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加不会去干涉,否则我每天辛辛苦苦为她们带下午茶所积攒下来的人缘儿就会像掀盖的阿拉丁灯神一样,一去不复返。
可几天之后我终于头次为我的不干预政策而后悔。
睡里梦里都被东北浓重乡音荼毒的我,终于在某天早晨晴晴揪着我的鼻子叫我起床的时候,狂吼了一句“干哈呀!”。
这一吼,比宿舍里的八个闹钟齐响还要管用,有三双眼睛纷纷向我投来不怀好意的光芒,晴晴则是激动地从爬梯上摔了下去,头上磕了一个包。
我是东北人儿这一点终于被彻底证实。
不过后来晴晴总是扬言她是被我推下去的,要我赔医药费。
医药费就没有,盐巴有一罐儿,要不要往你伤口上撒一把?
晴晴没讨到便宜,而我也没能幸免于难,不久之后,女生宿舍的大楼就开始谣传,千年寒冰变身东北乡村美女的世界第九大奇迹。
我懒得去辟谣,何况乡音难改,我怕我一激动嘴里会蹦出“小嘎豆子你得瑟啥玩意儿”之类的纯东北粗话。
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刻意隐藏我的家乡话,这是东北人得天独厚的本事,为什么要自卑?
看着宿舍里贼头贼脑的“四人帮”陶醉在我的大碴子味儿和她们不亚狮吼的笑声中。
,我想这样也好,至少它能让不善言辞的我逐渐变得更加合群。
我不会笑,能逗逗别人笑也好。
另外关于我的出身,这点我很郁闷。
我的确成长在育幼院,但我一点也不自卑。
葛莉修女用她在牧场做帮工换来的牛奶喂大了我。
希拉神父给我取名米泛,他说他仅仅是喜欢“泛”字。
你看,泛舟,泛光,广泛,多好。
可是葛莉修女却偷偷告诉我,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初恋女友名叫泛泛。
而我郁闷的是,这世上怎么有那么多无聊的人总爱扒瞎别人的事。
由小学一直被人惦记到高中,只有在忙得焦头烂额的升学考,我才不会在厕所上惬意地解决问题时还听到别人光着PP仍不忘对我的身世作臆想。
本以为上了大学,泡GG的泡GG,努力K书的去赚奖学金,没人再有空鸟我,何况学校那么多是非,我总不至于天天荣登八卦风云榜榜首。
谁知,世上就是有许多有大把时间可以浪费的人,把时间浪费到我身上来。
我的关注度还是那么“会当凌绝顶”,可我并不喜欢“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可能因为我进校的时候是系榜首吧,据说这所学校,即使是中文系,系榜首也已被男生垄断五年之久,学校的阳盛阴衰无疑暴增了我在群众中的知名度。
好像从高中起就很流行这样,所有人都把这些全班第一或年级第一的人当成可以拜拜的大神,好像他们拿到第一是理所应当的,因为他们是天才,是神嘛。
我可能也被视作神之一。
虽然我根本不是,很多人也根本不是,因为我们这些神,考完后会向所有人一样,十指紧握地等待着结果,只不过我们装得轻松。
而我更加只是靠K书K到快昏厥,还有一点好运气才会这样。
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告诉你我有三百度的近视,虽然我没戴眼镜。
每次上大课我都往前挤,同学夸我好学,其实根本是因为坐在后面什么都看不见。
在澡堂子这样雾气朦胧的地方,我看到熟人也从来不敢叫,我害怕明明敲的是晴晴的背,转过脸来却发现是系主任的妈。
不过晴晴说,因为不熟悉我的人以为我总是一副阴沉沉神秘秘的样子,再加之我长相还算过关,所以完全可以通过引起大票腐男注意的审核。
我觉得如果KC的领班大叔也能像那群毛头楞男一样对我穷追不舍,忽视我的迟到记录,再把一百张十块钱的礼品卷统统兑换成现钱给我,那我会更开心。
我缺钱,所以我喜欢钱。
我好像讲太多自我介绍了,我得赶紧说那个家伙的事。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在第一眼就能引起人的注意,第一种是王子或洛丽塔公主,第二种是青蛙或侏罗纪恐龙。
那家伙长得很主流,所以大概是个第二眼或者第三眼或者第N眼的男生。
所以他根本入不了我的法眼,因为我的眼里只有钱。
可是后来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除了长相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人以外,还有一种人也可以迅速引起你的注意。
他永远不安分,身上就像装了遥控炸弹一样,好像一停止动作就会爆炸。
在安静的地方他显得很扎眼,可即使在骚乱的地方他还是有办法让你看见。
这个人,我一开始认为他有多动症。
再久一点以后,我把他当成窥视狂。
一开始,我能碰见他的地方只有食堂。
他吃饭的时候总是动不动就四处张望,下巴像漏斗似的吃一口掉三粒,头时不时地四处扭动,而嘴角的米粒也因为这样飘动成完美的曲线。
然后我还看见他把桌上的米粒偷偷捡起来吃掉。
他的脖子就像塑料娃娃,怎么转也不会扭坏。
就因为他动作的频率过高,与其他人不相符,让我想看不到都不行。
于是我开始有意忽视他,我故意拉着晴晴陪我去吃午餐,我想那样就可以让嘴巴没开关的移动喇叭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
可再后来,他居然开始看我了。
说老实话,这让我很惊讶,难道说他早已注意到我时常偷偷打量他,现在我不看他了,他反倒注意起我来?
