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从小就宠着宛珍吗？”
宛珠倏地抬起头。
“你妈妈怀着你们两姐妹的时候，身体并不算好，医生的建议是让她拿掉一个，保住另外一个，否则可能有生命危险，而且对其中一个孩子的健康可能也会有影响。但她怎么都不肯，固执地一定要两个都要。最后，孩子是生了下来。你妈妈的元气大伤，而其中一个孩子，也就是宛珍，身体也的确有问题。生下来之后的一个多月都住在保温箱里，医院几次下了病危通知单。后来出院了之后也一直不太好，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几乎隔天往医院里跑。直到上小学为止。你年纪小，大概都记不得了，那时候，你活蹦乱跳地在院子里跑，宛珍却只能坐在屋子里看你玩，身上还吊着盐水瓶。你妈妈一直觉得是她做了错误的决定才让宛珍小小年纪就那么吃苦受罪，对她非常内疚，所以从小到大，只要是宛珍要的，都会尽量满足她。但大概我们是用错了方法，宛珍一天天骄纵，现在，还闹出这种事……”
“宛珠，你跟宛珍，是比同胞姐妹还要亲的双生子，你能不能，对妈妈和宛珍都多一些宽容呢？”
“刚才那位石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吧？看他的样子是个好人，长得又好。你将来跟他一定会幸福的。但宛珍现在的未婚夫，你是没有看到，我实在不想宛珍年轻冲动就毁了她的一生……你能劝劝她的话，爸爸和妈妈都会高兴的……”
宛珠打断了他的话：“爸，你凭什么会认为宛珍会听我的话？”
宋启明默了默，半晌才慢慢开口。
“你一直觉得宛珍喜欢抢你的东西，跟你对着干；其实，宛珍从小到大都以你为目标。你的成绩那么优秀，从来不要叫我们操心就稳居第一，亲戚聚会，大家夸的都是你。宛珍心里难受，有一天，大概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她放学回家责问我们：听说双胞胎里面总有一个是聪明的，一个是笨的，是不是她就是笨的那个？为什么妈妈要生双胞胎？如果一个一个地生，她也会跟妹妹一样聪明，就不会被同学们嘲笑了。这句话正好戳中了我们的心窝，你妈妈听了心里很难受。以后，就再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表扬你了。我们想，让宛珍发现成绩好并不是唯一的标准，也许会让她过得更快活一些。所以，她的成绩再差，我们从来都不说她。她为了表示自己完全不在乎，渐渐的更加不愿意学习。我们虽然也着急，但不敢说她，只是自己安慰自己，只要孩子快乐地长大就行了。她自己提出要去美国留学，我们其实还有些高兴，觉得她终于要为自己的前途打算了，但是没想到……”
宛珠听完这番话，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如释重负的快感，或者是多年的疑惑终获解答的解脱感，满心里只余下漫漫的讽刺而荒凉——哦原来不是父母不爱我，只是因为我太健康。
“爸，你知道我为了得到第一花了多少心血吗？有谁是天生就会读书的？我把别的同学玩的时间都放在学习上，而你们认为那都是因为我在娘胎里就抢了宛珍的养分，天生就比她聪明的缘故？”
“你们想过吗？当我付出了所有却得不到一句赞扬的时候，我心里是多么难受？难道因为我足够健康，我就有理由被父母忽视，被姐妹仇视吗？”
宋启明有些尴尬“当然不是……”
宛珠忽然想起石希楠说过的一句话。
世上任何的爱都是需要争取的。哪怕父母之爱，子女之爱。
在她最需要爱的时候，孙美丽和宋启明都因故缺席，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在她心里属于亲情的那个角落，已经被关闭得太久。户枢腐坏，铁锈滋生，再想打开，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而她，恐怕这一生也没有办法像普通人家家里的小孩一样，对父母承欢膝下，撒娇卖痴。
“宛珠，爸爸知道这么多年，我跟你妈妈都亏待了你。可是，真的不能跟我一起回家吗？”
“如果是为了宛珍，其实我不回去可能更好。”宛珠有些疲惫，不再解释。
——其实，宛珍喜欢的人是我的初恋男友，她真正想嫁的也是他。而我现在，正住在他家里，计划着跟另外一个男人分手，跟他重新在一起。如果宛珍知道了这一切，只怕会更加迫不及待地嫁给那个华侨。
这些话，连她自己都觉得混乱，又怎么能说给父母听。
宋启明知道说服不了女儿，不由有些失望，却也不再勉强她，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宛珠：“这里是一点钱。你现在毕竟还没有正式工作，过年拿着买几件新衣服吧。”
宛珠不肯接，“爸，我有钱的，实习的工资也不少。”
“你是不是打算工作挣钱了以后，把我们从小养大你的费用也一五一十地算清楚还给我们？”宋启明的表情有些僵硬，“就因为你妈妈打了你一巴掌，你就要跟我们算得这么清楚？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跟我们断绝关系？”
宛珠有些为难，见宋启明不肯收回去，只好接了过来。信封摸起来还挺厚的，里面应该有不少钱。
宋启明见她收了钱，脸色和缓了一些，“那我走了，你自己注意身体。”
他转身出了门。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声纷纷亮起，宛珠目送着他离开，看着他已经渐渐有些佝偻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酸涩之意，忍不住叫住了他。
宋启明带着些期待的立刻回过神看着她。
宛珠迟疑了一会儿，“你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都这个点了，吃完再走吧。”
