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阵嘈杂,几个弟兄将一个人带上了台子。那人显然是受了刑,倒在台上站不起来。
“这是怎么?”凌希文问。
“希文哥,”左安安妩媚的一笑,“稍安勿躁。”
台上一人早将脚踩在那人背上,厉声训斥。倒在地上的人头发被揪着,脸正冲着台下,断断续续的开口:“我是蒋三手下的,李云龙。”
茶楼里除了那个人的声音,几乎鸦雀无声。饶是受了伤的人说话没有气力,大家也听得清清楚楚。
“希文哥,”左安安又开口,“说的不明不白的,听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个李云龙呢,也不算太出名,可也不是小喽啰,蒋三身边的人数十个,也算能数得着他。那天他喝多了,正被咱们青帮的人撞上。你猜怎么?”说话间瞟着凌希文,见他眼神专注,语气越发得意,“他说那次,他们是得了信的,事先知道交货地点,才带了人去堵的。”
凌希文与她对视,眼眸黯沉一丝波光闪过:“哪次?”
左安安却笑了,莺声燕语:“就是我哥死的那次啊,希文哥也受了伤吧。”
“哦,这样啊。”凌希文应道。
“怎么,”左安安扬眉,“希文哥不知道?”
“安安!”乔白忍不住出声打断。
凌希文冷声一笑:“那今天要我来,是想干什么?”
“主要是让二哥坐镇,好好审审蒋三的人。”乔白的语气依然恭敬。
“都说了,以后青帮的事我不再插手,不管是否与纪成有关。”
“只是,”乔白面露难色,思忖一下,仍是开口,“这个人说似乎与二哥有关。”
“那你认为呢?”凌希文直接反问了回去。
“当然不会。”乔白马上回答。
“等等。”左安安阻止道。
“你的意思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今天白请了二哥来了吗?”左安安一脸的怒意对着乔白,“这小子折腾的快残了,我们白审了吗?”
“我相信和二哥没有关系。”乔白说道。
“你相信?你相信就够了吗!”左安安冷笑道。
她转头盯着凌希文:“希文哥,那天你在哪?”
“我?和纪成并肩作战。”他面不改色的缓缓说道。
“那,怎么纪成哥死了,你却活过来了?”她步步紧逼。
“力量悬殊,与其都葬身在那里,不如分头突围出去。”
“没错,”乔白插话,“当时形势紧迫,大哥要我们几个先跟着二哥突围出去。”
“李云龙,”左安安突然冲着台上的人喝到,“你之前跟我说过什么?”
被按在了看台上的人唯唯诺诺:“事后的庆功宴,蒋三喝多了,亲口说的,要不是事先得了信,根本没那么容易就要了纪成的命,重创青帮。”
左安安迈上台阶,走到李云龙面前,鞋尖触了触他贴在地上的脸,然后抬起脚,尖尖的鞋跟踩在了他按在地上的手,使了劲再一碾,李云龙马上就是一声闷闷的叫声,嘶哑破碎痛苦难忍。
“如果你不说真话,可不能这么舒服就放过你。”
“我……句句属实,当时在场的有几十号人,大都听过这话,小姐可以找别人求证。”
左安安终于松了脚,嫌恶的将鞋底踩到的猩红液体在地上蹭了蹭,说道:“希文哥,听到了吧?”
第九十五章
大厅里依然是人满为患,他们几个转到了一间暗室,没窗,只有头顶上一盏日光灯,天花板很低,所以那灯让人感觉又热又刺眼。
“二哥,怎么办?”左安安开口,“他一口咬定就是你。”
“大小姐,不过是因为逼急了,他疯狗乱咬人,怎么能当真。”乔白打断,左安安却瞪了他一眼。
左纪成在时,一直是个弟兄们信服的大哥。现在虽然死了,他的余威仍在,所以左安安也格外得受尊敬,连乔白也不会驳她的面子,只是这次的事不比寻常。
“哦,难道他说的是假话?再审啊。”她随便抛出一句话,扫了一眼那人破烂衣衫下的乌青和血痕。
那人一听,马上叫起来:“不要,别再打了,我说的都是真的,千真万确。”
闻言,左安安看了眼希文,似乎犹豫着难以定夺:“你看?”
