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润言柳眉气的倒竖,“你拿我与她相比?”
柳至然却只是笑笑,“在柳某心中,没人比的上她。”
念书多了就成了呆子。江润言没在任何人嘴上吃过这样的苦头,尤其是当众被人下了面子,正要回头,却已经被李千然抓住了胳膊,“润言,算了……”
这事儿闹下去也没什么好的。若是之前民风不开的大周倒也罢了,说不定盛明珠还因为名声受损削了发当个尼姑,可如今是大魏,身后的追随者只会是贵女出行身后彩衣上发光的细钻,只是点缀。
“罢了,我与你说些什么。”一个刀笔小官,又看着一旁宋瑜,“我只为有些人不值。”
说罢便很快出门走了,后面又跟着乌泱泱一大堆仆人。
“你做什么?”管平拉住盛明珠。
“我出去啊。”
外头那愣头小子刚念完了对她欲生欲死,如今要出去不是正合旁人的意。管平手一点都没松,“如今闲散人多,就指着热闹可看。你若现在出去便擎等着被一堆人围着。”
“可是我担心宋姐姐。”盛明珠头微微垂着,刚才宋瑜脸色发白,她能看见。
她自小便没几个至交好友,若因为这个与宋瑜心中生了嫌隙,当真有些无妄之灾。管平见她睫毛安静,漂亮的似尊娃娃,却有些失了活力,“与你无关。是他无状。”
他声音少见的柔和,成年男子的柔情本不常见,盛明珠却无心再多想其它。
——
天色又暗淡了不少。
宋家的马车停靠在江边,原本一直紧紧跟着宋瑜的仆人,许是因着见了今儿的事儿,散了许多。留着宋瑜与柳至然二人说话。
此处是围绕京城的护城河,旁边灌木巨多。也是许多少年伴侣爱往来幽会的地方——据说当年的皇帝便曾和宫中的爱妃来此地做了一回也鸳鸯,上行下效的事儿,便也成了一种风尚。
宋瑜垂着头,她身体不好,吹多了夜风便有些咳嗽,旁边侍婢忙替她披上披风,“小姐,回吧?”
宋瑜摇了摇头,湖水被风吹动,起了层层涟漪。
里头正倒影着无数的景色,夜里的京城还是灯火通明,照着最鼎盛的大魏,冰冷的宫墙,还有世家门层层叠起的巍峨巨筑。
“宋小姐,今日之事,我万死难辞其就。”到底如今,宋瑜是真的落了被人抛弃的名声。
宋瑜便看着柳至然,她嘴唇苍白,脸上却有笑容。与韶艳的盛明珠不一样,她更似朵百合,眼中也含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沉淀,“你今日约我来,不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个?早晚也一样,天底下没不透风的墙,我不怪你。”
“我没约……”柳至然正为宋瑜嘴里的话奇怪,却因为她下一句的豁达而有些脸红。
“宋小姐,襟怀宽阔如你。柳某却越发内疚。”
宋瑜却听见了他没说出口的一句话,心里头辗转想起刚带话儿那人是谁。他总不至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怕只是想支出去自个儿与佳人单独赴会。
想到这儿宋瑜也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她也没想到一人之下的管都督会起这样的手段。又看着脸红的柳至然,也没想着这人说起刚才的情话也让人心头发热。可惜,她不是明珠。
旁边却有车轱辘印起,两人便一同往那方向去看。
星辰弥漫,月色都显得暗淡起来。
此处水美景美,又有整个京城的夜景作伴,已经是浑然天成的一副美卷。便见前头车马渐渐被人被人勒着慢慢放缓了疾行,辗转停了下来,先下来的是一身儿丫鬟打扮的金枝。
陈岑走了之后,盛明珠便没在用过下人做下马石。
金枝伸出手,她搭过去。便见一段精致繁琐的袖纹,依旧那袖口下白皙的手,柳至然只望了一眼,瞧见一双红唇之后便绷紧了神色。他心中晓得,刚才两位小姐离得不远,她该听见了——许多人都听见了。
她会怪自己孟浪唐突,一定会的。
宋瑜已经走过去,盛明珠抓着她的手,有些委屈,“宋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看她一副急的要哭的样子,宋瑜倒要笑了,又把人往离柳至然远的方向拉了些,“你哭什么?我要怪,是要怪你生的太美,一下便将我未婚夫的魂给勾了过去?”
