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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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居上-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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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氏一怔,瞧着更加虚弱:
    “亭儿说什么呢?娘还没吃药呢,怎么就会见好呢。”
    眼神却明显闪过一丝慌张。儿子是个精明的,不会看出什么了吧?可前思后想之下,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才是。
    沈绯正好进来,闻言叹息道:
    “也是亭哥儿的孝心,巴望着嫂子早早好起来——你说好好的,怎么就会病成这样呢,早知道嫂子连床都下不来了,我就早点过来了。”
    方才已听嫂子说起,之所以装病,就是为了拦着沈亭不让他去寻杨希和,自己自然要配合。
    殊不知沈亭眉头却是蹙的更紧:“娘真的,病到躺在床上下不来了?”
    “亭儿这是什么话!”刘氏心虚之余又有些恼火,当下难过道,“难不成你以为娘是在装病不成?”
    这么多年了,母子两人都是相依为命,往常只要刘氏露出这般伤心表情,无论什么事,沈亭都会应下。
    本想着这次应该也能糊弄过去,孰料沈亭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儒雅的容颜明显有些着恼:
    “那娘告诉我,这把椅子为什么温热的?”
    椅子上余温犹在,分明刚有人做过,对面的椅子是姑母沈绯的,这一把方才是谁在坐不言自明。想通前因后果早已是又气又急:
    “娘亲明明知道希和那里有急事,怎么还要这般!”
    说着站起身形就要往门外走——要是因为自己爽约,令希和受到伤害,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刘氏没想到好好的计划竟会因为这么一个小节而败露,又是无奈又是羞怒,更多的却是对希和的不满——儿子自来孝顺,何曾违逆过自己?今儿却为了那么一个丑女当着小姑子的面给自己没脸。这还没怎么样呢,儿子就和自己离了心,要是真娶进门,自己还不得处处受她辖制!
    瞧见沈亭已跨出了屋门,刘氏拍着床就高一声低一声的哭了起来:
    “罢了,养个儿子又有什么用呢,分明是来讨债的啊。原说儿子大了,我这下半生也算有依靠了,相公,你好狠的心,怎么舍得撇下我一个人在世间受尽煎熬?这么多年来,都不来接我一起走……相公你慢些,等等我,我来找你了……”
    “嫂子你这是做什么?你可不能糟践自己。”沈绯的声音随之传来,“咱们亭哥儿平日里是什么人,你这当娘的还不清楚吗,最是个热心肠,可外人再怎样,如何比得上你这个含辛茹苦养活了他十八年的娘亲?要是你真有个什么,让他如何自处?”
    沈亭已经走出了门,闻言却是越走越慢,终是长叹一声转回房间,撩起袍子冲着依旧要死要活的刘氏跪下:
    “方才是儿子糊涂,娘亲切莫生气。”
    “你走吧。”刘氏却是不依不饶,“和你老师家比起来,我这个娘亲算什么?我死了岂不是正衬了你的心意,以后再想做什么,也就没有人拦你了……”
    “娘亲何苦说这样的话戳我心窝子?”沈亭手脚都有些颤抖,伏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用的力气太大了,额头上竟然渗出血丝来,“儿子知错了,要打要罚全由娘亲,娘亲切莫把气憋在心里……”
    把个刘氏给唬的再顾不得装模作样,忙忙的就下了床,一把揽住沈亭:
    “这额头上怎么出血了?你用那么大力气做什么?快起来,让娘瞧瞧。”
    哪知沈亭却是依旧跪在地上,怎么也拉不起来:
    “娘亲,我没事,您让我去师妹家瞧瞧好不好?我怕——”
    “你——”刘氏怔了一下,下一刻勃然大怒,“合着你这么跪娘还是为了那个丑丫头?好好好……你想跪就去外面跪着,没得污了我的眼……”
    已是气的浑身哆嗦。
    沈亭顿时有些担心。下一刻却是咬咬牙,果然膝行着倒退到门外,直挺挺的跪在了那里。
    刘氏气的胸口都疼了,呜咽一声掩面躺倒在床上。
    沈绯蹙了下眉头——沈亭的模样,明显和杨家大房亲近的紧,而且说不好还真是看上了杨家那个丑女,不然,怎么就敢忤逆寡母?须知自己冷眼旁观,侄子可是最听他这个娘的话,不然,自己如何会小心翼翼的讨好嫂子?
