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烟见状,微露喜色。“姑娘莫非认识我爷爷?”
女子自嘲一笑:“沐老家主神通广大,我等小辈哪里有资格跟他结识?这位姐姐,你既然是沐家的人,那托梦之说,我姑且就信了。但是很抱歉,你爷爷口中的神医,怕是指的不是我,而是家师。可惜的是,家师在前年已经仙逝,所以姐姐还是打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
说着,女子转身就走。随着她步子踏出,桃花树也一棵棵回位。眼见着木屋又被掩藏,人儿消失不见,沐烟心急如焚,忙开口道:“姑娘留步!求医之事姑且不谈,随我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是被姑娘藏起来了么?”
“藏?”女子不屑嗤笑:“你们擅闯我的地盘,破了我的阵。我当你们有多大能耐,所以想着就陪你们玩玩。能成功找到风穴所在,已经表现不俗。闯入我这桃花迷阵,未进入阵中,就能知晓破解之法,我以为是高人来此,特意挑衅来着。谁曾想……呵~沐家的后人,也不过如此。”
沐烟蹙眉:“姑娘误会了,我们诚心前来拜访,无奈姑娘有心躲避,所以就只能步步寻找。破阵之法我不懂,不过是误打误撞运气好罢了。我们无心冒犯,还望姑娘高抬贵手。”
女子摆了摆手,耸肩道:“此事不是我高抬贵手就能解决的。打从那位小哥把枝条放入花瓶中时,就已经触发了第三重阵法。我布阵只为避事,不为伤人。所谓迷眼,迷智,迷心,一切都只是幻象罢了,不会有性命危险的。”
沐烟闻言,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问道:“那他人去了哪里?”
女子转了转眼珠子,一脸无辜的样子。“都说了是幻象,自然就是进了幻境中啊。只要他自己能看破,说不定一会儿就出来了。当然,如果他执念太深看不破,那可就难说了……
幻象?
沐烟虽不懂奇门遁甲之术,但幻象之说却有所耳闻。这就如庄公梦蝶,已分不清真假。她曾看过一篇文章,里面有写到一书生上京赶考,途径一座山脉,与幻化成人形的狐狸精相爱,并且成了家。之后更是放弃赴考,与狐狸精在山中隐居起来,并且接来了家中父母,几年后,儿女双全,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
然而事实的真相,是这位书生上京赴考失了踪,父母遍寻不获报了官。可官差哪管百姓死活,找了几天没找到,就草草结案敷衍了事。可怜天下父母心,书生乃是家中独子,二老舍不得,最后变卖了家财,到处去找,终于在一处山洞中,找到了神情恍惚已经瘦弱的不成人样的书生。
二老把书生接回了家,请了郎中替他治疗,等他精神稍微好一点了,就问他这些年去了哪里?书生愣愣的回道:哪里也没去,就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啊。然后就开始找他的妻子,还有一双儿女。找了一圈没找到,拉着二老急切的问,他的妻子哪里去了?他的孩子哪里去了?
书生一走好几年,二老是在一处山洞中找到他的,哪里知晓什么妻子孩子?仔细这么一询问,书生便把来龙去脉好好跟他们说了一遍。二老是越听越糊涂,别的暂且不说,他们二人何时被他接去共享天伦之乐了?他们明明才刚刚找到儿子啊!
听书生说的煞有其事,二老最后没有办法,只有带着他又回到那座山上,找他口中所谓的妻儿。可那座山上乱草丛生,甚是荒芜,哪里有什么亲手搭建的几间木屋?什么栽种的大片花海?
