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柳焉迟疑起来,似正顾虑着什么。
见状,西门兰若对手里那份刚接到的情报深信不疑,心中一番计较后淡笑了道:“三儿,可是心里挂记着还有些事儿尚未做好?”瞧见柳焉微有闪躲的目光,不由走近了笑着继续道:“其实你在逸王府上再多留些时日也好,师父日后会随尉迟晋前去江南,时间对你来说太过仓促了些,所以你留在逸王府好生休养更好,不过师父其中恐怕也就有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逸王府戒备森严,逸王爷待你也非同一般,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才是,倒是你自个儿可要好生照顾自个儿!”忽顿,伸手拂去沾在他发际的雪絮,低叹了声幽幽接道:“只是……三儿,师父还有最后一些话要说与你听……”又顿,神色凝重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倘若陷得不深便及早抽身,能断则断!可若是没有办法,便全看天意。三儿,你可想仔细了?”言毕,宠溺地抚了抚他的发丝,淡笑了看着眼前的小徒儿,而后随同尉迟晋闪身消失在了偏院,徒留惊怔失神的柳焉一人久久站立。
师父他可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最是无情帝王家,师父是担心我受到伤害么?
可是……早已……怎么顾得了其他?
寒风忽起,白梅颤颤。沁白的梅瓣,婀娜飘零,几许随风,几许沾尘……
怕只怕到头来是红颜祸水,生生怀了他的声名,更甚……危及他的性命。
雪絮飞濛,白茫茫的雪地铺散了一地花瓣残骸。随风的终是要落地沾尘,有不得一身清白;沾尘的终会辗尘会去,久留不了半缕余香。
长睫敛眸,薄唇紧抿。手掌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师父,便照你所说,趁陷得不深,及早抽身。
雪絮纷落,掩盖了一地的花瓣残骸。这寒风乱尘,白瓣怎能随。风尘过后,留下的便只是一地的遗忘与满地的伤心。
良久,转身离去。任那雪花轻附了墨色发丝久不离去,单薄的身影不做停留,消失在长廊尽头,只那漫扬过长廊的雪絮或许堪破了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霏霏雪絮漫扬过长廊,清丽的眼眸似有那么一抹水色迷离,眸底涌动着淡淡的忧伤,未几,转浓。
情最伤人。南宫,或许你陷的还不深,或许你不过是一时被这副美丽的皮囊迷了心窍。情断时,疼痛只是胸口那么轻轻地一蛰,过后,伤口就会愈合。
南宫,该断了你的心思早早离去才是,毕竟……身负江山社稷天下人安危的王爷,狐媚之人,你……沾不得!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我当真是下贱么?(上)
雪絮濛濛,纷纷扬扬弥漫了整个王府。
墙角,一株红梅孤寂挺立,欹曲稀疏的枝干细小瘦弱,仿佛凌风欲折,却又因那与生俱来的孤清傲骨倔强挺立。纷扬雪絮中,含苞而放的梅朵抖瑟颤动,淡香若有似无。
“且慢!”低沉浑厚的男子嗓音蓦地响起,挡住了柳焉的去路。素来不喜他人亲近的柳焉怎会留意王府又来了哪路宾客,自是对来人视而不见,直到那人伸出了手臂挡住了他的去路。
稍稍转眸,第一感觉就是眼前一身躯伟岸的男子正紧紧地盯着自个儿,微敛的眼瞳目光有若刀锋般犀利。
秀眉凤眸,朱唇皓齿。莹白的肌肤宛若初雪,如墨的发丝随意绾起,垂下的几缕柔顺地贴着侧颊,不经意地转眸间,眼波流转,一袭雪衣,清艳出尘。
当真是生了一张倾国的绝世美貌。
