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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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者-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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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经理说:“总体上还说的过去,生意是季节*的。”于是,他简单介绍了这里的经营情况,并恳求靳柯今后能安排一些会议过来,多多照顾他的生意。

靳柯过去不常来,就是怕万经理给他提这类要求。他应付着说:“行啊,有机会我就给你介绍,把会议拉过来。”

说了一会儿话,靳柯就要离开。不管万经理怎么拉,他也不愿留下,因为在他的计划里,没准备在这里吃饭

小车出了疗养中心,继续上路,直奔陈阿芳家所在村。虽然当年没有这条公路,但靳柯认识四周的山峰,知道方向没错。

靳柯这次来金县,其目的之一,就是到陈阿芳住过的村里,打听她的下落。当年,自从陈阿芳消失以后,靳柯一直在寻找她,但都没问到消息,后来,连她的父母和万冰的母亲也都找不到了,一定是被他们接走了。村里有人说他们在云南,又有人说在缅甸,但靳柯多方努力,就是打听不到他们的去处。靳柯怀疑,他俩一定连名字都改了。

后来靳柯就放弃了寻找。找不到陈阿芳,他俩的结婚证就无法消除,在法律上,她就一直是他的妻子。虽然只要靳柯下决心,完全可以通过法律手段,解除他和陈阿芳的婚姻关系,但靳柯一直认为没这个必要,他再也没有再结婚的愿望。虽然这么多年,有不少女人追求过靳柯,但他都说,自己有妻子,出国了。所有填写表格遇到婚否,他都填已婚,妻子姓名陈阿芳。

靳柯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知道就要到她的村了。他在心里轻轻呼唤,小芳,我就要死了,你去了哪里,去了哪里?哪怕你去了非洲,去了外星球,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把你找到!找到陈阿芳,正是靳柯制定的7项“终极任务”中的第4件。

进了村,在陈阿芳曾住过的地方,靳柯转了好一会,才找到了她的一位亲戚。老人看了他半天,说他还认得靳柯。他告诉靳柯,两年前,陈阿芳和万冰曾经回来过一次。他们当年出去以后,在广东、福建、云南都呆过,做过很多生意,挣了不少钱。后来他们去了缅甸,做了两年生意,后来又去了越南,在那儿开了一个大工厂,生产家具。老人说,他知道的情况就这些。靳柯问老人,小芳回来有没有留地址?他说没有。靳柯非常失望。就在他要走时,老人叫住他,说前几天,也有一个男人来村里打听小芳。靳柯问他什么模样,老人说有30来岁,瘦瘦的,个子很高,开的是警车。靳柯心想,这是谁呢,公安来找陈阿芳,不会是他们在外面犯了事吧,想到这,靳柯不禁为陈阿芳担心起来。

小车继续顺着山道开去,这是要去万启传所长的墓地。1985年8月4日,这是靳柯永远忘不了的日子。由于连续多日的狂降暴雨,金县出现了少有的山洪爆发。那天,靳柯背着税款,和万所长一道,去县局解缴。在瓜秧岗,忽遇突发山洪,靳柯一不小心,滑下山道,眼看就要被山洪卷走,万启传所长立刻滑下来,抓住靳柯手中的麻袋,奋力把靳柯拉住,并把他推上山道。万所长大喊:“你一定要保护好税款。”一个浪头冲来,把他卷入洪水。靳柯眼看万所长被洪水吞没,发疯似的跑向下游,在一块大石边找到他时,他已经七孔淤泥,双目紧闭,断气已久。万所长第二次救了靳柯的命,他却提前结束自己的一生,那年他56岁,离退休只剩下4年。

来到万启传老所长的墓地,靳柯打开车后备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大束鲜花。他和潘建明来到老所长的坟前。这座坟墓还是1985年8月,他俩亲手建的。现在,汉白玉石的墓碑已失去光泽,变得黑迹斑斑,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不清了。墓碑也有些歪斜,四周长满了杂草,盖得墓碑只露出一只角。靳柯非常后悔,这次没有带铁锹和红漆来。他和潘建明两人动手,尽力把墓碑前的杂草拔掉。

