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宫里虽然锦衣玉食,可是人多地儿窄的,每日还有那么许多的事情要操持,真是累人不轻。”姜贵妃笑着应道,“所以你皇祖母自打来住过一次,就年年都惦记着来呢”
“临行前父皇还说,若不是政务缠身,也想来偷闲几日才好。”秦瑞顺手拿起身旁小几上的团扇在手中把玩。
“你皇祖母叫你一起跟来,也是因为担心你的婚事,虽说身在皇家身不由己,可娘娘和我都希望能尽量给你一些挑选的余地,毕竟是你的正妻,以后是要相互扶持一辈子的。”姜贵妃哪里听不出儿子的意思,“我知道你想努力学着处理政事,替你父皇分忧,可婚姻也非同儿戏,也不可怠慢了才是”
“儿子明白”秦瑞只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团扇,京中的那些个王公贵女,他又何曾见得少了,不管环肥燕瘦,都是一般的心肠和思量,只要有权有钱,她们就自然会高看一眼,实在是没什么值得他花心思的,而他最关注的,只有这个正妃的家族能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好处和支持,“皇祖母和母妃的眼光自然似乎不会错的。”
姜贵妃无奈地拍拍儿子的手,岔开话题道:“再过些日子就是七夕,你皇祖母的意思是,想在园子里热闹热闹。若不是我有孕在身,这事儿本该是由我来张罗的,所以我寻思着找你商议商议,你若是愿意,就把这桩事揽过来给由你来操办。”
这种琐碎的事情秦瑞并不感兴趣,但是他明白皇祖母的支持才是目前自己最大的凭恃,所以面上露出笑容道:“能给皇祖母和母妃分忧自然是不待说的。”
“如此甚好,到时候我挑几个聪明细心的姑娘去帮你一起筹办。”姜贵妃还是惦念着儿子的婚事,太后之前跟她聊起过几个中意的人选,她一心想让儿子能够自己好生相看相看,所以才特意安排了这样一出。
秦瑞心里略有些不耐,他不明白为何母妃总是为这些个没什么实质用处的东西劳心伤神,在他看来,有那个功夫倒不如像皇后那样,把精力放在对朝政的关注上。
不过这些话自然都是腹诽,不能也不敢说出来的,他面上只听话地应道:“母妃这般为儿子着想,儿子敢不从命?”
姜贵妃得了这句话,知道秦瑞即便心里不太耐烦,但却也会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这才露出笑意道:“你瞧瞧我这脑子,你都来了这许久,也想不起来让人给你拿东西喝,竟就这么干坐着说话。”
说罢就扬声道:“来人,把今儿早晨新做的桂花蜜藕粉端来,我早晨特意让你们冰起来的那份。”然后扭头朝儿子宠溺地笑笑,“知道你每天都过来,特意让她们做了备着的,你素来最爱吃的。”
秦瑞也不动声色地笑着,其实从八九岁之后,他就对甜食没有了兴趣,觉得那种甜腻软糯的东西,都是姑娘家吃的玩意,也许是因为这种心里抵触,让他渐渐的对甜食敬而远之,但姜贵妃却从来都不知道,每每还都如小时候一般总给他备着甜食。
不多时,就有一女子领着丫头端着托盘进来,来到秦瑞面前行礼如仪,而后起身端过托盘上的金丝白玉盏,放在秦瑞身旁的小几上,不易察觉地给秦瑞使了个眼色,躬身道:“大殿下慢用。”
“安阳姑姑怎么没歇午觉,这些个事情就让下人们去做就是了,还劳烦你亲自领人送上来,我可真是受宠若惊”秦瑞收到眼色,这才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
“你是安阳看着长大的,知道你在这儿她哪里还睡得着。”姜贵妃含笑看着儿子大口地吃着桂花蜜藕粉。
这名被唤作安阳的女子,是姜贵妃入宫前在娘家的贴身丫头,在姜贵妃入宫前自行削发,誓要跟随主子,太后感其诚心,破例许她入宫侍奉旧主。她对姜贵妃自然是忠心不二,而秦瑞也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甚至为了护着秦瑞还曾经险些丧命。
在秦瑞心中,安阳比自己的母妃还要贴心和亲近几分,也更加懂得和了解自己。就如他现在手中端着的玉盏,里面并不是甜腻的桂花蜜藕粉,而是略带清苦味道的木莲豆腐。