纵然别于女子娇媚的男儿气质清丽绝冷,可遗憾的是他终究是个迷惑人的狐媚子。
刚一回京城,三妹婉玉便来哭诉,说是逸王府来了一名男子,逸棣待他极好,还听二弟说,逸棣一下早朝便直朝府上赶,与朝中友人寒暄几句都不曾,更甚至有一回称病不来早朝,以自个儿多年对他的了解,只怕多半与他脱不了干系。
临风站立,柳焉在接受男子审视的同时也暗暗打量了男子。
面目英挺,眉飞若剑,目若寒星,如刀刻斧凿般的五官散发了一股迫人的刚毅之气。深幽的眼瞳目光犀利而冷漠,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轻蔑神色。自他服饰与腰间的佩饰来看,此人应是朝中不下二品的武将。
“你就是逸王府的宿客柳焉?”男子开口冷冷问道,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压迫的窒息感,晓是寻常人该是心生惧意,根本经受不住他的半句话。
“正是!不知阁下有何贵干?”柳焉开口道,清冷的男子声音有如冰玉相击,悦耳,不卑不亢。清滢的眼眸直迎上那双有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顿时,寒光潋滟。
“二哥,你别挡我去路,你让我过去!”突如其来,音调稍高的女子声音传来,打断了长廊上二人针锋对峙的僵峙局面。
“婉玉,你的事大哥自当会为你做主,大哥不让你见他也自是有他的道理!”儒雅的男子声音传来,语气稍急,看来是有点急了。
“我不管,我今日既已来了逸王府无论如何都要见上他一面,看看他是一个如何了得的人物!不见上他一面我定不甘心!”女子声音越发低弱无力起来,间或微喘:“二哥,你便……放我过去,若二哥……再拦我,我便……我便摔了这护心锁!”女子声音到最后几不可闻,断续似*不及。
“承华,婉玉既然来了就别再拦她了。”男子大声道,剑眉紧拧,方才毫无表情的脸已然动容。
“大哥,婉玉不是来逸王府无理取闹,决意来这只想……”长廊转角处,一纤弱的黄衣女子踏上了台阶,急急开口向男子解释,却在看到他身旁的白衣人时戛然而止,怔仲当地。
柳焉抬眸淡淡地看向了来人。
女子生的国色天香,纤弱清秀。两弯黛眉间隐约带有一抹病色,一双杏目水光盈盈,一身淡黄色绫罗厚缎细碎桃花散缀,格外动人。纤纤病态,楚楚娇弱,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这等羸弱美人只能捧在手心小心呵护。
惊艳、疑窦、不甘、怨恨的神色交替闪现,盈盈水眸染上了绝望之色。寒风袭过,惊回神绪。不愧为名门闺秀,只一瞬间便调整好了心神,轻移了莲步走了过来,露出她身后台阶上的男子,愣愣地站立,清俊的脸上一副惊艳无比的神情。
柳焉将男子的表情收于眼底,微颦了眉,而后淡淡调开了视线。
“承华,下回可容不得婉玉如此任性胡闹!”雄浑有力的嗓音再度响起,语气似有些责备。
闻言,男子这才惊醒过来,清俊的脸庞微微涨红,神情微窘地走了过来。
“至于婉玉,往后可也容不得你这般使性子,护心锁攸关你的性命,对你来说是何等的重要,岂可轻意离身!下回再如此任性妄为,便罚你禁足两个月!”男子刻意压低了嗓音轻声说道,却仍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怒气。“婉玉,大哥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女子低垂了螓首默默听着男子训话,杏目微微发红,清秀的面容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咬了咬唇回道:“大哥,方才是婉玉任性,让你*心了。婉玉往后绝不会如此任性妄为了!”
