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影瞬间绷紧了脊背,双拳紧握,牙关紧咬,“你和他有仇?明知如此还是选择故意接近他,以虚情假意换得一颗真心,你不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人么?”
“幸运?我恨透了他,躺在他的怀里,每时每刻不想着杀了他,何来幸运!?”凤楼岳回想曾今,眼神没有半分怀念,有的是全然的冷意。
“可是你们有了孩子。”落影强忍着怒气,她不知道自己还在争辩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又在挣扎着什么,也许她不该否定鬼缭刚才的行径,因为,原来她自己也一样,人在面对至亲之时,都会变得不像自己,甚至失去理智。
“我与他母亲凤长歌有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根本不应该留下他的孽种!我应该杀了他的孽种的,应该杀了的···”凤楼岳想起自己母亲眼神有一瞬间恢复了人类该有的感情,那是悲伤,转瞬即逝,想起自己竟然与仇人在一起,还不知羞耻的怀上了他的孩子,自己就抑郁难平,悔恨交加。
“恭喜你,不仅成功借助上官婉儿的手杀了蓝月暖,还成功的扼杀了一个儿子对母亲的孝心。你让鬼缭生不如死,好手段!”落影这才知道其中曲折,恩怨情仇原来早就注定,从祖先延续下来的仇恨之火最终让所有人都燃烧殆尽,心如死灰。
落影轻轻念起幽冥诀,伸手摘下了鬼面,鬼面一离开落影的脸便迅速缩小变成了配件。
在凤楼岳面前的落影,修身玉立,一身男装,长袍景秀,发丝轻扬。左手负背,右手玩转着碧绿的九节离魂萧。
凤楼岳呆住了,震惊的看向落影,那修长的黛眉,眉梢微挑入鬓,锐利灵动的双眸,英挺的鼻梁,凉情的薄唇微抿。青丝玉冠,白面无双,这就是蓝月暖,一代天骄,清傲超凡。
不同的是,她所认识的那人,总是满目柔光,温柔的唤她楼岳,而,眼前之人目光清冷,面色发寒,遥远陌生。
“月暖···”凤楼岳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恍惚间唤起了那个她从不愿提起的名字。
这一声月暖全然不像她自己口中所说的愤恨,却是说不出的无奈心伤。
凤楼岳出的往生谷,一心只为寻找寻宝傀儡,却遇到仇人之子。蓝月暖错爱凤楼岳,为其放下自己的清傲对女皇逢迎取巧,只为寻得凤楼岳一心想得到的寻宝傀儡,换的心爱之人一笑。
而,凤楼岳从头至尾知道真相,打从一开始就利用蓝月暖对自己的倾心,一方面找到寻宝傀儡,一方面伺机报仇血恨,这期间上官婉儿插了进来,知晓了凤楼岳的真实身份,为了给自己的母亲报仇,上官婉儿也是用尽手段,竟然阴差阳错的害了蓝月暖。
有人趁着一片混乱的当下,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有了行动。
嬅璐悄悄地掳走了被沐子涵等人遗忘的轩辕宏炫,心里一阵窃喜,她要赶在落影抓到她之前成功,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对她来说,还是锦衣玉食的现代好多了。这里,只是一群疯子罢了。
☆、手刃碧落碧芬!
