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你也保重,哥们就不上去了,我现在见女人就颤。”说罢晃着胖胖的身体离去。
空气充斥弥漫福尔马林的住院处厕所里,我无限怅惘地吸了一口烟,一点点地喷着烟圈,烟圈越来越大,渐而稀薄杳无踪影,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困于一个个袅袅飘散的烟圈里,圈里思绪万千,空气凝固沉重,仿佛这个圈子里有一种场,里面只有一个极,而自己也和里面的场同极,只好被磁场的排斥力推的四分五裂从而支离破碎。扔掉烟,不知不觉的晃到了小柳的病房,病房里传出了小柳的叫声……
我赶紧推门,原来她在打针,心想知道疼是好事。护士走后,我拿出楼下买的酸奶,在小柳面前晃了晃。
“昨天一晚上没睡,来把酸奶喝了,好好睡一觉吧。”
“没精神,不想喝。”小柳明显憔悴消瘦了很多,唯独那双小眼睛依然清澈明亮。
我皱起了眉头:
“你太懂得珍惜了,在抗美援朝的战斗中,志愿军叔叔一连几个月都喝不到一口奶,来来,乖!快点喝了吧。”
我慢慢的扶起小柳,艰难的喂了她两口酸奶。
“我妈妈估计很快就到了,大象的手机还给你,你也辛苦了,你好好休息,不要见她好吗?我怕不好……”小柳似乎还有话说,却没有说下去。
“那我走了,下午我钱到了帮你把住院费多压点。”此时的我心里说不出的失落。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不知名的生物偷走,只剩躯壳失神地跌跌撞撞的晃出了病房。
在厕所拐角抽烟的时候,一个身材瘦高的中年女人,从电梯走出,焦急的打听1102号病房。我知道那是小柳的母亲。
我灰溜溜的下楼。
下午我取了钱,去住院部交押金,那个满嘴牙黄的收费医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真tm道貌岸然。而自己不知不觉地又晃到小柳的病房,隔着朦胧的窗户玻璃见到了小柳的母亲。但终究没有勇气走进去。
在那一刻,我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处于两难抉择中,想潇洒地一走了之,又后怕这样的抉择将我和小柳分隔陌路,以至于多年后我仍耿耿于怀。原来坚强和脆弱仅仅是同一框架下的两个不同的词。
总是泛着冷白光的医院走廊,将过往的人肌肤照得病恹恹的,死气沉沉而又一脸麻木的护士来回走在这压抑的空间。我无力的低声轻唱,试图派遣由环境压迫的无措感。却唱不出自己心中生生的惆怅。
或许我是在努力给自己的情感找着一种存在的理由,但无论是成功还是放弃,两者之间徘徊的我,都强输着自己是个强者。一个不食人间烟火,永远不会趴下的——强者。就连高高在上的神也不避讳的投去矜然的目光。或许这才是什么事都他妈放得开的人。
情感永远要依赖着什么?向往着什么?,难到永远以冲动的形式来宣泄它混沌如麻的一面?是的,或许它的特点就是这样纠缠不清,因此,它不够独立,所以,它不值一提。是的!不值一提!
走出医院,天格外的晴朗……
第四十章 前途
小柳被母亲接回了老家,我只能默默地在远方为她祝福。此后我的心情就好像一块石头掉进了粪坑里面,刚开始还有一点荡漾,但很快一切都平静了。
一天老邹忽发诏书宣我“入宫”,弄的我一头雾水。一路上,仔细思寻着近来自……己的表现,难道夜钓眼睛湖的事被人举报了,可那也不是我干的啊,那难道是603专教教师椅子上的胶水,更不能了,猴子已经自首了啊。哎~~~丝毫找不到一点儿犯事的地方,犹豫之际已到了导员办公室。
老邹正坐在那里端着茶杯,一边喝茶,一边和其他几个老师笑嬉嬉地吹着牛比。一见我进门,面部表情360度的逆转,铁青着脸。见老邹突然晴转阴,我心里暗想大事不妙,赶忙陪笑上去打招呼:
“邹老师好,您找我啊?”随后站得笔直,低着头等待他的询问。
老邹喝了口茶,看了我一眼。很显然我打搅了他吹牛比的热情。于是冷冷地说:
“近来没缺课,表现还可以,不过!要保持啊!”