两人一起面对墓碑,鞠了三个躬,靳柯把花束靠在墓碑上,一阵劲风吹来,把弯弯曲曲的花瓣,吹得微微抖动。

潘建明拿出香烟,抽出一根递给靳柯。平时,靳柯是不吸烟的,这会儿也接过香烟,让潘建明点燃,狠狠地吸了几口。过了一会,靳柯看看潘建明,轻轻说:“阿明,对不起,你先下去吧,我和万所长说一会话,马上就跟来,行吗?”潘建明知道他对万所长的感情,便说:“好,我在坡下等你。”他转过身,走下山坡。

靳柯靠着墓碑,在草丛上坐下,望着远处笼罩在白雾中的老虎崖,想起自己这条命,万所长救回过两次。第一次就在那边的老虎崖,他跳下崖后摔得不省人事,是万所长和陈阿芳把他找到,抬到县医院,才救活过来。还有一次就是在瓜秧岗,万所长本可以从容逃命,却不顾一切,把靳柯推上岸边,自己被卷入洪水。

靳柯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他把长长的烟头按进泥土里,哽哽咽咽地说起话来:“万所长,对不起,你救过我两次命,但过去我一直没对你说实话。我是个舞蹈症遗传因子携带者,这个病无药可治,我命里注定不会有善终。你曾经让我发誓,要好好活,决不寻死。但万所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履行对你的誓言。虽然这些年来,我也记着你的话,要活得像个人样儿。我努力了,尽力了,结果也只能这样了。老所长,对不起,再过一段时间,当我病重的时候,我就会抛开一切,毅然而去。我不愿苟延残喘,活着像个行尸走肉。对不起,对不起,老所长,你不该用你的生命来换我,我是个废人,不该你救!”

靳柯哽咽着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他跪在墓碑前,把头埋在草丛里,尽量压低声音痛哭。可是,压抑太久的情感需要尽情宣泄,当他想到,也许自己不久就要死了,甚至连这样的墓地都没有,谁又会像这样来哭他?于是,他更无法抑制,突然就不顾一切痛哭出来。“嗷嗷,嗷嗷。”这哪是在哭啊,这是在嚎叫,是一个即将不得不离开人世的舞蹈者,对生命的嚎叫,对命运的嚎叫。

靳柯大哭一场之后,擦干眼泪,那种坚定的表情又回到他的面部。他走下山坡,对坐在石头上的潘建明挥挥手,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坡,走近了停在路边的小车。

小车继续向前开去,这是去万启传的家。他老伴依然健在,靳柯很久没探望她了,这次来了,当然要顺便去看看她。途中经过一个新出现的小镇,靳柯买了不少糕点、牛奶粉等营养品。老贾把东西放进后背箱,又继续开车赶路。

万所长的老伴比靳柯小10多岁,个头不高,靳柯一直喊她万婶。她是1960年逃荒要饭来到山里,嫁给了万启传。当年靳柯常来万所长家吃饭,他老伴都很热情,问寒问暖。这些年,靳柯一直在忙,还是在10年前,来看过万婶几回。想到这几年,自己看万婶不够勤,靳柯心里有些内疚。

万婶住的老屋早已不复存在,换成了砖瓦房。靳柯和潘建明来到万婶家,不凑巧,万婶不在家,她家的门紧锁着。

于是,他俩转回身,来到她隔壁一间屋门口,见里面坐着两个上年纪的老人,正端着饭碗吃午饭。上前打了招呼,两个老人很热情,搬来板凳请客人坐,还倒了两杯开水。

靳柯想多问问万婶的情况,便放下手中的礼品,和潘建明在板凳上坐下。

邻居告诉他俩,万婶身体还不错,每隔一些时候就要去城里,看女儿和外孙女。她女儿家在南京,外孙女已上大学了。万婶快70岁的人了,但还一直坚持住在山里,因为地里有些庄稼,家里还养了一些鸡,都要照应。再说她住在城里水土不服,经常生些小病,但一回山里,病就全好了。

靳柯一边打听万婶的情况,一边打量两位老人的生活。他俩住的虽然是土墙瓦屋,但依然显得破旧昏暗,家中找不出一件像样的家具。吃饭的方桌已经破了一只角。看他俩吃的东西,竟然是一碗土豆,什么菜也没有。靳柯见了有点儿吃惊,就是在20多年前,山里人也不会吃得这么简单。

靳柯忍不住好奇,要打听老人的生活状况,便问:“老人家,你们有孩子吗?”