二老陪着书生在山上找一圈,什么都没找到。书生一个劲摇头说着不可能,任二老怎么劝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最后又找了好几遍,还是无果,终于崩溃的瘫在了地上晕厥过去。醒来后,整个人萎靡不振,郁郁寡欢,始终不信之前的美好是假象,甚至怪罪父母,为何要去找他?如果他们不去找,说不定他就能一直这么幸福的生活下去。
之后又过去一年,书生因为心病就这么病逝了。临死都走不出那场梦,坚信自己并不是被幻象所迷,而是真的有过那么一段时光。二老经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不久后,也双双含恨而终。至于狐狸精一说,是后来以讹传讹,事实真假,就无从得知了。
由此,可见幻术之可怕。而此刻的沈彦,竟也被幻象所迷惑了么?
第四十五章:神医薛隐
“姑娘!这幻阵是你所布,我不信你没有解开的办法!”
沐烟冲上前,拦住女子的去路。她一心上山求医,为的是治好沈离的眼睛和她腹中孩儿的平安出生。沈彦是陪她前来的,虽说是保护她的安全,但经过之前边城一事的打击,她已经无法再眼睁睁看见沈彦遭受任何的危险。
女子眉头一蹙,似是有些不耐烦。“我说了我没有办法。阵是他自己闯的,有能耐擅闯,就自己去破。还有你,我看你是个孕妇才对你这么客气,你可别不识好歹。哪来的赶紧回哪儿去。别非逼我动手赶人,那样万一要是伤着你,你可就别怪我不讲道理了。”
“哦?你倒是动个手我看看啊。”
女子话音一落,脖间已抵上一把锋利的匕首。银光凛冽,闪耀在沐烟眼里,知晓只稍一用力,那把匕首随时可以刺穿女子的咽喉。
“小七!”沐烟眸光闪烁,惊喜沈彦的忽然现身。女子则变了脸,冷声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沈彦不屑一笑:“区区幻境而已,怎么能困得住小爷我?简直是天真!”
“你——”
“小七,不可无礼!快把刀放下。”
沈彦眉梢一挑,没有动作,倒是反问道:“怎么着?这丫头布这些个玩意困住我们,还敢那么跟你说话,我不给她点教训瞧瞧,她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是你!”
正当沈彦说话的功夫,女子反手袭来,指尖银针寒光闪烁,直逼沈彦咽喉。小七爷本性是善良的,也活的简单随性。但他年少出宫闯荡,时至今日都能活的安然无恙,可见其也不是省油的灯。
快速收了刀扼住对方的手腕,轻松制伏住了那粉衣女子后,沈彦蹙眉微怒道:“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手段倒是挺狠。木头都说了,我们是来求医的,又不是要杀人放火,你有必要这么刁难么?”
“谁刁难谁啊?”女子双手被制,愤怒道:“我在这山上隐居,就是不想被打扰。你们倒好,破了迷阵闯了进来,还这么对待我。都说了我师父已经死了,让你们回去,我还不够好声好气啊?是不是要我跪下来求你们,你们才肯乖乖回去,才叫有诚意啊?”
“啧!我说你——”
小七爷本是特别好说话的一个人,尤其是对待女子,更是怜香惜玉。无奈眼前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犯冲,才刚刚见面没多久,几句话的功夫,就惹的双方要互掐起来了。
“小七,够了!放开人家姑娘。”
沐烟不想让闹剧加深,板着脸有些不悦的开口斥责。沈彦向来听沐烟的话,眼见着她有些不高兴了,便抿了抿嘴,略有不爽的松开了那个女子。
女子一脱身,揉了揉发疼的手腕,狠狠瞪了眼沈彦。沈彦反瞪回去,气势丝毫不弱,完全没把对方当成是个姑娘看待。
沐烟顿觉一阵头疼,轻叹一声,委婉道:“姑娘,我们擅闯此地,打扰姑娘清净,确实是我们不对。但我家相公的眼睛,只有神医能治。情非得已,还望姑娘发发善心。”
女子不耐烦的嘟囔道:“说了我师父已经死了,你们是不听懂人话么?”
沈彦也不耐烦了,回道:“你一口一个师父喊的亲切,既然身为弟子,那你师父没教你医术啊?你不会治么?”
女子被堵的胸闷,随嘴就道:“会治也不给你治!”