素来都是盛明珠拿着话来调戏宋瑜,如今犯了过来。盛明珠破涕,又揪着宋瑜的袖子,“那也不怪我——”又看宋瑜,“宋姐姐,你真的……”
“我无碍的,明珠,你知道,我本来就不想成婚。”她笑了笑,似是解决了什么难题一样,“如今这样也好,我如今落的个被人抛弃,责任又在柳家,家中怜惜我,想来暂时半年母亲或许不会给我相看人家,倒是替我省了许多麻烦。”
“可是那些贵女嘴皮子爱念叨,难免说些人不爱听的”,盛明珠自己个儿倒不怕,左右脸皮厚。
“念叨便念叨去,左右只不过是他人言。”
宋瑜见她还担忧,便笑道,“我自己心中不觉怨恨,怎么生的出旁的思绪。明珠,我真的不要紧,你也莫怪柳公子,他说的切实。他心中已有佳人,我全心尽付,若只当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妻,余生未免太过冰冷。”
又想着今儿被管平戏了一通。
宋瑜到底也是个年岁不大的女子,又看着盛明珠,“我看柳家那公子有许多话跟你说。我倒不要紧,今日他那么多人面前说了念你欲生欲死,这以后啊怕谁提着你都能想到他——”
正说着,“盛三小姐,柳某有话对你说,方便吗?”只怕今儿个人走了,再没机会了。
宋瑜看着柳至然,盛明珠便拍了拍她的手,缓步到了河边,金枝替她挽上披风,便后退在原地候着。
第七十一章:谁家的猫儿
“盛三小姐……”
柳至然长得文质彬彬,终究是大家里养出来的公子哥儿,气度也十足。顶上是一轮明月,眼前是一颗明珠,他不知怎的,只觉世间光华尽在此了。
盛明珠面上平静,其实心里头也有点懵。她长成这么许多年了,之前的郑瑞算一个,可他的话却让她只听了厌恶,至于柳至然——
“你从前与我见过几面,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她回头看着他,她生一双丹凤眼,上翘。眸里水色通明,看的人也心头直晃,“你却当着众人的面说爱慕我?是为了什么?你说你爱我的家世,爱我的容貌,爱我的才华?”最后一句盛明珠自己说的也有些心虚。
她问的坦坦荡荡。
柳至然也认真思索,片刻后却冲着她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盛明珠便觉无趣,“喜欢人不都有理由么?你连自己的理由都搞不清楚,日后也莫在人前说这样的事,反倒让我被人议论。”说罢便要扭头走了,柳至然看着她的背影,只以为她气了,心中一急便道,“一看便断肠,思知不能忘。”
盛明珠诧异回眸,却看那男子眸色紧张,甚至声音也有些发抖,“你问我许多我答不上来。可那日与你初见,是在你生辰宴上,你高贵如天边明月。我从前看过尾生抱柱之典,我虽不如尾声,可心也若磐石。”
哪怕娇纵蛮横,盛明珠也是女子。有人夸她没不开心的,又是夸她如天上明月,又说自己愿等她赴会哪怕如尾声一般,潮水上涨抱住而死。
“谢谢。”
有人真心喜欢她,盛明珠瞧他模样真诚,也不想计较刚才他那些言论给自己带来的麻烦。
她看过许多话本,却还不知道话本来说的男欢女爱。不过也最多能说这个,柳家跟盛家算不上交情,如今更像是结了仇的仇人,她知柳至然在爹爹手里做事儿,每每提着也不过一句可惜了。
本身就不可能的事儿又何必给旁人和自己多添烦恼,盛明珠便是这样一个性子。
“盛小姐”,柳至然又叫住了她,“我可以去盛家提亲吗?”