“娘娘就会拿奴婢取笑。”安阳笑着说道,“瞧着时辰差不多该伺候娘娘喝药,奴婢才着急地赶过来,遇见大殿下才是桩凑巧的事儿。”
说话间,又有人领着宫女端着托盘上前,盘内放着三碗一模一样的黑褐色汤药,进来之人屈膝行礼道:“叩见娘娘,叩见大殿下,奴婢乃御药房医女,今日娘娘的安胎药是奴婢抓药、煎药,未假手于人,奴婢先为娘娘试药。”语毕随便端起一碗喝下。
安阳也上前准备第二次试药,见姜贵妃的手指点在左边的药碗上,便微微颔首端起仰头饮下。
片刻后二人均无不适,秦瑞起身端起第三碗药,上前道:“儿臣伺候母妃用药。”
第一卷 侯府人少水深 第八十七章 震怒
第八十七章 震怒
姜贵妃抬手接过药碗,放到唇边刚一入口,就听得殿外传来喧哗声,和玉快步冲进来道:“娘娘莫要喝药”
后面又有宫女跟着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跪下道:“娘娘,大殿下,和玉姑姑来得急切,奴婢未及通传,请娘娘和殿下赎罪……”
安阳的第一反应先是从姜贵妃手中接过药碗,又递给她漱口的茶盏,不等那宫女把话说完,就开口喝道:“和玉姑姑又不是外人,用得着你拦着,没半点儿规矩和眼色的,还不退下去”
姜贵妃端起茶碗漱口,而后疑惑地问:“和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叩见娘娘,叩见大殿下,刚才事急无礼,还望娘娘恕罪。”和玉俯身行礼道,“今个儿沈家姑娘的药中被人混入了毒物,太后惦念娘娘,怕也出意外,这才忙打发奴婢前来查看,适才在门口听说安胎药已经送来,奴婢一时情急,才不经通传便闯入。”
姜贵妃闻言面色有些发白,惊魂未定地又端起茶盏漱口,却总还是觉得嘴里有些药物的苦涩,但又抬头看看那医女和安阳都无事,才道:“多谢娘娘的惦念,和玉也不用太在意那些个规矩。不过刚才医女和安阳都曾经试药,若是有碍怕是早已发作,想来该是无事的。”
和玉不敢大意,俯身道:“娘娘千金yu体,更是龙嗣在身,万万不可大意。奴婢来的路上已经打发人去请太医令龚大人,还是查探清楚才更安心。”
一直立在旁边的秦瑞此时也开口道:“母妃,和玉姑姑说得极是,还是等医令大人诊脉过才能安心,不然儿子也放心不下。”
正说话间,外面已经有人进来通传:“娘娘,太医令龚大人在外侯见。”
安阳招呼宫女在竹榻前安置好木架的纱幔,只将姜贵妃的右手露在外面,又用丝帕覆上,才亲自出去请医令大人入内。
龚大人入内见礼,告了声罪,先上前给姜贵妃诊脉,片刻后道:“娘娘yu体无碍,请允臣查验残药。”
他接过安阳捧来的药碗,先是微微晃动查看颜色,又放到鼻下轻嗅,最后用小指轻沾一点儿药液放入口中细品,眉头登时就紧皱起来。
安阳见状紧张地问:“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水榭内鸦雀无声,气氛十分凝固紧张,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太医令,等待着他的回答。
龚大人额头上已经渗出薄汗,微微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开合了几下还是未能吐出半个字,最后扭头对安阳道:“能否劳烦这位姑姑,将熬药的药渣拿来给下官查看。”
姜贵妃躺在纱幔后的榻上,手紧紧地抓着丝帕,虽说早就知道孕期定然凶险万分,可是一想到自己刚刚差点儿将那有问题的安胎药一饮而尽,她就觉得后脊背发冷。
秦瑞坐在榻边,抬手覆上她的手以示安慰,轻声道:“母妃莫要担心,咱们等医令大人查看清楚再说。”
安阳将药渣捧上来,太医令细细翻看,众人都在等待着结果,此时外面又传来通传声:“太后驾到”
“叩见太后”
“都起吧”太后沉着脸入内,先朝屏风后吩咐道,“瑞儿,水榭上风大寒潮,陪你母妃进去歇着。”
姜贵妃虽然很想知道结果,但却不敢违背太后的意思,片刻不敢耽搁,起身行礼告退。
待姜贵妃和秦瑞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太后才凤目流转,在水榭内环顾一周最后落在太医令的身上问,“敏灵,如何?”
