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云岫知道自己刚才的惊呼已经有些惊扰到别人了,他吐吐舌头,低声问道:“你怎么会来?我没听说这次钢琴音乐会上邀请人表演小提琴啊?”
埃温笑道:“是没有。我只是凑巧在德国参加一场小提琴艺术研究音乐会,听到这次学校举办钢琴校友音乐会,猜到你一定会来,所以就过来看看。”
冉云岫见到多年不见的朋友,心中也很激动,但音乐会马上就要开始,两人也不能多说。所以他道:“等音乐会结束后,我们再好好聊一聊!你不用急着回去吧?”
“不用,不用!”埃温大大咧咧地摆手:“待会儿再聊,没关系!”
“那好,待会儿聊!”
音乐会结束后,已经晚上十点半了。等学生们都散去,冉云岫一众才从音乐厅出来。远远地看到埃温在门口的树下等他,他和老师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过去。
走近了,他发现埃温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音乐会中间的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呃……哦,没事!”埃温有些紧张,很明显的有事发生。但他不想说,冉云岫也不想追究他的隐私。
“学校帮我们安排了住处,在维也纳酒店。你找到住的地方没?”
“真巧,我也住在那里。”埃温听他一说,又恢复了本性地热情:“我们今天正好可以好好聊一聊,明早我就要飞去美国了!”
“这样啊!那今天休息的太晚的话,你不会很累吗?”
“没事,没事!我明天在飞机上睡就好了!”
冉云岫笑:“那好吧!我们先去酒店吧!”
两人边说笑着边步行来到了维也纳酒店。吩咐侍者给他们每人准备一份宵夜,应埃温的要求,两人来到了埃温处于七楼的房间。
边吃宵夜边聊了聊自己的近况,又询问了一下对方的情况。两个很长时间不见面的老同学情绪都很不错,只是,冉云岫发现,埃温有些心不在焉。
他皱眉:“埃温,你到底怎么了?”
“啊?没……没事啊!”
“得了,你根本不是说谎的料!”冉云岫道:“从刚才在树下看到你,我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不过你不想说我也不好问。可是,如果真的有什么事让你困扰的话,你可以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到你呢!”
埃温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搔了搔头,他哼哼半天,闷出一句:“你和子澈怎么了?”
冉云岫一愣。
本来在参加这场校友音乐会之前,他就想过,自己此来或许会见到傅子澈。但从来到维也纳,一直到音乐会结束,他都没有见到他。他想,可能是他仍然无法接受自己的感情,甚至到了害怕见到他的地步。所以他也没有再多想。
只是,他没有想到,埃温会问这个问题。
难道——
“你见过子澈了?”
埃温含糊地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见到的?”
“在你去休息室准备上台演奏的时候,他去找了我。”
“他和你说了什么吗?”所以,埃温才问我和他怎么了。
“也没说什么。”埃温的表情也很疑惑:“意思我大概懂了,说是你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他不敢见你之类的。冉,你和子澈的关系不是一直都不错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他不敢见你了?我很好奇耶!”
说到后来,语气已经转为兴奋。
冉云岫无奈又好笑,如果真的告诉你了,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只能靠他自己想明白而已。”
“这样啊?”埃温挤眉弄眼:“不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冉云岫摇头:“你一定问过他吧?他没有告诉你,我自然也不会说。”
埃温撇嘴嘟嚷:“小气!两个人一样小气!亏我还帮他……”
“什么?”冉云岫没听清。
“啊!没什么,没什么!”埃温立刻摇头,神情中有些小小的紧张。
冉云岫皱眉看着他,总觉得埃温还有事瞒着他。正准备逼问,手机响起。
他看了看来电显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给埃温比了个稍等的手式,他走到阳台上接电话。
“喂,然少。你回国了?”
“嗯。”陶然的声音有些疲惫,但很满足的感觉:“你呢?音乐会举行了没?”
“已经结束了。我碰到了埃温,现在正和他说话呢!”
“是吗?他现在怎么样?”
“呵呵,还是老样子。他这个性子呀,想必是改不了了!”
陶然也笑:“改不了也没什么不好,他的这种性格,要比别人容易开心一些。”
冉云岫同意地点点头:“怎么样?问题都解决了?”
“嗯。”陶然的声音低低的,像在和情人低语:“负责日本方面的经理的新秘书太过粗心大意,寄给对方的合同书上的数字小数点错了一位,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冉云岫有些担心:“那后果会很严重吧?”