人都说,血浓于水,亲人毕竟是亲人。可是这个观点在落影这里却行不通。
她不认血脉,她认亲情,所谓亲情,那是对她有养育之恩,知遇之情的人。上一世的父母自是不想再多说,落影懒得提起,想起来那都是伤。
落影看了眼现在踩在自己脚下,貌似、大概、极有可能是自己亲娘的凤楼岳,落影没有不忍,没有心寒,亦没有失落,那感觉就像一个陌生人。
转身遥遥望向远处的丞相夫妇,这段日子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的二老,一向冷情的落影竟红了眼眶,几个月不见,爹娘清瘦了不少,是女儿不孝。
恰巧此时,丞相夫妇凤琳与碧海山也一起向落影看来,三人眼神交汇,皆是激动的热泪盈眶,落影突然心酸委屈齐齐涌上心头,现在就想飞奔到二老身边,喊上一声,“爹、娘,女儿不孝,让你们受苦了!泶”
落影给一旁的几个人使了一下眼色,子涵、七殇等人立刻会意,不着痕迹的向着丞相夫妇那方靠近。
这方,落影脚下用力,“月暖?也是你叫的么?别污了我爹爹名讳,想我爹离世时孤苦一人,凄惶无依,却不曾后悔,毅然决然的生下我,哪怕用他的命换我的命,也不带半分犹豫。”
落影顿了顿,此刻就算那举世无双的蓝月暖他不是自己的爹爹,单就这份痴情执着,无怨无悔,落影都觉得敬佩铧。
“而你,从没有过真心,一辈子都在算计,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就连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也是一个喊打喊杀,另一个欺侮凌辱。哼,你说的好听,为了给你娘亲报仇,你自己连怎么做一个母亲都不知道,却每天喊着孝道,真是可笑,就连鬼缭都比你强。所以,你不配!”
落影忽略凤楼岳越来越黑的脸,一昂头继续道,“在往生谷外你总是追着喊着要杀我,可我偏偏死不了,今日,我就站你面前,让你杀,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落影左手袖袍一甩,脊背挺直,目光威武淋漓地俯视地上不得动弹的凤楼岳。凤楼岳震惊,竟一时接不上话来!鬼缭表情莫测,古怪的看了看落影,说实话,忘却他与落影之前的种种,单就落影这个性子的人,他是万分佩服,强悍!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凤楼岳冷很一声,眸色闪过一抹异色。
“我何止知道,我还清楚的知道你在做什么!”落影声音突然一厉,右手九节离魂萧快速一转,只见幽绿的冷芒闪过,紧接着传来一声惨叫。
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大拇指粗的长萧顶端直接没入了凤楼岳的手掌,穿过骨肉顶在了地上,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横流的手掌上,此时骨溜溜的滚出了一个小瓷瓶,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碰击声。
落影眸色越来越深,杀气一闪而过,一脚踩在了瓷瓶上,瓷瓶应声而裂。这一脚踩得不轻不重,瓶子破了,里面的东西还完好。
子涵俯身一看,顿时脸都黑了三分,立马从怀中也取出一瓷瓶,白色的粉末均匀的洒在地上那无数个像黑色小药丸的圆圆小球上。不出一秒,那原本圆圆的黑色小球动了起来,一个、两个、十个、三十个,密密麻麻的小小黑丝虫状的东西,才打开身子还来不及跑就极其痛苦的扭动挣扎起来,那场面极其恶心令人反胃浑身起鸡皮疙瘩一阵阵的发寒。
落影望向子涵眼神询问,子涵铁青着脸道,“嗜心蛊,闻血便疯魔,进入人体变得像人的血脉般纤细,蛰伏在人体内,将心脏当成巢穴,不断的繁衍茁壮。不停地吸食人血吞噬心脏,直至掏空心脏,偏偏人不是死在这上面,在此之前···中此蛊之人,他们是承受不了这种百万蚂蚁撕咬般,疼痛却又抓心挠肝的疯痒之苦,自己挠破皮肉,亲手剜心而死!”
众人听闻皆是震惊,世间还有如此恶毒的蛊虫,四周众人纷纷退让,生怕地上那看似不起眼的小黑虫子没死透,一个蹦跶跳跃,到了自己身上。
鬼缭不敢置信的看向凤楼岳,凤楼岳听到子涵一解说,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她连最后一招都失败了。
此时最冷静的,就数落影了,自己的亲娘一心要自己不得好死,落影也已经渐感麻木了,早就看清了凤楼岳会唱这一出。
“叫他们放了我爹娘还有上官御雪!”落影对着躺在地上挺尸的凤楼岳冷声道。
“哼,你休想!”凤楼岳挑了挑眉,眼都懒得睁开。
落影嘴角勾起冷笑,右手轻轻扭转,就见九节离魂萧在凤楼岳的手掌里跳起了旋转舞,“不知死活,你以为我是在求你么?我是在命令你!你以为你不放人,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么?”