医令龚大人听到太后唤自己的名字,更是心里紧张,以头触地道:“回娘娘,臣无能,尚未得出定论,正在查验药渣。”
“那你就好好查清楚,吾在这儿等着”太后说着就坐下身子,看着他说,“还愣着做什么?”
龚敏灵趁着起身的时候,偷偷用袖子抹去额头密布的冷汗,又在药渣中翻看片刻,斟酌过用词,小心翼翼地说:“回禀太后,贵妃娘娘的药渣毫无异样,乃是微臣所开安胎药方分毫不差,但适才查看药汁,却发现骨筋草一味的分量加重了许多……”
“骨筋草?”太后声音上挑,皱眉问道。
“骨筋草又名安胎,乃是常用的安胎首选用药,其性温涩,少量可温脾安胎、益气升提……”
“你休要跟吾说那么多药理,只说这碗药若是喝下去,会如何?”太后不耐地打断他的话,厉声问道。
龚敏灵觉得口舌干涩,用力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深吸一口气道:“若是分量极重,立时不会有任何不适,但会造成胎死腹中亦或是胎儿形异,难以存活……”虽说是提前鼓起了勇气,但龚敏灵的声音还是越来越小,丝毫不敢抬头,却还是觉得太后的目光满是威严地落在自己身上,那种无形的压力使得他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提不起来。
太后一直没有说话,其他人自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龚敏灵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顺着鼻梁滑下,聚集在鼻尖,啪嗒、啪嗒地滴在汉白玉的地面上,摔得四分八瓣儿,像一记记重锤砸在他的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后终于开口道:“来人,把澄瑞宫给吾四面封了,所有上午在宫内的人,都给吾一一的查”
太后的声音很稳,也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但是却又一股子威严自在其中。
和玉立在她的身边,见她的手正死死地抠住椅子的扶手,还微微有些颤抖,知道太后这回是真的气急,也不敢怠慢,亲自下去安排了诸多事宜,才回来劝道:“这次贵妃无事,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娘娘也请放宽心思,莫要气伤了身子。”
太后坐定不动,半晌之后道:“这十来年后宫安然无事,似乎让有些人觉得吾心慈手软了是吧?和玉,这次你给吾彻底的查,宁可错杀也绝不能姑息,让那些个暗地里蠢蠢欲动、起了别样心思的人都瞧瞧,这后宫到底在谁的掌握里。”
第一卷 侯府人少水深 第八十八章 暗示
第八十八章 暗示【向更新票致敬的加更】
感谢书友110126231607109投出的更新票,之前没能兑现,这章说昨天加更结果被我折腾到现在才写好~不过完了总比不加更好是吧(似乎实在太会自我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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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震怒之下,碧溪苑中人人自危,各宫各院也都约束下人,一时间偌大个园子,竟是鲜能见到有人走动,间或闪过一个人影,也都是步履匆匆,似乎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似的。
澄瑞宫内情形如何,谁都不得而知,但是这场清查行动,已经从澄瑞宫为中心向外扩大,一队队禁军在苑中穿梭,各自到达自己的岗位,几道隔墙的门口也都驻兵把手,苑内的气氛登时从清冷变得紧张异常,好似一匹绷紧在绣架上的绸布,稍有外力作用,就会被应声撕成两半。
沈可已经醒来许久,因为天气热,所以纱幔是挂起的,正好能瞧见书意坐在床尾的小杌子上。但她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动,也没有开口唤人。胸口还是有些沉闷,但那种恶心欲呕、心跳如擂鼓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看来那解药着实有用。
在屋里环顾了一圈,她不知该把视线投向何处,最后还是重新落回到书意身上,见其正在绣一方丝帕,青白色的帕子上只在角落绣上几丛翠竹,这会儿正在绣“意”字的最后一笔,眼看就要大功告成。
“干嘛弄得这般清冷素净?”
