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慧原本得意,不经意间扭头看到那位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的小女朋友正撅着嘴冲他发脾气,男孩子被缠的不耐烦,感觉到福慧的目光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顿时,福慧觉得刚才干的事情有些二而且缺德,不过下一刻她做了个异常明智的决定,转身,扭头——作出此事与我无关的无知摸样。
临下车时,男孩子已经被折磨的举双手投降,一副随便你处理的摸样,非常无奈,有那么一刻,福慧顿觉熟悉,嘴角动了动,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出了地铁站,福慧发现,竟然又下雪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如同挥动着翅膀翩翩起舞的夜光蝶,给暗沉的夜色抹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震撼人心般的美丽。
铁灰色的路面为莹白所覆盖,一路走下去留下长长的脚印,福慧摘下长年不离手的手套,虚空中,她伸展手臂,雪花落在温热的手掌上,丝丝缕缕的凉意渗进肌肤,虽然慢而微薄,但却是真真实实地感觉的到的。
那一刻,心情变得格外的好,步伐也不由变得轻快了几分,甚至像少女般蹦跳着走了几步,感受到路人诧异的目光,她背过身,敛眉正色,然后神色如常地迈步回家。
穿过马路,拐弯踏上通向居住小区的分道,福慧原本算得上轻快的脚步蓦地顿住,抬眸。
阿迟!
小区前略显昏黄的路灯下,他远远站着,背对着福慧,可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穿着冬日最常见的深色大衣,原本宽大臃肿的棉服,罩在他高大挺拔的身躯上,竟生生被他穿出一种清隽非凡的感觉来。
像是感觉到福慧的注视,他转身,抬眸,视线对上她的。
寂静的雪夜里,雪花簌簌而落,一男一女隔着不算近的距离摇摇相望,谁也不急着靠近。
福慧就那样静静站着,没有后退也没有前进,好像根本忘记了本来的目的,又好像怕那是一个梦,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生怕惊扰了梦中的人儿。
可是纵然是梦也是会醒的,沈迟皱了皱眉,掐灭了夹在指间的烟,快走几步来到仍然怔忪的福慧身边。
“我有些事情问你,找个地方聊一下?”
询问的的措辞,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福慧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跟在他身后进了一家咖啡馆。
低调却奢华的装饰,环境优雅异常,浓郁的咖啡香弥漫在空气中。
沈迟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那样安静的角落,几乎可以用僻静形容,衬着他翻看咖啡单空隙,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福慧偷偷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雪下的似乎更大了,隔着厚厚一层玻璃,似乎能听见雪花簌簌而落的声音,她侧首瞄了一眼对面的沈迟,发现他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也正打量她,不由尴尬地别开脸。
“你说有事情问我,什么事啊?”福慧没话找话,重新套上手套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沈迟没有立刻回答,默了默,像是在想如何开口,稍许,“你……”
刚出口便被侍者打断,“一份黑咖啡,一份热咖啡陪一份奶两份糖。”侍者语气轻快地说完,看一眼表情怪异的男女,迟疑着开口,“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沈迟不悦,皱眉,冷冷地扫了聒噪的侍者一眼。
事实证明沈迟的威慑力是无处不在的,侍者被那眼神冰的一抖,无比痛恨一时控制不住的花痴,识趣地告退。
福慧同情地看一眼受伤的侍者,抿一口热热的咖啡,看一眼沉着脸不说话的沈迟,将方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到底什么事情啊?”
沈迟冷冷看她一眼,避而不答,“先喝东西吧。”
福慧嗯了一声,听话地低头喝咖啡,热热的咖啡下肚,那股热气沿着胃部延伸到四肢百骸,整个人都变得暖暖的,分外舒畅。
沈迟看着她那样一口接一口地抿着咖啡,自己却没有动的意思,反倒套了一支烟出来,摸打火机的时候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打消了抽烟的念头,只在烟盒上点了点。
待福慧再一次再抿咖啡的间隙抬眼偷看他的时候,沈迟开口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之前他就抽了许多烟,又许久没有说话,此刻开口嗓音有些暗哑低沉。
福慧被他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有些懵,不过她还是老实回答,“大概九月底吧?”她有些不确定地说,“当时还有些热,夏天还没完全过去。”
好像对福慧的回答很不满意似的,沈迟淡淡瞥了她一眼,别过脸透过玻璃墙看着外面的雪景。
许久。
他像是酝酿好了情绪,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地,突然发难,语气却淡,“你九月二十五抵达上京,次日早上八点三十六分出现在鼎丰大厦前的小公园,整整一个月,从无间断。”他深吸一口气,抬眸看福慧,锁住她的目光,“告诉我,江福慧,你为什么要以那种方式出现在那里?”
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为什么?
江福慧,到底是为什么?
