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玉锦三人带着一身伤,一直到一更天才回到行脚店,童玉锦等人逃回客栈还没有平气,又一记消息砸得她脑袋发懵。
童玉锦的第一反应是,赶紧离开县城,走得越远越好,第二反应是,该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
童氏坐在地上哭地抢地,“你这没良心的,你怎么能把我都给卖了呀,我再不济也给你生儿育女,冤家你不能这样对我呀!”
童玉绣没有哭,可能是哀大于伤,比哭更让人心酸,麻木的她抱着一手带大的双胞胎,下额不停的在他们两个头顶摩娑,是依恋,是不舍!
卢氏夫妇带着自己的孩子蹲在那里一筹莫展。
童家书看着两份卖身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浑不吝的爹问道,“爹,你卖了多少银子!”
童秀庄蹲着在那里,听到儿子这样问,转过身子背对着儿子,拒绝回答问题。
卢氏见三弟没脸回答,哭诉道,“一个铜子都没有,就把人给卖了!”
“什么?”童家书大惊,“爹,你想做什么?”
卢氏泪水涟涟:“你爹被人给骗了!”
“这卖身契,要说骗你们还可以,可我爹认识字呀!”童书家被浑不吝的爹搞得身心俱疲,恨不得跺他几脚。
童玉锦一直低着头,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抬起头,平静的对童家书说道,“把卖身契给我!”
童家书抖着手把卖身契给了童玉锦,童玉锦问向卢氏,“牙人什么时候过来带人?”
“快则明天,慢则后天!”
“姑姑,牙人长什么样子,是那家牙行的!”
“长得尖嘴猴腮,至于那家牙行,我不知道!”
童玉锦想起昨天早上见到的两个人问道:“是不是还有个道人跟着?”
“是,是,这几天他们一直跟三弟在前厅里磕嘴聊着,我看那瘦子眼神不好,还让三弟离他们远点,可是三弟他不听我的。”卢氏捂着嘴,眼泪直往下流,真是眨眼之间,人散家毁呀!
童玉锦看了看蹲在那里装死的童秀庄,压住往上冒的火,对其他人说道,“大家都去睡吧!”
童秀庄听到让他睡觉,转过身来,两眼巴巴的看着贵命女儿,仿佛只要她随意呼一句,这事就能解决似的,期期艾艾道:“三儿……爹……”
“闭嘴!”童玉锦这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相当气势迫人,童秀庄被吓得缩回了头。
其他孩子也被吓得往大人怀里钻。
童玉锦缓了缓要气炸的肺,对卢阿七和气的说道,“姑夫,明天去辞了米行的活计!”
卢阿七本来蹲着,听到童玉锦跟他说话,虽然很和气,他还是手脚忙乱的站起来,“哎……,好!”
“姑姑,带着大小孩子先去睡。”童玉锦转头对后面的卢氏说道。
“三儿……”卢氏能感到侄女压着一肚子火,不知为何火气这么大,还能对自己和声细语,有点不习惯,这孩子跟以前不一样了,不知为何,她觉得侄女像村里的里正一样有担当了。
不能怪卢氏这样想,她的世界里,接触到最大的官怕就是里正了。
“姑姑,你放心,有我在,娘和姐姐就永远和我们在一起,除了死!”童玉锦说得轻声轻语,可任谁都能感觉到话语背后的坚毅。
“三儿……”卢氏直接抹上眼泪,“姑姑没本事,你就辛苦担着吧!”
“我知道,去睡吧!”
第36章 寻根追源
卢氏带着孩子躺到边上的稻草上,卢阿七蹲在哪里没动。
童玉锦突然叫道:“童秀庄!”