时间一长我也发现了,他未必任何时候都很抽动,你必须要念到一些咒语才会引得他回头。
那个咒语好像是,张大嘴。
每当有小情侣互相调侃喂食的时候,他就会回头。
再后来,他的回头也不仅仅因为这个咒语了。
有好几次,有人叫着我的外号闯进食堂,他都必然要回头。
其实这种时候回头的也不止他一个人,许多人都会因为我那多到连我自己也记不清的绰号而侧目一下。
但是每次都会回头看我的就只有他。
我知道如果告诉小裙或晴晴,她们一定会笑我,一个这么老实的人也学会自恋了。
我是个很内的人,我也很敏感,如果有人窥视我,我一下子就可以发觉。
我觉得我就像黑夜里的子鼠,虽然有暮色作掩护,还是会被猫头鹰准确地捕捉。
那天下午的天气很好,阳光很好,开讲座那位教授的西装也很好。
可是我没去那个人人必观的讲座。
我对东亚或是西欧或是北美南美的文学发展史没什么兴趣,但我知道篮球场旁边的木槿花开了。
那是白色单心系的木槿,我最喜欢的一种,我认为这才是我必须做的事。
结果我很巧地遇上了他。
他就站在篮球架对面,惬意地靠在叶子绿油油的芭蕉树干上,好像在看我。
不然难道是看我身后的灌木丛吗?
我觉得这个姿势比他吃饭吐米粒的样子要顺眼多了。
可我还是不喜欢有人看着我,尤其是在我握着画笔的时候,就好像有人在我想象的翅膀上各绑了一个一公斤重的小铁砣,飞翔起来没有冲力。
听说那天我们系没有体育课,同学们也几乎去了那个飘着浓墨古香座无虚席的讲座。
所以我才敢来这里写生,我才以为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
可是他是谁啊。
幸好他没待多久就滚蛋了,不然我可能一个下午连个准距也量不好。
再后来我就经常很“巧”地遇到他,学校后面的油菜花田,滂沱河边开着蓝色小花的大片草地,那是被时尚青年们遗忘的角落。
被遗忘就会有被遗忘的理由,这些地方,原来都是一大片孤坟,虽然现在经过开发,却还是残留了几块墓地。
没人喜欢这种可能飘着孤魂野鬼的地方。
但我就觉得还不错,往田里走进去二十多米,会遇到一两个坟头,上面刻着繁体字,我只能看懂一点点。
乙亥年,李某某,爱妻池某某立。
搞不懂为什么古代人的字笔画都超多,而我没有加霖那种能念一大串甲骨文的本事。
反正,我在清明节啊中秋节什么重阳节的,只要我在这儿,还是会给他们带一些菜饭团。
我只能做到这些,更贵的我也买不起,下学期还要交学费。
然后那天我就在第三个坟头45度角的方向看见他了。
他穿的明黑色短袖衬衫,悬挂着的太阳把他照出了一层光晕。
如果不是在白天,我还以为是遇到鬼。
于是我很必然地和他对视了,虽然只有一秒。
因为我立刻就移开了视线,而且我很肯定是我先移开的。
我居然有点害怕。
虽然我没再去看他的脸,可我依然感觉到他明亮得像猫眼一样的双瞳,焦距还是对准我这边。
所以之后我有连续三次都没坚持到五分钟就逃掉了。为什么,明明是我一个人的风水宝地要被他人霸占啊。
而且因为他我已经积存下好几幅未完成的作品。
看到他那双打量人的,闪得像短耳鸮的眼睛,我就觉得被窥视,被查探,被揣测了。
当然,如果他的眼睛真的像短耳鸮(猫头鹰的一种)那样,闪一点我也不介意了,因为反正全天下的猫头鹰都是色盲。
06。我需要更多钱
更新时间:2010…2…4 17:26:00
字数:4027
如果说(炫)经(书)历(网)了高中三年的好学生教育打磨,刚进重点大学的我们还是菜鸟一群,成天就知道穿着让人一眼就明白你是大一身份的无袖—shir加牛仔裤,到了下学期的时候,很大一部分女生就开始意识到与学姐们的差距,并努力追赶,希望至少在外表上可以成熟一点。
加霖除外,她无论穿什么看起来都很干练。
至于我,不是没意识到,而是,我还是那句老话,没钱没时间。
我原以为这样就好了,直到后来,我才渐渐发现,一心一意地半工半读,为了省钱绝不参加任何团体活动,恐怕只有在和电视里才会得以实现。
当然也许你我能做到,除非我们愿意当透明人。
长期疏离你的伙伴意味着,总有一天你会被她们彻底的遗忘。
或者,刻意地孤立。
每天醒来发现时针已经指在“12”上,太阳高到可以晒腚,宿舍却空无一人,闹钟忘了上发条也没人喊醒你。
今天负责去打水的人打回四瓶水,却独独没有你的。
同伴们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那也是你感兴趣的话题,你也兴致勃勃要加入讨论,可无论你说什么,她们的耳朵就像装上屏蔽系统,你插进什么话都会被自动忽略。
这种感觉应该已经不能简简单单地称为孤独,或许,更多地包含了恐惧。