闻言,男子容色稍霁,转身,这才发觉原本站在三步开外的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长廊下的台阶上,卷絮寒风里,垂顺的青丝缠绵飘逸,绫罗袍摆微微舞动,宛若遗世独立的谪仙,愈发清艳出尘,让他不由地失了神。
“阁下若没有事要说,恕在下不奉陪!”清冷的声音散在朔风里,转身,欲走。
“看来你很是得逸王爷的宠嘛!才会这般恃宠而骄目中无人!我想,除了当今皇上,谁来了你也不会放在眼里,我李承卫更算不上什么了!”伸手挡住了柳焉的去路,男子冷冷说道,眼瞳里寒光一闪而过又复冷漠,只是额上隐隐跳动的青筋显示了他此刻已然动怒。
抬眸对上了那双寒目,水漾眼眸里潋滟寒光冷至极点,欲刺人肌体。
原来是当今的“征西大将军”李承卫。
柳焉暗自冷道,形状优美的唇角微微上扬,寒眸里,一丝讥诮神色一闪而过。
怕是在他这等武将眼里,生了一张较常人好看脸蛋的自个儿该是媚惑了逸王爷的男宠罢了。
薄唇微启,明明有话要说,却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轻抿了唇,柳焉淡转过了眼眸,脸上露出了清冷漠然的神色。
不想他竟会是这种反应,一时,李承卫先前的一番说辞竟也无从说起,院落又归于了静寂。
纷扬的雪絮漫过萦回的长廊,轻旋着抚过了回转飘动的青丝,轻然落地,廊上覆了一地的银白。
“柳公子。”轻柔的女子声音蓦然响起,打破了四人之间莫名的沉默与尴尬。
李婉玉微微欠身施了一礼,水滢的眸望着不远处的人,低道:“柳公子,婉玉自知模样不如你,可婉玉自小便与南宫哥哥在一起,我虽算不上他的红颜知己,可我俩也是青梅竹马。”稍顿,羞涩地低垂了眼眸,苍白的脸蛋透出羞涩的*,扶着栏杆继续说道:“此一番话说来,婉玉也顾不得姑娘家的矜持,也不怕遭人腹诽。自我懂得男女*以来,自南宫哥哥为我负伤三日不醒以来,我便深深倾慕他,事事皆以妃嫔的准则来规范自个儿,希望能配得上他!我李婉玉早已发誓,今生今世非他不嫁!”滢滢杏目微微发红,*微张,*不已。想来她说这一番话时心底激动不已。
看着眉间病色似更重的女子,柳焉心头顿时泛起了一股莫名酸涩,胸口隐隐窒痛,清滢的眼眸暗起了丝丝涟漪。
李承卫心疼地上前扶住扶柱*的幺妹,但见她望着自个儿的眼眸水光淡凝,满目哀求之意,心下一片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冷冷地看向台阶上的人,英挺的面庞冷霜覆面,神色冷峻骇人。
死死盯着那双清丽的眸子,将眸底的丝缕波动仔细看在眼里,李婉玉不禁暗喜,脱离开了身后李承卫的扶持走到了台阶前,凝泪双眸看着台阶上的柳焉,真个楚楚娇弱,我见犹怜,转眸轻启了唇齿继续说道:“南宫哥哥,不说他生得俊美不凡,性情也是十分温和,待人极好。前些日子更为了柳公子你重金购买*权贵珍藏的天下奇药,还主动向皇上讨了贡品,可以说对柳公子是关爱有加,试问天下人有这么一个人相待,谁人不动心?婉玉猜柳公子对南宫哥哥也是有情意的,可婉玉自认对他的情意绝不比你少。”说着,转过了眸直视了面前人,眸底闪动着怨恨、不甘与哀伤的神色。
“你我皆爱南宫哥哥,性格清高孤傲的你我也决容不得对方分享他的爱,或许……他更爱你,可身为祈国王爷的他怎可没有子嗣?身为将士楷模的他又怎能迷恋男色?你可曾想过若你们的恋情被揭露后,天下人会怎样看待他,又怎样看待你?说当今的逸王爷宠男子,亲狐媚!”李婉玉一番说词疾言厉色,满目的怨恨。
明明是娇弱的话语听在耳里,却字字如利匕剜向心口,窒痛的心口一阵拼命紧缩。
李婉玉直直地盯着柳焉,试图从他眼里找到一丝退缩,却只见一抹异色忽闪过后,神色又复冷漠,根本就不见他有所表示的意思,李婉玉心中一急,不由拔高音调厉声道:“柳焉!你身为男子却以色侍人媚惑他人,终会落得个天下人唾弃的下场!”
