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们是为了道义,为了康熙的嘱托在嫁给胤祥,谁信啊?思浣为什么总去小池塘,芳心那些“傻话”真是随口说说?谁也不傻,只是不愿道明一切。对孩子们呢?我始终说不清,孩子们对他们的父亲是怎样的感觉,又会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他。说他们亲近?我从没见过胤祥和他们有过交流,可每次那些对孩子们说不出口的话,胤祥都会先替我说了。我时常问自己,每次孩子们遇到危险与伤害,我总是冲在前面,可真正在保护他们的,又是谁呢?
这么多人,这么多账,全压在胤祥身上。我可以甩手走人,可以端出嫡福晋的架子来压人,可胤祥却只有承受。为了这些在他人生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人,他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做不了主。
说到我呢,这是我最不敢想的事。胤祥到底为我做了多少,为我想了多少。我真的没有勇气去算,去想。他对铃珑也说过,我是谁的人,我来他身边干什么,他都知道,而且这些话还是当着我的面说的。可他为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他不能吗?众人中,我很确信,我们之间最近。他有话都告诉我,我也从不瞒他。可我们之间也最远,因为我们彼此太过了解,我们看了对方太久了,久了,就烦了,厌了,见到,就像没见到一样了。
很早以前我就发现,我和胤祥已经深深陷进了怪异的轮回:我们已经说不清对方是自己的谁,也不再去关心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位置与形象。在彼此身边是过日子,不在,也习惯了安慰自己:他(她)一定有原因。好像一切喜怒哀乐都很难发生在我们之间了。后来才知道,这就是“逃避”留下的祸害。那个我们互问对方的问题,大家不是得不到答案,而是从来没有去想。因为不敢想,怎样的答案都会伤到心。
我们之间有爱吗?没有。那我们还一起走下去干嘛?我们还靠什么维持一切?友谊?亲情?今后铃珑忌日,孩子长大成人,会有多少打击与折磨?我们就这样尴尬与自欺的过一辈子?
我们之间有爱吗?有。那就更惨。有,又如何?他不会因此而多显现一分,我也不会为此多让步一寸。我们的互相伤害,彼此之间的顾虑一丝也不会少。然而,在相互伤害,把对方推开以后,还要告诉自己:“他(她)是我心爱的人。”,这难道不可笑吗?这简直就是一种无理取闹。
答案无非就是这两种,爱与不爱。既然结果都是徒增烦恼,不如不去理会。一年,两年,三年,终于到了第五年。这个轮回彻底形成了:在这种逃避与自欺中,彼此都丢失了当年的感觉。记得当初,一见到他,我就会紧张。他生怕我会因他现在的处境而放弃离开他。当初多好,虽然每天都是殚精竭虑,可担心自己也担心彼此。现在呢?好像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可以省略了,省略问候,省略关心。不过好在老天保佑,到一个轮回到临崩溃的时候,总会出现外来的灾难,于是我们只能选择相濡以沫,尽管这与感情无关。灾难度过,新一轮轮回开始,我们再一次“形同陌路”。
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这样的关系,难道再难打破?我们在一起,只能靠外来的冲击,没有干扰,没有互相依靠的本能,我们真的走不下去?
若是以前,我不会太敏感,不会太在意,毕竟这样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曾经还有过这样的想法:还想苛求他什么呢?他就是那样的人。我死那天他会哭就行了。可今天,当我怀里又多了一个我不愿失去的人时,我怕了,真的怕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以前,也有过不止一次的后悔与担心。但这次不同,以前,我只会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莽撞了。可这次不一样,草赛花的死让我知道了“失去”的可怕,让我知道了自己还有话没说,有事没做就再没了机会补救的可怕。我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在我和胤祥之间。我不要当我们再也见不到面,再也说不上话的时候,才去感慨当时为什么没有迈出那么一步,为什么就没有勇气打破那个轮回。没错,不能,决不能让这一切发生。因为我知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最伤心的不是我,而是面前这个连死的自由都没有的人。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望着我,一脸的犹疑与不确定。我和草赛花在一起的日子,他怎么可能不介意,毕竟他是一个男人,一个皇子。就算草赛花是他四哥的人,就算他这么做是为了我们的安慰,但对于一个男人,这就只是他的一个心结。而且,草赛花是怎样的人,胤祥也很清楚,我对他的死是怎样的反应,胤祥也全看在眼里。
现在,他在等,等的有些怯意。
很庆幸,我看到了他不停闪烁的目光,如果他是两眼的确定,我可能真的没有开口的勇气。
我很主动地抱住了他,竟是把他拦在了怀中,让他躺在我的怀里。
“以后有什么话,我们马上就说,有什么事,我们马上去做。我……我不想再来不及了,我不想再去后悔了。如果有一天,你也……我不想像看着他一样的看着你。也不想你那样的看着我。我们不要有那么一天,好不好?”
