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七王爷和沐烟,都会受到严厉的责罚。而且日后沐烟如果真保不住命,那七王爷那样纯白的人儿,该是有多伤心啊。
沈离就那样思索了一夜,终是下了决心。反正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那么在坏一些又有何妨?他在花灯节上看到了沐烟,那一刻,他差点也以为是命中注定。他摘下了她的面具,那一句“跟我回家吧”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其实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愣住了。
一方面是除去七王爷所有的念想,一方面是小心翼翼的放纵着自己的感情。他给沐烟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让她每一天都过的无比幸福。他带沐烟进宫,他故意让自己被六王爷陷害,目的也是想让父皇看一看,这样聪慧的女子,难道只因姓沐,所以也要被连累?
父皇的心思深不可测,自大祭司死后,他一方面需要有人来继承那个位置,一方面又怕这个位置上的人会对他造成威胁。只有沈离心里明白,沐烟是万万不能跟大祭司扯上任何关系的!他给沐烟三王妃的名份,让她好好待在王府里,哪怕父皇真动了灭掉沐家的念头,那么她只要不掺合其中,碍着身份,也会留她一条命。
可是上天真的很爱捉弄人,沐烟脖子上的玉佩掉入水中,照射出玄武山的地图。父皇的耳目众多,不可能错过任何一个消息。她想跟他一起去玄武山,想去寻御魂壁。却没有看见,那一刻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他握紧了双手忍了又忍,才没有说出心底的心声。
傻丫头,你不要去。你可知,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知道的越少,活的越幸福。有一个问题,自从沈离动了心,就一直在问自己。那便是:沐烟,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第九十四章:回京
若保下你的命,却要灭你们全族的命,你可会恨我?若不对你动情,任你在府里受尽冷落,你可会恨我?
那些相拥而眠的日子里,沈离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些话。可是答案无解,他只能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让心里踏实一点罢了。
“主子,我们何时回京?”
羽落不忍见他如此模样,唯有大着胆子转移话题。沈离负手而立,不做声响,似乎是没有听见。等过了好半晌,才喃喃道:“再过几日吧。”
这句话带着一些无奈,又透着一丝期盼。羽落跟在沈离身边多年,不敢说有多了解他,但有些事,作为旁观者,他却看得十分透彻。
“主子,石洞塌了,河水倾泻,不可能还有生还者了。王爷无需愧疚,一切都是天意,注定要让沐姑娘牺牲,来帮你成就大业的。”
此话一出,沈离终于是回过了头。他稍稍低头望向羽落,眸子微眯,浑身迸发出一股杀意。羽落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自然知道其后果是怎样的。此刻却也不慌不惧,
他知道沈离一向喜欢把心思藏在心底,默默伤着痛着从不说一个字。可是事已至此,已经无回天之力。三王爷失去了沐姑娘,不能连未来的皇位也丢了!
“羽落,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这月十九过去,就是整整十年。”
“十年了么?”
不知是不是夜晚月色朦胧的缘故,沈离的眸子里泛着迷茫。可这也只是一瞬间,他闭了闭眼,乌云散去,悲伤落寞的背影消失,孤僻冷傲的三王爷,又回来了。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够给于他温暖了。
“跟在本王身边十年,是不是有些厌倦了?想换个主子了?”
羽落一惊,不由把头垂得更低。“属下不敢!”
“不敢?呵!”
沈离走至桌前坐下,兀自给自己倒了杯水。“罢了,起来吧。本王知道你忠心耿耿,凡事也多为本王考虑。不过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你过问的事情,别擅自过问。本王之所以要在这里逗留几日,不是存着某些希望。”
说及此,沈离抿了口茶,眼露精光淡淡道:“照你之前所说,雪国犯我边境,来势汹汹,甚至冯老将军都以身殉国了。你可曾考虑过,为何他们会变的如此厉害?”
羽落默默摇头,他只是主子的剑和盾。主子有危险,他就替他挡下危险。主子让他杀谁,他便杀谁。绝无半分犹豫,也不会去考虑为何要这么做。
沈离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的轻叩着。“父皇虽然允许雪国单独存在,但绝不会放任他们胡来。所以一直以来,两国之间才会相安无事。而这一次,雪国突然来袭,肯定瞒过了父皇的眼线,或许潜伏在雪国的人,早已被逮到处死了。我听说雪国这一任的君王很有野心,早就想染指我大溟的土地,而这一仗,无疑就是战事的开端!换句话来说,现在对方实力深浅,尚不可知,谁接帅印出征,谁就是傻子!”
“那主子你还让七王爷……”
沈离挥了挥手打断,“放心吧,七弟不会出征的。我答应让他回去,也是不想让他涉及危险罢了。他还跟个孩子似的,凡事太过冲动。我本没有驯服麒麟兽的把握,有他在,就更加不放心。所以干脆趁着机会,让他先走了。出征乃是大事,父皇母后即便在疼他,也不会任由他胡来的。其他几个兄弟如果互相推脱的话,多半最后出征之事,还是落到其他将军身上。”
沈离停下手中动作,抬头又望向了窗外。“所以你我如今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待上几日拖延时间,回去后在府里安静等待消息即可。我正好也有些事情要处理,等事情处理完了,接下来,才是好戏真正开始的时候!”