好比是演讲者和听讲者的关系,如果演讲者因为紧张而把台下的观众当成大白菜,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台下的观众都把你当成大白菜。
你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而别人的世界,没有你。
我不可能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窘境,而且还有三年半。
所以她们每有三次邀约,我至少要答应一次。
看来成长这件事,除了能让女孩儿们本就不简单的心思更加麻乱以外,还能让我和我的钱包同时速度减肥。
宿舍不能待。
就算我躲进图书管里,晴晴也还是会找到我,并且毫不避忌地大吼大叫,一定要我陪她shopping,仿佛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似的。
她知道,我一定会在图书室的一片谴责声浪中,乖乖投降。
而且有时候,图书馆也未必是最清净的地方。
你认真地看书、默念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不识趣的雄性动物来回打转。
十九岁的我早已知道长得合格是一件不安全的事,一件有点麻烦的事。
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了。
校园里那些男生自知高攀不起国家级别的美女,于是我们这种清秀文气的女生反而成了香饽饽。
吃不起油多肉满的饺子,韭菜鸡蛋馄饨也不错。
几乎每次都会有不识趣的男生笑眯眯地走过来问我。
可以坐在这里吗?
不介意。
然后他们就握着连封面也没打开的书试图跟你侃大山。
难道说男生也习惯在大一的下学期发春?
就冲这种过度的骚扰,我这个学期连三等奖奖学金也要泡汤。
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而我不能让已经闹饥荒的皮夹彻底饿死。
不然我会跟着它一起消亡。
不是没考虑过晴晴说的话,交一个男朋友,最好还是有点资本的男朋友,绝对能抵消你不少开销,那就等于捡到一个免费钱包。
免费钱包,也许吧,我笑。
这可不是会陪我一辈子的钱包,总有一天花完,说不定,他还会自己长脚跑掉。
如果你这辈子一定要依赖一个人,那就依赖你自己吧,至少她不会有一天突然跟你玩变心。
而且,谈恋爱省下的饭前折扣到打扮上,应该也不剩什么了吧。
有的时候我想,宿舍里有一个心理成熟的朋友该多好。
晴晴像傻姑一样直喇喇的,小裙整天泡在白马王子的幻想里,加霖则是看似老成实则娇气无比,还有那个我一直没提到的阿晨,超没个性,软柿子一个。舍里有什么杂事几乎都是她被吩咐去做。
但是这里总需要一个可以顾全大局而且属于正常人范畴的人,否则一群性格迥异的家伙聚在一起,迟早会因为一些无厘头的原因掐起来。
蹭来蹭去,最后只有我自己站出来当这个粘合的磨心。
虽然其他人根本就没察觉到。
书桌上的米菲橡皮也在嘲笑我的“穷”途末路。
米菲橡皮,米菲橡皮?
米菲橡皮,上个星期买的。
晴晴为了抢购戴娜新发售的女士衬衣,托我帮她参加周考。
事后给了十块钱算是意思意思的酬劳。
我用这笔小财富买了八支铅笔和一块米菲橡皮。
一支中华2B铅笔可以搞定六张高质量的素描,平均每三天画一幅,可以撑个小半年。
虽然这些东西只值十元钱。
既然做一些事情可以为我带来我所需要的东西,何不……
……
第十号教学楼第三层拐角的这间教室还真的很难找,我反复问了加霖许多次才终于确定了。
尤其我还不能直喇喇地去问人家,否则……我的意图会暴露得太明显……
很早以前就听说,这里有个地下社团。
但这是好学生的禁忌。
好学生都不会踏足这里,可是我需要钱。
对不起,好学生,从今天起我可能要跟你这个称号告别了
晴晴不止一次地说,这是间很“酷”的社团,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
当我踏上第三层楼的时候,我才明白何为晴晴嘴里的“酷”字。
这根本不是酷,是阴森。
小裙每次讲鬼故事都要顺带提一下这栋楼,三年前,有位学姐跳下去了。
之后就没人来了。
我之前一直觉得不怎么样,如果让小裙像我一样帮化学系教授在堆满骷髅的地下室/炫/书/网/整理文件的话,她一定会吓昏。
但现在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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