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让人送她回府,却见她又从太子背后伸出脑袋,圆滚滚的眼睛看着自己,“皇祖父……盛三姐姐……”
“父皇,刚才儿臣在前面射猎,似乎是去岁不知谁设下的陷阱,盛三小姐误踩进去。永宁瞧着害怕,儿臣便急着把她送出来。”
魏帝似了然了,便冲着魏祀点头,“你做的很好。”一时又皱着眉头,“你说盛家那丫头掉陷阱里头了?王福,一会儿你跟着侍卫进去瞧瞧?”
魏祀又看着一边的永宁郡主,“永宁估计是担忧那盛三小姐,她这胆子素小,又怕人群多的地方。父皇,不如我先派人把永宁送回去,盛三小姐落那陷阱偏远,围场又大,只侍卫去搜寻,怕一时半刻找不到。”
柳飞池点了点头,拱手道,“陛下,臣还稍微记得那地方,一会儿可为王公公带路。”
魏帝便点了点头,他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是皇家的围场,说是射鹿猎熊,其实大多都是驯养被放生的,否则哪里有那么多给冬狩的贵族们。
——
永宁一路被带至太子妃身侧,很快又被太子妃的下人拉来了马车,要送到后面帐篷处休息。
太子妃听一旁的太监说了刚才的事情,也素来晓得女儿性子。便跟皇后这儿找了理由,夜里到帐篷那里,伺候永宁的嬷嬷正在给她收拾东西,原本的骑装已经换了,嬷嬷也准备好小包,袱,可她却怎么都不肯回府休息——
傍晚时候起了雨。
“管都督?这就不猎了?”
管平骑着一匹黑棕色的骏马回来,一身的水泽,连睫毛都是,很快翻身下马,伺候的内侍忙接过他马上的猎物,“都督风采不减当年,一会儿都要给陛下送去么?”
冬狩宴里清俊男子的猎物有人呈交陛下,还有心仪的同样给自己心仪的女子。似管都督,从前都是送到陛下那里。
管平摇了摇头,“先放那里。”
旁边已经有下人端来净手的盆子,管平矮下身子,到底下了雨,手上沾染了些血迹,旁边内侍已经递来崭新的白绢,他一边拭净手上的水泽,却听有隐隐的声音传了过来,眉头微皱,又看一旁的内侍。
“是永宁郡主,今儿个要回太子府休息,却耍性子,怎么都不肯回去。”那内侍小声说道。
管平听了便没放在心上,准备入帐中去换了自己的湿衣。
“永宁,天色都晚了,你素来认床,这帐篷你哪睡得着。你听母妃的话,冬狩三日呢,明日一早还能来。”太子妃苦口婆心。
“母妃,我要去看盛三姐姐……”
“有你七皇叔在那儿看着呢,再者说是皇家围场,那盛家小姐不会出什么事儿的。永宁,你听母妃的话,今夜回去休息,明儿一早便能见到她了。”
管平原本掀开帐帘的手便停在那里,稍微驻足了。那永宁郡主口中支支吾吾的跟母妃说了些什么,偏偏太子妃问她的时候又回答不上来,不一会儿便哭了,管平只听了个大概。
那内侍正在伺候管都督的马,这畜生比平常家里的人都要金贵,尤其今儿下了雨,可得伺候好才能入厩。雨势大了,他擦了擦脸上的水,却在薄薄雨帘中看来刚的人去而复返,“管都督,您怎么……”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从手中接过缰绳,策马已经没了人影。
内侍甩了脸上的水,又扭了袖子上积了半天的雨水,“伺候半天白伺候了……这么着急也不知道干什么……”
第七十九章:独处
时至傍晚,又已经下雨,魏帝一旁的伺候的人担心他身体,便早回了。太子等人依次回了之后,便只留了飞池在此处继续等着,还有魏帝身边伺候的王福公公。
“柳侍卫啊,这盛三小姐还没找着,你便在这里饮酒吃肉,恐不太妥当吧?”
柳飞池如今入宫当的侍卫,以前的世家子弟脾性却没收,自来就瞧不起阉人,随手抹了嘴边的油渍,“王公公,如今林中下雨,有什么猛兽也未可知,那盛明珠是金贵人物,你们阉人是伺候人的,咱们可是有正当官职的,命也不比旁人贱?”
似王福这样在宫中伺候多年的,通常都是见面三分笑,如今脸色阴沉了片刻,又道,“柳侍卫,你可是自己在陛下跟前说要协理咱家的,过了今儿那盛三小姐找不到,真出了什么岔子,咱们要挨陛下的训斥,你也跑不了。”
柳飞池从案几上起来,又推开王福指在自己鼻尖的手,“这林子这么大,一时半刻我也记不清楚在哪儿啊王公公……好像是在那里……”他指着一个方向,却愣了一下,只见一匹快马在雨幕下飞奔而来。
那人一身黑色的骑装,墨发半湿。
“属下见过管都督”,柳飞池连忙半跪向管平行礼。
宫中侍卫归东厂管辖。一个皇帝将几乎命门一样的东西交给外人来保管,世家恨毒了管平,柳飞池却惹不起他。
管平下了马,眼神漠然的看着底下跪着的柳飞池,又看一旁的王福,“王公公,如何了?”
