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进电梯时正好碰上的。”小夏迅速从身后窜出头，否决她的猜测。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知道他们俩住在一起，而她，下意识地不想让别人知道。
前面谷亦扬蓦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无比寒冷的微笑，对她们的话不置可否，径自向房里走去。
火锅的热气充斥了整个屋子，季南隔着蒸汽向他们打招呼：“你们来了啊？！”只见他腰间寄着围裙，手上拿着勺子在摆弄汤底，完全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雾气中他的脸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小夏却莫名觉得他的脸在此刻显得柔和。
“快坐下来吃吧，我和阿南今早去超市买了好多食材，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哦。”沈潆衣一边帮他们装海鲜酱，一边热情地说着。一旁的季南微笑着替他们夹菜，偶尔抬头和潆衣目光交接时，眼神总是变得无限温柔。
谷亦扬和苏小夏无言地往嘴里送菜，看着忙碌的两人，就像是一对年轻甜蜜的新婚夫妇，彼此之间默契无间。而他们，更像是莫名闯入他们之间的不速之客。
“真奇怪，你们平时不是很喜欢斗嘴吗，今晚怎么这么安静哦？”沈潆衣嘴里咬着筷子，调侃地看着对面的两人。
两人不禁怔然，不自觉地匆匆互视一眼旋即转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的继续埋头倒腾着碗里的菜。沈潆衣满脸疑惑地眨眨眼，转头对季南说：“海鲜酱好像有点不够了哦，我下楼去再买点吧。”
“让我去吧。”季南自觉地放下碗筷，柔声道。沈潆衣却是笑着摆摆手，“不要啦，我还要买其他的东西呢。小夏，你陪我去吧。”
“什么东西我不能帮你买？”
“女性用品啦。”沈潆衣吐吐舌头，笑得狡黠，牵着小夏出了门。季南怔了怔，脸色微红，对着谷亦扬干笑两声。
中秋月圆，她们一出门就闻到一阵馥郁的桂花香。沈潆衣今晚好似心情很好，笑逐颜开，灿如星辰。她亲昵地拉着苏小夏的手，热情得让小夏想要挣脱却又不好意思，可是又实在不习惯被人这么拉扯着。她脸上虽然没什么不耐的表情，但是心里却是郁闷到了极点。
“根本一点都不像嘛。”小夏小声低喃，不禁开始怀疑季南的眼光。分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他却非要说她们有许多相像的地方，真是离奇。
“小夏！你刚说什么？”沈潆衣听到她的声音，终于忍不住转头，停止了一路不停的聒噪。她抱歉地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太高兴了，只顾着自己讲话，一不小心成话痨了，你别介意哦。”
“没事。”小夏微笑摇头，对于沈潆衣这人来熟的亲昵还是有些不大习惯。
“小夏，你……跟谷亦扬吵架了吗？”沈潆衣突然顿住脚步，半带认真地看着小夏。小夏不禁抬头，默然看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
“我看你们今晚的表情都怪怪的，臭臭的，嘿嘿，小两口闹别扭了吧？！”沈潆衣自以为看出端倪的眯眼看小夏，却发现她正一脸讶然地望着自己，“怎么了？闹得很严重吗？你放心，我叫你出来的时候已经跟阿南使了眼色了，谷亦扬竟然敢欺负你，即使是我们的学弟，我们也不会偏帮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苏小夏在心中抓狂地呐喊，她居然误以为她和谷亦扬是情侣，更离谱的是居然还特地借口出来，就是为了留季南给谷亦扬训话！
苏小夏简直要佩服起眼前这位美女的想象力了，表情更是从讶然转成了茫然，不知所以地盯着她看，好半晌，才悻悻地吐出几个字来，“你搞错了，他根本不是我男朋友。”
“嗯？”这回该换沈潆衣傻眼了，从第一次在泠禾校庆上见到他们，他们那相互抬杠的默契，再到后来秋游小华山的一路相携，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他们是一对。而现在，小夏却异常平静地告诉她，她搞错了。
