李颖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我完全可以约李颖去画室,但我没有,我怕在画室里给她说这个事情,会因为场景原因,我一不留神就把实情说出来了。后山坡好,可以随便我遐想。
我们还是从大操场的角上那条路去的后山坡,走到一半的时候,李颖突然说:“诶,冯晔,我带你去一个你没去过的地方。”
“啥子地方?在哪儿哦?”我问。
“就在这儿,但是你肯定没去过。”李颖笑着拉了我的手,往路的侧面穿了出去,我也不是第一回和她牵手了,也没怎么顾忌,跟着她穿了过去。
从上后山坡的小路侧穿出去,过了几丛灌木,就到了后山坡的边缘,我们几乎不往那边走,因为有灌木挡着,而且也怀疑那边可能比较危险,但当李颖拉着我走过去之后我才发现,原来那边并不危险。
在后山坡临江的一面,学校大概一方面是怕外面的人从这边溜进学校,另一方面怕学生出事,便在外围修筑了一条石墙,又厚又宽,有点像古代的城墙,只是没有城墙垛子,墙的顶面大概有一米多宽,平平整整的,人在上面跑都没问题。
“嗨呀,你咋发现这儿的喃?”我惊喜的问,一边站在那石墙顶上跳了几下。
“其实是于秀英发现的,”李颖说:“她来这边找草药,穿出来就看到了。”
“她还会找草药?”我更加惊讶。
“嗯,她们爸是她们家那片的土医生,她从小就认得到药,”李颖说:“她那次是有点感冒,不想去医务室拿药,嫌贵,就自己跑来扯草药。”
“那她咋个熬喃?”我问。
“她不熬,直接吃了就了事。”李颖说。
“啊!”我惊讶得五体投地。
说完于秀英,我和李颖在石墙上坐了下来,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才发现,这里确实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因为挡在这道石墙旁边的植物太茂密了,而且还基本上都是些四季常绿的,就算到了冬天,这块地方也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
我们就坐在石墙边上,脚随意的吊着,面对的正好是狭窄的“江门”,滚滚的江水汇流到我们脚下,我们不但可以完整的看见整个江门水面,还能看见水面下涌起的暗流,一团团、一股股,就像快要沸腾起来一样。
“李颖,”我看着脚下“江门”的水面,说:“其实那天龙燕给我说了一句话,我一直没给你说。”
“啥子话?”李颖看着远处的河滩,脸上微微露出些笑意。
“她说她其实一直有点喜欢我。”我说。
“呵呵……”李颖笑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
“嘿嘿……”我也笑了一下。
“那你咋说的喃?”李颖问。
“我给她说,”我看着李颖说:“我说我晓得。”
李颖听了没有说话,她表情很平静,但眼睛里却有一丝疑惑,我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对她说:“你还记得我们在那里的那天我给你说的那个女娃娃不?”我指了指远处的河滩。
李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她明白我说的哪个了,便点了点头,说:“记得到啊。”
我对李颖提起的那个人,就是吴芸。
我那天给李颖说了我和吴芸所有的事情,但没有给她将我们的小河沟。我告诉李颖,吴芸和我情同兄妹。
“其实我对龙燕好,主要是因为她长得太像吴芸了。”我对李颖说:“我开始没有意识到,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吴芸已经……”我没有再说,我觉得我一旦说到吴芸,我就有点说不下去。
“唉……”李颖叹了口气,说:“我懂你的意思,但是龙燕不一定晓得噻。”
“我给她说了,”我稳了稳情绪,继续说:“那天我给她讲了我对她的感受,所以她有点难过,最后……”我有顿了一下,这次是我故意的。
“最后咋子?”李颖问。
“最后她说让我抱抱她,”我说,我故意把话说的很慢:“她说就当是哥哥抱一下妹妹,因为她这次走了,可能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和我们见面了。”
李颖听着,没有说话,她远远的看着河滩,仿佛在想象着我说的画面。
“我当时其实心里面也很难过,”我没有理会李颖的沉默,继续说:“因为当时龙燕让我想到了吴芸,我就抱了她一下,但是刚刚抱到,就听见你在外面把汽水瓶打碎了,我们就出来了。”
“我是不小心踩滑了。”李颖说,她没有看我。
我看着李颖微微笑了一下,我晓得,我说的这些,李颖听着心里不会很好受,但就像傅战鑫说的那样,不管她信还是不信、好受还是不好受,最终她没有办法找任何人对质,也就只能接受我说的这些。不过,我说的这些,其实都还不是李颖最想听的,她最想晓得的,是龙燕离开时说的那些话中,那句只有我和龙燕知道的话。
“龙燕最后让我答应她一句话,”我说着,李颖听了轻轻转了一下头,用眼睛斜着瞟了我一下,我说:“她说让我不要忘了我有她这么一个妹妹。”
我说完这最后一句,便没有再多说话。我听见李颖也轻轻的吐了口气。我们俩就这么并排的坐在后山坡外围的那道石墙上。
初夏的太阳渐渐西斜,金色的余晖洒满整个河滩,江里的航船在这余晖里,缓缓靠港,汽笛声此起彼伏,繁忙的河套里透露出一丝祥和;归巢的倦鸟在后山坡的崖壁周围,上下翻飞、相互鸣唱;远处的河滩里,涌动的芦花被夕阳映照出一片灿烂的金黄。
我和李颖便在这充满无限生机的傍晚,安静的坐在一片灿烂的霞光里,默默的感受着天地、感受着彼此、感受着心底那份纯纯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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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60 回
