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楚无力地躺在沙发上,没好气道:“没去到我就已经挂了。”
“没事了吧?”他扯过一块毛巾,湿了水给她敷在额头。她缓缓睁开眼,忽而笑了,“我又没发烧。”
“我以为这样会舒服一些。”他低声细语的,似是有些内疚。
薛楚坐起身,取下帕子,笑道:“我没事,吐出来舒服多了,大概是晚上喝太多,不关你的事。”
“嗯。”他轻轻点头,拿手摸了摸她面颊,神色专注而温柔,“楚楚,生日快乐。”
她脸蓦地红了,讷讷道:“谢谢。”
他自口袋里掏出一条银色链子,形状独特,看了半天,薛楚才看出来,是花体的JC两个字母,恰巧是他俩的名字。
“送给你,虽然你不一定会戴,但我希望你能收下。”他表情虔诚,眼光充满希冀。
薛楚幽幽一叹,“对不起,子臣,如果这条链子没有特殊含义,我会收,但是……”
“为什么?”他似是急了,“你就这样讨厌我?”
“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连一个小小的希望都不给我吗?”
她张了张嘴,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看着他受伤的神情,心里闷闷的,酸胀得难受。
“楚楚,我从那么远赶回来见你,我不奢求你能感动进而接受我,但至少你不要毫无因由地拒绝我,行吗?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喜 欢'炫。书。网'的人?”
“如果我说有,你能死心的话……”
“没有如果!”纪子臣蓦地抓住她的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有。这样行吗?”她狠心抽回自己的手,不再看他。
只听他低低一笑,半晌才哑声道:“我送你回去。”
薛楚蓦地一阵晕眩,又俯在马桶上吐了起来,这次他却没有再过来,没有用手轻柔地拍她背脊,薛楚抬起头,远远瞧见他的背影,竟然一眼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绝望,压得空气都仿佛凝结。
瘫在沙发上,不知过了多久,薛楚慢慢睡了过去。
在梦中,有一双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一直看得她心慌,惊醒过来,却见到纪子臣正在开车,而她,竟然安稳地躺在后座,身上披着他的外套。
想到是他将自己抱进来的,薛楚脸上又泛起红。晕,心砰砰直跳,忙闭上眼睛,试图甩开不应该出现的感觉,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他并不是没有好感。这种感觉是她不愿意面对的,也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她希望一切都能维持原状就好,不过经过今晚,大概她已经失去了这个朋友吧。
回到公寓楼下,纪子臣淡淡道:“到了,我就不送你上去了,待会儿还要赶飞机。”
想起他风尘仆仆而来,薛楚又是一阵歉疚,柔声道:“路上注意安全。”
他下车为她打开车门,她将外套递回,“谢谢你。”
他嘴角稍稍扯了扯,似乎连笑容都不想假装,深潭似的眼眸瞥了她一眼,终于不再依恋,上了车,绝尘而去。
薛楚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车灯渐渐消失在尽头,久久不想移动。
电话忽地响起,看来电,是林舜。
“喂,薛楚吗,不好意思啊,你生日也没来,唱完k了吧?”
“嗯。”
“你声音不大对啊,感冒了吗?”
“没,没有啊。”
“你好像不开心,出什么事了?用不用我过来?”
他关怀的声音突然就激出了薛楚的泪水,对着电话大声道:“谢谢你,林舜,谢谢你这么多年都当我的好朋友。”
“哎,别哭啊,你怎么回事?你等着,我马上过来啊。”
“没事啦,我在家看电视呢,里面的男女主角好可怜。”
“嗨,原来是看电视啊,我还以为您老人家闹失恋呢。”
“哈,我恋都没恋,哪来的失恋。”薛楚擦掉脸上的眼泪,拿出钥匙开门。
“也是,不过要是哪个男的敢欺负你,看我不灭了他。”林舜在那边眉飞色舞。
“得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行,谨尊太后懿旨。”
“你才慈禧太后呢。”她禁不住破涕为笑,“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看电视啦。”
“您老缓着点哭,别吓着隔壁的人。”
“知道了。”
挂掉电话,薛楚躺倒在沙发上,全身没有半分力气,不过心情倒是好转起来,不就是一个纪子臣吗,他死心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夜深人静,电视播着不知名的剧,薛楚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相信明天醒来,又是晴朗的好天气。
第七章 有点担心_1
第二天,薛楚不可避免地感冒了,她想不到这么热的天,竟然也能着凉。
发着烧,薛楚索性请了假,在家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直到一通电话将她从美梦里吵醒,迷迷糊糊地应了几句,只听到几个字眼:“暴雨”、“被困”什么的。
她头疼得厉害,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继续昏睡。
这一觉一直睡到月上西天,她才清醒过来,探了热,发现烧已经退了,肚子也饿得咕咕作响。
一边煮粥,她一边开了电脑,看看今天的新闻。
“《杀狼》剧组暴雨被困,众演员失去音讯”
到处都是这个头条新闻,薛楚拿着鼠标的手不自觉抖了抖,点进去一看,果然是纪子臣所在的剧组。
薛楚迅速理出头绪,今天白天收到文雪茜的电话,大概也是说这件事的。
看网上的最新消息,剧组到目前为止尚未脱困。不过她转念一想,记者们大概不知道纪子臣昨晚才飞回G市,现在应该还没到组吧?