王福便苦着脸,道,“奴婢刚才已经牵着狗去找过了,但下过去,气味儿都冲散了,猎狗也寻不见。这柳侍卫却说记不清之前的位置,找了三个多时辰,也没见到人……”到底也是金枝玉叶,指不定心里多慌。
“先把他绑了”,管平吩咐道。
柳飞池还跪着未起来,很快被侍卫围住,他顿时抬头,“属下不知所犯何事?”
管平却没回他的话,柳飞池只道是盛明珠失踪了,现在还没找到人。王福又凑在管平耳边说了些什么,柳飞池还以为他要问自己话,却没料管平只是让人取了把伞,很快又带着侍卫进去找人。
——
已经到了夜里,因着下雨却没有月色。
盛明珠浑身湿透了,也过了三四个时辰,早上吃过之后到现在肚子里都没什么东西,便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上头,雨势还大,刚开始她在下面躲一会儿,如今浑身都湿透了,躲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凑洞口多喊几声救命。
说不准在她冻死前会天降正义,盛明珠搓了搓自己冻麻了的手臂,心里头也麻麻的。
管平径直带着侍卫到了魏祀之前的地方。
这围场中有深坑出现的地方只有最深处的熊窝,想到这里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更是猛跳了几下,他知柳飞池和她速来就有仇怨,没想到这厮竟然如此大胆——
“盛明珠——”他提着夜灯,一路往深处走。
盛明珠被雨水淋得瑟瑟发抖,恍惚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叫后几声时才突然站起来,“我在这里——”雨势有些大,她自己说话都有些听不见,又生怕那人走了,连忙再喊了一句,“我在这里。”
她说第一声儿的时候管平就听见了,连忙将夜灯扔下,自己快速朝发声方向走去。
“你在下面吗?”
盛明珠将脸上的湿发拨开,又仰头看着上面。冬日的雨或许是凉透了,管平看着底下那人,她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唇也是苍白的,看上去非常可怜,像是绒球刚出生的时候,蔫哒哒的,只一双眼睛是水润的。
“管叔叔……”刚才一个人待着什么事儿也没有,甚至还能说些话安慰自己。
可真当过来了人,盛明珠就有些想哭了,她一个人待在这里真的好怕。柳飞池还故意撒了那么多蜂蜜,黏腻腻的,说不准还会招来熊。
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聪明人很少干蠢事,管平这么些年或许也就干果一件这样的蠢事,夜色暗的很,他走得快,身后的人甚至都没有看到他的背影,他已经下去了。
盛明珠身后稍微躲了一下,里头没光,她看着前方,只瞧见影子,“管叔叔?”
管平从袖中摸出了火折子,吹亮之后也只是一点的光,却让盛明珠看清了他的脸,微吐了一口儿气,洞里的空间不大,两人脸几乎贴着脸,盛明珠发现他脸上还有些些水泽,“有受伤吗?”
盛明珠吸了吸鼻子,脸蛋上泥痕泪痕交错的,“我快冻死了……那柳飞池害的我掉进来,还往里头撒蜂蜜故意引黑熊过来吓我,我出去以后一定要打断他的腿——”
话还没说完却突然被人拥进了怀里,太紧了,她身上穿的是骑装非冬衣,如今湿透了,什么都察觉出来。
“没事就好……”许是淋雨太久,他嗓音有些沙哑。盛明珠起初觉得应该是管平关心她,所以失了分寸,也不继续诉苦告状了,而是微微推拒了一下,提醒道,“我没事儿,管叔叔,咱们出去罢。”
怀中人声音软软的,明明在下头淋了雨,她身子却也比他热许多。
管平抱紧又抱紧她,将脑袋埋入她脖间。盛明珠淋雨的时候还没如今这么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要推开人,管平却已经松开了她,错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盛明珠只听见他有些深的呼吸声。
过了片刻他又往这里走,她呼吸屏住。
有些没被水漫到的地方还有些干草,管平用火折子点燃,一下光洞子里便比之前亮了许多,而后又很快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用刀鞘和刀柄插入两侧的内壁中,暂时做了屋顶,他只穿着中衣,坐在干草堆上。
又冲盛明珠招了招手,“坐过来些,稍微挡挡。”
盛明珠摇了摇头,“我不冷”,又双手抱臂,“管叔叔,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管平笑了笑,“一会儿,那些侍卫应该很快就会到这里。”
盛明珠略微放下心,又连忙转过头,管平道,“过来烤烤火,等衣裳烤干就能出去。”
确实没忍住那个诱惑,盛明珠慢腾腾走过去,离她管叔叔稍微远了一些,左右就这么大地方,她坐哪儿都能烤着火,又拧了拧衣袖上的水泽,将胳膊伸了过去。
过了好半天,他都没什么动作。
盛明珠心下稍安,便继续烤着衣裳。
管平不动声色,余光却在看她,她骑装领子微微开了,胸前衣服湿了一片,因呼吸而起伏。密闭的暗处总会让人起些心思,尤其是男女独处的暧昧时光,管平盯着那一段儿露出的葱嫩小臂,呼吸比之前沉了许多。
盛明珠一个手抖,差点烫了自己。
管平走过去,“怎么了?”