“幸好处理得还算及时,挽回了不少损失。”感受到他的情绪,陶然笑着安抚他:“这些事情,也属于商业风险中的一种,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担心。”
“好。”冉云岫趴在阳台上,感受着夏夜微凉的风,想了想,道:“然少,我回去以后,有件事要告诉你。”
“好,我等着你,你要尽快回来。”
“嗯,明晚的飞机。不用接我,到了以后,我先去主宅看谨言。你下了班,直接回主宅就好。”
陶然有些吃味:“对小家伙这么好干什么?我会吃醋的!”
冉云岫笑:“哪有跟个小孩子吃醋的!况且,是谨言啊!”谨言,是他们家中的一份子啊!
听得出他这句话所含的温情,陶然的心被幸福涨满,挂电话前,他低低道:“阿岫,我爱你。”
冉云岫闭上眼睛微笑:“我也爱你。”
合上手机,冉云岫准备回房。
一转身,却对上了一张苍白的脸。
第二十二章
他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竟然是傅子澈!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子澈怎么会在这里?
第二个反应是:刚才自己和然少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
然后,他就恢复了平静。
“怪不得埃温坚持让来他房间里谈话,原来你在这里。”
傅子澈仿佛没听到他的话,混身僵硬地站在那里,满脸苍白,满眼难以置信。
冉云岫侧过头,不再去看他。
傅子澈混身一震,颤抖地开口:“你刚才在和谁通电话?”
冉云岫轻笑:“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你和他……是……那种关系?”
冉云岫想到他对自己的感情都无法接受,自然更加无法接受别人的感情。面色开始有些冷:“怎么,会让你觉得不舒服?那好,我马上离开。”
傅子澈一个闪身拦住他,神情又迷茫又痛苦:“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的,我喜欢你!”
“但你无法接受这种感情,不是吗?”
“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傅子澈摇头:“我不知道你也和我一样!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
“我和你不一样!”冉云岫打断他:“我不知道你是喜欢同性还是只是单纯地喜欢我,但是,子澈,我们不一样。你对于自己的这种感情感到恶心并且无法接受,而我和然少,从我们确定彼此的感情后,我们就知道,我们能接受的只有彼此,这份感情,没有人可以取代。我们不怕被人说同性恋,也不会觉得这样的感情是错误的。我们只是相爱,想要在一起,纵然全世界都反对,也不会改变我们的想法。”
“不对!不对!不对!”傅子澈冲过来抓住他的双臂:“我不能接受只是因为我觉得你不会认同!阿岫,我喜欢你!我爱你!如果我知道你并不反对这种感情的话,我一定不会无法接受!你给我一次机会!陶然可以,我也一定可以!”
冉云岫被他抓疼,紧皱了眉头:“子澈,你不明白。你能不能接受自己的这份感情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并不会因为你不能接受就歧视你,也不会因为你可以接受就喜欢上你!我爱的是陶然,只是他!”
“不尝试你怎么会知道你不会爱上我?”傅子澈红了眼:“阿岫,你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为什么从来不给我希望?为什么总是拿我和他比?为什么我始终不如他?”
“子澈!”冉云岫因他状若疯狂地状态而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你放开我!放开我!”
傅子澈已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更加用力箍紧了他,俯身去寻他的唇。
冉云岫蓦然睁大的眼,用力地想要推开他,身子被阳台的边角硌得生疼,但他已经顾不上疼痛,整个人努力地后仰着身体,躲避着傅子澈的唇。
眼角忽然闪过一道白光,伴随着“咔嚓”的声音。
冉云岫忙乱间往声音传出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隔壁的阳台上黑影一闪,不见了踪影。
冉云岫大急,刚才的声音他绝对不会听错,分明是照相机的声音!
“傅子澈!你快放开我!”他用尽全力推他,无奈傅子澈此时要本没有理智,他越挣扎,他箍得越紧。
冉云岫急红了眼,朝屋里用英语大喊:“埃温!埃温!过来帮帮我!”
埃温慌忙跑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禁有些傻眼。他听不懂中国话,刚才虽然听到两人的争吵声,但他也不好意思过来劝,总觉得两个人吵一架也就没事了。谁知道事情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见他愣在那里,冉云岫忍不住叫:“愣着干什么?快拉开他!”
埃温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去拖傅子澈。好不容易松动一些,冉云岫趁此机会一把推开他,冲出房门跑到隔壁。
隔壁的门却只是虚掩着的,他一把推开,看到酒店的服务员正在打扫。
服务员被他吓了一跳,看到是个漂亮的少年,才松了口气,挂上职业笑容问道:“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冉云岫急道:“这间房里的客人呢?”