落影说着下手越来越重,凤楼岳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冷汗淋淋。
“就算她说放又如何?现在人可是在我手上,你不如直接求我,碧落樱,我还可以考虑考虑!”这时远处一直站着看戏的碧落分,淡淡的开了口。
碧落分站在一旁看了老半天的戏,凤楼岳和碧落樱的鹬蚌相争没看到,只看到凤楼岳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局势完全是一面倒,既然渔翁得利不可行,那她就主动出击。
“想要人,我自会动手,你觉得你又能挡得住我?”落影不转身,却是对着身后的碧落芬冷声道,好不狂傲。
“呵···挡不住又如何,你再快,能快得过手起刀落红血溅?”碧落芬不屑,手中利剑轻扬了扬,寒光扫过御雪苍白的小脸,叮一声搁在了御雪肩上。
“想试试?”落影知道,碧落芬绝不像以前遇到的那般简单,单尚麓山庄那一次,就连她差点都死在山神兽脚下,还是蓝修芳求情才捡回了小命,而她碧落芬却是早早的全身而退。
碧落芬挑了挑眉,笑得一脸奸诈。
落影华丽的转身,随手就抽出了插在凤楼岳掌心的九节离魂萧,鲜血随之喷洒。落影不甚在意的扬起手臂对着碧落芬,用尽全力就冲了过去。
碧落芬注意全在落影这方,所以当看到落影竟然说冲就冲上来时,着实一愣,更是身心紧绷,全神贯注,却在看到落影微闪的眸光和嘴角若有若无的胜利笑容时,心里暗道,不好,上当了!
来不及回神,金发闪过,皮肉撕裂声,碧落芬应声倒地,握剑的右手臂直接被撕裂丢在了地上,一瞬间碧落芬右膀血如泉涌,痛到麻木,竟然反而感觉不到疼痛。
几乎是同时,七殇、碧雁鸣、龙神君从后方包抄,迅速的解决了那一群正拿着剑威胁丞相夫妇的白衣人。
碧落芬错愕的回不过神来,看了看几步开外刚才还连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又看了看正慢慢走过来落影,双眸猩红,阴测测的道,“碧落樱你卑鄙,你竟然声东击西,来阴的···”
“说你傻你还真当自己是猪么?你都要杀了我爹娘姐妹了,我难道还跟你讲什么道义规矩不成,你是真傻还是真真傻?”落影对乌金投去赞赏的一瞥,风麒麟如若在速度上输给一个凡人,说出去,他也不用混了!
“七殇,杀了!”落影走到碧落芬面前,居高临下,就算没有幽冥鬼面,落影的声音也像来自地狱的追魂夺命符。
“是!”简单一个字,冷酷的七殇提剑前来,上次落儿交给他任务,他失败了,就是因为她,这个极其会演苦肉戏的女人。
“樱儿···”被碧雁鸣搀扶着的老丞相,低沉颤抖着唤了落影一声。
“爹爹···”落影蹙眉,沉声的打断碧海山,反倒目光深深地望向碧海山。
凤琳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挽住了碧海山的另一只手臂,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沉默的闭上了双眼。
碧海山哪能不懂落影这一声爹爹的深意,看了看身边的老伴儿,之前两次都是因为没听她的劝告,才会一次又一次被活捉,被囚禁,被拿来当成要挟樱儿的筹码,自己吃了不少苦不说,还害得凤琳跟着自己吃了一路苦,甚至一直拖累着樱儿。
只是···碧海山慈目的看了碧落芬良久,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理一般,最后沉痛的闭上了双眸,对碧落芬又如上次一样的求饶呼救充耳不闻。
剑起头落,碧海山不敢睁眼撇开头,听得那一声利剑划开皮肉的声音,佝偻的身体跟着颤了颤,一行清泪滑了下来,却是再不敢表露多一分,他感觉凤琳默默地更加握紧了他的手。
孩子,别怪爹爹不帮你,是你一次又一次辜负为父的心意,你心已经腐坏,就像怪物,天地留你不得,我也···不能再留你了,望你再投胎,做个单纯的傻姑娘,简简单单的活着。
这边发生的一切,往生谷的众人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人上前阻拦,不知是因为惧怕落影的实力,还是觉得凤楼岳、碧落芬他们就是活该。
落影将半死不活的凤楼岳丢在了鬼缭脚边,“她就交给你处置了,毕竟叫了这么多年娘亲的是你,我没有权利处置她。”
落影说完冷冷的撇过了脸,可是,鬼缭却觉得落影在用这种方式想他示好,难道,他感觉错了?