“啊,三……”童秀庄听见女儿叫自己名字,感到大为惊讶,可是不敢训斥回去。
其他人虽然也生童秀庄的气,可当童玉锦直呼自己爹的名字还是不习惯,都奇怪的看向她。
童玉锦对这些讶异的目光无所谓,“我现在没心情跟你生气,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
“我……”童秀庄也觉得丢人说不出口。
“说事!”童玉锦的话简短而有力。
童秀庄被童玉锦眯眼看过来的眼神给吓住了,磕磕巴巴讲了事情的经过。
“这么说,我们来的第二天,他们就盯上你了!”
“我不懂什么盯不盯的,我看他们挺客气的,见人就打招呼,不像其他人见到我们一副鄙视看不起的样子,他们还请我喝茶呢!”
“童秀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没听过?”童玉锦压着火气反问,真是比白痴还比白痴。
“好……像……听……”
童玉锦都不想看童秀庄那一副比窝囊还不如的样子,摆了摆手,“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姑姑,你讲讲我爹是怎么长大的?”
“啊,哦……”卢氏走过来看了看童秀庄,又看了看童玉锦欲言又止,“你爹……”
“姑姑,你有什么说什么,你不说,我没办法救我娘和我姐!”
“好,好,我说我说!”卢氏的脑子根本没有转到‘为什么侄女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她看了一眼童秀庄,神情苦涩,缓缓说道:“你爹出生时,那夜的星星特别亮,我们族里有一个能掐会算的老族人说道,‘这孩子是个富贵命’,对我爹说,‘长贵呀,你得给孩子读书,将来才有好造化’,你爹生出来时就比我们清秀,就比我们长得讨人喜,再加上老族长的话,我们全家合尽全力供你爹去私塾读书,一家子把他当宝养着,你爹在村里私塾读书时一直受先生夸赞,说他将来是可塑之材,我爹我娘听到这话,对三弟越发好了,你爹十指不沾水,为了他读书,专门僻了一个小屋子给他,平时也不让他跟村里孩子一起玩,就这样一直到十八岁第一次去镇上童子试,你爹果然出息,童子试一路由县试、府试、院试都考取了,成为秀才时才二十岁,在我们当地很受人仰幕,我爹、我娘也欣慰,可是没想到,到镇上进学准备考举人时,在书院里跟在一群富家子弟后面荒废了学业,然后就……”
童秀庄在镇上具体是什么样子,卢氏也不太清楚,就知道他开始打混、瞎搞。
童玉锦继续问道:“我爹是什么时候成亲的?”
“考取秀才的第二年。”
“二十一岁?”
“是!”
“我娘是村人还是镇上的?”
“我不知道!”卢氏摇头,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弟媳妇是哪里人。
“不知道?”童玉锦惊讶了!
卢氏点头道:“你娘是镇上富绅家的丫头,具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跟了你爹,生下了你们。”
童玉锦看了看满脸不自在的童氏,问道,“富绅把卖身契给我爹了吗?”
童秀庄连忙接话:“给了给了,被我烧了!”
“现在是平民?”
“是,是!”
“怎么证明是平民?”
“我有同窗的哥哥是书吏,我亲自看他消掉的!”
“没尾巴?”
“应当没有吧!”童秀庄被童玉锦的连续发问问得不确定了。
童玉锦对着四、六不分的童秀庄感到无语,并且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四、六不分,一个为了学习几乎与世隔绝的人,不成这样的二楞子,还有什么人会成为二楞子,富贵命?真他妈的狗屁富贵命!
不管童玉锦如何暗暗咬牙切齿,事情总要解决,“你们先睡,天亮后,我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众人目呆呆的看着她。
童玉锦见众人都没有动,抬起头,“大姐,带着双胞胎去睡着,有我呢!”
童玉绣这才动了动眼珠,“行吗?”