    虽说看到刘氏吃瘪,沈绯心里还有种古怪的快意,可眼下也不是看笑话的时候,真想说动沈亭也只有着落在嫂子身上。当下只得收敛了心思细声细语的去劝沈亭,熟料沈亭竟是个一根筋,直到沈绯说的口干舌燥,都没有一丝儿起身的意思。
    足足跪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房间里的刘氏最先挺不住了,又算计着这个时候,顾家便是有什么事也该结束了,儿子就是赶过去也于事无补。且再这么下去,说不好真会伤了母子感情。当下哭道:
    “你要去便去吧,何苦这么糟践自己……”
    外面的沈亭眼睛也是一热,终究又重重的磕了个头:
    “都是孩儿不孝。娘亲莫要气坏了身子,儿子也是当初答应了老师,不过去瞧一下,心里终究难安,娘放心,儿子很快会回来。”
    说着咬牙起身,却因为跪了太久,身体猛一踉跄。
    却依旧一瘸一拐的疾步往门外而去。
    门房忙拉了辆车过来,搀着沈亭坐上。
    “快,去云坪镇。”沈亭忙忙道,眼前却不自觉闪过希和那双仿佛蕴藉着满天星光的美丽眼眸——
    七岁那年娘牵着自己的手四处求告,却终究因为拿不起束脩,没有一间私塾愿意接纳。好容易打探出来老师杨泽芳一家去山上庙里上香,娘亲就巴巴的也带了自己过去。
    甚而看到小师妹落单,娘亲远远躲开的同时却嘱咐自己过去哄小师妹玩。彼时家里早已穷的连饭都几乎吃不上了,娘亲又唯恐别人戳脊梁骨,不敢明着替人帮佣,只偷偷的接些私活,如此得来的钱财,那里够两人花用?
    早上出来时,自己虽喝了碗稀粥,可早在爬山的路上消耗殆尽,又是中午饭时,早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听了娘亲的话跌跌撞撞跑出去时,脑子里根本除了吃再没有其他,恰巧希和的手里拿着块桂花糕,那香甜的滋味如此诱人,以致自己跑过去时做的第一个动作竟是就着希和的手,咬了一口她手里的桂花糕。
    等意识到做了什么,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一直到一方手帕蒙在自己脸上,对上一双那样一双水晶般的美丽眼眸,才知道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一脸的泪。
    明明才五岁啊,希和却偏是和小大人般,不但丝毫没嫌弃自己穿的破,反而扯了自己的手送到一块大青石上做了,又跑了好几趟绞湿帕子帮自己擦脸,甚而艰难的抱来好大一盘儿桂花糕……
    自从考中举人,再不愁吃不上桂花糕了,甚而还有其他精美的点心,有的是有心人上赶着送来,却再没有那一块儿的滋味可以比得上小师妹喂自己吃的那块——
    于别人而言,这时候围上来,不过是一种可有可无的锦上添花罢了,就比如姑母沈绯,可设若自己一事无成,自会风流云散,唯有小师妹,是真正心疼自己这个人,无论自己得意还是落魄,都不改初衷……
    从小到大,饱尝世间冷暖,见识了那么多人心险恶,也就唯有希和一人,对自己好只是因为自己是沈亭这个人,而不是其他身外之物,也只有陪在希和身边,自己才能感觉到这诡谲世间的平安喜乐……
    这么多年来,很多原先渴望拥有的不得不放弃,唯有希和,却始终是自己内心深处最温暖的一块儿珍宝……
    “再快些。”沈亭从车里探出头,手更是不自觉的握紧——若顾氏真敢伤了希和,自己定要他们万劫不复。
    

第7章 无耻之徒
    “小姐,看那顾元仓的样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虽是人都散尽了,顾祥却依旧心有余悸。
    方才的情形真是太过惊险,亏得小姐没有乱了方寸,再加上后面发生在顾元仓一家人身上的古怪事件,不然,不定会出什么大事呢。
    只这么多年了,如何不知道那一家子的为人?从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何曾被人这般作弄过?