58、给我一个原谅你的理由2
福慧被打的措手不及,一时间慌乱的不知所措,挣扎着解释,“我……我去散步……”
简直鬼扯,这样白痴的回答,连她自己都不信,脑袋被门挤了跑那么远去散步!
不经意间,福慧瞥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活脱脱等着看她笑话似的,那一刻,理智回笼,蓦然意识到他话中的漏洞——九月二十五号,每日八点。
连她自己都糊涂的日期时间,他却那样的清楚!
福慧震惊,“你调查我?”
短短四个字,三声上扬,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她多么希望他否认,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可是他没有,沈迟偏过头,躲过福慧灼灼的视线,沉默。
此刻的沉默无疑就是默认。
福慧简直震怒,“你竟然调查我?竟然调查我?竟然找人调查我?”
似仍然不能置信,那一个问题被她一连重复了三次,最后一问愤怒已经消弭不见演变成莫名的沉痛。
那样的语气引得沈迟回过头看她,眼底沉寂着莫名的伤感。
“沈先生!”福慧沉声,“高高在上的鼎丰国际总裁,沈迟沈大先生,拜托你能不能留一点尊严给我,即便卑微如我江福慧,也是有那么一点自尊心的。”
沈迟最烦她叫他沈先生,每听一次都胸闷异常,简直喘不过气来,堵得难受。此刻福慧总裁、沈大先生这样一番连讥带讽,瞬间,原本就不算好的脸色铁青,眼底聚起汹涌怒火,出口也毫不留情,“尊严?”沈迟冷笑,“江福慧,十四年前你第一次不辞而别的时候想过我沈迟的自尊吗?八年前你又一次不辞而别的时候又想过我的自尊吗?你口口声声问我要求所谓的自尊的时候,曾经考虑过我的感受我的尊严吗?”
他一通逼问声色俱厉,顿时,福慧怒火全无,只觉理亏,喃喃着解释,“那不一样,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沈迟步步紧逼。
福慧被他的气势镇住,词穷,垂死挣扎,“反正就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她这个样子倒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女孩,哪里有半点气势,半点可信度可言。
再次看到这个样子的福慧,沈迟有些心软,低语,“我也不想这个样子。”
江福慧,是你逼着我非要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逼着我非要以这种方式了解那些本应由你亲自告诉我的往事。
“算了,”沈迟轻轻一叹,又道,“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要个你讨论这个的。”
福慧整颗脑袋几乎趴近咖啡杯里,闻言,抬眸看了沈迟一眼,再也不敢接话,鸵鸟般又埋首咖啡杯。
沈迟看了她一眼,继续发问,话题辛辣,“江福慧,在蓝瑟你是故意躲着我吧?”
福慧惊住,蓦地抬头,反驳脱口而出,“没有!”
“是吗?”沈迟看似不经意地反问,“那你每天溜那么早干什么?”
“哪有,我经常加班来着。”
沈迟满意地笑了笑,继续发问,“后来是不跑了,天天加班,我不下班你也不动。”沈迟似笑非笑看她,“江福慧,你这又是为了什么,等我下班吗?”
福慧被他逼的额头直冒汗,紧张的无以复加,眼看无力招架,只不甘心般苦苦挣扎,“我喜欢加班。”
话一出口,福慧恨不得立时死了,哪个变态会喜欢加班啊!
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沈迟竟然也不生气,看着福慧那般窘迫,脸色反倒好了些。
沈迟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默了一会儿,没有再逼福慧,酝酿着下面的问题。
此时,福慧一颗提到喉咙口悬着,感觉怀中抱着个地雷,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爆炸也不能扔,只能乖乖抱着,痛苦异常,生怕沈迟再问出什么爆炸性的问题来。
“要不要再给你来一杯咖啡?”
出乎福慧意料之外,迎来的不是沈迟的厉声逼问,反倒是温言询问。福慧狐疑低头,下一刻,真的恨不得立时死了算了。
她一个劲抿着的咖啡杯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多么可悲,在沈迟面前总想做的好些的福慧,又一次丢脸了!
