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整了衣冠,跨着方正的官步走到了正堂的主位,照例一通肃严、静堂。
威武声停息后,审问正式开始了,“带状告之人!”
候堂处的刘小如举着状纸被带进了公堂。
沈大人例行公事的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民女刘小如”刘小如抖抖索索的跪到了地上。
“状告何事?”沈大人问道。
刘小如全身伏地:“回大人,状告贼人谋我弟弟性命!”
“状纸呈上来!”
“是”
随堂衙役把刘小如的状纸呈给了沈廷锋,沈廷锋扫了一遍后,“据你状纸所述,你弟弟因敲人竹杠被人推置西塘河而死,可能人证、物证或是其他证据?”
刘小如直起身摇头:“回大人,小民没有!”
“没有让本官如何受案?”沈大人问道。
刘小如回道:“回大人,小民请了讼师!”
“在何处?”
“在候堂处!”
“带讼师!”
“是!”
童玉锦又一次站上了京兆府的公堂,照例拜见了主审官和和位大人。
计成儒第一次看到了传说中夏琰平民妻子,唇红齿白,清秀怡人,一个女人不在后宅,竟跑到公堂上来,这般没规矩,夏琰竟忍得了,看来是有过人之处,否则怎么能入了他的眼,一幅老僧入定的模样,静静的关注着公堂上的变化。
沈大人开口问道,“童讼师,状告人一无人证,二无物证,让本官如何审案?”
童玉锦拱手回道:“回沈大人,我已替状告之人寻回人证、物证。”
“何在?”沈大人问道。
童玉锦回道:“置死者落水的是马市杂役朱大运,指证朱大运是疑犯的证据是西塘河边死者落水之地的脚印,此脚印已由前大理寺海大人印证过,而且当事人也供认不讳!”
“带疑犯朱大运!”
朱大运被带上了公堂。
沈大人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草民朱……朱大运”跛脚的朱大运跟衙役踢了一脚,跪趴在地。
沈大人说道:“有人状告你谋人性命,你认不认?”
朱大运抬头看了看公堂之上,又看了一下周围,没发现邹潘进,刚才又有人暗示自己不要认罪,半天不回话。
沈大人见他不回话,敲了一下惊堂木:“朱大运为何不回话?”
“小民……小民……”朱大运的眼珠子乱转。
童玉锦见犯人想反泡,出声道,“大人,请带疑犯的证人及海大人!”
“带证人及海大人!”
朱大运朝童玉锦看了看,皮着一双三角眼,一副赖秃子的样子。
见海泽天跪行了礼,沈大人问道:“海大人,疑犯脚印是否和出事地点的脚印相一致?”
“回大人,是!”海大人回道。
沈大人问向朱大运:“朱大运你有何话可说?”
朱大运不承认:“大人,他们是诬赖小民!”
不仅童玉锦等人吃了一惊,昨天亲自审过他的沈大人也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看了一下眼计成儒,厉声问道:“如果是诬赖,十月二十六你在何处,有谁可以证明?”
“我在小井胡同!”
“带小井胡同的证人!”
小菊红倒底是一介女流,上到公堂之上,吓得魂就差没有了,有什么说什么,“回大老爷,他来时都快三更天了,来时一只脚都湿了,钻到我被窝里,差点没冻死我,我说得都是实话!”
沈大人对朱大运说道:“朱大运,你从酉时末(晚上9点)到子时末(凌晨3点)到了小井胡同,这段时间做什么去了,如果做什么了,有何人能证明?”
“收拾好马棚杂活,我就……一个人回了,我脚跛走得慢”朱大运狡辩说道。
沈大人生气的叫道:“放肆,昨天晚上你还承认杀了刘大宝,为何今天反口?”
“你们那是屈打成招”朱大运赖皮说道。
“你……”沈大人被他赌住了。
童玉锦见此,说道:“沈大人,让小民先问,然后你再定夺!”
“好”
童玉锦转过头,“不管你如何慢,我找了跟你同样跛脚的人做了对比,从马市到小井胡同,就算走走停停一个时辰也足够了!”
朱大运眼珠子转了一下:“我……半道上坐下休息了!”
“在那个半道?”童玉锦紧跟着问道。
“就是半道……”
童玉锦笑了一下,伸出自己手中的一沓纸,“这是十月二十六日晚上从卯时(7—9点)到丑(3—5点)所有人流行走记录,你说一下,我马上可以翻到你所在时段的人流量!”
“不何能?”朱大运瞪大眼珠叫道。
童玉锦笑笑然后对着纸念道:“卯时初,西塘河边小铺子陆续关门,从西塘河路常走人流为三百五十六人次,偶发人流为三十次到五十次,其中第一家和第五家铺子人朝东走……到子时初人流量为十几人,而这十几人为固定人流,他们是倒夜香的,在到夜香和早市卖菜的时间段里,只有更夫,朱大运,你停在那一段了,请回话——”
“我……”朱大运答不出了。
“在你回答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为了我手中的数据,先不说禁军皇城巡防司如何熟悉京城每个角落,但就夏小候爷联手禁军皇城巡防司做了整整三天记录,你准备怎么回答?”童玉锦紧盯着朱大运。
章大人等对童玉锦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已经不见怪,但是计成儒眼眯得很细,这事都做到这份上了,没人能再狡辩了吧?