“我尽力而为!”童玉锦对知道自己并不是她三妹的童玉绣点了点头。
童玉绣看了看童玉锦,让双胞胎弟妹站到边上,给童玉锦跪行了大礼,然后无声无语的带着双胸胎去睡了。
童秀庄和童氏坐在稻草上没有睡,一个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不敢睡,一个是明天不知将被卖向何处,忧心忡忡。
卢阿七没睡,因为他是成年人,他有他的责任和担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睡得着,陪着三侄女一直坐到天亮。
童玉锦一直在研究这张卖身契,古代书写习惯从左到右竖行而写,左边第一行:立卖字;第二行,童秀庄有长女,名玉绣,年十二岁,请中说合,愿将玉绣卖与赖五根为奴。三面言明:时下勾兑银价二两,同中笔下交清。若后生端,有中人以面承管,不与买主相干。恐后无凭,永无返回。立卖字存照。立卖字人:童秀庄。中保人:胡四柱、马运来带笔人:于文庭XXX年XXX月XX日立
童玉锦边看边分析,其一,童秀庄说那个瘦子是卖茶叶给他的,那么这一张卖身契上的名字应当是假的,手印应当是真的,可是在这落后的古代,如果进行笔迹鉴定呢?
其二,买受人不必说是三角眼瘦子,那中人呢,这两个中人是谁,他们为何要给三角眼做中人,还是他们就是这一带做惯中人的?带笔人又是谁,看这字,无论从字形、字体还是风格,此人功底不浅,为何做这样的捉刀,缺钱?落魄?
……
童玉锦就每个自己能想到的细节都细细推敲了一遍,到最后,除了骂娘,还是骂娘,真正考究起来,这事一点也站不住脚,可是对于现在的童家来说,无疑就是天堑壕沟,真他娘的,居然用了偷梁换柱的方法让傻不拉叽的童秀庄按了手印,不怪黑心牙人,童秀庄不开口还罢,一开口脸上就写着快来骗我吧,人家不骗他骗谁。妈的、娘的,真是……真是……童玉锦感觉自己想抓两把童秀庄的脸,真是……
第37章 以牙还牙
跟牙人打官司?如果是以前,童玉锦肯定没问题,可是现在在大陈朝,自己对这里的规则一无所知,只有两天的时间,自己如何能又准又快的破了这个局,才是当下之急。
怎样才能又快又准的破了此局呢?童玉锦想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她起来的第一件事,续交了行脚店的房钱,交了三天,她告诉自己,最晚三天,三天后离开县城,至于去哪里,她没想。
第二件事,让卢氏去早市买鸡。
第三件事,给童家书和卢宝柱分配了盯人的任务,而她自己让童秀庄也写了一份卖身契,至于卖身契内容,很快轰动了西郊马尾巴胡同。
马家行脚店门口围着一群人,有好事者笑问道,“赖五根你被人买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放娘的狗屁,当然是假的,我怎么可能卖了自己!”赖五根呸了一句,然后回转过身,“外乡佬,你敢斗赖爷,信不信赖爷让你进了衙门口,这辈子也甭想出来!”
卢阿七根本不懂,侄女为何让自己死咬买了这个牙人,紧张害怕的同时隐隐有些兴奋,原来睁眼说瞎话诬赖别人,让别人吃瘪的感觉竟然这么好,蹲在那里随赖五根怎么蹦哒就是不吭声,等赖五根刚要歇口气时,他又不紧不慢的来一句,“大哥,白纸黑字写着呢,关键上面还有你手印,你想不承认都不行!”简直就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行径。
跳脚破喉的赖五根确实没力气说话了,但是不说不行,“怎么可能,那手印决不是我的,还有,谁敢给你作保,竟然也敢写胡四和马掌柜,这种事谁信?”
围观甲调笑道:“赖五根,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呀?”
“肯定没有,外乡佬,信不信老子找人揍死你?”赖五根再次跳脚,破口大骂。
卢阿七按着童玉锦教的说道:“陈牙人,你赶紧找人揍吧,揍死了算我倒霉,揍不死,对不起,你得跟我去衙门办‘契尾’,我得交税呀!”
