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那里也却是不懂规矩”,周氏扶着她睡下,“夫人且放心了,这事儿过了。您手里捏着她一个把柄,刘姨娘妥叫大小姐日后不敢放肆。您以后掌着后院也方便些——”宋氏头脑发疼,闭上眼睛,心里一直念叨着周氏所说的,便陷入了迷迷茫茫的梦境。
——
这几日夜里并州城还热闹,大魏没有宵禁,到夜里市坊更是繁华。盛明珠夜来无事,加上挑了许久的贴身丫鬟也没挑到,便带着小厮到了牙婆坊里,准备亲自相看。
“小姐,小的怕黄妈妈知道扒了小的皮?”
陈岑一脸苦笑,盛明珠手里把玩着鞭子,“你怕个什么劲儿,灰衣都没说话。”
这能比吗?灰衣又不是府中奴才,管先生的家仆,又懂武艺,最多算是个客卿。盛明珠略微抬眼,这几日过后,她眉眼又比之前凌厉了许多。
“亲自看牙婆怎么了?名声这回事儿,你不把它当真,她便什么都不算。”
左右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盛明珠捏着怀里那封信,郑瑞约见的她,信中内容寥寥,约她出来一会。她知道里头有猫腻儿,但就是老话那样说的,有绝对的实力,还怕什么阴谋诡计。起码在并州城这个地方,她爹有能耐,没人能动她。
并州的茶聊酒肆夜里素来繁华。
盛明珠一路往过走,灰衣和陈岑发现她偏离了去牙婆那儿的地,一直没出声跟着。直到路尽头,长灯慢慢,一个消长的身影拉了出来。
盛明珠褪下披风,陈岑伸手拿过。灰衣往前看,她已经与前头那男子站一处,二人并立,男的高大,女的俏丽,真像是一对金童玉女。
他心中一个哆嗦,本身主子把他塞小姐这儿就是为了让他帮忙盯着这块可口的肉,这要是让旁人狼叼走了,他怕主子把他活剥了。
“小姐过去了。”他道,面上还是处变不惊的暗卫大统领。
陈岑眼里滑过失落,点了点头。
“小姐单独与外男见面,怕不妥。”
“如今男女大防又不如从前。又灰衣大人在旁边保护,该不会有事。”
灰衣心里有些气,他觉得这个人真的很不上道儿。
而另一面的谈话却不像这头想的旖旎。
“日后莫要在为难烟儿。”郑瑞开口也是直白。
盛明珠翻了个大白眼,又抬头看着他,“那以我娘的事来威胁我,便是一个大丈夫所为?你就是这样欺负一个小女子?”
郑瑞垂头,盛明珠一张脸生的精致,便是再如何厌恶她骄横的性格都很难对这张脸产生不满,“我知你为什么对烟儿产生恶感。明珠……我没办法,家中娶妻娶娴,你生性贪玩,便是我如何喜欢你,母亲都不会愿意让我娶你为妻。”
盛明珠:……
她想问他何德何能一介白身妄想娶盛国公府的嫡孙小姐?怕脑子是让门夹了?
郑瑞还在继续,“我心中是有你的。若你答应,日后不再为难烟儿,我可以向母亲请求,纳你为妾。日后我们的孩子也可以记在烟儿名下,你不必担心孩子背庶子的名声,也不必操心家中俗物。”
郑瑞越说,还真觉得这或许是个两全的办法。
盛烟贤惠温柔,是妻子的好人选。可盛明珠貌美,再过两年姿色必然倾城,他同样心痒。
盛明珠觉得自己此行出来或许真是脑子坏了,不如好好在家收整东西等着过两天去京城。
“郑瑞哥哥……”她抬头,突然语笑嫣然的看着郑瑞。
佳人明眸皓齿,又巧笑嫣然。郑瑞便盯着她的脸,直勾勾的往前走,她看着他,“郑瑞哥哥真的要纳我为妾?可是明珠今年还未及笄,怕是得让郑瑞哥哥苦等呢?”