“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恕我不奉陪!”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柳焉冷声说道:“李三小姐的教诲,柳焉铭记于心!”言语时,双眸扫视了三人,寒光潋滟,周身所散发的冰冷气息竟逼得李婉玉下意识地后退,幸得身后李承华疾步上前扶住了双臂她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你……你……你当真这般不知廉耻,勾引男人自甘下*……你……你……”李婉玉颤声惊叫着*说道,断续的声音低弱无力却句句深深剜入听者的心口,但见那人径直离去,一时绝望没顶昏厥了过去。
心口猛地一阵狠命紧缩,胸口窒痛不堪。
以色侍人,勾引男子,我当真是如此的不堪么?我当真是自甘下*么?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我当真下贱么?(下)
双手紧捏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肉里,柳焉不做任何停歇地向前缓步而行。忽地,一股迫人气力自后背袭来,伸手探向腰处却猛地想起在王府的这段日子并没有佩带软剑,本能侧身险险闪过后背一袭,足尖一点,纵身飞掠出长廊,只见李承卫紧追其后,劈掌欲阻其去路。
原来是李承卫见心爱的幺妹忽然昏厥了过去,而他的眼中的“肇事者”柳焉却兀自离去,心中顿生怒意,飞身意欲擒住柳焉。
柳焉反手一掌,不想运气太急使得胸口一阵窒痛,身形迟滞,后背顿时露了个空门。
紧追其后的李承卫就此时机,左手翻掌袭向柳焉后背,柳焉忽地凌空翻身,右掌凝气欲化开直追而来的一掌,却在这千钧一发时刻胸口窒痛的厉害,动作一缓,胸口便只得硬生生地承受了李承卫的一击。
李承卫本不欲伤他,只是形势突变,待他察觉到时,急卸去大部分内力的左掌仍带了三分力道拍向了那单薄的胸口。
胸口猛地一震,有如烈焰焚心般的疼痛自落掌处袭向四肢百骸,纤细单薄的身躯急速下坠,眼看定要跌落雪地。
李承卫运气下走,双臂一伸,揽过了柳焉的腰身将他带入怀里,顿时一股淡雅香气扑入鼻中,胸口一阵莫名荡漾,揽着怀中人纤细腰身的双臂不由地紧了紧。
一个回旋,稳当着地,随之而来的一股无形气流*起一地雪屑纷扬开来。
胸口紧缩,气血翻腾不息,一股腥甜直往上涌,直逼喉头,柳焉紧咬了煞白的薄唇拼命压抑了呕吐的欲望,惊觉自个儿正被那人搂在怀里,顿时惊慌,将残存的力凝于掌用力推开了搂着自个儿的人,一时身形不稳,踉跄地倒退了数步才倔强地站直了颤抖不支的身体,寒光潋滟的眼眸中尽是轻蔑、鄙夷、厌恶。
见状,李承卫当下心生了怒气,方才莫名生出的怜意也就荡然无存,正当他想要开口时 只听长廊上李承华急声喊道:“大哥……大哥……三妹吃了药粉不见半点效果,脉搏变得越来越弱!大哥……你快来看看……大哥……”
闻言,李承卫容色剧变,飞身掠回长廊,双手抵住李婉玉的背部不断注入真气,以抵御寒气不至于侵入她原本就染有陈疾的肺。
直到李婉玉面色好转,李承卫才小心抱起了他疾步离去,走到走廊台阶上时忽然止步,回头冷眼瞪向了雪地里的人沉声道:“若我三妹有何差池,我李承卫定不会饶你!我到要看看南宫逸棣要护你到何地步,你最好诚心祈求上天保佑我三妹吉人自有天相!柳焉,你可听仔细了!我李承卫说道做到!”言毕,匆匆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雪絮漫天,濛飞翩跹。银白覆盖的墙上,一枝红梅斜过墙来,凌风恣情肆意绽放,那抹红绚烂似火,艳夺人目。
嘴角勾了一抹苍白的笑,咬了下唇,柳焉转身向碧落斋走去,脚步虚浮无力。忽起的寒风里,那抹纤细的背影止不住地微微抖瑟起来。
雪絮濛濛,弥漫了天际。一轮淡月悬在天际,流泻着淡淡清辉。灯火通明的碧落斋内,数盏绛红纱灯高悬中央,柔和光亮映得满室一片绯红。紫铜熏炉的那抹龙涎正吐着青烟,游丝流转。乌木圆桌上,各色珍羞兀自腾着微弱的热气,看来并非是刚刚摆上。
柳焉坐在圆桌旁,静静地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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