“呵呵~”沈彦扯了扯嘴角:“病的又不是我,你想治我都不给你治!”
“你——”
沐烟揉了揉眉心,打断他们的争吵,开口道:“聊了这么久,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女子翻了翻白眼,有些不甘不愿道:“我姓薛,单名一个隐字。”
沐烟眼眸一亮:“姑娘姓薛?”
“嗯。怎么了?”瞧沐烟激动的样儿,女子有些莫名其妙。
沐烟微提裙摆,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这么弯膝跪了下来。沈彦吓了一跳,忙上前欲扶她,却被沐烟拦了下来。
“木头你这是做什么?”
薛隐也是错愕不已,一改刚才的咄咄逼人,有些发愣道:“你、你干什么呢?赶紧起来!”
沐烟摇了摇头,十分诚恳道:“薛姑娘,实不相瞒,我的夫君乃是大溟的帝王。他的一双眼因我而伤,如果不加以治疗,怕是再也看不见。宫中最好的御医替他诊治好,无奈拿不出任何办法。再者还有我腹中孩儿,因为曾小产过一次,加上我身子骨太差,本来已经无望在孕育子嗣。可上天厚爱,给了我奇迹,但御医说,就我的身子状况而言,怕是保不住孩子。如果我执意要保,那么我就会有生命危险。”
薛隐挑了挑眉,走上前抓起沐烟的手腕摸上了脉,只稍那么一探,就一脸的了然。
“你相公的眼睛我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就你这个身体状况,你肚子里的孩子,确实保不住。而且最多不出两个月,你就会失去他。”
沐烟闻言一惊,忙道:“薛姑娘,我知道现在我与你说这些,你可能不会明白我的感受。但是我真的很需要这个孩子!我夫君作为一国之君,他不能就这么一直瞎下去。我怕……怕我若是陪伴不了他几年就离开了,那么他一个人该如何是好?爷爷托梦与我,让我来这及乐山上找一位姓薛的神医。我想既然有求于人,自当亲自前去相请,所以我瞒着夫君,自己一个人偷偷前来。姑娘,请你看在我真心实意的份上,务必施以援手,帮帮我吧。”
薛隐没有回应,倒是瞥了一旁的沈彦一眼。问道:“那你是谁?”
沈彦扯了扯嘴角,颇为无奈道:“她是我嫂子。”
“啧啧啧~~”
“你啧什么玩意?你这什么表情啊?”
薛隐双手一摊,耸肩无辜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挺有趣罢了。行了,扶你嫂子先起来吧。你们都是身份尊贵的主,这一跪我可承受不起。”
沐烟闻言,欣喜不已。“姑娘这是答应相救了?”
“这话我可没说!”
薛隐连忙澄清,回道:“我不过看你是个孕妇,所以给你几分面子罢了。我刚看你脉象,杂乱无章,气息不稳,这一路没怎么休息过吧?既然能破了我的阵,也算有点能耐。看天色不早,我就破个例,让你们在这里休息一晚。谁的眼睛瞎不瞎,与我无关。你肚子里孩子的死活,也与我无关。明日一早,你们两个就给我滚蛋!”
第四十六章:有意刁难
说罢,薛隐转身先回了屋。沈彦在外游历多年,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子。不过像薛隐这样泼辣蛮不讲理,神经到一定境界的,他还是头一次领教。要不是他从来不打女人,这会儿是真想去揍她一顿了。
思及此,他深吸一口气,扶起沐烟道:“木头,你发个话。只要你开口,我就不把她当女人看,直接揍一顿解解气!”
沐烟抿嘴失笑:“揍一顿然后呢?你三哥的眼睛你来治?我肚子的孩子你来接生?”