“那……”我手心开始出汗。
“找你来是这样的,你父亲来电话说找不到你了,宿舍电话打不通,就找到我这儿。你现在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回家!赶紧的!”老邹下了逐客令。
我吓的顿时一惊:
“啊!邹老师这……您这算劝退吗?我可是良民啊!没您这样的啊,我在保定比赛出过血~~我为学校立过功~~~我……。。”
老邹终于笑了:
“你父亲给你请了7天假,回去吧,有关前途的,好事!只有7天啊,回不来就算旷课啊!!!”
这下我更晕了,回到寝室他们几个在打牌。只见猴子穿着一条我的田径裤衩光着上身,他自己的那套整齐地放在大象身边,突出的鸡胸像是在和我招手。看来刚刚打牌又输了,而且连衣服都输光了,天知道我丢失已久的田径裤衩他是怎么找到的。我一下乐了:
“大象,差不多行了,猴子就剩条裤衩了,放过他吧,散了吧。”
大象小眼一眯:
“问题是人家猴子不服啊,其实他裤衩也输了,你看不出他穿的是你的啊……”
猴子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的牌,不服气地大叫:
“别比比,继续,继续……”
我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笑着说:
“老邹叫我回家了……。真的……现在就走,一分钟也不可以多留……”
只见大象并不理睬,小眼睛盯着猴子那条裤衩。猴子一听来劲了,把牌一扔,半裸地蹦到我床边。
“丧宁,被发配了啊,那可是为咱专业除了一害啊。你估计走好几天吧,除了路费都给哥们留下,我要叫大象欲哭无泪,等你回来,丫就是我一奴隶了。让他操乌龟,他绝不敢操青蛙……”
大象一听乐了,
“我就喜欢你这种乐观精神,刚才谁哭得跟王八蛋似的,求我半天,才穿条别人的裤衩。你的呢~~~?”
猴子当下就怒了,抱着大象厮杀到一起。
我终于看不下去了:
〃哎哎,你们有完没完,别掐了,哥们要走,也不关心关心。〃说完,从兜里掏出20元使劲甩到猴子床上,抓起包袱迈出宿舍。
当晚回到家中,气氛非常友好,父母显得很激动。特意拉我去天府山珍吃了一顿。
饭桌上,我爸特意给我倒了一杯白酒,这是20多年来第一次,爷俩碰杯后,他认真地问我:
“你还记得你戚叔叔吗?就小时候还教你画画的那个。”
“不记得了…。。。”我把记忆中认识的人物全都搜寻一遍,摇头答道。
看我实在没有记忆,妈在旁边慌忙提醒:
“就是小时候,你还在人家身上尿过的那个……”
这下我有点记忆了,
“怎么了,丫不是早出国了吗……”
“回来了,现在在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任研究生导师,前几天我们联系过了,他说03年学校准备弄个计算机美工的新专业,他负责,是研究生学历。所以人家问你以前的美术功底有没有落下,不过这个都是小事,专业考试他能帮你……。”我爸显得很是激动。
“别逗了,美术是文科的,招理工学生吗?我们学校的艺术系我又不是没混过……”说话间,我又想起了小柳。
“所以了,你戚叔叔说了,美术专业考试他可以帮你,但你是理科的本科生,有一个硬件要求就是一定要过cet6级,爸相信你,努努力不就过了,明天我带你去中工找他,叫他具体指点你。”
“英语6级很难啊,你知道我就英语不好……”说这话的时候还偷偷地瞄了爸一眼,以他个性,通常这时都会开始一顿臭骂,果不其然,爸脸色即时一沉,筷子一仍,拉开架势准备开骂了,没等我爸发作,妈先接上了火:
“傻了吧你,别小看现在的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明年人家就要和清华大学合并了,改名清华大学美术学院……”
后面的话不用说,一想都知道了。一定是:以后我和你爸再遇到熟人就可以挺起胸膛和人家说,我儿子在清华读研究生呢。