“这真是……”潆衣都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措辞了，盯着她看了好久，才耸耸肩，“看来是我错了。”
“显然的。”苏小夏撇撇嘴，对她微微一笑。沈潆衣却冷不防地冒出一句，“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们很相配。”
苏小夏瞬间无语。沈潆衣却突然敛起玩意，柔声正色道：“爱情在很多时候并不是一拍即合的默契，这世上并没有太多的一见钟情。爱情，更多时候是不期而遇，如果是对的人，记得要把握哦。”
小夏怔然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听见身旁的沈潆衣突地又咯咯笑了起来，扯着她的手臂细声说：“小夏，你知道吗，早上的时候阿南跟我求婚了。”
沈潆衣满脸幸福洋溢的微笑，月光清辉洒下，衬得她的脸部轮廓愈发柔和，苏小夏【炫】恍【书】然【网】觉得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漂亮。婚姻这两个字，现在在眼前这个女生眼里完全就是幸福完满的代名词。
“恭喜你。”小夏淡淡说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的有些怪异的感觉，连微笑都好像扯得有点牵强。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在酒吧和神龙川时，季南独自一人望着沈潆衣远去的背影，黯然神伤的落寞背影。
如果爱情不是一拍即合的默契，那么又能够容下多少不默契的成分呢？他们之间，又究竟横亘着多少东西，季南的包容又可以有多长远？
“只要海鲜酱呢，还是也买点麻辣酱呢……小夏，你想什么呢？”沈潆衣站在货架旁，看着火锅酱举棋不定。苏小夏这才回过神来，甩甩头暗骂自己：幸不幸福，默不默契，这是他们小两口的事情，我担心那么多干吗，多管闲事。
小夏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番，愣愣地看着货架，却好似什么也没看进眼里。沈潆衣明明在问她买什么酱料的意见，而她却鬼使神差，没头没脑地说了本该一直讳莫如深的话，“神龙川那次……我无意间经过，看见了……”
“……”
沈潆衣原本寻思的表情忽然顿住，低下头，久久的沉默。苏小夏看着她的背，不禁生出几分罪恶感，真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巴掌。这么八卦地窥探别人的隐私，实在不是她以往有的作为嘛。
只见她微微叹了口气，低喃了句“我今天肯定是疯了”，便走上前探询地唤道：“小衣……”
沈潆衣蓦然抬头，向着她惨淡一笑。小夏正犹豫着既然已经说破了，该不该满足下好奇问下那机车男是谁时，却听见她的声音淡定而又飘忽地响起：“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坏女生，朝三暮四，用情不专？”
“呃……”苏小夏哑然失语。一直以来，她只看到季南的落寞和痴情，沈潆衣的多变和神秘，却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呵，其实她又有什么资格评判，她又该拿什么标准去评判。
小夏嘴角浮起一丝凉薄的微笑，她的父亲就是个用情不专的男人，抛妻弃女，对于这样的人她本该恨之入骨。可是，也许是时间过去太久了，她居然已经麻木到了没有感觉，甚至连意识里都直接剔除了这个念头。
“那……你……爱他吗？”小夏心中默念几遍，问得好没底气。
沈潆衣微笑地歪着脑袋，旋即点头，“我想我是爱他的。”
“我选好了，我们回去吧，不然他们该等急了。”她轻松地呼了口气说道，从架子上一左一右分别拿了海鲜酱和麻辣酱，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我想我是爱他的。身后的小夏在嘴里默默咀嚼这句话，一句饱含深意的话。却忽见她回过头，向着自己淡然一笑，说：“我确定我爱海鲜酱的鲜美，但是我的生活里却不可能只有一种味道。小夏，你明白吗？”
小夏看着她婀娜的背影，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心里却有些怔忡。
“苏小夏。”