更新时间:2009…10…10 13:16:18 字数:1503
我和李颖的关系从那天下午之后,便恢复了,并且比以前还更亲近。
我们开始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在教室里自习、一起到后山坡背单词、一起在画室里进行我们的创作。我们在同学们的眼里,就俨然是一对情侣,但我们自己知道,在我们中间,依旧还有着一层窗户纸,这层纸是我们两个都不愿意去捅破的。
这层窗户纸,就是陈芳。
对于我和李颖两人关系几乎明朗化这件事,反应最大的人是曹楠。因为我在学习上拖欠的账太多,帮我将拖欠的功课抓起来,成了李颖要求我与她一起温书、自习的重要理由,而这个理由也让一直想找机会约我的曹楠,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
我和李颖走得太近,以至于,我快要忽略掉周围的其他人了,这也包括傅战鑫他们那帮子哥们儿。
其实有几次,当我看见曹楠的眼神时,我心里多少产生了一点歉疚的感觉,她的眼神很忧郁,完全不像她以前给我的感觉。不过这也让我想起了我对陈芳的感觉,我不知道我看陈芳的眼神是不是也如同曹楠看我的眼神,但我在那一刻,似乎能够理解到曹楠的心情。
大多数的人认为,少年情怀,不过是一闪念之后的激情,来得快,去得也快,经受不了风浪,也耐不住时间的考验。这话不假,但有一点或许大家都没有注意到,那就是,在那个岁月里产生的情感,是在今后的岁月很难找到的最真、最纯的情感。
无论是男女生之间的爱慕之情,还是朋友、哥们儿之间的兄弟情谊,在所有人的心里,没有谁考虑过什么利益,也没有人计较过得失,所有的这一切,都仅仅只是基于一种最朴实的好感和信任。或许这也正是经过了那么多年以后,大家在回想那段岁月时,忽然觉得很美的主要原因吧。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那时候,李颖对我是很迁就的。我记得那个时候,因为我一再的放任自己,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几乎已经到了无法弥补的状态,要想将我从那万丈深渊的底部拉回到可以见人的位置,其难度不是一个李颖所能办得到的,可她却始终充满希望与期待的鼓励我、帮助我。
在当时,我并没有过多的去分析李颖给我的这份迁就,我不问缘由的享受着她带给我的这份惬意,还时不时的在心中对曹楠和陈芳暗暗纠结一下。现在想想,发觉其实李颖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来弥补她自己的内心缺陷。
李颖的身世让她几乎没有得到来自父母的关爱,虽然有奶奶和姑姑的关心,但这是与父母所带来的那份情感无法比拟的。父母的爱,这份对大多数孩子来讲几乎近于平常的情感,对她确是一生的企盼。她希望在为我付出真情的同时,能够得到我给她哪怕一丝的类似的回应,可那时那个简单的我,却完全没有理解到她的这份感受。
我很快的就习惯了这样的感觉,也学会了在这里面寻找我自己的快乐。不过,我的这份快乐很快的,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给打破了。
陈芳要离开了。
这个消息是叶莉华在一天晚自习刚开始的时候宣布的,她说:
“我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是关于我们班陈芳同学的,”说着,她笑着看了一下坐在座位上的陈芳,陈芳这个时候显得有点害羞,便微微低下了头,叶莉华接着说:“陈芳同学因为参加我们学校的排球队,通过训练,被XX军区体工队选上了,最近几天可能就要离开我们,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了。”
我被这消息一下子镇住了。陈芳要当兵了!好像不对,说的是什么体工队,还是什么军区的,最后才说成了解放军战士。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心里猛的涌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觉,仿佛是陈芳抛弃了我一样。
那天晚上的自习课,基本上被这个消息给搅没了,大家都在争着询问陈芳关于体工队、关于XX军区的相关问题,陈芳到也干脆,来者不拒,是她知道的东西,通通回答,我在一旁听了半天,终于把这事给闹明白了,但闹明白之后,还是心里酸酸的,因为不管明白不明白,陈芳是确定要走了,就像龙燕走了一样,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计划着在陈芳走之前,应该送个什么东西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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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61 回
更新时间:2009…10…11 0:30:31 字数:1352
同学之间的分别,在我们那个年代特别多,各种原因的都有,所以临别赠送礼物以便留念,这是很常见的事情,只是送什么,很关键,不同的东西,代表了不同的关系。
普通朋友一般送明信片,写上一两句话,表达一下祝福或思念,大多是什么“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类的词句;好一点的,就送笔记本了,在笔记本的扉页上,一定会写着自己想出来的话,引用的就很少了,落款必定是“友:XXX”的格式,而绝对不会自称“同学”。
我之所以计划送什么给陈芳,是因为,我觉得我和陈芳之间的关系应该高于“友:XXX”这个层次,既然高于这个层次的,那我该送她个什么呢?