中央工艺美院坐地铁到国贸下车,去向东北方走不远就到了。学校并不大,校舍也应该是解放初期的,校园面积和硬件设施并没有燕大一个学院气派,但来来往往的学生各个脸上洋溢着朝气与自信,因为用不了多久,他们的校徽就可以换成清华的了。
我们很快找到了戚叔,他把我们领到他的工作室,和我爸简单叙旧之后,开始关心起我的近况来。
由于之前和小柳混的那些日子,为了讨好她,我没下少功夫帮她画作业,搞设计,对诸如平构、立构等概念理解的较为通透。这令戚叔很满意,同时我父母也投来惊异的眼光。
戚叔当下叫我画一幅速写,目标就是他身后的石膏像——海盗。我在他们怀疑和异样的目光下画了20分钟,戚叔狠狠地拍了我一下,像是报10多年前那一尿之仇。随后满意地大叫:
“好小子,画得还成!小时候的功底没落下,三庭五眼找得比较准,这几天你就来我这里,我找两个学生带你好好练练,不过回学校以后一定要坚持下去啊,还有争取一年把6级过了……”
父母在一旁紧张了半天,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喜笑颜开。当天晚上,请他在全聚德吃了鸭子,戚叔不亏是国外回来的,那顿鸭子一人就啃了仨。
此后的几天,我每天早上都坐地铁赶往国贸。在戚叔的画室两个本校学生专心辅导我速写和水粉。经常一投入就是三四个小时,常常忘记时间和抽烟。晚上6点走出中工大门时,一口香烟入肺,夕阳的余晖从国贸大楼的间隙中照到我的身上,整个人都是金黄色的。甩甩手上残余的水粉颜料,忽然发现很多路人看着我指指点点,他们扫来的目光充满好奇,我慌忙下意识地检查自己,猛的发现下体裤子上一大片红色,慌忙加快了脚步,继而小跑了起来。
夕阳在楼宇中时隐时现,我越跑越快,不再焦虑,只是专注地跑,感到一种奇异的兴奋,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忽然觉得世界完整了,我再次活了过来,而未来亦不再是一片灰暗。……
似乎这一切都来的是那么突然,我根本没有想到好事会就这样从天上掉下来,想起了高中时代最流行的原创歌曲——
“从小我就有个理想,我要上清华啊!”
我想,清华的录取通知书,应该不亚于顶级boss暴的极品装备吧,心中多少有点兴奋。人生第一次感觉前方的路好像亮了。我猛然间想起小柳,那个带我进入艺术殿堂的另类女孩。难道我们真有缘。
不过这样的兴奋只持续了不到几十分钟,在地铁站的广告牌,我见到那个金猴皮鞋的广告,这叫我一瞬间想到了猴子,不知道我那20块钱有没有帮他翻身,或许他现在还在做着大象的奴隶,穿着我裤衩蹦上跳下。
但无论怎样,就像那皮鞋广告最后一句那样——“穿金猴,走金光大道”。
我的生活第一次出现了生机。
第四十一章 生财有道
世界上有很多角落,有些神秘悠远不为人知,有些充满诗情画意,有些蛮荒血腥,而哪里是我向往的呢?我总是迷茫。可在当年————那臭气熏天的宿舍才是我最惬意的天堂。
周一那天我悄然回秦。
刚走到门口,屋内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唱,声音小时含糊不清,如同道场念经般听不清a和e有何区别;声音大时唐突骇人,宛如裤子撕裂之声,催人心烦意乱;不用多想,那一定是猴子。除了他,再找不到第二个能有如此鬼哭狼嚎之神功的。
为壮大声势,我特意一脚把门踹开,冲了进去。猴子顿时吓了一跳。本以为打扰了他唱歌的雅兴,一定会和我拼命,没成想他一见我,竟笑容满面的冲了过来,满脸的青春痘笑得全挤到一堆,嘴巴犹如吃了喜鹊屁:
“呀~这不是他宁哥吗,回来也不说一声,小弟去车站接你啊,来~来抽颗烟~~”说着甩给我根云烟,脸上又露出白痴般的微笑。
“我操,你发了,把大象赢光了吧,甭废话!快点还钱!”我逗他。
“赚大象那点钱算毛啊,你不在这几天,哥几个开发第三产业了。”说着从床底下拿出个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打崭新的光盘。
我顿时一惊:
“操!玩大了吧,黄盘?哪来的?又跑中关村了?太平日子呆腻了啊?”