“干吗？”从季南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月色清亮，映得地面一阵明黄颜色。苏小夏停住脚步回头，面目表情地看向谷亦扬。
“走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谷亦扬有些气喘地埋怨，小夏却只是看着他，眉头轻皱，并不搭腔。
其实不用猜，苏小夏也知道谷亦扬想说什么。自她们从超市回去之后，四人之间就笼罩起了一层难掩的怪异气氛。原本鲜美的火锅变得索然无味，而后的赏月更是不知所谓。四个人各怀心事，东拉西扯地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时间显得无比漫长。
“你们去超市的时候，沈潆衣和你说什么了吗？”苏小夏抬头看着谷亦扬异常正经的神色，忍不住轻笑起来。
季南肯定不负潆衣所托对谷亦扬旁敲侧击了什么，而他也肯定是这么认为自己的处境的。却不想到了最后，她们却是在沈潆衣和季南的话题上绕住了，以至于当小夏见到季南时，就忍不住想起了沈潆衣那个关于火锅酱料的论调。
“你笑什么？”谷亦扬被她的表情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而小夏则是继续微笑，无视他的暗自不爽，故作暧昧地凑上前，低声问：“你觉得……她会跟我说什么呢？”
谷亦扬眉头更加凑紧，下意识地推开她，可是鼻尖却依然要死不死地，可以嗅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只见他一脸不自然的愠色，惹得小夏笑得乐不开支起来。他双手插着口袋，不耐地扯扯嘴角，道：“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很晚了，回去吧。”
“……”苏小夏不屑地撇撇嘴，小声嘀咕，“切，什么嘛，还不是你撩起的话题。”
谷亦扬走在前面，没有理会她，脑中不断闪过在她们出门后季南对他说的话。
“我想，我和你都知道，小夏是个好女孩……”
谷亦扬暗想，如果没有后话，他几乎要下意识地以为季南这话是一种挑衅。
“今天我向潆衣求婚，她答应了。”季南说这话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谷亦扬真诚祝福：“恭喜你，祝你们幸福。”
季南微笑颔首，“我希望你们也可以。”
“我想你搞错了，我和她只是朋友而已。”谷亦扬轻笑着解释，季南却只是摇头，脸上的微笑带着几分堪破的意味，却不再说什么。
火锅的蒸汽慢慢聚拢在上空，隔绝了两人的视线。长长的沉默在两个男人中间显得有些怪异，很快地小夏和潆衣回来，这才打破了彼此之间尴尬的气氛。
“嘿，想什么呢？”苏小夏突然从背后狠狠拍上他的肩，笑得花枝乱颤。这个奇怪的女人，心情还真是一阵一阵的，谷亦扬暗自呢喃，收回思绪，淡淡转身对她说：“中秋快乐。”
小夏愕然，旋即无奈地耸耸肩，轻声道：“月圆人不圆，有什么好快乐的。”
“呵，那就让我们两个孤苦伶仃的人相依为命好了。”谷亦扬笑得随意，搭着她的肩头，笑得狡黠。
小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撇嘴道：“少来，谁要跟你这种人相依为命，太没前途了。”
“呃……别这么说嘛，好歹我也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帅哥啦，可是有很多女生抢着跟我相依为命哩。”
小夏瞥了一眼他那玩世不恭的花公子模样，再听那超级无敌自恋的话，忍不住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抬起手肘狠狠向他胸口打去，将他推开，从牙缝里塞出一句：“你少恶心我，就你这没品男，倒贴给我我都不要。”
“你这女人，下手怎么这么狠啊。”谷亦扬单手抚着胸口，摆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小夏则在一旁对他吐舌头，笑得没心没肺。
“你们想干什么？走开，都给我走开！”就在两人一路打闹的时候，经过的僻静巷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
第22章
二二、人月两散（2）
“什么声音？”小夏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幽深的小巷，隐约看见两三个模糊不清的黑影围作一团，而刚才的那声喊叫就来自他们围攻的中心。