“我……是我杀,那又怎么样?”朱大运见狡辨不过说了出来。
童玉锦哼道:“不怎么样,按律中条例以‘斗杀’罪判死刑!”
“不……不……”朱大运听说死罪,马上变成一副死样,“我是受人指使才做的,这怎么判?”
童玉锦说道:“视情节,按律或减一等流三千里,或按律减二等徒三年!”
“视什么样的情节?”朱大运急切的问道。
“如果你还以刚才的态度,虽受指使,仍按律减一等!”童玉锦回道。
朱大运眼珠子转了转,刚想说什么,童玉锦开口了,“我这里有一份诚嘉十二年边城流放名单,第四百七十一人的名字,你要不要听听?”
“不……不……不要……”朱大运彻底瘪了。
童玉锦冷笑一下,转身对沈大人说道,“请大人问案!”
沈大人点头,然后问道“你是受何人指使,又如何杀了被害人,一一道来”
“是……是……”朱大运不敢再存侥幸心理了,慢慢道出犯罪事实,“小人是受邹老爷指使,他让我杀了缠着他的小倌刘大宝!”
刘小如见朱大运说小倌,马上大声叫道:“你胡说,我弟弟不是小倌,他是马市打杂的!”
朱大运说道:“那我不知道,邹老爷让我杀,我就杀,刚好那天马市里有几个人搭伙买了酒一起喝,我见刘大宝参加了,就没参加,然后从沿河的小侧门出来后,掩到那处荒草垃圾堆后面,直等刘大宝喝得醉熏熏出来,趁他醉熏熏的把他推到河里,那曾想,那小子没怎么喝,清醒的很,我只好引他说话到了河边,他年纪小、身量单薄不是我对手,被我按到河里淹死了!”
刘小如泪如满面:“你这个杀千万的,挨万刀剐的恶人,你怎么下得了手,你不得好死,你……”
“肃静——肃静——”沈大人敲了惊堂木,“带主使邹潘进!”
第148章 弄巧成拙 计家败落
邹潘进没有想到会在公堂上看到自己的岳山大人,他内心一喜,难道他亲自捞我来了,本来就不想认罪的他突然有了底气。
计成儒今天过来,有两个意思,第一个意思是示威来了,让人知道,他虽致仕,但不比章治平差,章治平能来,他也能来,第二个,有人说夏琰扯出了十一子屠村的事情,这对他构成了威胁,他要看看夏琰是如何办案的,他要办到什么程度,就目前来看,没有扯到不该扯的,这说明他还是很有分寸的,他暗暗嗤道,晾你也不敢动!
但是他没有想到,他坐在公堂之上给了邹潘进以无限的想法,邹潘进觉得只要自己跟上次一样死咬着不放,同样能逃脱一死。
可是会吗?有一句老话说得对,多行不义必自毖。计成儒只是想证明自已,只想控制事情的发展,却没有想到事情却因他的到来而弄巧成拙、一发不可收拾。咬着不放的邹潘进,让童玉锦不得不把案件往深处挖,而往深处挖的后果却需要计家人承担,到底是什么要计家承担呢,别急,让作者君慢慢道来!
夏琰最先感知到了邹潘时的情绪变化,瞄了一眼计成儒后,他垂下眼,不动声色。
沈大人照例先问上一通,“堂下所跪何人!”
“小民邹潘进!”邹潘进跪伏在地。
沈大人说道:“邹潘进,朱大运招供说你主指使他杀人,是否属实?”
邹潘进直起身拱手:“回大人,绝没有的事!”
朱大运一看邹潘进不承认,急了,那罪名岂不是要自己担了,连忙大叫:“邹老爷,怎么不是你让我杀人的,你说那个小子知道你是个断袖后,整天缠着你,你让我做了他?”
邹潘进低眼回道:“我没有说过!”
“不可能,你说动手之前给我三百两,事成之后给二百两,总共五百两,银子还在我家里放着,你不能不认账!”朱大运有什么说什么。
沈大人叫道:“来人,去朱大运家取来证物!”
“是!”
邹潘进哼道:“那也不能证明是我给的!”
童玉锦见此说道,“邹潘进,我问第一次,你不承认主使谋害刘大宝性命吗?”
邹潘进被童玉锦言正严辞搞得慌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回道,“没有做过的事,我不认!”
童玉锦继续问道,“邹潘进,我再说一遍,我现在只审落水案,人证物证俱有,你不认罪吗?”
“我……无罪可认!”
童玉锦吐了一口气,盯着邹潘进看了一会儿,说道,“知道事不过三吗?”
所有人都被童玉锦说得愣住了。
赵之仪朝夏琰看了一眼,难道这厮准备出手了?