凌希文一直无声的看着,此时才开口:“我看,他是出言挑拨吧。我害纪成,目的呢?当青帮老大,还是图你左安安?有这想法的,恐怕是那个蒋三吧。”
左安安并不接话,突然问道:“你跟纪成哥究竟瞒着我什么?”
“什么瞒着你?”凌希文接过话。
“就是那半年。”她说。
凌希文不说话。
“那天纪成哥一脸兴奋的出去和你见面,过了好几天才回来,却一身疲惫,只余亢奋的精神。问他什么事,却不告诉我。”
那天……她说的不清不楚,他心里却分明。虽然与纪成走得近,他并没有怎么用着他,一连几天的光景,就是那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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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你一直在这也不是个事。”胡至庸说完,才发现她身上一身不伦不类的拼凑,虽然遮的严实,却仍不适宜见人。
又打了个电话,叫人送女人的衣服,从里到外,问多了两句,他不耐烦了,直嚷嚷道:“小号的就行,哪那么多废话。”
不多时,衣服就送来了,拿东西来的小弟眼睛使劲往里瞟,被他轰走了。她打开袋子一看,果然是全套,她心里暗自揣度,估计他那朋友是个卖衣服的。
她走进里间,将门反锁,还没换,就听见外面他手机又响了,说了几句,刚挂断就使劲敲门催促她。
她换完,一开门才发现这人沉着一张脸,面露忧色。打量她两眼,说道:“算了,你跟我走吧,顾不上送你了。”
她听的莫名,才要询问到底去哪,他就开口:“我刚才接了个电话,说希文有事,一起去吧。”
没等她拒绝,就硬将她拉走,塞在车里。
“什么事?”
“知道青帮吗?他被扣下了,一时脱不了身。”
“青帮,”她忆起这个曾经听过的名字,接着说道,“既然扣下,他们肯定是一大帮人。现在就我们俩,你打算去解救他?怎么救呢。”
“联系了人,一时半会到不了,咱们只能先去。”
他还真不把她当外人,只是她却未必领情:“你到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吧,我就不奉陪了。”
话一出口,不知道怎么气到他,他反而狠踩油门,拼命加油:“放下?有危险了就想跑,你就这么对得起凌希文!”
两个人一路黑着脸,终于赶到了事发地点。
还是那面红漆大门,前来应门的一见他,并不陌生,却有些诧异,问清了里面才将他们带过去,直奔那间暗室。
早有人通知过,左安安见到胡至庸也不觉得稀奇,只是他身后的季景纯让她倍感惊讶,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了好几次。
凌希文看到她进来,眉头微微的蹙了一下,随即展平。
“希文哥真是有艳福,女人都跑这来寻你了。”左安安说道,隐约带着醋意。
“哎哟,”胡至庸忽然出声,“这么多人都挤在这里面,又是血味又是汗味的,还不通风,干吗呢?”
不一会,又换到二楼一个相对封闭的包间里,有空调,有窗,有座位,还有桌上的几碟茶点小吃。围坐在桌边的,除了左安安、乔白,就是凌希文和胡至庸他们俩。环境一变,显然大家都放松了些,少了剑拔弩张的压迫感。
“希文哥,”左安安说,“我也没别的想法,就想跟您多了解了解我哥的事。你和我哥那段时间到底去干什么了?”
