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童玉锦的解释非常有震撼力,也相当有道理。
夏琰一只手背到后面,抬头冥思。
赵之仪也摸着下巴沉思。
狭小的候审处一时之间,针落可闻。
沈大人见里面的人迟迟不出来,又见计成儒和章大人都朝自己看过来,不得不亲自去叫,“候爷——”
夏琰看了一眼叫他的沈大人迈着步子出来,边走边对童玉锦说道,“就按你猜测的来,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
“是!”童玉锦拱手,然后转身对赵之仪说道,“我需要你的龙行卫!”
“明白,我跟夏琰的目标是一致!”一向嘻嘻哈哈的赵之仪此刻非常严肃。
“好,那就我上堂了!”
“嗯”
上了堂的童玉锦不顾众人的眼光,大大的吐了一口气,拱手对沈大人说道,“沈大人,既然邹潘进不肯认罪,那么小民不得不提取新的人证!”
“准!”沈大人感觉童玉锦的气场变了,至于变成什么样的气场,他搞不明白。
童玉锦回道:“小民新的人证是马市打马掌的包老铁!”
“带人证!”
计成儒嚯的一下从旁听席上站起来,眼光凌厉的看向夏琰和赵之仪,想惹事!
站在衙门口的计平方真想大叫,让邹潘进认罪,可是邹潘进跟中了邪似的,根本不看他。
邹潘进以为岳山大人站起来为他的事跟堂上之人翻脸,内心还为刚才的揣测感到奥恼。
童玉锦却不管计成儒如何失态,“沈大人,请让人证上堂!”
沈廷锋看了一眼站立的计大人,又看了一眼视若不见的夏琰,顶着压力叫道,“准!”
包老铁被提上了公堂,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身量并不大,跪在地上缩成一团。
计成儒发现人已经被提上了公堂,憋着气又坐了下来,他倒要看看,夏琰怎么扒开这个案子?
计成儒只想到夏琰要扒御史台的事,根本没有想到,人家不扒,而是……
“堂下所跪何人?”
“回大人,草民包老铁!”
童玉锦问道:“包大爷,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包老铁抬头:“你说——”
“诚嘉十四年十月你是不是给这个人打了两次断钉掌!”童玉锦问道。
包老头看向邹潘进,这时邹潘进倏的看向童玉锦,顿了一息后大叫,“不,我认罪,我认罪……”
可惜已经迟了,童玉锦根本不理大吼大叫的邹潘进,机会已经给了,你不把握怪谁!
计成儒脑子还停留在御史台上,没有注意到童玉锦为何要问打了两次断钉掌,等邹潘进在公堂之上大呼小叫之后,才猛然惊醒‘两次’是什么意思?
“不——”计成儒只觉气血直往头上涌,只觉痰要迷了自己的心窍,再次直直的站起来,指着邹潘进失态大吼:“你干了什么?”
“不,不……岳山大人,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小婿什么也没有干,真的……”邹潘进已经惊慌失措,语无伦次。
“你……你们……”计成儒指向邹潘进,又指了指童玉锦,手哆索个不停,不……不……,他脑海中只有这个字了。
童玉锦看了计成儒一眼,又问了一次包老铁,“诚嘉十四年十月你是不是给这个人打了两次断钉掌!”
包老头字正腔圆的回道,“是!”
所有的人都明白了,所有的人又都不明白,两次断钉掌是什么意思?
只见童玉锦说道,“其中一枚断钉掌,我们暂止不管它去了哪里,但是有一枚,我可以肯定的说道,它就是至计敬亭摔下马至死的根本原因!”
“你胡说八道,我打死这个贱人!”门口的计平方边大叫边冲了进来,夏小开等人迅速上去拦住了他。
夏琰走到计平方的跟前,甩手就是两个耳刮子,两声响之后,沈大人看到计平方的嘴角血往外溢出。
只见夏琰语气威严的说道:“夏琰的正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辱的!”
“你……”计平方被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庶子不管不顾的咆哮,看着被打焉了的庶子,它就像最后一根稻草压住了计成儒,他突然直直的倒地,身、口一下子不能动弹。
京兆府突然混乱成一片,大人们都围了上来,沈大人坐在公堂之上,大叫,“来人,叫太医,来人,叫太医……”
尚书省——章治平章大人惊呃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跟着叫了句,“让京兆府的巫医先来急救!”
“是,大人!”
停在候审处,随时待命的巫医(相当于现在审庭席边上准备的急救医生,防止罪犯,或是家属因情绪激动引起的疾病进行救治)快步走了过来,对围观的众大人说道,“还请大人们散开,让病人透气。”
大理寺卿——樊中易几不可见的出了身汗,想不到听个旁审会出这样的事,可是这样的结果会怎么样呢?樊大人稍抬头看了一下站在边上的夏琰、赵之仪,又看了一眼把犯罪说成好官的童玉锦,今天居然把活人说成了半死人,她究竟是何人?