停了一会儿、
“嗯。”,这一声,很轻,很轻。
这个轮回,我们打破了吗?不管结果如何,起码,我争取过了。那个轻声的回应,全当是一种小心翼翼吧。如果现在就丧失了信心,那我恐惧的“那一天”等于已经来临了。
胤祥,走出这一步,我很难,但为了你,也为了自己,我还是跨了出去。你不放手,千万不要。
姓杨的,对你的不舍,到此结束。但却要好好谢谢你,你的死虽害我很伤心,但你终究得到了你想要的,而且,如果没有你,我也跨不出这一步。不知这个轮回,胤祥是否能打破,是否愿意打破,起码,我争取了。
草赛花,你说的对,只要自己认为值得,就算死,也是值得。
探前路惴惴不安 互相依执子之手
胤祥直起身,没做什么表情。但我知道,他心中有太多的不确定。且不说他,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们送他回去好不好?把他送回家。”,尽管胤祥会不高兴,有些话终归还是要说。“我知道,他一定很想回家,他好像很怀念小时候的事。毕竟,长大以后,他真的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可我不知道他的家在哪儿。”
“回去问四哥吧,他一定知道的。”,不管有多少犹豫与不安,胤祥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一瞬间,我很庆幸有这样一个男人在我身边。尽管我不曾好好珍惜,而且,我也说不清这个男人还会在我身边多久。
“谢谢你。”,我知道,为了草赛花跟胤祥说谢谢很不合适,但我真的很想谢谢他。谢谢他如此的包容,谢谢他一再的原谅,谢谢他还在我身边。
“真的很少听你对我说这句话。哼,好像,从没听你说过,托他的福。”,话不是很好听,可他很快给了我一个笑容。意思很简单:我的话说的他不高兴了,但他懂我的心。
“我们走吧。”,胤祥平静地说到。
“嗯……”
“我会让人先好好安置他,等回京问了四哥,就把他送回家乡安葬。”
“嗯。”,这次我只用点头代替了“谢谢”。知道他不会生气便做得寸进尺的事,我已近干了不少了。
跨过门槛的一瞬,我还是迟疑了。胤祥垂下头,又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着我。那个眼神,我读不懂。
“我在车上等你。”,他转身走了。
我还是在得寸进尺,明明懂他的心,明明知道他在伤心,却还是仗着他的体谅我行我素。不管对身后的那个人有多不舍,不管对他有多愧疚。毕竟眼前这个走远的人,再一次被我伤了心。是我说“不要那一天”的,可却总是苛责他,自己又做了什么。
算了,和胤祥的问题,毕竟不是一两句话,一个眼神可以解决的。眼前,我真的应该再去看一眼那个再也不会睁开眼的人。今日以后,不会再有人让我只能用一个“美”字形容;不会再有人见到我连话都不敢说;不会有人因为我的离开而目露凶光;不会再有人在我有危险的时候立刻出现。那个人,再不会有了。他永远的躺下,得到了一个他认为值得的结果。
右脚轻轻迈出一步,只是一步。左脚再没力量移动一分一毫。他的脸侧向另一半,我看不到。
“再让我看最后一眼也不行吗?是你抽走了我走进你的力气吗?就不能让我再看你一眼吗?我不会说你不想听的话,就看一眼,也不行吗?”,真的不行,完全没有了前进的力气。“好,我走,我走。你做了自己认为值得的事,我也要去做。你做的到,我也同样可以。不信,你看着。既然你说这是你想要的结局,那,我就不欠你什么了。可有句话你记着:我不会忘了你。就算你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我也绝不会忘了你。”,我慢慢地展开折扇,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那炽热的殷红上,“不论是‘草赛花’还是‘花赛草’,我都记得,永远记得!”,用力合上折扇,踏出了这件屋子,不再回头。
胤祥撤走了在门外守着的侍卫,屋外空无一人。抬头看天,久违的阳光,是太刺眼了吗?眼泪急着往外冲。这次,我擦去了一切,因为我不欠他什么,从今往后,他只在我的回忆里。只在,而且,永远在。
转过第一个弯路,两个侍卫等在那里。
“福晋请。”
我跟在侍卫后面。难道连这片废屋群我走不出去胤祥也知道?让侍卫等在第一个岔路的地方。
马车就停在废物群的外沿 ,侍卫围在马车周围,但距离挺远。胤祥说在“车上等我”,不过他还是站在车旁,背着手,背着脸。
“爷。”,身后的两个侍卫像胤祥禀报了一声,然后退回众侍卫中。
他看着地,慢慢转过身,最后才抬头看我。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很陌生的紧张感,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何曾在他面前紧张过?心里突然一震,和五年前刚见面时的感觉一样吗?很遗憾,记不清了,太远了。
我甚至不敢直视他的脸,到处乱看。眼前突然伸过一只手,他轻挑着眉毛看着我。我回应了他一个很大的笑容,却低下了头。他把手伸得离我更近了些,我竟差点笑出声。但还是很痛快的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也给了他一个挑眉的表情。
“以为我不敢?”
