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名的金铺，见过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不计其数，定然不会弄个什么狗血的一见钟情，想来是古人对这样的诺言很是当真吧
“不知可儿妹妹平素最喜欢什么饰物？”华海安不知什么时候缓下脚步，与沈可并肩走在抄手游廊上。
“饰物啊……”沈可微微偏头，细细想过才道，“最喜欢的许是镯子吧”
“哦？”华海安眉梢微挑问，“为何？”
沈可被他问得一愣，想了半晌失笑道：“这我还真说不出……只是觉得镯子很是帖服，虽然没有头饰的繁复花俏，但是不必每日摘下戴上，无论做什么都安安稳稳、不声不响地环在腕上，让人很是安心。”
“这说辞倒是头一回听说。”说到首饰，华海安就来了精神，一扫先前的拘谨，渐渐神采飞扬起来，“我问过许多人，理由虽说五花八门，但归结起来都是一回事，就是好看。有人觉得自己手漂亮，就喜欢手串、戒指，有人觉得自己耳朵漂亮，就喜欢耳坠子，有人的头发浓密乌黑，最喜欢购置许多的头饰、簪钗，可你这理由可真是闻所未闻，因为服帖？”
“就是因为饰物都太光鲜耀眼，才更觉得那些含而不露的贴心，总觉得好的首饰，不该是那种随着时下好恶而走的，更该是简洁大方或是构思精巧，能耐得住时间和传承的。”沈可说着自己先笑起来，“我也是信口胡说的，你莫要在意。”
“你这话说得与我的想法真可谓是不谋而合，可我祖父跟我爹就只知道去弄那些个卖得好的东西，说我是瞎胡闹。”华海安有些忿忿。
“其实这也是个矛盾，做那些个好卖的饰物，省时省力不说，还能赚钱。可那些经过潜心研究做出来的饰物，你可舍得卖？”沈可问道。
“这我还真是不舍得……”华海安挠挠头道，“我做的那几样东西，要让我卖给人家，我还真是不舍得。一想到可能会被那些个不懂得珍惜的人拿去，戴个几次就丢开不用，我就心里不舒服。”
“也许，这就是生意和艺术之间的区别吧”沈可抬手轻触着探到回廊中的石榴花，拦住想帮她摘花的华海安，“别摘，长在书上才好看呢”
“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华海安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我记得那时候，你就很喜欢花，但要是我摘了花给你，你就总是会跟我不高兴，说那花儿都是长在树上的时候才是活的，摘下来以后就是死的了。”
听他开始回忆小时候的事情，沈可就有些不自然起来，她的记忆并不是完全清晰完整的，很多东西只要不接触到就不会想起来，所以对这种追忆往事的时候，总是有些避之不及。
“安哥哥，还是去看看你做的首饰吧，我都等不及要开开眼呢”
“就在前面了。”华海安抬手指着前面的院子道。
“呦，还弄得挺神秘，这门儿还是锁着的呢？”
“其实倒不是神秘，主要是怕下人们进去随便收拾，给我都弄乱了，我干脆就锁起来省事。”华海安面色讪讪地摸摸鼻子。
他将沈可迎到跨院的正房：“你稍坐，我去给你拿。”
不多时就拿出一个七层的紫檀木抽匣，一层层抽出来放在桌上，每一层内都铺着红绒布的衬垫，上面摆着不同的饰物。
“我这几年才刚开始学着做首饰，所以也没多少样成品。”华海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沈可细瞧那几样饰物，竟然清一色的都是镯子，让她心里不禁有些奇怪，七只镯子材质样式各不相同，有金包翠的，有掐丝缠枝花的，竟还有镂空透雕的。
她的手指在一个个镯子上流连而过，却都没有多做停留，只笑着赞道：“安哥哥的手艺真是没得说，心思也巧妙得很，这些个物件，可比市面儿上卖的强得多呢”
华海安虽然年轻，但观察力却不弱，他一直盯着沈可的面色和动作，见她的模样就知道毫无中意的物件，忍不住有些气馁地说：“我刚学了三年，手艺还不好……”
“安哥哥，手艺是用来表达思想的，而不是用来炫技的，学好技巧固然重要，但不要本末倒置，把技巧当作终极的追求目标，要记得，那是只为你的想法提供支持的。”沈可将那七只匣子轻轻地放回原处，“古语有云，返璞归真，大智若愚，可见事物的极致，并不是绚烂多彩，而是浑然质朴。”
华海安若有所思地琢磨着沈可的话，眼睛闪亮地说：“可儿，你果然跟小时候一样，总能说出些让人有所感悟的话。”
“什么感悟，我不过是混说的罢了”沈可忙掩饰道，“只是不知安哥哥为何只做镯子，都没做其他饰物？”
“因为我最喜欢的，也跟你喜欢的一样”华海安语意双关地说。
沈可垂下眼眸，当作没听懂华海安话里的意思，笑着打岔道：“那你刚才还说我奇怪，殊不知也是把你自己说进去了呢”
第一卷 侯府人少水深 第七十章 嬷嬷
第七十章 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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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海安刚才那句话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被沈可四两拨千斤地推开，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讪讪地摸摸鼻子道：“有些东西，自己喜欢才是真的，管旁人怎么想做什么。”
