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不和你说话?”
吴越突然笑了,笑得比刚才更加沮丧,已经是一张绝望,慢慢转身,竟然早已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问的好,当年我怎么就不知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连一句为什么也不问就这么走了?”
“到底为什么!”,若娴见吴越如此也有些失控。
“你想让一个哑巴对你开口说什么?哈哈……哈哈……”,吴越走了,早已看不见她的背景,那笑声却还在继续。
是啊,现在知道真相还有什么用?
我是不是也该求一个真相了?不,我已经知道了,而且为这个真相做好了决定,不会再回头。
紫禁城。
“我与皇上有要事要谈,你们退下。”
总管太监不禁一怔,怡亲王一向最知礼节,为人谦逊谨慎,今日怎么如此放肆。皇上就坐在榻前,他竟然下令驱走下人,至皇上于何地?的确,一般只有傀儡君王和大权实际掌握者之间才会有这样的桥段。
总管太监虽知怡亲王深得皇上信任,可跟了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不敢擅自决定,看向雍正。雍正正歪在榻前有意无意的翻书,冲总管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
安静了。屋子里只剩一个假意翻书的皇上,和一个紧握双拳的王爷。
这时,胤祥才突然跪下行礼,“臣弟请皇上下旨,赐臣弟一死。”,这就是你终于做出的那个可以同样改变自己命运的决定?
雍正继续看书,也不看他,还时不时的翻页,只是眯起右眼,半天也不眨一下,双目虽在看书,却只盯着一处。
胤祥没有催促,也没有重复,刚才紧握的双拳也已完全放松,挺直身子跪在那里,一副抱定决心绝不回头的样子。
雍正不是不清楚自己这个弟弟的性情。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以为起码你可以等五年,没想到只有三年。”
胤祥听得懂雍正在说什么,只是此时不适合开口,只要不是他表明“同意”还是“不同意”的话,都不用去接,自己这位四哥的口才不容小觑,现在开口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雍正一笑,也是看懂了胤祥的打算。
“看来你是想清楚了。”
胤祥依旧没有回答。
雍正口气一如的平静却开始进入正题:“你就不怕等你回去时,有人长着一双已经听不见的耳朵的脑袋已经没有了。”,只此一句话,没有丝毫改变平静的语调,雍正已经将意思与立场表达的非(http://www。87book。com)常清楚:你在她身边安了人,我却是在你和她身边都安了人。你想胡来,这就是后果。
“那臣弟更要谢皇上成全,这样,臣弟就更是走的无牵无挂了。”
“呵呵……我是留你在我身边太久了。”,这话在别人看来是一个帝王的提示与警告,它可以理解为: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你在我身边了。但在胤祥看来它只是一句潜台词,雍正只是想说:你在我身边太久,太过了解我,知道怎样对付我的责难,所以才有此一句,谢我的成全。
“唉……”,雍正慢慢地坐起身,慢慢地摘下眼镜,却突然狠狠的把书摔在胤祥脸上:“你怎么还是这么感情用事!”,这位皇帝当真可谓“圣意难测”。
“感情用事?四哥说的好!我就是感情用事,”,胤祥也突然提高了嗓音:“如果不是我感情用事现在坐在这南书房里的人就不会是我们,就算是我们也不一定谁在榻上,谁在跪着!”
“你放肆!”,雍正一阵咳嗽,他实是没想到胤祥会说出这种话。他知道,胤祥一定这么想过,可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当着自己的面说了出来,还是在这么多年后。
(妈呀,光顾着让胤祥豪迈了,可雍正发飙后,阿祥怎么接啊?先这样吧,明儿再说)
完结倒计时7
“你放肆!”,雍正一阵咳嗽,他实是没想到胤祥会说出这种话。他知道,胤祥一定这么想过,可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当着自己的面说了出来,还是在这么多年后。
不论雍正下过多么决绝的旨意,有过怎样无情的决定,我们都必须承认,雍正是一个不爱发火的人,起码在表面。如今,为了地上跪着的一个人的一句话,他发火了,不可收拾,无法忍耐。
“我是放肆,四哥看着我长大的。我不是不会放肆,可该我放肆的时候我可有多走一步,多说一句?就连……如今,也该我放肆一次的时候了。”,跪着的人丝毫没有一丝退让,虽然他不是不知道榻上的人生气会有怎样的后果。
“怎么,后悔了?”,雍正一只眼微微眯起,一只眼却狠狠地瞪着胤祥。事情过去十年了,他依然无法释怀,只因一句话,他定要向这个对自己绝无二心的人要一个交代,“当年那么潇洒是放弃,现在后悔了?拼了命的帮我,如今后悔了?我还记得那场大雨中,你浑身湿透的接旨,若娴当场昏过去,你面不改色反略有笑意的进宫见皇阿玛,怎么,如今后悔了?”,雍正连着问了四个问题。他不是不知道,就算胤祥后悔又能怎样,仍是什么也改变不了。他早已坐稳皇位,别说胤祥即便后悔也不会有不忠之举,就是有,他又能做什么对自己有威胁的事。但雍正终究还是要一个答案,正因为那人是胤祥才必须要一个答案。
胤祥的喉结颤了一下,一声冷笑:“皇阿玛,皇位,四哥,兄弟,野心,自己……这一生,我究竟为了谁而活?”,胤祥不像是在回答雍正的问题,倒像是再自问,再发泄:“我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谁呀!”