“这,和你和青帮好像没什么关系,纪成也只是碰巧在我身边。”
“刚刚李云龙的话,青帮的兄弟都听得一清二楚。既然咬出来希文哥,我也不能徇私啊,还是说清楚的好。”左安安应道。
“这是我的私事。”
凌希文面色不善,但左安安显然是不肯善罢甘休。旁边乔白看着着急,胡至庸也急得够呛,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希文啊,你就是嘴硬,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什么事,我来告诉你。”
左安安又将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胡至庸也顾不上希文的瞪视,擅自开口:“我当是什么呢,这事,我大致知道。希文跟纪成去见龚培元了。”
“哈,”左安安不信,“龚培元是谁,那是倚重希文哥的岳父大人,见面还需要我哥陪着?”
第九十六章
严冬,一年中最冷的时节。连着几日,刺骨的北风吹过,气温骤降了近十度。
寒风吹得脸痛,却将天洗的湛蓝无比,云都几乎不见,仅剩的是被气流拉过的常常的几条丝状,又长又淡。
龚氏的高楼正矗立在蓝天下,被太阳光照的刺眼。它,彻彻底底的握在他的手中了。不光是公司,还有她,也是他的。
周旋了近十年,终于还是登上了这位子。刨去别的,那人的确够厉害,经商手腕让人佩服;宽以待人,对下属赏罚分明;至情至性,又兼几分文人的书卷气。所谓的儒商,不过就是这样的。
对他,每每生出几分佩服,又被自己强压了下去,在对比起自己的母亲的落魄艰辛自己的磨难,更是生出几分恨意来。他不是待人很好吗?为什么独独对母亲不起。他不是喜爱孩子吗?对养女宠溺有加却教导有方,比得上多少亲生父亲,却对血缘关系的自己不闻不问。
好在,他得到了他的认可,原本就属意栽培他,却不想又多了道姻亲的关系,更是将他看做自己的接班人。
如今,他大权在握,没有他也可以很好。没有人不称赞他的头脑、他的手腕、他的气度,他想,这大概是血缘的关系,因为,自己毕竟是他的血脉。
他终于想把自己剖开,让他看清楚,让他亲眼看看这个他弃如敝履的血脉至亲怎么站在他面前将他一步步打垮。对此,他有种莫名的期待与兴奋,有种近乡情怯的犹豫。
关于他身份的事,只有他的两个朋友知道,一个是胡至庸,调查的事多亏了他;另一个是左纪成早就迫不及待的催促他,要看个结果,对那个人这兄弟也有种同仇敌忾的不平。
所以,在他作出决定的那几天,纪成迫不及待的自告奋勇陪他。他原本不置可否,可就在计划的那日,他还是忍不住找了人陪同。
老宅是个四合院,民国就传下来的,那人就喜欢这古朴的中式风,熏香品茗过的古意盎然,尤其是在卸下龚氏之后更是如此。
见他带着朋友来了,更是热络招呼。下人识趣的掩了房门出去,老人赏识姑爷,平日里两人聊天下棋很处得来。
“父亲,”凌希文的脸色很奇怪,绷着唇,若细看手还有些颤抖,赶紧喝了口茶。
“祁门红茶味道如何?”老人对着他和他朋友笑笑。
“好茶。”他放下茶盏,定了定心神,再抬眼,目光已坚定起来。
又开口道,“父亲,我带了一个朋友来。”
老人也放下茶杯,不知他为什么又要做介绍,却仍是耐心的等着他解释。
“这个朋友,好像和父亲还有些渊源。”
“哦?”老人抬眼打量着左纪成,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当年,有个女人叫乔露的,不知您还记不记得。”
老人蹙眉,似乎在深思。
他根本不抱什么希望,所以不等对方回答就直接说道,“我朋友的母亲,就是那个叫乔露的女人大约9年多前已经去世了,她死前让他寻找生父。”
“生父?”老人脑海中似乎浮出些什么前尘往事,眼波略显复杂。
“父亲,”凌希文一双眼紧紧盯着老人面上僵硬的表情,“她说,生父是您——龚培元。”
老人本已举起的茶杯,嘭的一声又落了下来,“胡说!”