“不用了,不用了。”福慧慌忙摆手。
“waiter!”沈迟打了一个手势招来侍者。
“真的不用了。”福慧急于澄清。
沈迟面无表情看她一样,“我的咖啡凉了,顺便给你加一杯而已。”
福慧哦了一声,讪讪闭嘴。转眼看到他满满的咖啡杯,黑色液体逸出丝丝缕缕的热气,一时间,心底酸酸涩涩的竟然有股莫名的感动涌出。
面前这个男人,当他还只是个男孩子的时候,当他还是她的阿迟的时候,就一直是那个样子的,虽然嘴巴上凶她,可是总是细心照顾着她,哪怕是一点的不适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小时候,她有爸爸,惹出天大祸端都有爸爸顶着,所以她才一直那么横冲直撞的。
后来,爸爸不在了,她有阿迟,那个男孩子虽然时时凶她,但是只要他抱着她说“没事”,好像天塌下来他也能顶着,真的会没事一样,所以她才会没心没肺,无忧无虑地度过了那几年的大学生活。
正因为是有了那样几近完美的庇护,她初到异国他乡时才会那样的不适与痛苦吧。
上苍是公平的,在某些阶段缺失的磨难总会以以其他方式在另一个阶段出现。
现在,爸爸不在了,阿迟也不再是她的阿迟,而她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江福慧了。
时间,那么强大,悄无声息地将一切改变,在你还来不及察觉的时候沧海已经化作桑田。
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福慧面前,逸出的醇厚香味刺激着她的味蕾,可她此刻只想逃离这样的物是人非,用最快的刀斩断包围着她的重重迷雾。
她挣扎着张了张口,可是竟真是没出息到连一个字都蹦不出口,只好偷偷瞄他。
不知何故,沈迟竟莫名地来了兴致,端起乳白色的烤瓷咖啡杯放到唇边,闭了眼,微微吸了一口气,眼眸睁开,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黑色液体——竟是品起咖啡来了。
福慧看的眉头直皱,一张小脸几乎皱成一团,好像那又苦又涩的液体到了自己嘴里,她端起自己的杯子狠狠灌了一大口,才将那莫名生出的苦涩感压下去。
福慧大小对苦的食物无爱,更别提苦的令人肠子打颤的黑咖啡了。
“阿迟,来,我给你加点糖。”福慧拎着糖罐子作势往沈迟的杯子中倒。
沈迟眼疾手快,一把将自己的杯子移开,顺便讥讽她,“什么咖啡到你手里都是糟蹋了,照你那喝法再好的咖啡也是一个味儿。”
福慧也不在意,不依不饶地,将半罐子糖倒进那黑乎乎的液体里才肯罢休。
当年她呵呵傻笑的摸样已经那样遥远,福慧瞄了瞄糖盒,又瞄了瞄一脸云淡风轻的沈迟,恰好遇到他的视线,偷看被抓个现行,福慧讪讪,“我加点糖,你要不要?”说着真的像模像样地又舀了两勺糖放进自己杯子里。
“半盒子的糖都进你杯子里了,也不嫌腻。”沈迟皱了皱眉,同时将自己的杯子推了过来。
福慧也不过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半点都没想过他会当真,而且会允许这么没品位的事情在他沈迟身上发生。
咖啡馆里点了黑咖啡,然后再加糖?福慧有些傻。
沈迟看一眼傻掉的福慧,点了点下巴示意:还不快点!
福慧反应过来,恶作剧般地将剩下的被盒糖一股脑儿全倒了进去,完了还搅了搅,以非常恭敬的姿态递了回去。
她从来都是那个样子的,表面上对他顺从的不得了惟命是从的样子,可是小动作层出不穷永远有办法弄得人哭笑不得。
沈迟接过杯子时,手指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滑过福慧的手掌,温热的触觉,衬着她的手那样冰冷。
好好的一杯咖啡被她毁了,照着沈迟的脾性肯定是扔在一边连看也不看一眼的了,没咖啡可品就该说正事了吧,不然,这样跟逼供似的氛围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出乎意料的是,沈迟竟就着接过的杯子当场抿了一口,虽然只是那么轻轻的一抿也惹得他眉头皱了皱。
福慧再次傻眼,现在她竟不了解沈迟到这个地步了,真是彻底没法了,福慧认命,心中默默开始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她也不算笨,甚至可以脖子上顶着的那颗脑袋还挺聪明的,但是只要在他面前,智商就会降低,好像出门没带脑子一样——完全无力招架!
沈迟出身上京名门世家,涵养极好,端着咖啡的手指起落间有股别样的优雅,看似随意却是含蓄而不做作,尽显名门贵公子的做派。
福慧焦虑不安,脑袋扭来扭去转个不停,偶尔瞥到他细致文雅的动作,不知第几次忘记数到第几只羊,只得从头来过。
一只羊,两只羊……
福慧在心中苦笑,他那样的举止做派,她怎会蠢到以为不过是家境殷实的普通男孩子呢?
福慧透过玻璃墙看着外面铺天盖地的大雪,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叮——”一声,烤瓷咖啡杯与岩石桌面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单音。
心思飘忽的福慧回头,对上沈迟的视线,他面色平静,福慧看着不禁打了个激灵——真正有些害怕起来。
福慧垂首,微微启唇,深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抬头,微微笑着面对沈迟。
沈迟单手支着下颌,另一手放在光亮鉴人的岩石桌面上,手指合着莫名的节拍轻轻敲击着石桌,仔细看的话,他的手很漂亮,色泽温润,干净无瑕,五指修长,透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就是这样一双手,曾深深地拥着她,在她无数次伤心难过时给予她安慰,可是,现在这双手的主人现在一点也不属于她了。
他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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