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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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开花-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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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那黑旋风,又看看那测字的伙计,父亲心里有底了。
  父亲摇头说:“先生的这个‘人’字,比起刚才的那位先生来,就差多了。你这‘人’字写在手板心上,把手一翻,就成了手下人了,先生命中注定是要侍候人的。”
  那黑旋风听了,扯着嗓门说:“神了,快给钱撒。”
  其中一个伙计赶紧从荷包里掏出两块光洋,放在父亲的摊子上。
  第二天中午,父亲的摊子边来了一个衣冠楚楚,但面黄肌瘦的男子,带着七个勤务兵。他环顾左右,也不问价钱,开口就说:“来,给我测一个。”
  父亲要他随手写一个字,但他懒得动笔,而是随口说了一个“人”字。
  又是一个“人”字。
  父亲心里又有底了,十有*是昨天那黑旋风派来的。
  “哎呀——”
  父亲故意叹了口气,然后摇头,良久才说:“先生的这个‘人’字不妙,不妙呀。”
  那人面无表情地问:“你说这个‘人’字怎么不妙的?”
  父亲大胆说:“你看,先生是用嘴巴报的‘人’字,也就是说,嘴巴字里面有一个‘人’字,这嘴巴不就是‘口’字吗,‘口’里一个‘人’,岂不成‘囚’字了,说明先生会有牢狱之灾……”
  父亲这么一讲,把看热闹的人都吓了一跳,心想一个衣着华贵,而且又带着七个勤务兵的人,测字先生竟然说他有牢狱之灾,岂不是吃了豹子胆了,肯定有好戏看,摊子肯定是摆不成了,非被砸得稀巴烂不可。
  殊不料,那来测字的先生竟然默不做声,把眼睛瞪得跟牛卵大。
  勤务兵扔下一块光洋,匆匆走了。
  两天后,有两个勤务兵给父亲抬来一块牌匾,上书“赛神仙”三个金字,下边落款:蔡大年。
  那黑旋风正是军阀蔡大年。
  原来蔡大年测字回到驻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测字先生十有*是看见我带着随从就奉承我,看见随从测字就说是手下人。
  蔡大年想试试测字先生的真本事。
  第二天,蔡大年让手下从死牢里提一个死囚出来。
  蔡大年问:“你是想死,还是想活撒?”
  死囚说:“当然想活撒。”
  蔡大年说:“那好,老子现在要你去办一件事。你先去洗个澡,理个发,再换身好点的衣服,装成大官的模样,带上五个勤务兵,不,带上七个勤务兵,到教堂边的‘一字天机’,不对,是‘大字天机’那里测一个‘人’字,你把这些都做好了,我就免你一死。”
  死囚满口答应了。
  死囚穿戴一新后,来找父亲测字,身后跟着七个勤务兵。
  吃测字算命看相这碗饭的人,都善于察言观色。
  这几个人来的时候,父亲就把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了。因为这七个勤务兵不是跟在真正的长官后面,就没有那种对长官的恭敬神态。勤务兵最看不起死囚了,现在一个死囚装扮成他们的“长官”走在他们的前面,那种轻蔑的神情还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三章 草鞋税(9)
再看那个“长官”,虽然衣冠楚楚,但他的言谈举止,根本不像个当官样,加上他面黄肌瘦,没有当官那种养尊处优的气色,还有就是,左顾右盼,畏首畏尾,根本不敢在勤务兵的面前摆官架子。
  父亲经过一番观察分析得出结论——
  极有可能是昨天那个当官的拿犯人来试探自己。
  等来人报的又是一个“人”字时,父亲就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分析。
  还有,父亲连连说了两个“不妙”,来测字的人并没有多大惊讶,倒是七个勤务兵在目目相觑。
  父亲说来人有“牢狱之灾”时,七个勤务兵更是点头而笑,父亲就完全有把握了,就又在囚犯方便大做文章,把他们几个人讲得服服帖帖的,一言不发地丢下钱走了。
  七个勤务兵押着死囚回去后,又添油加醋地汇报了一通,军阀蔡大年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特地叫人做了一块牌匾送过来。
  父亲把蔡大年的牌匾“赛神仙”一挂,立刻轰动了县城。前来测字的官老爷官太太们络绎不绝,父亲每天都可以赚一二十块大洋。
  这钱一多,有人眼红了,想来敲父亲的竹杠。一天上午,父亲的测字摊子前来了三个无赖,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父亲一看来者不善,心知他们是来闹事的,索性装了一袋叶子烟,不慌不忙地抽着,等猴子脑壳烧红了,这才跟他们打招呼:“三位要测字不?”