她拨通了纪子臣的手机号码,没人听。
又打给他经纪人安澜,那边似乎有些嘈杂,“谁啊?”
“我是薛楚,请问纪子臣和你在一起吗?”
“薛医生,Jason昨晚的飞机回剧组了,现在我也联系不到他,大概手机没有讯号。”
她脑中轰的一声,果真失去联系了?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我也很着急啊,现在还没消息,有消息我再通知你好吗?”
她挂断了。薛楚握着电话,手心有些潮湿,竟是出汗了。
继续看着网上的新闻,她每隔十分钟就打一次电话给他,无一例外的是无人接听。
网上铺天盖地的祈福帖,都是他的粉丝自动发起的,有那么多人,在乞求着他的平安呵。薛楚忽然觉得,他离自己,真的是很远很远。她仿佛就只是他千万粉丝中的一个,只能远观,而不能触摸真实的他。
电话忽地响了,薛楚紧张地接起,却是文雪茜。
“你怎么样了,烧退了吗?”
“我没事了。”
“那就好,我还说下班之后来看看你呢。”
“不用,你回去休息吧。”
“对了,你看到新闻了吗?纪子臣出事了。”
“上网看的,他只是被困在路上,失去联络,不会有事的。”她仿佛安慰自己。
“嗯,我觉得也是,不过天灾难测,要是遇上泥石流什么的……”
“别瞎说了。”薛楚禁不住打断她。
“好,你也别乱想,那我先挂了。”
“嗯,拜拜。”
薛楚守着电脑,过几分钟刷新一次,电话也是不停地拨,终于在凌晨时分,撑不住昏睡过去。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在静谧的空气中缓缓流淌,是陈奕迅的那首一丝不挂,是她最近极爱的一首歌。
薛楚几乎是反射性地按下通话键,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薛楚,是我。”
她立刻醒了过来,嗓音沙哑:“你没事了?”
“嗯,你打那么多电话给我做什么。”
“我……没什么,有点担心罢了。”
“只是有点吗?我打开电话一看,未接来电有一百多个,我以为手机中毒了。”
“呃,有这么多?”她头脑还有些不清醒。
“这样会让我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不是的,我只是关心朋友……”
他冷冷道:“如果是这样,那么请你不要再继续了,这样的关心对我而言,是痛苦。”
他说得如此清楚,竟然是连一点点的施舍也不屑的人,薛楚涩然笑了笑,“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打给你。”
头又痛了起来,她一摸额头,温度有些高,赶忙取来温度计置于腋下,十分钟后,拿出一看,竟有三十九度。
看来明天又要请假了,薛楚微微一叹,服了一些退烧药和消炎药,便睡下了。
——×——×——×——
第二天,文雪茜带着爱心汤过来看她,一开门,吃惊说了一句:“你怎么成了这个鬼样?”
薛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个鬼样,笑了笑,有气无力道:“生病的人难道还有心思打扮?”
“不是,薛楚,你不知道你脸色很差吗?”
“还好吧,今天烧已经退了。”
文雪茜取出汤壶,盛了一碗递给她,“赶快补一补,这是我老妈。的招牌靓汤,落足材料的。”
薛楚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一大口,啧啧称赞:“嗯,果然不错,你以前怎么不拿来给我尝尝,非得病了才有得喝?”
“你想喝还不简单?哪天去我家,向我老妈偷师不就成了。”
“呀,这是什么?”文雪茜忽地叫道。
她伸手将薛楚袖子捋起来,胳膊上散布着大片的瘀点瘀斑,“薛楚,这怎么回事,你没发现吗?”
“没有啊,可能是不小心碰的吧。”她看了看,那些瘀斑都分布在手臂的伸侧,不注意还真发现不了。
“不会是碰的,看上去像是出血点。”文雪茜神情有些凝重,毕竟是医生,一眼看上去便知这些体征不寻常,要么是血小板的问题,要么还有可能是恶性白血病之类。
“你别疑神疑鬼了。”
“你也是医生,千万别讳疾忌医啊。”
“知道了,我明天去抽个血验下还不行?”
文雪茜这才放下心来,“对了,听说纪子臣没事了。”
“我知道。”
“他打给你了吧?”
“你别这么八卦。”她没好气笑笑。
“说嘛说嘛。”
“我和他已经说清楚了,以后都不会再有瓜葛。”
“吓?”文雪茜顿时泄了气,“你这个大傻瓜。”
“他或许是个好情人,但要找老公的话,这样的男人太没安全感,你不觉得吗?”
文雪茜轻轻敲了敲她脑袋,叹了口气,“你真这么理智?你敢说你一点也不想和他在一起?”