猴子一听,狠狠给我一拳:
“你他妈思想怎么这么龌龊啊,这都是j8教学光盘,2块一张的光盘,去大象家刻录,然后拿个往上一贴,转手一卖就是10块!”猴子说得起劲,左手抓一张光盘,右手往盘上一拍,做了个生动的贴标签动作,朝我挤了挤眼。
我拿起一张光盘一瞅,顿时乐了,那标签屹然写着
————中考必备,秦皇岛市一中的希望、燕大附中开发的字样。
我一头雾水,忙问猴子:
“这标签怎么弄来的?”
猴子抽着烟不耐烦的看着我:
“广哥弄的,具体的你问他去,咱现在主要任务就是去初中门口用光盘换票票。
我倒吸一口冷气,
“大哥,就你和广哥那形象能卖出去吗?”
猴子摸了摸杂草丛生的猴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这形象卖盘浪费了,瞧瞧,咱这派头十足十的成熟人士,实话告诉你,哥哥我和广哥是做托的,专扮学生家长,蹲那卖的是老赵和大象。哎!对了,你丫不总说自己形象好吗,明天你也去,看看生意如何,老赵的纪录是1个半小时卖30张。”
我自信的一乐,
“这他妈如果我去的话,一定脱销了,问题我没兴趣,我要练画画!”
猴子一听怒了:
“傻比,有钱不赚王八蛋啊。”
说完猴子骂骂咧咧地开始给洗脚盆里的鱼喂食儿,随手从柜筒里抓出一袋方便面,看了看包装袋,发现不是自己的,犹豫了一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一扯将袋口撕开,哗哗往盆里狂倒。
此时此刻,我依旧用心研究着我的画册,猴子一边往他的洗脚盆里倒方便面,一边如大妈般絮絮叨叨,忽然他沉默了一会儿,一咬牙:
“这样吧,下午你和我们一起去,回来给你20还不行吗?”
“靠!你本来我就欠我20!”我态度坚决。
猴子收起方便面,又苦口婆心磨了半天,仍不奏效,慢慢凑到我身边,开始恭维我:
“呀!丧宁别说画得还真不错啊!”
我只一心的研究画册,扭了1/4的头对猴子说:
“不去!”
猴子无奈地晃了半天杂草头,忽然灵机一动。唰的一下脱掉上衣,露出突出的两块鸡胸,贴在我耳朵上悄悄地说:
“到这个这学期结束,我都做你的裸体模特,我操!这总可以了吧!”
我顿时眼中一亮:
“你保证?”
“废话,咱这身材不比那美院的模特好啊!”
“好!成交……”
就这样我被他们拉下了水。
外貌长得成熟的人大多了,而有些人却为此付出了代价——比如,广哥。
大一的时候一起洗澡去;门口大妈收我们一人1块;收他3块,广哥一下怒了,问老板娘为啥他要交3块。老板娘理直气壮地回答:
“没看门口写的;学生才1块呢;你3块。”
下午没课,中午的时候广哥带着大象和老赵来宿舍召开紧急动员大会。
广哥扶了扶大水晶眼镜,从身后拿出个皮包,哆嗦着说:
“今天拿50张,全看老宁的了。猴子负责掩护,我配合唱双簧,一旦看见城管,分开跑,宿舍汇合。”
由于前几天他们已经去了二中、四中、六中、七中,除了老赵大前天在六中卖了30张外,其他几天收入均寥寥无几。今天的目标是十中,而我主要是扮演燕大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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