刑部侍郎——左恒几不可见的朝章大人身边靠了靠,看着巫医给计成儒急救。
公堂之上跪着的刘小如早就吓得缩成一团了,气都不敢喘,但是她的仇似乎报了呢,隐隐的高兴起来。
包老铁早就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的罪行,已经淡定的如同在家等死!
有犯罪前身的朱大运,又悄悄往地上趴了趴,他跟官府打过交道,这么大的官出事了,他本能的觉得京城要变天了,至于自己能不能像上次那样幸运逃出来就不得而知了。
邹潘进瘫倒在地,他知道自己这次完了,真的完了,到底什么地方出错了,难道自己一上堂就该认了罪,认了罪,是不是后面就没有这些事了?可是我认罪了,我有事了,那他们不就是无事了?
邹潘进看着如活死人般的岳山,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竟然诡异般平静下来。
至于为何诡异般平静下来,不过是他发现,他现在被判死刑就是死刑了,而不是除了死刑之外还要被计家挫骨扬灰,因为计成儒倒了,谁还有空管他呢,他突然轻松了,哈……哈……要不是地点不合宜他都能狂笑!
京兆府的巫医最先给计成儒施了急救,掐了他的人中,拍打了他的脸颊,让要憋他断气的那一口迷痰吐了出来,人虽活了过来,但他已然已经不能动弹,计大人他中风了!
站在公堂门口的宫门侍卫,让消息如同风一般的速度传到了诚嘉帝的桌前,一直坐在龙案后等消息的诚嘉帝唰一下从龙案后站起来,“中风!”
“是,圣上!”内侍回道。
“中风——”诚嘉帝复述了一遍。
“是,圣上!”
“中风……”诚嘉帝复述的时候声音大了一些。
“……”内侍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皇上,把头低了低。
“哈哈……”从来喜怒不于形色的诚嘉帝仰头长笑,天啊,朕听到这样的消息,为何觉得如此爽呢!
“哈哈……”御书房的笑声一直到很久之后才停,停下笑声的诚嘉帝马上说道,“继续——”
“是,圣上!”
京兆府
赵之仪和夏琰相互看了看,沈大人过来请示,“候爷,你看要不要退堂?”
夏琰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计成儒,说道:“退堂之前,先捕了计平方!”
“这……”沈大人觉得不妥。
童玉锦说道:“我们怀疑他参与了两年计敬亭摔马而死的案子!”
“候爷——”沈大人看向夏琰。
夏琰只有两个字:“捕人!”
沈大人无法,低头回道:“是!”
计平方挣扎着大叫:“不……不……,你无凭无据,再说,我大哥的马可不是从马市买的,他的马直接来自边城马市,你们不要胡乱猜疑,不要胡乱断案,我要告到御史台……”
“可以,你可能告,”童玉锦笑道,“我还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不是主谋!”
“什么……”所有听到的人都大吃一惊。
樊大人直接就问道:“他不是,那会是谁……”
左大人跟着问道:“那会是谁?”
计平方看着什么都知道如妖精般的童玉锦大吼大叫:“不……不……你胡说八道,我什么都不是,既不是你所说的主谋,也不是什么共谋!”
童玉锦说道:“没关系,在没有定罪之前,你确实什么都不是,但一旦定罪,你死罪难逃!”
计平方破口大骂:“你放屁,你这个贱人,我让人千刀万剐了你!”
童玉锦冷笑道:“如果你还能剐,那就赶紧!”
“你……”计平方还要说什么,站在边上的夏小开右左开弓,打得他满口是血。
“上苍从来都是公平的,你从老天那里得到了什么,老天就会从你这里拿回什么!”童玉锦蹲下身子,对只能转眼珠子的计大人说道,“你说是不是计大人?”
围观的人都能看到不能动弹的计大人那双眼恨不得吃了童玉锦。
童玉锦却浑然不觉,气死人不偿命的说道,“计大人,你要一直保持清醒哟,然后等到我们为你长子陈冤直到昭雪!”
计大人的眼皮眨了几下,虽只是几下,但是章大人、沈大人们都明白了,计成儒这是警告童玉锦,让她收手。
童玉锦却一脸正义的说道,“计大人,你难道不想看看,你大儿的死,真正的主谋是谁吗?”
章大人等人看向夏琰,看向赵之仪,难道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了,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拿出来发酵?
赵之仪和夏琰两人同样都是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也让人揣测不出他们还要干什么,为计敬亭讨回公道,究竟意欲何为?
京城皇宫
诚嘉道不解的问道:“为计敬亭讨回公道?”
内侍回道:“是,圣上,外面消息是这样传进来的!”
“意欲何为?”诚嘉道自言自语。
“圣上,要不招小候爷回来问问……”
诚嘉道摇头:“不,不,他正在办案,不要打扰他,朕相信他,他这么做一定有原由,不行,朕要静静,让朕想想,这是意欲何为?”