老汉有些高兴:“有有,有两个儿子,都在无锡打工。一个开出租车,一个在工厂当电工。两人都出去10多年了,都把全家带到无锡了。现在两个孙子都十几岁了,都在读中学。”

靳柯问:“怎么你们不去无锡?可以和儿子住啊。”

老太婆生气了,愤愤地说:“两个都不孝,嫌弃我们老呗。一点钱也不寄给我们,白养活了。”

老汉瞪了老伴一眼,怪她乱说话,忙解释:“也不是不孝,他们家庭生活负担都重,孙子上中学了,开销大,打工的又能挣几个钱,月月都没剩,都花在孙子身上了。”

靳柯又问:“你们平时都吃些什么,有肉吃吗?”

老太婆张嘴要说话,老汉又瞪了她一眼,回头说:“吃得还可以,也有肉吃。”

老汉的细微表情,没逃过靳柯的眼,知道他不肯说实话,便把眼光投向老太婆,亲切地说:“老人家,你和我们说说实话,有苦不说,政府不知道,也就没办法帮你们解决困难。”

老太婆一听这话,立刻用袖子抹起眼泪:“前几年,孙子在家时,儿子还寄一些钱回来,孙子走后,就再也不寄钱了。我俩就靠田里的一点收成过日子。我们年纪大了,干不动活了,也没钱买农药,地里的菜、庄稼都被虫子吃完了。就靠一点小米、玉米、大豆,磨成粉,做巴巴吃。还就是这些土豆,都吃了三……”

老汉打断她的话:“你少说几句行吧,对外人说这些干啥?也不管用。”

老太婆生气地问老汉:“干嘛不说,他们是政府的人,不管用也要说。你说有肉吃,你什么时候吃到肉了,还是过年吃的,我们大半年都没上过集,没买过东西,你还给我瞪眼。”

老汉见老太婆发火了,也不敢多说什么,背过身去生闷气。

老太婆继续述苦:“我68了,上了年纪,有老年头疼病,整天头痛,也没钱进医院,没钱买药吃。我是活一天算一天,有时我真想,爬到山崖上,跳下去摔死算了。”

听了老人的一席话,靳柯十分心酸,也十分震惊。这老人才68岁啊,却如城里人80岁般苍老。他更没有想到,20多年过去了,山里还有一些老百姓,生活竟然还不如过去,连饭都吃不上。如果不是今天来到山里,亲眼所见所闻,打死自己都不会相信。

靳柯和潘建明站起身,两人丢下礼品,又各自掏出400元钱搁在桌上,心情沉重,离开了老人。

第33章 天大的笑话

第33章 天大的笑话

傍晚,靳柯和潘建明回到了庐西市。车在人民公园门口停下,潘建明家就在公园附近。就要分手了,两位好友坐在车上,一时无语。晚上,靳柯要参加市长沈伟峰的酒宴,顺便问潘建明去不去,但知道他肯定回答不去。

果然,潘建明说:“算了吧,吃这样的饭很难受、很累,不如回去简单吃点,然后来公园南亭拉二胡,唱唱黄梅戏。”

靳柯笑了:“你别只顾拉二胡,想着和你那个***唱戏。你要对*子关心点,不要忘了我俩策划的事,让她当上戏班班主。对女儿婷婷,你也应多关心关心,前一阵子,我发现她情绪不好,变化挺大。你感觉到没有?”

潘建明说:“是啊,我也感觉到了。两个多月前,她回家来一趟,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好长时间,她妈问她,她也不理睬。她和我也一直犯冲,我也说不上话。”

靳柯说:“为什么事,你们也没问清楚?”