“人人都说父亲品行高洁,我也不信,要不咱们测测DNA?”凌希文试探的口气,眼里却不见恭敬。
“你说乔露怀孕了?”老人颤抖的声音传来。
“怎么?”凌希文越发的无理,“难道真是岳父大人的陈年艳事?可惜了,出来个孩子,要不你毁掉一个女人一生连证据岂不是都没有了。”
“你,”龚培元的手发颤,指着左纪成,“过来。”
在一旁看戏的左纪成很乐意充当背景,此时龚培元一叫,他与凌希文交换了下眼色,耸耸肩,不以为然的走到跟前。
老人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手抚摸他的脸,原本记忆中那个女人就异常的淡漠,此时看着眼前这张脸,竟找不出半点熟悉感。
“亏我还将父亲当做行事做人的楷模,”凌希文愤愤的说,“原来也是为了权势抛弃妻子,与禽兽何异。”
“放肆。”老人一拍桌子,又看了看左纪成,问道,“你缺些什么,东西还是钱,只管开口,我龚培元还是有的。”
“钱还真是万能的啊。”凌希文忍不住嘲讽道,猩红的眼瞪着,“这么多年,他不知生父是谁,在贫民窟长大受尽欺凌,你能弥补?你的一时之快,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她挨尽拳脚饱受委屈的活着,你能弥补?”
“你住口!”龚培元拍桌子喝道。
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凌希文看仇人似地等着他,左纪成鄙视的眼睛瞅着他,老人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伸手捂住左胸口,本来心脏不好,须得时时调理,这几天天气急剧变化气候恶劣胸口更是不舒服。
缓了缓,老人才开口,“我不想说这些陈年的事,于逝者很不礼貌,当年虽然处理得不见得好,可我也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凌希文冷笑,这样还能问心无愧!
老人深吸了几口气,说道,“你们想知道,我就讲给你们听。”
第九十七章
那段语焉不详的往事,仅化作寥寥数句。左安安显然不满意,她也不甚满意,只是凌希文不肯多说,套句他的话,那不过是他的“私事”。
几个人,隔着张桌子,沉闷的空气蔓延,只有青色的烟雾缭绕。
不一会,有人走进来,附耳在左安安身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因为声音低,对面的人听不大清楚,乔白却听得分明。
左安安眉毛一动,扫了眼对面的人,面色不佳。
“安安,我看今天就到此为止。”乔白小声说,“想找二哥聊天,哪天不可以啊。”
左安安脸一沉,刚要说话,屋外就响起一片嘈杂声,人群从大门口涌入大厅。屋里的人纷纷站起来,推门向外看。
“这帮小子,这么慢。”胡至庸自言自语道。
凌希文扫了扫人群,“走了。”
左安安的脸愤愤不平,却无可奈何。两拨人,硬碰硬不明智,何况一向彼此熟络井水不犯河水的。
乔白见状,赶紧说道,“那我先送二哥走吧。”说着请了众人出去。
“以后没什么事的话,还是别请我来青帮了。”凌希文语气冷淡,看也没看左安安一眼,迈过门槛。
一伙人走出去,乔白随着凌希文跟其他人隔了段距离,“二哥,今天真对不住。”
“乔白,现在你不是青帮的老大吗?”凌希文冷冷的嘲讽道,“怎么反倒像左安安的小喽啰了?”
乔白低头不语。
凌希文又奇怪的扫了他一眼,问了句,“青龙戒在哪?”
乔白神色一紧,凌希文看出端倪,斜睨着他问,“在左安安手里?”
果然!凌希文盯着他,略显失望,“英雄难过美人关,是么?”
“希文哥,我……”他又低下头。
凌希文叹了口气,“你是让我后悔把青龙戒交给你吗?”他们青帮前任老大定下的规矩,见戒如见人,拿戒指的人拥有绝对的发号施令的权利。
“是左安安偷偷拿走的。”乔白低声道。
“偷偷拿走?从你身上!”他显然无法相信,眼波一动,忽然想到什么,“你,你不会……”
话不用说完,正是他猜想的那样,乔白也懊悔,美人恩不是白享的,缠绵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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