“你要提亲?”盛明珠眉目变得有些难以言说,“我祖父和父亲不会同意的。”
柳至然听她这样说心头却陡然升起了一抹希望,“柳某知道,如今位卑者为贱。不敢让小姐屈居人下。我若顶戴一品花翎,才敢驱车求——”他自说的,说完之后又怕她嘲笑自己,却没料她只笑了笑。
那瞬间柳至然觉得在梦中一样。
——
“真说梦话呢,等他真的顶戴一品花翎,说不准就是白发苍苍的老头了?”
宋瑜却还笑盛明珠,刚才柳至然那声音传的不小。她这边儿也听见了,盛明珠却鼓了股脸颊,“宋姐姐,你读书比我多那么些,难道不知莫欺少年穷的道理么?”
宋瑜是点头了,嘴上却还是笑。又回头看了眼柳至然,“瞧,还站着没走。”
盛明珠却已经拉着她胳膊走远了,两个人很快便上了马车了,渐行渐远,湖水也在行人眼中也成了一片荒野。
“走那么急作甚?”宋瑜却还不想那么早回府,“四周都热闹,不如去桥头那边逛逛,有杂耍艺人表演。”在沉稳也不过是少女,平日又见不得几回这个,宋瑜到挺想去。
盛明珠今儿个心情一波三折的,可又念着宋瑜好不容易来的兴致,便又调转车头去了。
——
桥头便是渡口,来往停靠了不少商船。
如今冬日倒还好,许多人畏冷,人还不多。等到了夏日,这里便能聚来一群商船,因着之前管平松了海禁,广开商业,如今这桥头渡口竟也成了京中的一大特色,不仅是平常百姓,连着上流世家的少爷公子都爱跑来这里。
毕竟有些舶来品便是家中怎样富贵都难以找来的。
也因此在大魏,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明摆着是低的,却也不是之前那样。而且因着如今当权重商,商业反倒成了大魏的主流。
“这京城还真是繁华。”
盛明珠看着渡口里离着老远的传,一片片成连锁之势,灯火亮起,竟似江中另一个世界。
“等明年夏日你且再来瞧瞧,比如今还要热闹”一旁宋瑜道,盛明珠正要问,怀中的绒球儿却从胳膊下溜了出来。她正要去抓,却见那小家伙抖了抖毛,又伸了伸懒腰,可爱的紧,瞧着笑了一会儿。
它乖乖巧巧的在地上伸腿儿,盛明珠便由着它。
没料这却是个贼精儿的,等瞧着上头人稍微不趁神,瞪着腿儿就跑了。好在金枝眼疾,立马就跟了上去,要不这人群散乱的,这样一个精贵的宠儿要真丢了便是天王老子都不一定能找回来。
盛明珠瞧着金枝已经追上去了,还有些急,旁边宋瑜也喜欢这小白团子,便与盛明珠牵着手一齐往金枝那里去。
好在绒球儿贪玩了些,却胆小。原本是在家丁围着的小圈儿里,如今出去了,各色的味道,各样的陌生人,倒将它一个猫胆儿吓得,缩在原地不敢动。
金枝远远瞧着,摇了摇头就准备将这小金蛋子抱走。
正对面却走过来几人。
江润言兴致寥寥,已经准备要回了。旁边孟瑶却似看到什么稀奇物件儿一样,“菲菲,前面那猫儿是你家三妹妹的吗?我瞧着形容像你嘴里那样啊,少见这样的。”
盛菲菲狐疑瞧了过去,江润言便也看了过去。
“好像是。”
离得不远,但是天色有些黑了。再说猫儿那张脸都一个样子,盛菲菲辨认的出毛色,又瞧见它脖子上那条红绳,便确认出来,“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她不素来宝贝自己这只猫儿吗?”