雍正冷冷的看着他,面无表情,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那是胤祥,他的十三弟,自己唯一可以认为是兄弟的人。“但说无妨,不论真相是什么,今日,四哥只求你一句真心话。你……可有后悔?”
胤祥淡淡的闭上双眼:“遗憾……是有,后悔……却无。如果时光倒流,我还选这已经废了的身子,还选十年的圈禁,还要让四哥坐在这南书上的榻上!”
雍正不爱发火,更不爱表现出激动的情绪。如今,他紧紧握住双拳,双眼亦是紧闭,但眼皮却是在不断的颤抖,还有那无血色的嘴唇。在他的心里,虽不说时时在想,起码心底总有个死结:我对不起老十三!可雍正心里也很清楚一点: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倒流,他和胤祥一样不会改变决定,他依然会要胤祥助他登位。不管皇阿玛的本意究竟是什么,不管他的十三弟究竟想要什么。可雍正再怎么说也是个人,一个兄长,天地良心,胤祥对自己如何,谁还能比自己更清楚呢。
“今天突然提到这些到底要如何。”,雍正知道胤祥不是一个翻旧账邀功的人,定然是有他的苦衷。
“四哥,请恕胤祥无礼,这般称呼您。臣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求四哥诏告天下,怡亲王过世,仅此而已。就当是看在我和四哥这么多年情分上,就当是四哥让胤祥放肆一回,就当……”,胤祥咬了咬牙,“就当……是你欠我的!”
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此刻,胤祥是紧张万分,他从未对四哥说过这样的话,心中除了紧张,不安,还有无限的愧疚。自己竟然对四哥说出这般话,虽然这不称为忘恩负义。而雍正此刻却反而感觉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这么多年,他一直很确定胤祥对自己绝无二心,他也相信即使重回当年,胤祥依然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可他知道自己欠下一笔债,心债。胤祥越是不说,过的时间越长,他心中的不安,不忍就越多。而且,以一个英名帝王视角,胤祥越是隐而不发就越是不知道他爆发时会有怎样的后果。
“你……真的甘心?”,雍正是真心这么问,以同是皇子的身份,以四哥的身份,放弃了那么多,毁了自己一生,只换的一个假死的诏书,老十三,你究竟图什么。
“哼,不甘心又如何。不过四哥,胤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现在真的没有委屈,没有不甘。若说以前,是有过的,如今真的没有,一点都没有。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拿皇位跟我换,我也还是会求四哥下旨,让我和她过幸福的下半生。”
“幸福?怎么幸福,何来幸福?她一见你就听不见,你就让她聋一辈子也要在她身边?还有你,就算我下旨如你所愿,以你的……”,雍正突然说不下去了,不是生气,是心痛。
胤祥一笑:“是啊,以我的如今的身子,就算四哥成全,想也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无尽苍凉,无尽感慨,没有英雄的大气与豪情,只有无奈,无力。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如此,”,雍正很少不用命令,而用苦口婆心的方式让别人改变主意。“现在和她在一起对你对她有什么益处?你既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何苦让她为你伤心难过?再说,像过去的三年那样又有何不妥。”
“四哥,我们走了二十三年才走到今天。您知道我来之前她对我说了什么吗?我突然感觉,我们在一起二十三年才终于认识了对方。好容易走到今天,却任它这样流走,就太对不起那过去的二十年了。”
“好一个‘二十三年’,用二十三年换你命中最后一段时间,可值得?”
“一天也是值得。”
雍正转过身,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府中有最好的太医,最珍贵的药材,你也不是什么大病,无非是早年落下的毛病,安心静养没什么大问题的,出去可就不一样了。”,雍正还在尽力劝服胤祥,不愿让他的十三弟这么早的……
“留在府中就算再活一百年,和过去的二十三年又有何区别?”
“看来你是不会回头了。”
“请四哥成全。”
雍正长长的叹出一口气:“走出这个门,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不要让我再听到和你有关的任何事,不然我就让你为今天的决定悔不欲生。”
“胤祥,谢四哥。”,一个颤抖的身体向一个颤抖的背影最后一次行大礼。
正要起身,雍正突然要开口:“此事绝不可张扬,以后她的耳疾你只管到善安堂找林大夫即可。”
“善安堂?林大夫?上次为若娴诊断出耳疾的不就是他?”,胤祥一脸惊奇。
“你以为她那是什么病,是哪个庸医的瞧的出,治的好的?我说过在你身边她身边都有我的人,你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他为你解释病症时说的话,你就没觉察出有异?”