三日后,沈离和羽落乘坐马车回京。临行时,店小二出门送他们,看见沈离的眼神望着不远处的山,不由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道:“前几天,村子里的老人说半夜听到了动静,地面有轻微的晃动。隔天一早起来看,发现这玄武山像是矮了一截。你说奇不奇怪?”
店小二说这些,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从沈离嘴里套出些话来。可没料对方依然不言不语,掏出了一锭金子扔给他,便坐上马车离去了。他瘪了瘪嘴,心中有些不爽。可无奈人家气势太吓人,身边跟着的那位黑衣小哥,更是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他招惹不起,便不敢多问。只盼村子里有没有胆大的人,能去那山中瞧个究竟。不然这疑惑存在心里,痒痒的让人难受。
不过,日后他想起这一天,才恍然觉得,这位风华绝代的男人,望着那座山的神情,似乎满是悲伤。不知那跟着他一起来的俊朗小哥,去了哪里?还有那个漂亮的姑娘,又去了哪里?
又过了些日子,两人终于回到了京城,马车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奔向了皇城。一路风尘仆仆,没有让沈离显得狼狈,只是那略微消瘦的容颜,让人看了有些心疼。
他进了宫,本是直奔御书房而去,却在半路被一嬷嬷拦住。那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沈离之所以先跟她走,是因为这位嬷嬷是常年来服侍夏后的人。夏后腿脚不方便,既然在此刻让这位嬷嬷出现拦他,必然是有重要事情。
果不其然,他一进弦卿殿,就见夏后满脸愁容。见到了他像是看见了什么希望一般,差点都忘记了自己双腿残疾,迫不及待的想要拉住他说些什么。那般焦急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像平日里稳重的夏后。沈离眉头一蹙,当下便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连忙走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拍了拍稍作安抚。
“母后莫慌,有什么事尽管与儿子说。”
夏后眼眸通红,一看就是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她稍稍定了定心神,才开口道:“你回来便好了,赶紧去帮我劝劝你父皇,让他把彦儿召回来吧。边境兵荒马乱的,他还只是个孩子,怎么能去领兵打仗?”
沈离闻言心中一惊,下意识的脱口道:“什么?阿彦领兵出征了?”
第九十五章:光与暗
夏后点了点头,眼中尽是疲惫之色。“冯老将军阵亡,陛下大怒,上朝之时问何人能挂帅出征。冯家几个儿子皆不作声,想来是太平盛世让他们活的太过安逸,早就没了报效国家的雄心壮志。满朝文武百官,听说冯老将军都牺牲了,竟没一个敢站出来请命。那会儿阿彦正好回来,见此情形,就站了出来说自己要接帅印前往,平定雪国的叛乱。”
“那父皇就同意了?”
沈离不解,他当初放心让沈彦独自一个人先回京,就是笃定父皇对他的宠爱,不会由着他胡来。按道理来说,连冯老将军都战败了,那对方必然是有精兵强将出战。父皇那么疼爱阿彦,既然知道此番挂帅前往肯定会有危险,怎可能还放心让阿彦去?
“哎,你父皇也是气坏了。”
夏后一声轻叹,神色满是无奈。“大溟安逸太久了,久到人心都开始腐烂。你父皇已是一国之主,不可能再像年轻时那般驰聘沙场无所顾忌。当年跟他一起征战的将士,也都渐渐老去,后辈中多数都已弃武从文。所以冯家一脉,才会如此受到器重。”
说到此,她有意无意的瞥了眼沈离,见他面色如常,才接着道:“这会儿不出事则罢,一出事一个个都不敢吱声了。阿彦性子直,看不惯他们这般畏头畏尾,在朝上当众怒斥了他们几句。有些人抹不过面子,就借机一起推他接帅印领兵出征。阿彦那个傻孩子,自然不知其中利害,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现在想来,你父皇也是无奈,只好由着他去了。”
其实后来沈独逸还和夏后说了些话,他说当时看见阿彦的神情,与他年轻时一模一样,他想,这可能就是宿命。他的几个儿子中,他之所以那么宠爱阿彦,说不定就是因为阿彦的骨子里,与他最像。
“母后既然知道父皇也是无奈,而且七弟已经出发去边境了,那儿子怎可能还劝得动父皇?”
沈离说这些话时,眼神灼灼的望着夏后,似乎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只可惜夏后一触及他那深邃的眼眸,就已讪讪低下头去,脸上满是愧疚。
其实有些事,他们两人心中都清楚的很。夏后收养沈离,教会他学问,给了他一个母亲应该给的一切。但是她的这些爱,伟大却又自私。
她对沈离严厉管束,放任沈彦在外游荡。她培养沈离,是按照日后成为一国帝王该有的方式。她培养沈彦,是以一个母亲完全宠爱的方式。
她帮沈离铺垫好一切,帮他得到陛下的喜爱,帮他在众人面前大放异彩,让朝中大臣都知道沈三王爷的聪明睿智。外人眼里,夏后是多么的伟大,甚至都开始怀疑,沈离和沈彦,到底哪个才是她的亲生儿子?