服务员道:“您是他的朋友吗?他刚才忽然说有急事要退房,现在应该在大厅办手续。”
他匆忙道了声谢,大步往电梯那冲去。但电梯正处于上升状态,要等到降落,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冉云岫等不及,顺着楼梯就往下跑。
到了大厅,服务台处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办手续。他喘息着一一辩认,都是神情闲适的夫妻或情侣,并没有他要寻找的人。
他眉头越发紧蹙,知道现在想找到本人不太可能。便走到服务台,询问703房间客人的名字。
接待员查看了一下资料,对他道:“这位客人的名字是来自美国的马丁·里查德。具体的资料我们无法告诉您。”
冉云岫道了谢,重新回到了埃温的房间。
此时,傅子澈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抱着头趴在膝盖上,而埃温则是满脸的着急和不知所措。
两人并不知道冉云岫为什么会跑出去,理所当然地以这他是生气了。所以,待傅子澈稍微清醒一些后,两人立刻跑到冉云岫所在的九楼去找他,但是房里根本没人!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回来。
听到敲门声,傅子澈反射性地跑去开门,看到门外的正是冉云岫,他又惊又喜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冉云岫有些倦怠地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什么都别说,侧过身子走进来,坐到沙发上。
埃温又惊又喜地坐到他对面:“冉,你刚才去哪儿了?我们好担心你!”
冉云岫深呼吸几次,迫使自己混乱的情绪平息下来,他道:“子澈,你先不要说话。埃温,我现在把事和你说清楚,你不要打断我。”
埃温连连点头。
“首先,我要告诉你,我和陶然,是恋人关系。”
傅子澈再度苍白了脸。
埃温睁大了眼睛!
“我们彼此相爱,在一起已经两年了。而如你刚才所见到的,子澈他……喜欢我。”
埃温下意识地去看傅子澈,他呆呆地看着冉云岫,没有反应。
“刚才我们两个在争吵纠缠的时候,隔壁房间的阳台上,有人拍了照片。这就是我刚才跑出去的原因。”
“啊?”埃温跳起来:“找到那个人没有?”
傅子澈也紧张起来。
冉云岫摇摇头:“我追过去的时候,人已经退房走了。我只问到了他的名字,马丁·里查德,是个美国人。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听懂我们的对话,但他拍到了照片却是事实。”
“马丁·里查德!”埃温惊叫:“怎么会是他?”
冉云岫看他:“你认识他?”
“嗯。”埃温点头:“是美国一家小音乐杂志的记者。因为这家杂志销量并不高,所以他们总是喜欢曝光一些音乐明星的八卦作为卖点。尤其是这个马丁·里查德,简直可以说是没有丝毫职业道德!”
听他这一说,冉云岫反倒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情况倒是会好一些。这样的小杂志,尤其是这样口啤差的杂志,一般都没有什么可信度。看到的人也只会当成乐子来消遣一下。等时间一过,也就没人会提及了。”
“可,那张照片……”埃温有些担心。
“没事。”冉云岫道:“如果会被问道,就说我和子澈当时正在玩闹,我抢了他的东西,他要抢回来,在争抢的过程中无意中做出了过激的行为。那张照片虽然有些暖昧,但并没有什么无法说清的地方。到时候,只要埃温你能站出来澄清,说当时你就站在旁边,没想到会被那个记者趁机拍照片就好了。”
埃温点头,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们澄清的!”
看着他,冉云岫终于有了丝笑意。这个粗线条的朋友,虽然有刚开始的惊讶,但第一反应并没有厌恶、躲避,反而是为他们着想。或者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西方国家对同性恋的宽容,但作为朋友,他还是觉得感激。
冉云岫在和埃温商量这件事的解决办法时,傅子澈一直坐在旁边,脸色苍白,但一语不发。此时,忽然冷冷地笑了一声:“你就这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
冉云岫克制着自己心里的怒气,平静地与他对视:“子澈,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除了是朋友,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再有类似刚才的行为,我们会连朋友都没得做!”
傅子澈呵呵笑着,眉眼间却充满悲意:“如果我站出来说,那张照片是真的呢?我是真的想吻你,如果我这么说了,你会怎么办?”
埃温跳起来:“子澈!你发什么疯?”
“我没有发疯!”傅子澈平静地看着冉云岫:“既然我的这份感情无法得到你的认可,你又何必在意我的名誉呢?让事实被揭露出来,让我成为别人厌恶的对象,不是更好吗?反正我是无法再做你的朋友了!”
冉云岫倏然闭上眼睛,那一瞬间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几乎让他丧失理智!傅子澈!傅子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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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天赶稿,把它们存入了存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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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再次睁开眼,冉云岫已经恢复了平静。
“随便你。”他转头,不再看傅子澈:“既然你不在乎,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是不是真的要走到那一步,有权选择的是你而不是我。”
他站起身,对埃温道:“埃温,我要上去休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