他淡淡一笑,握住我的手,自己先跨上了车,又把我拉上车。第一次有人拉我上马车,多么多余的动作,多么快乐的经历。
马车上,我们总是对面着坐。这次,他还是坐在左侧,我弯着腰想了片刻,坐在了他身旁。坐下去,就开始紧张,手完全不知该往哪儿放。眼睛总想往他身上瞟,却只停留在他的手上。心里不禁着急,要是他的手能做表情就好了。鼓足了勇气,把头朝他那边侧了一下,还没看到脸,就转得去看篷顶。怎么搞的,怎么就紧张成这样。他在看我,就冲他笑一下,没看,就算了。我到底在紧张什么。他是要跟我一直过日子的人,这么下去还得了?道理是都懂,可余光只要扫到他的腿一动,就会赶紧转过头,好像脸上有脏东西生怕他看到似的。这家伙也真气人,我这样,他真没看到?怎么也不主动说句话。
“呃……”,胤祥一张口,心就是一震,却一声也不敢出。他把头探出帘外:“走吧。”
“是。”
原来是说这个,害我紧张半天。不过也奇http://www。345wx。com怪,就算他是跟我说话,又有什么好紧张的。五年来说过的话够十本《红楼梦》那么厚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太不像我了,就不信我不敢跟你说话。
“呃……这些侍卫,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是四哥的人,估计是和草赛花一起来的,只是一直没有露面,草赛花估计料到今日会了结大事,所以让他们到客栈去接我,再送我去找你的。”
“哦,这样啊。”,他竟然多一个字都不说,你不说我说。
“哦,对了,这个。”,我拿出草赛花给我的玉佩。“他告诉我说,这就是四哥想要的东西,至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清楚。只说是八爷同一个蒙古王定下了什么约定,以这块玉佩为信物。详细的情况要你回去问四哥便知。”
“嗯。”,他接过玉佩,不再多说一句。
“回去,要怎么说啊。如果孩子们问起……”
“就说出来游玩散心,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必担心。”,的却,从玲珑的事开始,他们应该就不知情了,芳心应该不会那么不懂事。
“你的伤……好了吗?”
“嗯,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是还没完全好?”
“好了。”
我实在不愿再将这种一问一答进行下去了。我们怎么会如此的小心翼翼,竟到了可怜的地步。
胤祥,你到底在犹疑什么,你到底在不安什么,你的顾虑到底是什么。连我这样的人都决定把这段看不清未来的路走走看,你怎么能这样回应我。没有你,我怎么将这段路走下去。是你把这条路摆在我面前,是你让我告诉自己要为你走下去,现在你却自己走远了,甚至你回到了起点,那我还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就算走到了终点又有什么意义?我已经把自己看重的,坚持的,全都抛开了,即使我觉得这样做很丢脸,但为了你我还是做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知道草赛花的死对我意味着什么吗?他让我觉得任何人都会消失在我眼前,我不想你也如此。我这样丢开一切的抓紧你的手,你一定要把我甩开吗?你……已经没信心了吗?
我低着头,只问你一句,只此一句:“你……”
他把手放在了我的手上,右手上。没有用力,就像浮在上面一般。他慢慢地把手指伸进我的手心,慢慢地反过来,展开。那条长长的线还横在那里。他用食指从疤痕的左边轻轻地滑到右边,很慢。滑到头,伸开手,握住了我的。这次,我很清楚地感到了坚毅的力道。
“它还在啊。看来是消不去了。”,久久,只说了这一句。
眼泪坠在他的手背。
我把左手放在他的手上,温暖从左手传到右手,穿过了他的。
“你别走。”,我说出了一句很没出息而且从未想过自己会说出的话。可是刚才他的游离让我坚定,一定要说,就算是求。
他没有回应,在我最需要他回应的时候,似乎永远不会有。但这次的沉默让我担心会成为最后一次。因为我很清楚,如果这次是的结果是沉默,我就不会再让自己等他的回应。他的回应与沉默,从此,对我不再有意义。
沉默。
我擦去了眼泪,很用力。我告诉自己,再也不会等你的回应了。
突然,一只手触到我脸上。轻轻地帮我拭去泪痕。
“只不让我走吗?”
“嗯?”
“你也别走。”
一瞬间,我发觉:原来,等到了,也还是会溃败。我一把抱住他:“你怎么才回答!”
“可是你已经不似以前,不分青红皂白就发火了。”
躲在他耳后,我笑了。
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衣服皱了!”
“嗯?”
“都说不走了,还抓那么紧,一身褶子怎么出去见人啊!”
我抬起头,擦干眼泪。
原来一句话可以改变的有这么多。少了一句话,多少从有到无。多了一句话,又有多少从无变有。尽管我知道,我求的只是一句话,如果有天,物是人非,谁还能抓住今天的一句话做救命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