可是,只有真正聪明的人心里清楚。夏后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沈彦。她想帮助沈离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同样的,身在那个位置上的苦和痛,也只有沈离一个人去承受。她让沈离得到的越多,沈离肩上背负的也就越多。所有的阴谋诡计,城府陷阱,沈离去踩去破。所有的幸福快乐,让沈彦自由享乐。
如果说沈彦是灿烂希望的光,那么他沈离,则是冷漠无妄的暗。这一切,他早就知道,也曾痛恨过沈彦。可那纯白如纸的弟弟,任他冷言冷语相待,依然不气不恼,死心塌地的跟在他的身边,一口一个哥哥喊得亲切。还有夏后,这个即使有私心,却待他如亲生儿子般的女人,也算不上有错。毕竟如果没有她,他这一路走来,也不会如此平顺。
“呵。”
沈离忽的失笑,又安抚性的拍了拍夏后的手背。“儿子才刚刚回来,也有些累了。加上府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母后就容儿子休息几日可好?待儿子恢复了精神,就去找父皇请命,去边境把七弟接回来。”
说是接,其实是换。只要他去了边境,自然可以让沈彦平安回来。
夏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哽咽了几许,只道出了轻轻的“对不起”三字。
沈离听见,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站起身替夏后掖了掖盖在腿上的被子,淡然道:“母后说的这是哪里话,哪有母亲跟儿子说对不起的?您就好好休息,不用操心什么,等过段日子,阿彦就会回到你身边了。”
说完,沈离松开了夏后的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微笑着像夏后告退,转身离开了弦卿殿。
笑容,向来是最好的掩饰。沈离从很小的时候,就把这一招玩的得心应手,骗尽了那些无知的人。唯有夏后,知道他伪装下的苦痛。唯有沐烟,会伸手抚上他的眼。对他说,真正的笑容,能从这里看出来。若是勉强,我倒宁愿你不要笑。
只可惜,了解他的这两个人。一个即便是知道,也装作不知。一个想要抚平他心中的伤,却反被他伤的体无完肤,甚至还赔上了性命。
御书房很快便走到了。沈离只在门口稍稍等待了一会,便听见陛下的贴身太监王公公过来通报,说是可以进去了。他微微点头表着礼貌之意,一进御书房的门,就见当今大溟的帝王沈独逸,也就是他的父皇,满脸欢喜的朝他迎了过来。
“哈哈,我的好儿子终于回来了!来,快让父皇瞧瞧!好些日子没见,像是吃了不少苦啊,这脸都瘦了一圈了。”
沈离扬着淡淡笑容,撩起袍子欲跪下先行礼。沈独逸却一下把他拦住,蹙眉道:“这又不是朝堂之上,我们父子两单独相处,就不必理这些规矩了。你还是与父皇好好说说,龙脉之地可寻到了?麒麟之血可有拿到?”
沈离点了点头,从袖兜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沈独逸。对方刚伸手接下,沈离便跪了下来。
“儿子有罪,请父皇责罚。”
沈独逸本是欣慰不已,自己最看重的儿子果然不负自己所望。可这会儿见他忽然跪下,不由挑眉疑惑道:“哦?你何罪之有?”
“寻到龙脉之地纯属偶然,麒麟兽也并非儿子所驯服。”
“是吗?那是何人驯服的?”
沈离眼眸闪过一丝微光,沉声念出了一个名字。
“沐烟。”
“是她?”沈独逸不自觉的提高音量,“她人呢?”
“沐坤带人暗中跟随我去了龙脉石洞,不小心触碰到了洞中机关,石洞崩塌,只有我与随身侍卫逃了出来。其余人,皆被埋在了石洞内。”
沈独逸眉梢一样,似乎有些吃惊。心中思虑片刻,才开口试探道:“你的王妃也被埋在了里面?你可曾回去找过?”
沈离闻言,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恨意。但很快的便给他掩饰掉,消失的无声无息。
“石洞崩塌,河水倾泻,被埋在里面的人,是绝无活路的。儿子心中虽然不舍,但沐烟已死,沐坤的头也被我砍下派人送去了沐府。从此沐家再不会对我大溟有所威胁,父皇亦可安心了。”
第九十六章:摊牌
沈独逸拿着那小瓷瓶看了看,忽的微笑着把他从地上扶起。
“既然你带回了圣兽之血,父皇自然按照约定,隔日上朝便宣布封你为太子。”
“不!”沈离意外的反驳,竟摇着头没有接受。
“龙脉之地虽不是儿子毁去的,但也有一半责任。这圣兽之血也不是儿子得来的,算不上我的功劳。儿子此次没有功却又罪,所以太子之位,不敢承当。而且父皇如今还年轻,也不需过急的册封太子。现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边境战乱。我听说七弟已经挂帅出征了,可是让父皇为难了?”
提及沈彦,沈独逸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动作虽轻,却也让沈离看得十分清楚。他知道父皇一直偏爱七弟,果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