郑瑞只以为她应了,娥皇女英尽在榻侧,忙道,“我等得,无论何时我都等得。”过了会儿又道,“但只需一点,你不需再拿着府台小姐身份压人,烟儿是大房也是你表姐,日后入府你必然要尊敬她。”
盛明珠柔柔应了,又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郑瑞看着那张美的精致的脸,只以为能过去一亲芳泽。没想到刚过去,人还没挨着个边,突然一阵疾风划过,脸上便像被人用刀割了一样,火辣辣的疼。
盛明珠收了鞭子,眼中的火气再也按捺不住,“这鞭子本小姐赏你的!”
郑瑞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她。
“灰衣!”盛明珠又高声叫了一句,“把这狗东西给本小姐扔进水里,半个时辰之内,别让他浮出来!”
灰衣原本还在一里之外,几乎话音落就过来。乐颠颠的摩擦双手,郑瑞往后缩,“盛明珠你敢!”然后就被人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进了水里,灰衣下水有分寸,既让他能呼吸不至于淹死,又不让人爬出来。
“好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夫道?”一鞭子甩在栏杆上,“也替烟表姐姐教训教训你,还没成婚便如此白日做梦。今儿好叫你知道浸猪笼的味道,想来日后烟表姐也该感谢我。”
“盛明珠……你这疯女……”
里头的人起起伏伏,盛明珠今儿被他气的不轻,也没心思看她。吩咐灰衣在这儿盯着,转头就走了。
这事儿气过之后,盛明珠也没当什么大事儿。
而且回去之后第二日,管平就告辞了。盛谦设宴款赠他,毕竟是【救命恩人】,盛明珠也去送了。
“灰衣是先生的护卫,明珠鲁莽,不该如此行事。”盛谦道。
“无碍。答应小辈的事情应了便应了。”管平笑了笑,又看着漂亮乖巧的小辈,“日后到了京城,常来府中看我。猫儿还等你给它取名。”
盛明珠垂头笑了笑,江南七月,她有时也似个温软的美人,“我知道的,管叔叔。”
一开始管平被这声叔叔叫的还有罪恶感,但有些人天生习惯了掠夺。他摸了摸盛明珠的脑袋,“记得今儿说的话,你若不来,我可会生气。”
管平向后伸手,有侍女将帖子给他,“这是我府中的名帖。”
又有一个小黑木匣子,“这是赠你的临别礼物。”
盛明珠抬头狐疑看着管平,很快便有几匹快马到了门口。他翻身上马,也没再回头,劲瘦的腰身被风吹得烈烈,也吹散了盛明珠对他这几日刚生起来的熟悉——马背上的他,少了文人风骚,却多了许多让人生畏的掠夺。
“管平——”盛明珠打开那名帖,似没听过这个名字。
盛谦从她手中拿过,那见那两个字,眉目清醒了,也分明了,“我该想到的,只是也没想到。”谁能想到素来权倾天下又被旁人说利欲熏心铁城心肠的东厂管都督,居然还心系百姓。
“东厂都督,那不是太监吗?”盛明珠皱着眉头,管平权倾朝野,她也听过他闲话。只是七八年前有人说他当众弑杀恩师,才得到督主之位。而后三天之内连诛二十三位与他政见不和之人,此后便落了奸臣名声。
按道理这样的人不该寂寂无声,可盛明珠却发现梦里头好像丝毫没有管都督这个人。
“西厂是太监所,东厂原属锦衣卫,大魏之后便成了一个崭新的政权,如今那管都督也算独当一面。”盛谦摇头,闺女的不学无术让他很是头疼。不过好在那管都督似对明珠有好感,有这么个长辈照看,日后到京城也不必过于担心。
现在的盛谦当然不知道以后他有多么想锤死如今的自己。
“大人,大人,不好了!”马五突然踉跄的跑来,“外头那郑家人,拿着小姐的鸳鸯手帕,说是要替郑瑞纳大小姐为妾!”