章大人眉毛几不可见的动了动,难道要动作了?
沈大人一脸懵的看向夏琰,夏琰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了,邹潘进不承认主使杀人,那么势必会牵到下面一个案子,会……他看了一眼计成儒。
计成儒见夏琰看他,鱼袋眼紧了紧,又看了看不认罪的邹潘进,恍然明白,如果他不认罪,可能牵连到自己的庶十一子,他阴了一眼堂上的邹潘进,想让他伏罪,可惜邹潘进没有收到他示意的目光。
章大人感受上公堂之上的暗潮涌动,拿起边上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心想,难道计成儒没有知会这个庶女婿,让他赶紧伏罪?
计成儒以为十一子说过了,所以此刻,他也着急。
计平方跟邹潘进早就有言在先,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老子坐上公堂,误导了邹潘进,让邹潘进还以为是为他坐镇,事情真是搞复杂了。
童玉锦只想查落水案,只需要邹潘进承认是主使就可以结案,她以为邹潘进会为了计平方而认罪,那想他不认,非得让自己往深处挖,不知为何,她脑中出现了自己画得人物关系图,一些没空去想的东西,突然跃了出来。
童玉锦拱手朝沈大人说道,“大人,我想单独跟赵之仪赵公子说几句话!”
包括夏琰在内,所有暗地里明白赵之仪身份的人都吃了一惊,什么意思?
赵之仪捏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内心又高兴又有点不解,为何不找她夫君,找我?
童玉锦带着赵之仪迅速避到候审处,小声问道,“两年前,就是计家长子摔马的前后,京城里有没有因为马而死或受伤的官员?”
赵之仪脑回路没跟上童玉锦:“什么意思?”
“你就说有什么没有?”童玉锦小声而急切的问道。
赵之仪认真想了一下,“好像有!”
“谁?”
赵之仪回道:“前御史大夫翟得渠!”
童玉锦问道:“夏琰有个朋友叫翟云飞,跟他是什么关系?”
赵之仪说道:“是他老子!”
童玉锦伸出自己的手比划了一下,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赵之仪突然感觉心跳有点快,非常兴奋:“什么猜测?”
童玉锦反问:“知道刘大宝为何要讹邹潘进吗?”
赵之仪接着她的思路回道:“因为知道包老铁为邹潘进在马掌上做了手脚?”
童玉锦点头:“是,这个做了手脚的马去了哪里?”
“你怀疑到了翟大人手中?”赵之仪仍然接着她的思路往下走。
童玉锦说道:“不是怀疑,那张邹潘进在马市的交易记录有明确记载,出事的马是他卖给了御史台,而御史台把这些马分配给了所属的高品秩官员!”
赵之仪明白了,问道:“你准备扯出这件事?”
童玉锦摇头:“不,这件事牵连甚广!”
赵之仪不解了:“那你什么意思?”
童玉锦舔了舔嘴唇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赵之仪眯眼问道:“什么可能?”
童玉锦刚想开口,顿了一下,说道:“等下,我叫一下夏琰,我要跟他说一下!”
“哦”赵之仪看着进公堂的童玉锦若有所思。
童玉锦转入公堂,抱拳对沈大人说道,“我想跟夏候爷单独说几句!”
“这……”沈大人看向夏琰。
“我马上来!”
“谢过夏候爷”童玉锦一本正径的谢过夏琰。
众人看着不审案而和皇上身边两位红人窃窃私语的童玉锦,都在暗在揣测,倒底发生什么事了?
邹潘进的心不知为何,没有来由的跳得快起来,并且越来赵快,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岳山还能捞出自己吗?他看向自己的岳山,却发现岳山看向自己的眼神比虎狼还要毒辣,难道自己会错了,他不是来救自己的,而是送自己上路的?
邹潘进终于读懂计成儒的目光了,那自己刚才……邹潘进感觉自己后背一片冰冷。
夏琰进了候审处,问道:“怎么啦?”
童玉锦回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需要牵连其他人而瓦解计家,进尔打击到计成儒!”
“什么猜测?”夏琰抿嘴问道。
童玉锦说道:“计家长子计敬亭可能死于内斗!”
“内斗?”赵之仪惊叫。
童玉锦说道:“就是他家自己人搞自己”
“我知道,我就是吃惊!”赵之仪尴尬的笑了一下。
童玉锦看向二人:“夏候爷,赵公子,你们看……”
夏琰和赵之仪相互看了看,没有吭声。
童玉锦再次说道:“我听说计成儒对长子期望非常高,而计敬亭也非常争气,这样一对父子,如果父亲得知自己亲亲的儿子死于另一个儿子之手,你们觉得他会怎么样?”
“心灰意冷!”赵之仪接口回道。
“是!”童玉锦说道:“一个心灰意冷的人应当不会再有控制欲了吧!一旦这件事在京城人人皆知,那些以计成儒为尊的人是不是所有顾忌,是不是会在不知不觉中瓦解掉他的影响力?”
不得不说,童玉锦的解释非常有震撼力,也相当有道理。
夏琰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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