胤祥稍一回想变觉察出来:“似是和以往大夫不同。”
“岂是不同,林大夫是学过西洋医术的,上次弘时在外受伤便是他所救,我本想让他入宫可他不愿,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以后她的耳疾只去寻林大夫便好,其他人……”,雍正是想说,其他人未必能治的了她的病,可他毕竟是雍正,对他而言太过关心,深情的话都仿佛不该出自他之口,可事事总有例外,比如对于这个他一生都不必费心,却总也降不住的十三弟。见胤祥抬头,雍正赶紧改口:“以后不要到处寻医,弄得满城风雨,否则,刚才的话,朕说到做到。”,还是一如既往的威严,不容置疑,尽管此刻是一颗不舍又无奈的心。
胤祥没有回答,略显无力的缓缓站起身:“四哥的恩情,今生胤祥无以为报,最后能给四哥的只有一句劝说;望四哥,千万保重身体。”,礼已行过,话已说完,转身,出去。
以后这个人和我无关了。但有些人无论怎样淡言,怎样“绝情”,总是亲人,总是兄弟,总是恨之入骨却还是一心为着你的人。
以后这个地方和我无关了。我本来不会离开这里,只要再重情些,或是在薄情些,就会住在这里一辈子。可回想过往一生,既然还会重复当日的选择,既然只有遗憾并无后悔,那又为何质问苍天亏待于你?有些东西,注定不是你的,让你误以为是自己放弃了它无非是上天给你的一丝安慰,然而你与之无缘,才是真正的天意。逆天而行,只有万劫不复。皇阿玛,儿子谢谢您。
以后一切都与我无关了,我的余生只剩下了一个人,一个我们在彼此身边停留了二十年才终于认出了对方的人。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可能什么也不做,只是想让对方产生一种感觉:如果早些认出你就好了。
胤祥走出紫禁城回了府,毕竟还有些孩子不能连一句交代也没有,他吩咐下人把所有人都叫回来。本来弘暾在宫中读书不是日日都能回来的,可雍正自知道胤祥心意,很爽快的答应了。也可能是天意,本来悦薇和韩龙啸带着他们的小女儿天南地北的游山玩水的,偏是悦薇说想阿玛要回京看看,其实无非是在等一个奇迹,这次回来可以见到额娘已在府中。弘昌已经时不时的接到雍正的命令出外办差,可小德又有了身孕,雍正特许他在京照顾几日,总之,一大家子人总算是聚齐了。
说到这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样子,到着实有趣。本来祖孙三代围桌吃饭的样子应该只有温馨幸福,可远看还差不多,近一看就让人啼笑皆非了。胤祥可以说是爷爷辈儿的人了,偏偏英气十足不说,保养的还相当不错,跟这屋子里的大哥似的。小德,悦薇的孩子都会自己吃饭了,可谁又能想到芳心身边那两个吃饭能吃的一身油的小屁孩儿竟然和她们是一辈人。弘昌和小德这对儿挺好的,怎么看怎么舒服。可悦薇身边儿那位比自己看着年长许多,和自己阿玛年纪相仿不说,一边吃饭还一边儿摇着一把破折扇,当悦薇怀中的小女儿叫他“阿玛”时还有微笑着低头应和。天啊,这家人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禁觉得,胤祥在这样的环境中,独挑大梁的坐了三年的主位置,当真不易,这其中的辛酸只有他自己知道啊。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只是大家吃了半天胤祥还一句话不说就知道今儿这顿饭人齐全不是巧合。因为若娴的突然离开,孩子们虽然三年中谁也没开口问一句,可胤祥总不想让他们怪自己的额娘也不想他们心中有什么想法,三年中一直表现的很自然,亲切。每顿饭不是问问弘暾今日的功课,就是提醒弘昌出门注意,还总逗着孩子们玩儿。今日的沉默让大家都有些不自在。
话总是要说的,胤祥放下筷子,盯着眼前的酒杯看了很久,只说了一句:“你们……要好。”,额娘走了,如今阿玛也要走了,没什么能给你们的,没什么好说的,只有一句嘱托,一句希望,你们要好,什么都要好。胤祥似是突然不敢回头,起身就要出去,身后一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宁静,突然悦薇开口大声道:“阿玛!她……她要是不能回来,就让我们去看看她。”。一句哽咽着说出的话,吓哭了怀里的孩子,韩龙啸唰的一声打开了折扇,整间房里只有只有扇子发出的响声。胤祥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一样,慢慢地转过身,看着这群孩子,一个个低着头,表情不言而喻。唰,韩龙啸又合上了扇子,同时脸上又出现了桀骜不驯的笑容:“你这辈子是别想让我叫你一声岳父大人了,不过她当年倒是极想听我叫他一声岳母大人的,告诉她,如果想听就回来,我可没兴致去找她。”
韩龙啸的一句话好像瞬间打开了僵局,其实每人心里都有话,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改不改说。
“是啊,是啊,”,弘昌赶紧道:“我和小德都觉得我们瑞兰长得最像额娘,额娘见了一定高兴。”
“她不是说要跟我学功夫吗,又去哪儿风流快活了,我还不知道他,见了小白脸儿就走不动道儿,这两年也玩够了,还不收收心回来啊。”,芳心总带着一身坦荡敢言的江湖气。
“额娘最喜http://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