“安哥哥这话说得极是在理，每个人都有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未必是价值连城，而是因为其中蕴含的感情和寄托。”沈可微微一笑道，“要知道，很多时候，重要的不是东西，而是送东西的人。安哥哥若是在这上面多下下功夫，说不定能打开一条新的赚钱路子。”
沈可见华海安还是不甚明了的模样，又更详细地提点道：“再过些日子就是七夕，成双成对的、带有美好寓意的饰物，若是制作的心思精巧，再加上只此一对，甚至可以刻上双方名字或是一些定情言语的饰物，想来即便价钱较高，也会让人趋之若鹜的。”
华海安的眼睛闪亮起来，刚要开口说什么，外面传来丫头的声音：“爷、沈姑娘，老太爷请你们过去。”
“我们出来很久了，也该回去了”沈可将手中的匣子推到华海安的面前，“好生收起来，都是贵重的物件。”
从华家出来，沈云氏明显的心不在焉，无论是逛街还是买东西，不管沈可问什么她都说好，连总挂在嘴边要省钱的唠叨都不再提起。
所以沈可毫不客气地用沈霖给的银子，帮沈云氏买了衣料、鞋子、用物，身为沈家的当家主母，花自己夫君的银子也是天经地义的。
不过见她总是这样失魂落魄，回家之后沈可终于忍不住问道：“娘，华老太爷到底跟您说了什么，害得您从华家出来以后就神情恍惚的”
“额，没有啊”沈云氏掩饰道，“娘哪有神情恍惚……”
“还说没有？”沈可拎起桌上的一块布料问，“这块布料您打算做什么衣裳？”
“我？不是给你买的……”沈云氏话没说完，就看着那块布料张着嘴不知说什么才好，无论是颜色还是花样，都不是沈可能穿得了的，“这……这布料……”
“您不是说觉得这块好看，要买回来做衣裳的嘛”沈可故意这么说，见沈云氏瞠目结舌的模样，就知道她刚才在街上果然是半分都没走脑子的。
“娘”沈可搬着绣墩坐在她对面，盯着她的眼睛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我可以跟您一起分担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当年入京之后，就跟娘家断了联系，后来听说娘家那边遭灾，就求华老太爷帮忙打听，还有没有亲眷，今个儿他说打听到了消息，我娘家那边只剩大哥的一双儿女还活着，问我是要接济些银子还是干脆接进京来。若是依我本心，自然是接进京来最好，可……你也知道咱们娘俩的处境，如果是接济银子，虽说咱们随便省下些就足够他们过活很久，可两个孩子大的是你表哥，比你只大两岁十，小的是你表妹，还不满十岁，我就算给再多的银子也还是放心不下啊”
“娘，那就花钱雇人去把他们接过来，即便不能领进府，给租个小院儿安顿下，好歹都在京城，也能方便照顾。若是表哥想进学，咱们就给他请先生，若是想学个手艺什么的，说不定还可以送去华家做学徒，以后也能有个谋生路的法子不是？而且表妹如今年纪小还不觉得，再过几年，若是家里没个亲眷照看，她一个女儿家，万一受些个什么欺负，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沈云氏连连点头道：“可让什么人去才好呢……”
“这……”沈可也有些犹豫，自家的人没法指使，雇人的话直接卖了两个孩子也说不定，“依女儿看，少不得还要麻烦华老爷子了”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沈云氏将手中的帕子绞得死死缠在手指上，“都是我没本事……”
“娘，这话就别说了，我是你女儿，这是咱们两个的事儿”沈可说罢起身道，“我出面去求华老爷子，这样即便传出去，最多说我小孩子不懂事，念在亲戚情分上才去开口，也不会被说什么旁的闲言碎语的。”
“可儿真是长大了，能帮娘分忧了”沈云氏拉着女儿的手，满怀感慨地说。
“娘，这是为人子女应该应分的。”沈可安慰了几句，又吩咐夏初将下午买的物件都分门别类收好。
沈云氏这才发现，下午买来的东西，竟然有八成都是自己的，登时急道：“这……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给我？”
沈可装出跟自己无关的模样道：“娘，您不记得了？下午您说好看，所以就买回来了”
“啊？”沈云氏脑子里一片浑噩，哪里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可……这能不能拿回店里退钱啊？”
“娘，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敢不敢上街啊”沈可忙起身，边朝外走边说，“既然都买了，您就留着用吧，反正也该添置新衣了。”
沈可回房后闲极无聊，想起白天去看的首饰，心血来潮招呼书意铺纸研磨，根据自己记忆中看过的首饰，加上自己的想象和发挥，一口气画了好几张图还意犹未尽。
书意偏头瞧着道：“姑娘画的这首饰还真是新奇，这张有些像是钗子，可有不对，这个像是金栉，却又有些不一样，瞧着怪怪的可倒也好看得紧。”
“好看那你就拿去玩儿吧”沈可不过是突发奇想，自己都没当回事，过了瘾头就随手放在一旁。