这个事情我没有告诉李颖,但是李颖却主动对我提到了。
“你不准备送点啥子给陈芳啊?”李颖当时这个样子问我,我们正打了饭,从食堂出来。
“哦,要啊。”我说。
“你不得送笔记本嘛?”李颖继续问我,她似乎没有觉察到我有点在堂塞。
“就送个笔记本嘛,”我说:“不然还送啥子喃?”
“你要不送本相册给她嘛,”李颖凑上来看着我说:“你应该送点和别个不一样的噻。”
我心里活动了一下,看了看李颖,她正笑着看着我,我在她眼睛里没有看到别的意思。
因为有了李颖的参谋,所以,最后我买了一个相框送给了陈芳,但是却是以我和李颖两人的名义送的。这个也是李颖的主意。
在我们那会儿,男生送东西给女生是有讲究的。不像现在,送什么好像都无所谓。比如我送给陈芳的这个相框,如果是以我个人的名义送,那么接下来,我绝对会被各种猜测给淹没,因为送相框,在我们那时候,是一个几乎可以被称为暧昧的举动。
不过因为有了李颖,所以,这个举动不但没有了半点暧昧,反而显得比其它同学的做法更高明,以至于有些同学都后悔没想到这样做。
我们在相框里安安放了一张风景明信片,明信片的背后写着我和李颖对陈芳的祝福。当我把相框当着李颖的面送给陈芳的时候,我看见陈芳脸上有一点惊诧。
“这个是我和李颖送给你的,祝你一帆风顺。”我对陈芳说。
“哦,”陈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旁边的李颖,笑着说:“谢谢了哦。”陈芳的脸上也有酒窝,还是两个。
在没有面对陈芳的时候,我觉得我可能有很多话,在送给她相框的时候说,但真正面对的时候,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确切的讲,我的脑子里,当时一片空灵,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你……以后是不是就要穿军装了?”我闷了半天,终于问了一句。
“嗯,”陈芳点了点头,说:“我进体工队,就等于入伍了。”
再没有话题了,我知道我和陈芳的轨迹没有交汇的可能,这在上学期放假前,我和傅战鑫去找了她那次以后,我就很清楚了。我完全是在自己的臆想中,不计后果、没有缘由的坚守着一份执着,而这份执着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我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李颖和陈芳两人说话,内容已经不重要了,到是这么近距离的、直接的面对她,是我自认识陈芳以来的第一次,当然,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我曾经还幻想着,陈芳会在走之前,专门来找我一次,因为我觉得,她是应该知道我对她的“意思”的,就凭这份“意思”,她也该在走之前给我一个明确的态度,哪怕只是说一句“你不要等我了”之类的话,我也觉得那是个结果。
但陈芳没有来找我,甚至陈芳具体什么时间去的部队我们都不得而知,我只记得,陈芳离开学校的时候,是那年的六月。
也就是在那年的六月,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让我们、让整个L中学和L镇乃至N市都惊动了。
傅战鑫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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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62 回
更新时间:2009…10…11 0:31:02 字数:2264
傅战鑫出事没有一点先兆。
那天是礼拜天,吃了午饭,我们都在寝室里面休息,乔二娃和冯建新坐在曾卫的床上下象棋,曾卫不在。
其实吃午饭的时候,我见到过曾卫,当时我们一起排队打的饭,但之后就没再看见他了,也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那段时间曾卫有点反常,经常下了晚自习不回寝室,等他回来的时候,都很晚了,也不给我们说他干什么去了。我那段时间正和李颖好着,也没那心情去了解他的事情。
傅战鑫闯进我们寝室的时候,我正在眯瞪,一下被推门的声音给惊醒了,睁眼一看,是傅战鑫,便起身问:“诶,你咋来了喃?”
傅战鑫没理会我的话,几步走到我面前,问:“曾卫喃?到哪儿去了?”
“不晓得喃。”我说,乔二娃和冯建新也停了下来,茫然的看着傅战鑫。傅战鑫的脸色非常难看。
“我看他好像去后山坡了。”门口的张力军说。
“后山坡!?”傅战鑫重复了一遍,转身走到张力军床前,问:“你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