“不会是劫财劫色吧？！”她心里小小地瑟索了一下，一抬头才发现谷亦扬已经慢慢向巷子里走去了，只听他沉声说道，“你们在干什么？”
谷亦扬双手插着口袋，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还真会装酷啊，小夏瞅着他，忍不住撇撇嘴，心里暗道。一时间，她也来不及思考，看着他慢慢走远，只得一个箭步跟上他的步伐。
“小子，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巷子里的人闻声转头，站在最前面的那人一转过身，小夏便看到他脸上的刀疤，一直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特别是在他讲话的时候显得尤为可怖而狰狞。
“要是我一定要管呢？”谷亦扬冷冷说道，身上突然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架势。
“扬，救我！”刀疤哥背后突然又响起一声喊叫，这时候谷亦扬和苏小夏两人才看清，那被围攻的人竟然是他们都认识的苏婧瑶。
“啊哈，原来认识的，那就更不能放过了。兄弟们上！”刀疤哥大手一挥，手下两名兄弟便立时冲将上来，谷亦扬冷哼一声接招，局面瞬间变得有些混乱。
“小夏，你带瑶瑶先走。”苏小夏还尚自愣神时，谷亦扬早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进内圈，一把将苏婧瑶推到她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说。
瑶瑶，叫得还真是亲热。苏小夏暗自气闷，冷眼扫过苏婧瑶，见她脸带泪水，被吓得不清的模样，心里不自觉升起一种快感。
“苏小夏，你还愣在那搞什么飞机啊。”谷亦扬分神转头，看见苏小夏满脸怔忪的样子，忍不住大声怒吼。却也因为一时没注意，生生受了一记重拳，狠狠揍在他的右脸颊上。
“啊——”苏小夏看到他的脸瞬间开花，嘴角溢出血丝，一声尖叫才终于缓过神来，“你没事吧，谷亦扬。”
“你再不带她走，我就真的有事了。”一对三的局面，谷亦扬有些寡不敌众，慢慢地变落了下风。小夏心中顿时慌乱，强压住害怕的情绪，二话不说拉起苏婧瑶便往巷口跑去。冷风一阵阵灌进脑门，她也渐渐恢复了理智，拿起手机拨打了110。
“苏小夏，你在干吗啊，逃命居然还有空接电话。”她电话还未拨通，谷亦扬竟然已经甩开那三人，追了上来。
“猪头啊你，我这是在报警。”苏小夏狠狠白了他一眼。
不过片刻时间，刀疤哥以及他的两个弟兄就追了上来，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臭丫头，居然敢报警，老子先干了你。”刀疤哥恶狠狠地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手上的刀更是同步地砍向小夏的方向。
“小心！”谷亦扬眼疾手快，一声低喝扯过她的手臂，将她拉近自己的怀抱。正当他以为躲过一招的时候，却发现苏婧瑶被小夏连带着一扯，整个人暴露在刀锋之下。说时迟那时快，谷亦扬下意识又一次拉扯，然而终究敌不过乱刀的速度。刀刃划过苏婧瑶的手，鲜血瞬间洇红整个手背，就好像会动的红色藤蔓一般妖冶。
“瑶瑶！”“苏婧瑶！”两人同时尖叫，眼看着她脸色瞬间苍白，双眼瞪大地看着自己的手臂，昏厥过去。
“喂，你们在干什么，站住！”万幸的是，他们此时正好已经出了巷口。马路上汽车鸣笛，灯火通明，更加上今天是中秋节，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一到巷口，便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小巷中的三人见局势不对，也不敢追出巷子，只好自认倒霉，悻悻地从小巷的另一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医院的急诊室外面，谷亦扬和小夏颓然地坐在长椅上，一脸木然。
“你的脸……没事吧？！”苏小夏看着他右边高高肿起的脸颊，破皮溢血的嘴角，轻声问道。谷亦扬转头看看她，一只手抚上嘴角，依然觉得有些吃痛，却只是淡淡地摇头。
“真是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