    眼下虽是暂时老实了,怕是以后会更想尽法子对付自家。
    希和小姐也不可能日日呆在这里啊,等她们都走了,那顾元仓一家再闹起来,可要如何是好?
    “顾伯放心,”希和摆了摆手,刚要说什么,杨家管事杨宏急匆匆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房中诸人,这才低声道,“小姐,事情已经办妥了。还有就是,听说那小郑氏,已经放出话来,说要去县衙投状书,状告亲家老爷谋害她那夫婿顾承运……”
    “什么?”顾祥惊得脸都白了。
    不怪顾祥如此,实在是小郑氏此举无疑表明族长顾元峰一家竟是根本没把自家当做同族,不然如何会闹到对簿公堂的境地?更甚者还给老爷按上杀人的罪名!须知顾承运不过离开云坪时搭乘了自家商船,却在第一个岸口便独自离开,老爷如何会知道他去了哪里?
    除此之外,还有更要命的一点——
    如今官居监察御史的周治中大人,正好巡行到云坪。
    而这位周治中大人可不正是当初判了顾家强抢人子的那位县令周治中?
    还记得那件所谓的强抢人子案结案时,周治中曾指着老爷的鼻子大骂为富不仁欺压同族枉披了一张人皮……
    眼下小郑氏如此污蔑老爷,所谓先入为主,那周治中说不好真会胡乱治了老爷的罪。
    希和蹙了下眉头,却又旋即舒展,眉眼间闪过一抹冷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既要闹,咱们奉陪就是。”
    这是,要继续对着干?顾祥神情愈发惶急,真是和族长家撕破脸,怕是自家在这云坪更无立足之地了——希和小姐毕竟姓杨,大不了离开再不踏足云坪罢了,老爷一家却依旧要在这里生活啊,到时候可要怎么自处!有心劝解,一肚子话在嗓子边转了个圈又咽了回去——
    不对着干又如何,自己还能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若是低头求饶能避免这场冲突也就罢了,偏是以顾元仓等人的欺软怕硬的性子,怕是会更加猖狂。就比方说当初送了顾承善来,占了天大的便宜后又倒打一耙……
    那边杨宏得了指示已经矮身退了出去,外间待客厅内,正有一个四十许圆胖脸的男子正静静候着,瞧见杨宏后,忙迎了过去:
    “杨管事,主子怎么说?”
    语气里竟有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恭敬和小心,甚至,还有极力压抑的好奇。
    要是顾元仓站在这里怕是定然要大吃一惊——这矮胖男子可不是自己最大的债主,河西洲云之锦商号的大掌柜商诚?
    却不知商诚心里这会儿也是诚惶诚恐百爪挠心——
    横行商海十余年,商诚眼光奇准,但凡他看准的生意,就鲜有赔钱的。
    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竟是在去年发给顾元仓的一批货物上栽了个跟头。明明从顾元仓之前所为来看,商业上颇是有些妙招,更兼他还有一个考中进士又娶了国公府女儿的好儿子顾承善——
    想要做生意,就要想法子和官场中人打好关系,这是商诚多年的经验,拼着眼下一时没什么大利润,之后总会捞回来的。
    更不要说顾承善得了功名后,恰好被朝廷分派到庆丰为官。别看庆丰不过一个州罢了,却恰好是大正水陆交通枢纽所在。商号里的货物想要运往各地,必须得经由那里。
    本来云之锦和上一任知州早打好了关系,商号送出什么货物,从来没有受过留难。可自从顾承善做了知州,竟是已然先后扣了商号三批货物。
    若非为了巴结顾承善,以商诚的精明,如何肯平白无故把上好的丝绸赊给顾元仓?