“好了,能不讨论这个问题吗?反正没戏了。”她端了汤碗,准备去厨房冲洗,不料刚起身,一阵天旋地转,碗顿时被摔个粉碎。
“怎么了?”文雪茜一把扶住她,吓得脸都白了。
“没事,大概感冒还没好,有点晕。”她作势要去捡地上的碎片。文雪茜忙拉住她,“别捡了,赶快去床上躺着。”
拗不过她,薛楚只得被她扶着,躺回了床上,“你回去吧,那碗等我待会儿睡醒了收。”
“你别管我了,睡吧。”文雪茜给她关了灯,轻轻带上房门,心里不禁有些担心,收拾完碎瓷片,又进屋坐在她床头,摸了摸她额头,竟然还是滚烫的,怪不得刚刚会头晕。
再不迟疑,她轻轻摇了摇薛楚,“我送你去医院吧?”
“唔?”她神志有些不清,只是嘟哝了一声,又昏睡过去。
文雪茜立刻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再这样烧下去可不行,她必须去医院接受全面检查。
第七章 有点担心_2
“ITP?”薛楚惊讶地看着自己的验血报告,“徐主任,确定吗?”
血液科的徐主任拍了拍薛楚肩头,“你难道一点也没察觉?除了皮肤瘀点瘀斑,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没有了。”她缓缓摇头,还没有消化这个检查结果。
“小薛,你也别担心,你知道的,这个病只要得到很好的治疗,有很大机会缓解你的症状。”
“我明白。”
“那你是自己去办理住院手续,还是叫小文帮你弄?”
薛楚叹了口气,“我自己去吧。”
“好,那我现在去开医嘱,给你下治疗。”
半晌之后,文雪茜进了病房,眼眶红红的,“薛楚,我已经去给你请好假了,你安心养病。”
“哭什么,这病又不严重。”
文雪茜急道:“虽然是这样说,可是如果有并发出血,那后果不堪设想。”
“那几率还是很低的,雪茜,你我都是医生,应该明白。”
“唉,你怎么这么淡定呢,换了我可要担心死了。”
薛楚默默拉住她的手,“谢谢你的关心,放心吧,没事的。”
办好住院手续,薛楚回到病房中,这里是血液科的单人间,房费还是挺贵的,也不知这个疗程需要多少日子,她几年下来虽说积蓄不少,可还是不能太过奢侈。
想了想,她又回了护士站,对主班护士说:“过了今晚,还是给我换个四人间吧。”
“薛医生,你是本院职工,应该有报销吧。”小护士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呵,我也不太清楚,一向没生过病,对这个不太了解。”
“我帮你去问问主任吧,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好吧,谢谢你。”她缓缓步回病房,关上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洁白的墙壁和床单被褥,突然就思念起自己那个小小的公寓来。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医院的消毒水味,可真正自己成了病人,竟也开始觉得这味道刺鼻了。
翌日,林舜带着利萱来了医院,一进门,利萱就扑过来抱住薛楚,大声嚷嚷:“楚楚,担心死我了,那个死人还不准我来看你,你说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林舜把她从薛楚身上扒下来,“我是怕你吵着她,你看看,一进门就嚷的全世界都听见了。”
“我哪里吵了,我这么久没见到楚楚,可想死我了。”
薛楚笑着握了握她的手,“萱萱,我也很想见你,只要你们家林舜不介意,你可要多点来看我啊。”
“不介意不介意。”林舜搬来两张凳子,笑道:“只要你不嫌她吵,我天天送她过来。”
“你怎么好端端的住院了,我听到的时候可吓了一跳。”利萱坐下,将包放在床头柜上,毫不掩饰担忧的神色。
“没什么大事,小病而已。”
林舜也坐过来,打量了薛楚一阵,才说:“我看你瘦了不少,真的不严重吗?”
“哪有这么夸张,才两天就瘦了?”她不禁莞尔。
“我看也是,楚楚,打明儿个起,我每天给你送饭,好不好?你要住多久啊?”
“不用不用,我同事会给我带饭的,她们就在楼上,拿来也方便。”
“还好你还有同事照看着,我也放心一些。”林舜拿起桌上的苹果,利落地开始削皮。
“哟,林大少爷赶快把刀放下,我来吧。”利萱笑出声来。
林舜没好气看她一眼,“你就会说,哪次不是我削好皮递到你嘴里的?”
她吐了吐舌头,“好像也是哦。”
薛楚哈哈一笑,“看来还是萱萱有办法,把你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我真得好好跟她学学。”
“千万别。”林舜挥舞着手里的水果刀,一脸深恶痛绝,“千万别再教出第二个利萱。”
她眼珠一转,嗔道:“你说什么?”
“哈,我说,我们家老婆的好有我一个人知道就行了,嘿嘿。”
薛楚看着两人斗嘴,心里漾起浓浓暖意,特别是在病的时候,人格外脆弱,格外需要朋友和亲人的关心,现下父母远在家乡,她身边的也只有这么些好朋友了。他们就是她坚实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