“不用了，我是开车到这里的。太晚回去不方便。”宋启明见她说的只是这个，有些淡淡的失望，对宛珠挥挥手就走了，临走前又加了一句“帮我谢谢你这个姓石的朋友。”
宛珠扶门站了很久，直到被一阵穿堂的风吹得浑身一激灵，才想起石希楠还在楼下。把厨房里的火都关了，穿上大衣，到楼下找他。
盛逸风租住的这个小区并不大，只有精致的5栋高楼，围绕着中间一片绿色。虽然是冬季，但大约因为草种的关系，这片绿色依然草木葱郁，十分悦目。
石希楠站在绿地的中间，手里的一支烟已经快燃到尽头，暮色苍茫，他的脸半隐在四处围拢的夜色中看不太真切，目光停留在脚下的一株灌木上。
听见身后的动静才转过身来。
“你爸爸走了？”
嗯。宛珠点点头，在他的注视下，渐渐有种手脚有种无法安放的感觉。
“谢谢你今天陪他来。”
石希楠不答。半晌才淡淡地问：“你今天想跟我说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他很少用这样讽刺而带些轻佻的口气，宛珠怔了怔，慢慢涨红了脸。
“对不起。”
“不用，没什么可对不起的。”石希楠笑了笑，将烟头徐徐地在一旁垃圾箱顶上捻熄，“你只需要告诉我，在你的这段故事里，是否我从头到尾一直不过是个配角？”
宛珠还没张口，他却很快后悔，“算了，不用告诉我了。”
“我说过，你在我这里永远有选择的权利。看来，你已经行使了你的权利了。”石希楠自嘲地笑，走到宛珠面前，帮她把外套的领口理了一理，摸了摸她的发顶，就像从前做过的无数次的动作，带着丝留恋和温存，“我尊重你的选择。只是，以后你要保护好你跟逸风的感情，不要再一个人站在街头难过，也不要再随随便便生病了，因为，我不会再站在你的身后。如果逸风对你不好，不要告诉我。如果逸风对你很好，也不要告诉我。你只要默默地在我看不到的角落幸福就可以了。因为我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我用尽全力想要给你的东西，别的男人只要勾勾手指就可以，这一点真的让我很受打击。雄性动物都有很强烈而无谓的自尊心的，你知道。”
“再见，宛珠。”他对她平静地笑，表情温和，服饰整洁，连发丝都分毫不乱，看起来无懈可击。但笑意并未到达眼睛，那里面现在是一泓幽深的湖，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所有情绪。
宛珠胸口窒闷，十分难受，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半晌脑子里飞快闪过一幅画面，叮叮的照片，和那间紫色的卧室，画蛇添足地加了句：“希楠，其实叮叮跟你也不算十分不配。”
石希楠愣了愣，似乎是没有防备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语气里带出了几分薄怒：“怎么？这么快就想帮前男友找女友了？把你跟逸风的弃子凑在一块儿倒是个好主意，至少我们会有共同语言。”
宛珠哑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还是徒劳地解释“不是的……我只是曾经在你房间里看到过她的照片……”
石希楠很快反应过来，“你住过的那套房子，本来是叮叮的，我跟她买了而已，房间里所有的东西我都没换过。”
他有些讽刺地牵牵嘴角：“真讽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从来没有质疑过我跟她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现在分了手，倒是忽然关心起来了。宋宛珠，我以前是说错了。你不是冷心，你是没有心。”
他说罢，就再也没有任何留恋似的，大步走了出去，消失在大楼的转角处。
宛珠停留在原地，心里却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更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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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XT下载第 31 章 盛逸风今天开会时间拖长了些，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又没人接，不由有些惊慌。一路紧赶慢赶回到家，到楼下看见自家的灯光依然暖暖地亮着，一颗心才落了地。
吃完饭，宛珠在厨房洗碗，盛逸风凑过来轻轻搂住她的腰。
宛珠任由他去，手上停了停，半侧过头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再过两天就除夕了。”
盛逸风把头搁在她肩膀上，微微眯了眼睛“不回了，陪你。”
“那怎么行？你不一直在国外念书吗？你爸妈也很少能看见你吧。还是回去吧。”
“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下……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盛逸风下巴磨了磨宛珠的肩膀，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宛珠怕痒，忍不住缩着肩膀躲。
盛逸风干脆把她手里的碗往水池里一放，把她转了过来。
“宛宛，过年我们都不回家了。一起出去玩吧。我爸妈他们过年也要去英国看奶奶的。我上次刚去看过她，这次不用去了。你想去什么地方？我去订机票。”
宛珠没有立刻回答。
盛逸风误会了她的意思：“你担心石希楠会不高兴？”