“没有。她不经常回来。哎,对这个丫头,我真是鞭长莫及。”潘建明叹了一口气,忽然又笑了,“我听婷婷说了,最近,你给了她6万元,她买了一辆新车。反正婷婷是你干女儿,又在省城,又一向和你亲近,你就多烦心,关心关心干女儿吧。”

靳柯笑着说:“当初让她改姓靳,你死活不愿意,你真是敲锣买糖的,从不蚀本啊。”

潘建明哈哈一笑,推开车门,转过身:“好了,反正婷婷就靠你了,你多烦心。你要常来啊,多联系,就这样了,我走了,拜拜!”说完,下车带上车门,头也不回就走了。

见潘建明走远,靳柯合上车窗,刚掏出手机,就接到了金成硕的电话,问车到了哪里,靳柯说已到市内。金成硕便说,晚宴在长江路上的金满楼。靳柯问司机熟不熟悉,老贾说他去过,知道地方,靳柯就把电话挂了。

车子转了两条路,在酒店门口停下。市局局长金成硕和几位副局长,以及省局宣传中心的苏红萍,还有几位不认识的人,都在门口列队等候。

靳柯一下车,大家便迎上来,一一握手。几个陌生的人都弯腰问候,十分热情,听了介绍,原来是市政府的几位部门领导。靳柯在众人簇拥下,被领上了二楼,刚进豪华的宴会厅,就有人上前,毕恭毕敬说:“靳局长,我向您汇报,刚才接到沈市长秘书电话,他们已经出门,10分钟就到。请你耐心坐等一会。”

这个市长沈伟峰,靳柯十分熟悉。他俩是2002年省委党校***的同学,在一起住校学习了大半年。因为沈伟峰被指定为班长,所以同学见面,都喊他“沈党班长”。党班长,这是党校***班长的简称。沈伟峰爱读古书、说笑话,是个风趣十足的人。

果然,10分钟后,老远就听到沈伟峰在走廊大叫:“靳光荣,你藏在何处,何不快快现身?”沈伟峰喜欢说书,把《西游记》里孙悟空的话,用得十分纯熟。

靳柯连忙起身,迎到门口,伸出手,也笑言道:“沈党班长,你别来无恙?来这花果山,快不快活?”沈伟峰原来在省经委,到庐西市当市长不到一年。靳柯也借用《西游记》的话,意思很明白,问他来了以后,过得怎样。

沈伟峰哈哈大笑,握住靳柯手,晃个不停:“托靳光荣的福,来到花果山,百事颇顺,饭寝尚香,心宽体胖。”

靳柯一打量,果然见他有些发胖,靳柯轻轻拍拍他挺起的肚子,会意地哈哈大笑。

两位领导的和谐关系,使宴会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大家相互握手之后,便对照餐桌席卡,纷纷入座。沈市长坐在中心东道主位置,省地税局局长靳柯,坐其右手主宾座;市地税局局长金成硕,坐其左手次宾座。坐靳柯右边的,是省局宣传中心主任苏红萍。待领导都坐好以后,服务员立刻撤去红色席卡。

今晚豪宴共有两桌。参加主宴席的共13人,省、市地税局的领导有6位,市政府及有关部门的领导有6位,人数对等。另一位是鸿雁酒业集团的老总,坐在金成硕左边。靳柯推测,这顿豪宴的名义是市政府,恐怕费用是由这位老总付账了。

副宴在隔壁包间,参加副宴的有10人,都是市政府和市地税局的一些工作人员和司机。

丰盛的菜肴摆了满满一桌。靳柯看着面前的各种酒杯,心想今晚喝酒是免不掉了。他非常担心喝酒以后,病会复发,刚才已经悄悄和金成硕打招呼,说自己今天身体不好,不能喝酒。金成硕说我明白,我来安排,一定不让你多喝。

今天是市政府请客,所以由沈市长主持,他站起身,热情洋溢:“各位来宾,今天省地税局靳柯局长一行光临庐西市,我们先用掌声表示热烈欢迎。”大家热烈响应,纷纷鼓掌。

沈市长说:“刚才鸿雁集团王老总问我,靳局长为何叫靳光荣,那我就先解释解释。靳局长是全省闻名的新闻人物,是一届全国劳模,两届省劳模,两届省廉政标兵;省**、政协代表;有法律硕士、MBA、管理学博士学位;还有注册税务师、注册会计师、律师、资产评估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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