“呃……这……”
沈彦被堵的接不出话,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道:“那你说怎么办嘛?那丫头摆明了就是见死不救,这求也求了,情也说了,无奈她就是软硬不吃,我们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啊。”
沐烟摇了摇头:“非也。你别看薛姑娘嘴巴不饶人,脾气也挺差的,但我看得出,她其实心地很善良。不然她也不会见天色已晚,还留我们两个陌生人在这里留宿一晚。既然她松了口,就表示事情还有转机。我们先进屋吧,容我想一想,该怎么和她再求求情。”
“还求情?”
沈彦表示相当不理解,只可惜沐烟是打定了主意要放下姿态,所以他也没什么办法。无奈之下,只好随着沐烟先进了屋。
当晚,薛隐倒是不小气,张罗了一桌饭菜招待他们。只可惜小七爷吃了一口,眉头就打了结。想他虽然是金贵之躯,但这么些年在外面,吃遍大江南北,嘴巴也不算刁。粗茶淡饭他也不是没吃过啊,可没有一次像这顿饭这么难以下咽的。
“这是人吃的?”
薛隐咽下饭,丝毫不在意道:“你可以选择吃,或者不吃。我又没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吃,嫌难吃就别吃啊。”
“我说你——”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沐烟赶紧打着圆场道:“薛姑娘好心收留我们,还给我们做饭,我们理当心领。小七,你应该感谢人家,怎能这般无礼?”
小七万万没想到沐烟胳膊肘往外拐,顿时没了脾气。干巴巴的望着那一桌子无法下咽的饭菜,觉得姓薛的小妞绝对是故意的!
沐烟这厢吃了几口就没了食欲,谁料刚放下碗筷,就听薛隐开口道:“他不吃可以,你必须得吃!”
沐烟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小七把筷子一摔,不爽道:“我看你就是欺软怕硬,嫌柿子还不够软,想多捏几把是吧?”
薛隐也把筷子一摔,痞味十足道:“我说了,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想怎样就怎样!有求于人就给我把态度放好点,不吃也行啊,现在就给我滚!”
“你——”
沈彦气结,沐烟赶紧拿起碗筷道:“好好好,我吃,我吃就是。小七你别闹了,客随主便是应该的。”
说罢,沐烟就扒了一口饭咽下。薛隐瞥她一眼,又道:“别光吃饭,菜也要吃,还有那个汤,少说也要喝满满一碗才行。”
沐烟应了声好,便夹了菜放进碗里。好在这些都是素菜,就是味道确实有点怪罢了。她本就没什么食欲,这会儿硬逼着咽下,喉咙顿时一阵作呕。
薛隐当作没看见,兀自吃着饭。沈彦却再也看不下去,抢过沐烟的碗筷怒道:“什么玩意!木头你别吃了,跟我回去。这女的就是有病,搞不好在饭菜里下了毒。我就不信这普天之下就她一个能治病的,我们走。”
话音一落,沈彦拉过沐烟的手就要带她走。薛隐丝毫不当回事,继续吃着她的饭。可沐烟摇着头,表示不愿意。沈彦拿她又没办法,最后只好又把矛头对准了薛隐。
“姑娘,我们是真心实意来求医的。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别这么刁难人么?你要实在闲不住,有什么你冲我来啊。她一个孕妇,你这么为难她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薛隐呵呵一笑:“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我没计较你们擅闯之罪,还好心好意留你们住宿供你们吃饭,怎么就刁难你们了?孕妇怎么了?胃口不好就不吃?那你知道孩子难养,还生什么孩子?我干脆配一副打胎药给你们,一了百了岂不是更好?”
“你怎么说话呢?”
“我这人说话就这样!”
任由小七爷上火跳脚,薛隐就是不怒不恼。扒了几口饭后,又道:“不爱听,大门就在那,你们随时可以走。忍得下,就过来乖乖吃饭。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嫌东嫌西。这就是富贵病,才把你们一个个养的这么弱不禁风!”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沐烟,道:“你,走不走?不走就过来把这碗汤给喝了,一滴都不许剩!”
沐烟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反驳,过去坐好,端起汤小口慢慢咽下,当真是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