第二十一章:纳妾
盛明珠几乎摔了房间里的瓷瓶,“你再说一遍?”
“那郑家的使人拿了聘礼,说是要纳小姐为妾”,小厮苦着眉头又说了一遍。盛明珠气的胸口直喘,也不晓得是他们郑家疯了还是自己个儿疯了,又问道,“我爹同意了?”
那小厮道:“怎么可能,老爷当即就把人赶出去了!”
盛家和郑家,且不说京城的盛国公府,单说并州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盛谦便是府台,郑家一个八品芝麻官大小的人物,八抬大轿娶千金大小姐都不一定娶的回来,遑论要纳?这事儿说出去本就是被人笑掉大牙的一件事情。
“那媒人呢?”盛明珠又问了一句。
“回郑府了。”小厮道,又垂着头,有些犹豫,不知该说不该说;之前回了,又反反复复的来。
盛明珠看他吞吞吐吐的,“又怎么了?”
这时芸娘从外头出来,看见那小厮便摆手让他出去了。她眉头皱着,盛明珠从椅子上让开,她坐上去,手中拿了团扇,不停的扇,脸上还是怒容。盛明珠瞅着天不怕地不怕,其实便还怕她娘生气。
便乖乖的缩在一边,又殷勤的端茶递水。
芸娘一口凉茶下了肚,却还忍不住,看着自家女儿,也是少有的疾言厉色,“明珠,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和那郑瑞纠缠不清?”
盛明珠心里简直跟吃了黄莲一样苦,“女儿对天发誓,从来没有。”
“郑瑞那蠢货,倒贴给我都不要。”
芸娘看着女儿,又忍不住从椅子上起来戳她脑袋,戳的她脑瓜疼,不断往后退,“说旁人是蠢货。我看你才是蠢货,你个大姑娘家,既然对他没意思作甚的半夜去跟人家湖边私会?如今好让人家拿了你的手帕上门提亲,现在都侮辱上门来了,你一个府台千金,去给旁人做妾?你是想丢死谁的人?”
“什么手帕?”盛明珠从她娘的气话中找到了重点。
“那郑家人拿了你的手帕说是定情之物呢。”芸娘自然晓得女儿性子直,说不喜郑瑞就是不喜,“你不喜他,那日夜里为何要去跟他见面?囡囡,你到底有没有跟他见面,还是旁人威胁的你?”
那日夜里无非是郑瑞拿着芸娘的事情做筏子。
可盛明珠总不能拿这件事让她娘担心,便垂着头,“他跟盛烟好。我不喜盛烟,便带着灰衣,想去教训教训他。”
“你——”芸娘恨不能揍死这胡闹的女儿,“你晓得这事儿的严重性吗?你晓得你一个姑娘家,日后失了名声该怎么办吗?”
盛明珠满不在乎,“我爹是府台。他们郑家人敢如何,难道还敢强娶我做小妾不成?”
“内宅的事情,别说你爹是府台,便是你爹是天王老子,名声坏了都不管用!”芸娘瞪了眼自家闺女,“好在这几日马上要离开京城了。那郑家人不敢惹你爹,你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别出去应该也生不出什么事端。”
芸娘心里想的清楚,到了京城天高皇帝远。而且明珠又是这房唯一的女儿,便是个庶女也是国公府的,没人敢惹上门儿来。
“刘姨娘,外头夫人叫,说是七老爷来了,有事情要商议。”芸娘马上从椅子上起来,走之前又叮嘱道,“这几日好好在闺房待着,莫在出去给我惹事了。”
——
郑家派来的媒人还在屋里,来的聘礼也摆满了整个院子。
不过礼多,却并不贵重,毕竟只是纳妾。
这时候前堂盛家已经坐了许多人,并州盛家的许多长辈,诸如盛烟的小辈儿,还有盛七老爷,各个面色不菲。盛谦还在府衙中没回来,对着诸如芸娘之类的女流之辈,这些长辈也都拿的起气势来。
“这几日明珠的事情镇日被旁人议论,谦哥儿媳妇,你是怎么打算的?”盛七老爷里头辈分儿最大,也不看芸娘,直接问宋氏。
宋氏摇了摇头,“到底身份不一样。明珠是我盛家的女儿,便是真的有私情那也不能为妾。”
芸娘当即眉头就皱了起来,什么叫便是真的有私情?