计府
计成儒中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计府。
计夫人当场大哭,一边哭一边催着二子,“榭儿啊,赶紧去京兆府把你父亲抬回来,赶紧去找最好的太医……”
计敬榭却愣在那里没动。
“榭儿,你别难过了,难过有什么用,赶紧把你爹抬回来,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我们计家就在,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计家马上就会烟消云散……”计夫人抹着眼泪,不亏是当家主母,这时还能安排事情!
“烟消云散?”计敬榭自言自语。
计夫人见儿子伤心,催促道:“是啊,赶紧去抬你爹呀!”
计敬榭被计夫人推着赶着到了京兆府。
祝府
祝检秋惊讶的叫道,“计成儒中风了?”
“回大人,是的!”
“怎么回事?”
幕僚回道:“外面传进来,说是被夏琰的讼师妻子气得!”
“一个讼师能让他气成这样?”祝检秋不觉得。
“大人——”
祝检秋问道:“何事?”
幕僚小心的说道:“这个女人上次气得让你动了杀招,你忘了?”
“我动了杀招?”
幕僚回道:“伍大人案子中的小书僮就是她”
“是她?”祝检秋眼神蓦得骇人起来。
幕僚说道:“是,大理寺有官员证实了,夏琰妻子就是那个被我们追杀的小书僮!”
“居然是她,难怪有如此道行!”
“大人——”
祝检秋摆了摆手:“让我想想,一个道行这么深的女人,竟然嫁给了夏琰,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啊!”
“是啊,大人,那我们怎么办?”幕僚问道。
祝检秋冷哼:“怎么办?秦王之子赵之仪也站在他们边上,这次办了计成儒,那一个会谁?”
“大人——”
“让我想想!”
“是,大人”
衙门前人山人海,所有人都知道计大人中风了,消息如龙卷风般席卷京城,刮得人人皆知。
小舍从外面兴奋的跑进来,叫道,“少爷,少爷……”
“何事慌里慌张?”袁思允瞟了一眼小舍。
小舍高兴的叫道:“少爷,计成儒中风了!”
“中风?”
“是!”
“消息可靠吗?”袁思允难掩脸上的笑意。
“可靠!”小舍点头。
高兴之余,袁思允还觉得有些不真实:“怎么会这样?”
小舍回道:“从衙门口传出来的消息说,夏夫人问了打马掌人一句话后,他就中风了!”
袁思允问道:“什么话?”
小舍回道:“夏夫人问打马掌的,说你在两年前是不是打了两个断钉掌!”
“什么意思?”
小舍回道:“不知道,传出来的话是这样的,夏夫人说,一根断钉掌先别管它去哪里,但有一根至计成儒长子摔马而死!”
“有一根?”
“是,少爷!”
“等等,让我想想什么意思?”
小舍说道:“能有什么意思,还不是跟未抄家前的袁府一样!”
“跟我们家一样?”袁思允若有所思。
小舍感慨:“是啊,当年,你在家里是嫡长子,生得好,学问又好,受到他们嫉妒,几个庶子联手要致你于死地,少爷你忘了?”
“至我于死地,至优秀的计敬亭于死地?”
“差不多!”
是说小舍说得精僻呢,还是说每个走到一定程度的大家族都会落到这一步,那句‘打败你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已’,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说,让一个家族走向没落的不是别人,而是这个家族本身就出了问题!
古语有云:富不过三代,其实是很有哲理的谚语,一般人家,大富小康,若无严谨家训,或者不重视教育,富不过三代两代都很正常。因为威而戾,骄而躁,富而淫是人性普遍的弱点,自不能持久。除了这一方面原因外,还有古代家庭成员结构的原因,嫡、庶子在家庭地位中的巨大差异也为家庭的不稳定埋下了隐患。
但计成儒长子摔马案除了上述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父爱不均,让手足相残,为家族的发展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也家族走向衰败的直接原因。
童玉锦真不想涉及到沾上政治的案件,但是邹潘进居然不识时务,居然不认罪,引发了计家的迅速跨台,这不是她想到的,这跟自己没关系,可他娘的,她就这样陷入到这件事中了,或许,这也是因果关系的结果,既然动了邹潘进,又怎么能不牵扯到这后面的事事非非,唉……看着沈大人宣布退堂,童玉锦感到心力绞粹。
公堂上的案犯都被收监了,计敬榭看了一眼被带走的计平方,垂下眼皮,转身跟着计成儒的担架走出了京兆府衙门。
京城的天因为计成儒的中风,不知不觉中改变了颜色。
回家途中,赵之仪不顾夏小同和夏小开的阻上挤进了夏琰的马车。
童玉锦看着一脸等待解释的赵之仪吹了口气,“我依据两个马掌钉进行了大胆的猜测,你们敢跟着我胡闹?”
“不,很好!”夏琰微笑着肯定道。
童玉锦担心的说道:“可是我担心最后查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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