“啥子?”赖五根在市井中混迹多年,今天可算遇到对手了,“你敢拿假东西去衙门交税?”
卢阿七站起来,从怀里掏出另一张卖身契,瞄了一眼:“我看不出它是真还是假,反正在我手里!”
“你……”赖五根三角眼凶光毕露,心里明白,自己做的事被人倒打了一耙,可自己这个可以以假乱真,他那张彻头彻尾都是假的,我要是告到衙门……三角眼里的两只昭子转来转去。
童玉锦明白三角眼顾忌什么,他顾忌的事,正是自己顾忌的事,有道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想告人,可不是什么人到衙门口诉冤都有人受理的,像童家这类外乡人被本地地头蛇卖了,就算很明显的骗局,衙门的人也不一定受理,除非这件事发酵了,上升到一定政治敏感度,否则不可能有人为一穷二白的童家人做主伸冤。
童玉锦就是要让它发酵、膨胀,然后人人皆知!至于杀人灭口,童、卢两家一十三口人已在这个行脚店住了近十天了,三角眼想要动手还得掂量掂量值不值?
赖五根本来要把人带走的,想不到套人的人被人套了,发现胡搅蛮缠没用,出了行脚店找打手去了。
童玉锦怎么可能乖乖让他得逞,见他走了,对卢氏和童氏说道,把买的鸡全部杀了,听我的。
“锦儿有用嘛?”
“先挡一挡吧!”
“好!”
童玉锦本来想把鸡血放入猪泡绑在童氏和童玉绣胸口,然后刺一刀遁死的,可是卖身契在人家手里,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万一那天被人发现还得纠缠,她必须决解一切隐患!
赖五根的人还没有到,马家行脚店再次成为众人焦点,童、卢两家人鲜血淋淋的躺在行脚店门口装死,引得人山人海,衙门的人都出动了,这件事轰动整个东盛县城。
马家行脚店的掌柜马运来暗道不好,没想到终日捉雁、终被雁啄了,居然遇到了一个狠角色,不会为了半贯钱把自己搭进去吧?
东盛县捕头许长峰看着一地血淋淋的大大小小,大声叫道,“户主起来回话!”
童秀庄刚想站起来,被童家书一把拉住动弹不得。
卢阿七抖抖索索站起来,一个农村来的农夫何偿见过这等世面,面前站了两排捕快,他们武装整齐,腰别佩刀,威武严肃,直视前方。
卢阿七缩着头,抖着手,畏畏缩缩,根本不像能造事之人,是谁?许捕头目光倏的射向童秀庄,只一眼,他又断定此人也不像能生出这等之事之人,究竟是谁?难道幕后有人,略一思索问向卢阿七,“何意?”
卢阿七听不懂许捕头的话,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本能的看向童玉锦。
童玉锦伸手抚额,没一个能担事的,可自己一个十岁之躯能信服于人吗?
童玉锦从人群中爬起,带着满脸鸡血跪伏在地,“小民家人伏法!”
“伏法?”许捕头眼眯起跟着重复了一句后问道,“你懂法?”
“回差爷,略懂!”童玉锦回得一本正经。
许捕头略顿了一下:“懂就好,走吧!”
童玉锦却没有动,不仅如此,还开口道:“回差爷,小民觉得马尾巴胡同还有四人,你一起带走或许更好?”
许捕头手摸刀柄,耐着性子问道:“何意?”
“回差爷,你们办案之人原本就辛劳,来来回回抓捕,不如一次解决就好!”
赖五根明白了跳着脚大叫:“你放屁,官爷要带也是带你这等刁钻小民,于我何干?”
“回差爷,你看,我没说带他,但他自己跳出来了,为何要自己跳出来,因为他心虚了!”童玉锦直着身子说得一本正经,一本正经中还透出锐利,杀气。
“放你娘……”赖五根被这样的童玉锦镇住了,心虚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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