“逸风，我跟石希楠已经分手了。就在今天下午。”宛珠勉强笑笑。
盛逸风的嘴角一下子就毫不掩饰地扬起，搂在她肩膀上的手一下子掐紧了，眼睛明亮得如同倒映了一天一地的阳光。“真的吗？宛宛，你可不要骗我？”
“谁会拿这种事情骗你？”宛珠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我只是总觉得亏欠了他，心里有点难受。”
“不用难过了。咱们以后生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他儿子就行了，哦不对，我跟他是表兄弟，咱们女儿跟他儿子也算是近亲，不能结婚……要不下次所有Stone公关业务的收费我都给他打七折？”
宛珠本来心情挺低落的，被盛逸风这么乱七八糟的一闹，不由失笑，“你还真会做生意，明明是拉了他们的生意，还说是还人家的人情。”
晚上睡觉照例不太好。好容易到半夜迷迷糊糊得以入睡，却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又重新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孩子，考试结束后拿着满分的试卷跑回家给孙美丽看：妈妈，我考了100分。孙美丽却皱眉，一把把试卷拂开。宛珠有丝委屈，却不敢俯身去捡试卷，只是绞着手低头站在妈妈面前：妈妈，我考了第一名，你不高兴吗？
宛珍忽然从旁边钻出来，恶狠狠地向她伸手：你抢了我的东西，快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宛珠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母亲身后躲：我没有抢你的东西。
宛珍冷笑，还说没有？你的脑子，你的聪明，你的身体，里面的一部分就是从我这里抢走的，你要还给我！
宛珠吓得把脸伏在孙美丽背后。却觉得脸上一凉，整个人被孙美丽拎到了身前。
孙美丽温和地微笑：宛珠，你是拿了宛珍的东西，还不把它们还给你姐姐？
接着，她的手就忽然伸入了宛珠的头顶……
宛珠一阵剧痛，大叫一声就坐了起来，心脏尤在碰碰乱跳，在静夜里听来格外清晰。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睡着睡着不知道怎么闹的，把脑袋撞在了旁边床头柜的棱角上，所以刚才才痛得那样。
忽然做了个这么怪的梦，应该是因为白天宋启明说的那些话吧。
都说唇齿相依，在同一个子宫同一时间孕育的两个孩子，原本是应该更有相互依赖的感觉的吧？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双胞胎之间存在特别的心灵感应，一个受伤，两个疼痛。但她跟宛珍之间，似乎就只有无止境的排异。
真的是因为哪怕只是两个混沌无知的胎儿时，就敏锐地感觉到了，母亲只能安全诞育其中一个孩子，因而分外有领地意识吗？
……
第二天，盛逸风还在开会。明天开始就放假，今天是最后一天工作日，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大家都是归心似箭，也没有太多工作的心思。开会也是懒懒散散。
手机震动了两下。懒懒地捞起来点开看。
是宛珠发的。宋启明临走前把她的手机还了给她。
去一个温暖的地方吧。
有初夏的温度。阳光铺天盖地。
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嘴角扬起抑制不住的笑意，回复了两个字：明白。
这么紧的时间，去国外是来不及了。宛珠连护照都没有，签证的话根本来不及，只能就近选了三亚。
阳光铺天盖地，气候温暖。在海边走的时候，脚丫子不时会被从海里席卷而来的海浪温柔地亲吻，然后退下。
她一定会喜欢。
只是没想到春节期间在三亚的住宿那么难订，费了好大的劲，才托朋友订了一间海棠湾的酒店。
机票也是一票难求。头等舱也只剩2张，刚好都被盛逸风买下。
回家告诉宛珠。宛珠也破天荒地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来。惦记着自己夏季的衣服都在租的小屋里没法拿，还特地到商场买了好些新的。都是裙子，花朵艳丽而张扬，微微一旋身，裙摆就绽放得如同一朵烈日下的牵牛花。
幸好现在的品牌新货上架都很快，还在冬季，春夏的衣服就迫不及待地挂了出来。只是一点折扣都没有。几条裙子几乎花了宛珠两个月的实习工资——宋启明交给她的信封里，她数了数，有五千块钱，被她存到账户里没动。盛逸风要帮她付款，她也拦着没让。旅行的钱已经都是盛逸风出的了，其实硬要装清高不肯让他付这个小钱似乎有些矫情，但她就是别扭地不愿意让他出这个钱。
他们订的机票正好在除夕夜。
除夕这一天，盛逸风还在睡觉，宛珠早早把行李收拾好，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因为过年，原本负责收拾房间的保姆也回了家，这些事情就都是宛珠自己在做了；又颇有兴致地在门口贴了一幅红彤彤的对联——其实这是她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送的，原本想丢，心念一转，又留了下来。
盛逸风起床后，看到宛珠推着吸尘器在吸客厅地毯，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副认真的样子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土拨鼠，忍不住跑过来抱着她不肯放。
他只穿了一件极轻薄的贴身T恤，下巴上有来不及刮掉的一夜之间长出来的清清胡渣，宛珠打扫得热了，也只穿了件薄针织衫，被他这么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