“私情,如今她的鸳鸯手帕和夜里与男人私会,传的整个并州城都知道。嫁,必须得嫁,若不是嫁了,让盛家一族以后如何在并州立足,她不嫁,坏了名声,盛家以后的女儿又该如何?”
“不嫁!”芸娘道,“七老爷,我家女儿的嫁娶由父女做主,老爷还没回来,而且她年纪还小,此刻谈论这些事情为时过早。”她素日温和,但每个母亲在面对儿女时都能竖起利爪。
“你一个妾有什么脸在这儿说话?”又看着宋氏,手指着芸娘,“谦哥儿媳妇,这就是盛家的家规吗?”
陈氏,便是盛烟的母亲,扔出一张帕子给芸娘,“人家连你女儿的私房之物都拿出来了,任凭你怎么说。也不是我们自私,如今这样的形势,明珠除了嫁他还能嫁谁,也还好,府中的大房是我们家烟儿,两个人素日里来姐妹情深,想来共侍一夫日后日子过得也美。”她道,“也就是我们烟儿大度,不计较。她若再不嫁过去,毁的可不仅仅就是她自己个儿的名声了。”
芸娘看着那张帕子,“凭你们空口白牙说这就是我女儿的,怎知不是你女儿春心荡漾,夜里和未婚夫婿私会?”
萍姐儿本立在宋氏身后,闻言便探头出来,“明珠妹妹的这帕子我见过,姑姑……这真的是她的。”芸娘一个狠瞪,萍儿吓得直接缩在宋氏身后。
宋氏便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又道,“到底是解决事情,你瞪人也没用。”
“今儿这提亲我不会应的。我是明珠亲娘,她的婚事我说了还是做主的。”
“刘芸!你一个妾,还没得本事在这里和我这儿大闹小闹的!我们家烟儿懂羞耻知礼仪,怎么会做出这般事情。”盛七老爷生气了,“你是花船上下来的,什么树结出什么样的果子。如今孩子出了事儿,便是你这上头的因!”
芸娘冷笑了一声,耐性全然没了,“那盛七老爷想如何?”
“她自己个儿作践了自己个儿的名声”,以为她放软了,盛七老爷也不继续沉着脸,“我也知道,让一个府台小姐嫁人为妾不太合适。可她本身也就是个庶女,你出身也不怎么光彩,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要么嫁人,要么便是谦哥儿想办法堵住悠悠众口,总不能坏了全族人的名声。”
堵住悠悠众口,说得好听,便是要好处罢了。顺带还拿捏住了一个把柄,若是拿捏得力,以后他们便会像是蛀虫一样吸附上来,随时随地能捏得住这个把柄。
芸娘看着一旁淡淡喝水的宋氏,她一直晓得家里的主母不简单。就像,她如今看似什么都没做,便能轻而易举的两方得利,捏住她一个把柄。
“来人,给我把这些人都赶出去!”
芸娘是好脾气,但不是没脾气。一旁盛七老爷从椅子上起来,“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芸娘笑了笑,又瞥了眼一旁的宋氏,“你们上门来欺压我们母女二人,什么叫我女儿不知廉耻?若是还想好好的,别让我亲自叫下人来赶?既说我是妖妇勾人,且等等晚上我吹吹枕头风,届时把你们一个个都跑不了。”
芸娘话都没说完,盛七老爷狠狠的将拐杖剁在地面上,“恬不知耻!”
又怕真如她口中说的那样,“我等谦哥儿回来跟她说,犯不着跟你这小妇多费口舌。”急忙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又带着一大家子,匆匆忙忙走了。
屋里便剩下宋氏和芸娘二人。宋氏端过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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