    本想着那些赊给顾元仓的丝绸,权当送给顾承善的买路钱了,只要打通了庆丰商道,想要把钱再赚回来还不是指日可待?
    谁想到顾承善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一方面纵容着父兄屡屡赊走商号的货物,一方面依旧对自己派去的人避而不见,至于商号货物,竟是照扣不误。
    商诚气急,越想越晦气之下,更觉对不住恩主——
    外人只瞧着云之锦生意兴隆,对自己这个当家人羡慕的不得了,却不清楚这云之锦根本不是自己的。自己身后另有恩主!
    当初自己落魄潦倒,可不是靠了恩主才有今日的荣光?此等大恩,便是肝脑涂地也是值得的。
    可又怕给恩主惹麻烦,并不敢就和顾承善撕破脸,毕竟,民不与官斗,升斗小民对上官场人物,从来都只有被压得死死的。赔了钱也就罢了,要是再给恩主惹上大麻烦,真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思来想去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那些赊出去的丝绸亏了也就亏了,实在不行,就拿自己积攒的银两补上这个窟窿。
    孰料前几天竟是接到恩主书信,命他带人前往顾元仓家讨要银两。
    虽然早知道恩主能力非凡,却委实没料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恩主竟能这么清楚的把握自己的动向。
    商诚不敢怠慢,连忙带人赶到云坪镇——
    所谓商场如战场,每做出一个决定,商诚从来都是仔细斟酌,务使不出一点纰漏。因此,即便是存了交好顾元仓进而巴结顾承善的心思,商诚依旧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必要的字据一应齐全,确保真是万一翻脸的话,自己也有绝对的把握制住顾元仓一家。
    今儿个虽是奉命前往顾元仓的铺子好一番恫吓,却也是留了相当的余地的。毕竟,商诚心里还有些忐忑,唯恐彻底得罪了顾元仓一家,令得商号生意更举步维艰。
    好在恩主信里已交代过,有什么疑惑让他自可去云坪顾元山老先生家。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恩主让自己来顾家,可多年浸淫商场的精明也让商诚明白,这顾家必然和恩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而说不好,恩主眼下就在顾家。
    早知道恩主生意遍天下,每日里事务繁忙,甚而很多事务都是交由杨宏决断,数年未见之下,商诚心里也很是没底——
    如果说甫入行时恩主手段之高妙诡谲让人叹服,近两三年来无疑又更多了些锋锐之气。
    甚而行事手段大相迥异,若非照旧会有奇效,商诚真要怀疑是前后不同的两人了。
    可伸长脖子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出来杨宏,却发现杨宏之后再没有第二人出现,不由大为失望。
    “主子说了,今儿有些晚了,改日再专诚跟商掌柜叙话。眼下商掌柜先去顾元仓那里,把他欠商号银两的事彻底了解了吧。切记,不须留丝毫颜面。”
    “是。”商诚压下内心的激动,应了声便向门外而去——早在打探清楚顾元仓之前打上顾元山家门时商诚就明白,和顾元仓撕破脸已是再所难免。
    恩主既然发话了,那顾承善又算得了什么,怎么也要也要顾元仓一家悔不当初才是。
    同一时间,顾元仓商铺。
    好容易送走了那些讨债的瘟神,旁边的几个儿子连同郑氏也都有一种逃出升天的感觉——
    凭着对方手里的欠条,别说这几间铺子,就是家里才起的宅邸赔给他们都不够。
    亏得那些人嚷嚷的虽狠,到底没动真格的,不然,一家人怕是真要被赶出去喝西北风了。
    倒是顾元仓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
    “瞧你们这点儿胆量!有咱们承善在,怕他作甚?”
    以为自己不知道吗,云之锦之所以会赊给自家那么多上好绸缎,分明是想要巴结儿子。只要儿子一日在任上,他云之锦就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
    郑氏却是有些忧心:“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不然,给承善写封信,让他把云之锦的货物给放了?”
    “放什么放?”顾元仓却是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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