两人正说呢,旁边绒球却突然一个猛朝这边扑了过来。
又想往前头走,江润言微微矮下身子,便抓着它,很快放在臂弯里,细心瞧着它的样子。旁边金枝已经出来了,她刚才在暗处,并未看见几个小姐,出来便躬身行礼,“奴婢见过郡主,见过二小姐,孟小姐,李小姐。”
江润言没搭理她,旁边几人便也都没说话。
金枝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又行了礼,“江郡主,我家小姐让我寻回绒球儿。”
“绒球儿是什么?”江润言轻手摸着怀里的猫头,绒球从前在宫里待过,江润言身上常年带着宫中常用的香料,这猫大爷便也以为是伺候自己的下人,没怎么挣开。
“便是郡主你怀中的猫儿。”
前头气氛还算和缓,等金枝这句话落了。江润言便抬了头,她一双眸子便滑落在金枝身上,冷飕飕的,金枝忍不住抖了一下。
“你算什么东西,跪下!”
金枝噗通一声便跪下了。
江润言摸着绒球儿,“这猫儿是宫中御品,猫狗坊里都不得多见。据我所知陛下也未曾赏给盛国公,你说是你家小姐的,我倒要说是你这刁奴偷了我的猫儿,怎么,如今还想栽到盛三小姐头上?”
金枝摇头,又连忙解释,“江郡主,这绒球儿确确实实是小姐的,小的没说谎。”
“你说没说谎便没说谎,今儿个便带你去衙门里,刑法一上便什么都招了。”
中原素来就不缺爱看热闹的人,不多时便里三层外三层的绕了一圈。盛明珠与江润言好久才进去,却也听见刚才江润言说的。
“她以前也没这样?如今性子到左的厉害。”
从前许多人拿宋瑜与江润言比,宋瑜到底是书香世家,或许对待诗词曲阜方面有些好胜心。争奇斗艳方面却少了,只觉得江润言傲气了些。
“先把周围的百姓都散了,省的让人看了笑话。”盛明珠朝外面吩咐了一句,宋瑜便让宋家的下人跟着也去帮忙。
“江郡主,这里人多,不如去前面亭子里说事儿?”盛明珠见人群微散了些,便进去冲着里头江润言道。
还有那胆大的想看热闹。
江润言刚才被些百姓围的也难受,一群乌合之众在旁边,也不知散了什么味儿。盛明珠提出来了也没反对,很快随着下人先到前头亭子里。
到底是冬日,又靠近江边,亭子凉的厉害。
旁边伺候的嬷嬷连忙替她穿上披风,却被江润言一手打开,另一只手却还捏着猫儿,盛明珠跟着金枝来的迟些,金枝心有余悸,又瞧了眼还在江润言怀里的猫老爷。
“郡主,能把我的宠物还我吗?”盛明珠道。
江润言另一只掩在袖子底下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头,脸上表情却趁着旁边波光粼粼的湖水,显得恬淡,“盛小姐怕是认错。这猫儿是宫中猫狗坊的,民间可不多见,是我从前养丢了的一只。”
“猫有相似,郡主约摸认错了。”盛明珠嘴里还讲道理,心里却把这江润言抽了一顿。
什么郡主,连乡下的泼皮都不如,人家抢东西好歹还明抢。这郡主到好,非得把旁人名字底下的东西记成她自己名下的,就这性子当皇后,怪不得被人反了。
第七十二章:病了
江润言回头便看着盛明珠,“便不是我的,盛三小姐怎么说是你的?这可是宫中的御猫儿?”
“御猫儿?”盛明珠只狐疑片刻,“江润言,你虽然是郡主,可也没道理随便拿我的宠物。”从袖中抽出之前管平送那儿小猫雕塑,“这是我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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