书意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跳,回头见沈可正瞧着自己,笑着收了手中的丝线道:“大热天的,素净些耐看还清凉不是一时绣得入神,竟是没听到响动,姑娘可是要起身儿?”
沈可摇摇头:“先不起来了,左右是在养病,难得能光明正大的偷懒不是。”说罢又幽幽叹气道,“外头也不知如何了。”
“奴婢刚才听前头的宫女说,太后和太医令大人都去了澄瑞宫,大殿下也在那边,没多久禁军就开始把守各处,想来是果真事发了,只是贵妃是否躲过一劫,如今却是各有各的说法,也没个确切的消息。”
“安云那边如何?”
“那丫头倒是着实被吓得不轻,中午给她喝了宁神的汤药,这会儿估计正睡得沉呢”书意见沈可撑着身子似要坐起,便上前在她身后塞上个靠垫,顺手捋捋略有些褶皱的衣襟,“姑娘放心就是了。”
“早晨听得安云的意思,那去下药的宫女是个胆小怕事的,难保她扛不住招认,追查到荷塘的话,我怕会牵连到她。”沈可垂眸苦笑道,“到时候岂是我能保得住她的。”
“真是难怪姑娘身子总养不好,总是思虑这般重,多好的身子都被累坏了。”书意起身搬过炕桌,“奴婢昨个儿在斗橱内瞧见有揽胜图,奴婢陪姑娘掷骰子可好。”
见沈可没有反对,便取出一幅卷轴在桌上摊开,而后翻找片刻道:“真是奇了,这橱里竟没有陀螺,奴婢去外头找找。”
沈可无可无不可地将目光落在揽胜图上,这是种类似现代飞行棋的游戏,图上画着各处名山大川、出名景致的标志,最多可以四个人一起,转陀螺或是掷骰子来决定出发点和行动的步数,看谁能最先到达京城的宫门口为胜。
要说宫里的东西就是比外头的精致,那图也都画得很是有心思,沈可忍不住凑近细看,竟发现每一处景致的门口,都用蝇头小字在两旁题着诗句,或咏景或抒情,瞧着不似历代名句,倒像是出自画图者之手。
“不过是个消遣玩物,倒还着实花了不少的心思。”沈可轻声自语,“只是不知是谁这般闲来无聊。”
门帘被人猛地甩开,书意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进来道:“姑娘,奴婢在厅里透过窗子瞧见,和玉姑姑领着一队禁军正朝这边过来呢”
“慌什么”沈可喝道,“这边又不止咱们一个院子,即便真是来咱们这儿,也用不着这样。”
她微微撑起身子,也探头朝窗外望去,却只瞧见个禁军队伍的尾巴。她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扭头对书意道,“去把剑萍和剑荷都叫来,炕桌搬到地上,你们掷着玩儿起来,我看着解解闷。”
书意刚才虽然劝说沈可不要思虑过重,但是自己心里还是埋下了不安定的担忧,一见有禁军过来,就先兀自慌了手脚。这会儿见沈可镇定自若,她也觉得自己太过失态,面色有些讪讪,忙上前将炕桌搬到地上放好,出去将剑萍和剑荷叫进来。
三个人在床前转陀螺玩儿揽胜图,沈可则歪在床头看着,偶尔见谁凑到个受伤休息之类的,也跟着凑趣取笑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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