  三个无赖用鼻子“嗯”了一声。
  第一个无赖拿起毛笔,在板子上写了一个“朱”字。
  父亲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他们是谁了。
  父亲把这“朱”字横竖看了一会,然后装腔作势说:“先生,恭喜你,今天往东方走,会有人用最丰盛的酒宴招待你。”那人听了,一退到一边声不哼。
  第二个无赖拿起毛笔,也在板子上写了一个“朱”字,然后把毛笔一扔,说:“怎么样?”父亲也照着刚才的样,细看了一番后说:“先生,恭喜你,今天往西方走,会有人送漂亮的衣服给你。”那人退到一边,也一声不哼。
  第三个无赖拿起毛笔,在板子上还是写了个“朱”字。
  那人还没有说话,父亲就叫起来了:“哎呀,先生今天有点不妙呀!你今天最好别往北边走,往北边走,肯定要挨揍。”
  那人说:“哼!敢揍老子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父亲说:“灵不灵理当实验,准不准过后方知。”
  然后悠悠地抽起旱烟来。
  三个无赖按父亲指定的方位,各怀心事地走了。
  傍晚时分,三个无赖回来了。
  父亲抽着旱烟慢条斯理地问:“三位先生,我测的灵验不?”
  三个无赖不说灵,也不说不灵,而是大声质问父亲:“这字是怎么测的,为什么同一个‘朱’字会有三种不同的结果?”
  第一个无赖朝东方走,走了一段路,看见前面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有家人正在办喜事。他经过门口时,门口的人看见了,赶紧拉他进屋,请他喝喜酒。
  第二个无赖朝西方走,走不多远,只听见爆竹声声,响过不停。他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家缝纫店开张,正在庆贺。他走到门口,被老板看到了,赶紧把他拉到店里,泡了茶,还把一件上等的狐皮袍子送给他。
  第三个无赖,父亲要他别往北方走,他偏往北方走,走了一段路,有个哨兵冲他高喊:“滚开,这里不许通过!”一听“滚开”,他偏不滚开,还是不理不睬往前走,结果吵了起来。这时,一位军官的姨太太从他的后面经过,他和哨兵吵得正起劲,哨兵的枪口黑洞洞地对着他,他不敢往前冲,只能不停往后退,结果踩了那位姨太太的脚。姨太太一声尖叫,指着他的鼻子就骂,马上围上来一群当兵的,把他毒打了一顿。
  测准了,但三个无赖还是不想放过父亲,回来想找麻烦。同是一个‘朱’字,为什么一个有吃一个有穿一个却挨揍?他们要父亲当面把理由讲清楚,否则就砸烂摊子。
  父亲的荷包里有一百多块钱了,正准备收摊子回家,所以存心要羞辱他们一番。父亲抽着旱烟袋不慌不忙地解释说:“三位先生休怪,恕我直言。三位写的都是一个‘朱’字,这‘朱’字与‘猪’字同音撒,按测字,两字可以同意思。第一次猪拱嘴巴,主人认为它是饿了,就赶快煮潲,所以第一个‘朱’字有得吃。第二次猪拱嘴巴,主人认为它是凉了,就会给他垫稻草,所以第二个‘朱’字有得穿。第三次猪拱嘴巴,主人认为它吃也吃饱了,垫也垫暖和了,还有么子不知足的?这不是无理取闹么,当然就只有打了。”
  父亲一席话,说得看热闹的人直点头:“讲得有道理,还真是这么回事哩。”
  三个无赖听了很不是滋味,但又无话反驳,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其实父亲能测准三个无赖的遭遇,并非真的能掐会算,只是他善于掌握周围的环境情况,并且巧妙的加以运用罢了。自打三个无赖一出现,他就已经有几分眉目了,第一个无赖在板子上写了个‘朱’字,就证实自己的猜想了。
  “他们是芷江城头的恶霸朱家三兄弟。”
  父亲没事的时候就在芷江城头瞎转悠,晓得那天东方有一户人家结婚,只要朱老大路过那里,因为怕这个恶霸闹事,人家肯定请他喝喜酒;西边有一家缝纫店开张,朱老二去了,老板怕这个恶霸闹事,肯定会送一件好衣服给他;还有,蔡大年将军的下属部队驻扎在北方,闲人不许通过,朱老三平日骄横惯了,肯定不吃这一套,前去肯定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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