她又退了两步,“没事,没事。”
管平便不动了,“盛明珠,你怕什么。”
他看着她那双黑亮的眼珠子,盛明珠避开他,支支吾吾,没有啊。管平却已经过来了,就这么大的个地方,她没反应过来,他便半只手撑着,要压下来,盛明珠忙伸手,却又被他抓着按在胸膛上,凉的,却跳的很快。
“我心悦你,看不出来么?”
无论性格如何,盛明珠觉得自己大小都是个美人,曾经与她求爱的有很多。可其实管平在她心中是不一样的——好比高高在上的谪仙人,长辈,一朝就落入了凡尘,她有些接受不了,好比得道高僧还俗娶亲一样。
“管叔叔,我……”还小。
盛明珠想用最委婉的方式拒绝他,管平却一只手落在她臀上,很快将人抱到自己怀里,自己则坐在她刚才落座的地方,盛明珠微微惊呼,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半趴他身上,他握着她的手,不容她动,
“我会向你父亲提亲,你会嫁给我。”
“可我不想嫁给你。”
盛明珠手动不了,眸里也稍微攒了些怒气。管平只看着她,到底他是管平,求爱被拒也不会露出颓丧的神色——婚嫁娶妻本就不是一个女儿家能做主的事,管平这样想着,便笑了笑,只眼里没有半分的笑意。
盛明珠腰被掐的很疼,再也不敢说话了。
还好那些侍卫本就离管平不管,只一刻钟左右就到了。管平也跟之前不一样,冷冷淡淡的,好似没跟她说过情话,盛明珠也盼着他不跟她说话,很快就被侍卫送回了盛府。
——
柳飞池的腿断不断先另说,她半夜里才回来的,浑身的湿衣,芸娘自然心疼极了,送走了侍卫后忙让金枝给打热水沐浴,又让黄妈妈熬姜汤,虽说女儿身子骨好没伤寒,总归是淋了那么长时间雨,预备些。
热水驱散了浑身的疲惫,盛明珠趴在边沿上,身子热乎了,脑袋却吨疼吨疼的。
“小姐,你这腰上是什么?”金枝原本在给她背上抹东西,却发现一片淤痕,似乎是被人抓出来了,又搓了搓,“今儿您跟人打起来了?”
第八十章:宴会
盛明珠半眯着眼睛,似乎没听清楚她说什么。
热气逸散她脸上,金枝瞧她似乎十分疲累的样子,转身又从屏风上取了衣裳,“小姐……”
下了一晌的雨已经停了,透着窗依稀能看到外头的月色。盛明珠站起来,金枝稍微替她擦拭身上的水珠,才拿来中衣替她穿上。只是刚才在水中,水面半掩,许多她没看清,如今小姐就立在这里。
金枝才看清她腰上的痕迹,微微呼了一声。
“怎么了?”盛明珠回头看了她一眼。
金枝抬头,如今刚洗过澡,她身上有股子慵懒的感觉,整个人似含苞欲放的花朵,便试探问道,“没什么,小姐腰上的淤痕,怎么来的?我看颜色有些重,需不需要问黄妈妈那里拿些药酒。”
盛明珠又看不到自己后背,只摸了一把,便浑然不在意,“许是磕碰在哪儿了,不疼。”
又接过金枝手上的白娟擦了擦头发,“行了,将水倒了吧。”
金枝侧身出去,心里头还没平复。她刚才可看的清楚,她家小姐腰上明显就是指痕,平常女儿家谁会那么用力摸人那样的地方?又记得说是管都督救了小姐,送人回家的。
一时间心里想了好些有的没的,直到前头撞了黄妈妈。
“你这丫头想什么,走路都不看,当心哪天给摔着的鼻子都没了。”
金枝醒过神儿来,连忙跟她道了不是。黄妈妈本身就不是拿架子的人,何况出言提醒更多也是怕她自己走路不当心给摔着了,“今儿个小姐回来的晚,你也等了许久,若是困了就早点回房休息。”
金枝点了点头,看黄妈妈走了又忍不住叫了一句,“黄妈妈……”
她回过头来,她却又愣住了,“你这丫头……”黄妈妈摇了摇头,很快去了厨房。
金枝心中实在是纠结,她又不敢去问盛明珠——心里头就纠结两个方面,是小姐和那管都督勾搭成奸,呸,郎情妾意,还是那管平仗着小姐年幼不懂事欺负了她,或者是别人。
盛明珠对待她一直都好,金枝心中自然挂念。
——
“囡囡,你跟爹说,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今个儿冬狩,按着盛谦如今在魏帝跟前受宠的程度本该有他一份的。只是他忙在户部,等回过头来就听说宝贝女儿给掉坑里了,待了好几个时辰。芸娘接过他的官帽,彼时盛明珠正一口一口喝着姜汤。
“怎么会那般的不小心?”
那味道实在不怎么好喝,如今盛谦来了,她正好趁手撇下了。
“才不是我自己不小心”,盛明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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