☆、凤流邪失痛失其母!
鬼缭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他不能像落影那样傲然挺立俯视苍生,更不能像她那样对待自己亲生母亲,他甚至不愿意也不敢再看向凤楼岳那双眼眸,那里蕴涵了太多他不愿看到的东西,只会一次一次的戳穿他的心,让他窒息。
鬼缭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牙根紧咬,良久呼出一口浊气,凄然一笑,蹲下身。
“娘亲,以后只我们两个人过,可好?”鬼缭掀开黑袍的帽子,扯掉面上的黑巾,赫然的露出了那张双面脸,一半绝世倾城,一半丑陋恐怖,但是他还是勉强自己扯出笑容,那笑容凄然痛楚却又无可奈何。
侧着身的落影心一紧,连忙撇过脸,她告诉自己要铁石心肠,不愿去看,不愿去想。却是做不到,强自掩去双眸泛起的酸涩潮湿,鬼缭与她果然是兄妹。
凤楼岳此时还能有何法,两只手几乎都废了,以后生活能否自理都是问题,自身的生死都是别人的一句话泶。
可是,听到鬼缭如此说,还是有一瞬间的动容,却似想到什么,立马转了脸色。
凤楼岳哧鼻,讥讽道,“你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只怕自身难保,世人难容,还怎么养活我。与其跟着你遭受世人的白眼,听着那些侮辱的言语,我还不如直接了断死在这里算了。”
凤楼岳刻意忽略鬼缭受伤的神情和双目的刺痛,干脆果断地咬断了舌头,事情发展的太快,别说身如鬼魅的落影,就连守在一旁的鬼缭都来不及阻止,她伪装的太好了锃。
这就是她凤楼岳,一辈子争强斗狠,绝不认输,她不是个好人但是她却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她是骄傲的。
鬼缭怔了怔,看着眼前满口是血的凤楼岳,那殷红的血喷涌而出,涓涓的流着,覆盖了凤楼岳苍白的脸,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娘亲,娘亲,你不能丢下邪儿啊,你走了我又是一个人了,娘亲···”鬼缭真正的名字叫做凤流邪,堂堂的七尺男儿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满腔的委屈悲愤,心碎了一地。
凤楼岳气若游丝,动了动被鬼缭握住的手,仿似听懂了鬼缭的话,鬼缭睁开满是泪水的眼,看着凤楼岳。
凤楼岳冲着站在另一边的落影无力的抬了抬手,无奈之前被落影用九节离魂萧戳穿了手掌,试了几次都不成功。
落影双目发红,气苦憋闷,僵硬的蹲下身,秀眉着紧蹙脸色铁青的伸出手,握住了凤楼岳那血肉模糊的手掌,迎上凤楼岳那算是带笑的双眸。
凤楼岳再无多的力气,抬了抬自己的双臂,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落影和鬼缭的手拉到一起,那布满血丝的双目在落影和鬼缭之间来回转,就算没有言语,那一刻落影和鬼缭也突然明白了,凤楼岳在说,“你们兄妹以后要好好的在一起,互相照顾···”
可惜,凤楼岳最后也没能将落影和鬼缭的手放到一起,便手一松,眼一闭,撒手人寰了。
落影觉得自己确实冷情,她心下伤怀,却没有眼泪,她只是一手握住凤楼岳的手,一手拉过鬼缭,用力的搂在了怀里,任他在她怀里哭得泪雨滂沱,上气不接下气。
落影听说往生谷除了谷主和圣女,四大护法和十二宫宫主那也都是厉害的角色,可是刚刚开始就未见到四大护法,十二宫倒是死了不少,碧落芬也算其一。
剩下几人犹犹豫豫不敢轻举妄动,落影这方正沉浸在悲伤地气氛中。
“带着她和我一起出谷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