“奴婢可不要，又不能打来戴，平白的浪费了”书意抿嘴笑道，“奴婢帮姑娘收好，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能用到呢”
主仆二人正在屋里说话，外头传来天巧的声音：“姑娘，宫里来了教规矩的嬷嬷，老太太请您到前头去呢”
宫里来的嬷嬷啊……沈可将手中笔丢进水呈中，溅出几滴混着墨色的水珠，自己离那宫门似乎是越来越近了。
第一卷 侯府人少水深 第七十一章 自梳
第七十一章 自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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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可改换了身儿素净的装束，一迈进瑾澜院的院门，就觉得有有一道犀利的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
她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只直视前方，见天巧早就已经在屋门口候着，上前微笑道：“还劳烦天巧姐姐在这儿等我，真是太不该了。”
“姑娘这话真是折杀奴婢了。”天巧忙挑起帘子，将沈可让进屋，然后轻声提点道，“老太太、二太太和王嬷嬷都在东边儿的纱橱内闲话呢”
沈钱氏也在？沈可心里升起一丝警惕，但面上半分不露，伸手拉着天巧道：“还是劳烦姐姐领我进去吧”说话间已经将手心儿里的珍珠坠子塞了过去。
“二姑娘又不是头一遭来，用得着麻烦天巧姐姐送进去？还是说这身份水涨船高，连架子也都跟着端得高起来了？”莲心从纱橱内走出来，略带轻蔑地看了沈可一眼道，“二姑娘若是不嫌弃，奴婢领您进去”
沈可冷眼瞥她，见她眉梢带着难以压下去的张狂之色，丝毫没给面子地说：“不用了，有天巧姐姐带我进去就是了，今个儿出来的急，没带赏银，不敢随便劳动旁人。”
莲心一张俏脸登时憋得通红，还没等想出什么话反击，就被沈可丢在身后不理，咬牙切齿了半晌，又不甘心就这么站着，只好拧身也跟进纱橱。
“给老太太请安，给母亲请安，见过嬷嬷”沈可乖巧地上前行礼，好像刚才在外间冷嘲热讽的根本不是她，借着眼角余光，看见在老太太右边下首处坐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打扮竟是跟白天见着的姜秋易类似，虽然发丝已经偶有花白，可还是梳得整整齐齐，编做一条发辫盘在脑后。
老太太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和蔼亲热，摆摆手道：“用不着这么多礼，过来坐。”
沈钱氏狠狠地剜了莲心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可儿，我昨个儿回娘家，你二舅母还问起你呢，说怎么也不见你去玩儿，可是上回被你表哥发病吓着了？”
“表哥的病怕见生人，上次就被可儿的冒昧造访累得发病，可儿哪里敢再多去打扰。”沈可心里恼火，不知这个沈钱氏到底又在耍什么花样，但还是在言语间撇清着自己的关系。
“咳，你这孩子，自家亲戚还说什么冒昧打扰，你二舅母可很是喜欢你，盼着你去呢”沈钱氏略有些讪讪地说。
“二舅母为人热情好客，但可儿不能那么不懂事，就着人家的客套话就总是上门搅扰。”沈可继续推开了她的话题，扭头道，“老祖宗，嬷嬷是来教孙女规矩的，不知安置在哪个院子住？”
王嬷嬷的目光似有意又似无心地瞥向莲心，话里有话地接言道：“还没安置院子呢，不知老奴可否劳烦沈二姑娘，帮着收拾个院落安置？瞧着贵府的奴婢都很是厉害，老奴也不敢随意麻烦。”
沈可知道这该是考校自己，见老太太神色间没有反对，就很是爽快地点头应诺道：“不知嬷嬷可有什么要求？”
“老奴不过是个下人，承蒙太后眷顾，才有幸来给姑娘讲解规矩，但终究还是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只求安身之所，不敢提任何要求。”王嬷嬷人消瘦高挑，剪裁合度的浅褐色宫装更是衬得她冷清孤高，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子疏离感。
沈可心里揣度着，瞧她的模样应该是个死板讲规矩的人，所以也不欲表现得过于热情，只微微颔首道：“既然这样，那就安置在与知园挨着的萏园可好？这样既方便照顾，我去学规矩也近便。”
“嗯，那院子虽然不大，但在后园的亭子上刚好能看见荷塘，院子里的草木也多，夏日里住很是凉爽。”老太太闻言点头表示赞同，“既然这样，可儿就赶紧去给收拾出来，这眼瞧着都该吃饭了，饭后总得有个歇着的地界儿。”
打扫屋子院落的事情自然用不着沈可操心，她对着几个婆子丫头吩咐过，将书意留下看着，自己快步回房找到沈云氏问：“娘，今个儿咱们在华家金铺瞧见的那个姜姑娘，她的头发很是奇怪，若说是个姑娘，偏偏发辫是盘在脑后的，若说是妇人，可还编着发辫。”
沈云氏见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