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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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 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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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吗?说来惭愧,王朗只听说过王者之气,却未听说过王霸之气。”

  “这个…此乃二而一,一而二也。”

  石青舌头打了个突,随即脸色一肃,郑重说道:“王将军。汝先前乃是降将,日后免不得受人轻视,若想得到袍泽兄弟的尊重,须得比他人更加努力才是。石某正巧有件事用得着将军,只是不知道汝可敢去做?”

  “什么事?石帅尽管吩咐。”

  “好!王将军干脆利落,果然英雄!”石青扬声大赞,顿了一顿,他盯视着王朗,用力说道:“石某有意命汝带一小队护卫潜回襄国,暗中策反知交旧部,待石某攻打襄国之时,予以接应。”

  “啊!回襄国?”

  王朗惊呼一声,眼珠一转,与石青近在咫尺、灼灼逼人的目光碰个正着。这时他再没有任何犹豫,断然说道:“好!王朗愿禀遵石帅之令,回转襄国暗中联络故旧。”

第六集 第十八章 战争节奏难掌握

  邯郸距离邺城不到八十里,从邯郸向南行,无遮无挡,一马平川,交通十分便利。

  大晋永和七年三月初三。黎明时分,在城东邯山之麓休整一夜的石赵大军撇开邯郸县城几千大魏守军,拔营南下。

  七万人的大军连畜生带辎重车辆,拖出一条长达十余里的纵队。一万五千精骑在三面卫护,五千先锋骑,距离中军五里在前开道,左右各有五千骑,与中军相隔三里齐头并进,遮掩两翼。

  五万五千步卒分为中、后两军,四万精锐步卒为主力中军;一万五千名强行征募的青壮是为后军,危急时为中军提供支援,无事时专事押运辎重粮草。

  大都督刘显没有坐镇中军,而是率帐下亲卫会同先锋精骑,先行南下。一路之上,他呼喝连声,责骂不绝。作为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人,他看不起很多先锋骑士的骑术,忍俊不住只得时时斥骂指点。

  “报——大都督!”

  后军辎重尚未完全开拔,先锋精骑已经行出十余里,这时候一骑探马飞奔而来,向刘显禀报道:“大都督!前方八里,我方斥候与敌军发生接触,十五里左右,约有两万余骑敌军正在集结,似有阻截我军之意。”

  “两万余骑?大魏这是倾巢而出啊…”

  目中闪过一道狡诈之色,刘显桀桀大笑:“儿郎们。大魏势穷矣,只要击败这股敌骑,邺城再无半点野战之力。如此,邺城周边夏收之粮尽皆为我军所用,襄国无忧矣。哈哈哈——诸儿郎,杀敌立功便在眼前!”

  “杀敌立功!杀敌立功!”石赵士卒齐声大呼,襄国之战的胜利,为他们补充了许多底气和斗志。

  刘显大笑,稍倾,扬声令道:“来人!传令中军加快步伐,尽快赶上来,左右两翼骑兵向中军靠拢,准备迎战!”

  令旗招展,传讯快马来回穿梭。原本距离拉开,向外鼓胀的石赵大军慢慢收缩,渐渐凝成一个四五里长,两三里宽,蠕动不休的巨大蚁群……

  在蚁群之南十四五里外,凌晨出发、刚刚赶到的大魏骑兵正在紧张地进行战前准备。

  骑士们下了坐骑,一边进食饮水,一边在号声的指引下归建组队。两万五千人马渐渐分作一小四大,泾渭分明的五块。一大块约有六千骑,那个小块是石青和他的千余亲卫骑。

  权翼、祖凤、童图、李崇新义军四骑将聚在石青身前,听他进行战前训话。“节奏!懂吗?如同乐曲中的高低起伏。战争是门学问,其中也有各种节奏。攻击有节奏、防御有节奏、僵持也有节奏。谁掌握了这些节奏并能很好地施展出来,可谓名将矣。”

  李崇半信半疑地接口问道:“石帅。自古两军交战,以打赢为目的,要得是将士用命,上下一心,用得着这么讲究吗?”

  石青细心解释道:“不错,作战的目的是为了打赢,只是如何才能打赢呢?方法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能掌握住战争的节奏。掌握战争节奏的将领和没掌握之比,如同百战勇士与普通青壮。一个攻守兼备,进退有心,绵里藏针,一击致命;一个死缠烂打,毫无章法。孰高孰低,一眼可鉴。”

  权翼心领神会,频频点头。

  童图咧开大嘴惊叹道:“童图知道对战指挥有章法之分,却没听说过节奏,石帅区分的恁细致,却也太难了一些,只怕我等难以做到…”

  “那可未必,诸位都是老行伍,留心摸索,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打出节奏来呢。”

  石青鼓励了一句,接着道:“石某之所以谈起作战节奏,是希望接下来的战事,诸位能打出节奏来。接下来一战,敌我双方各有优劣。敌军的优势是人多势众,兼且掌握着向南突进的主动权;劣势是步卒数量巨大,行动迟缓。我军的优势是骑兵数量、战力都远超敌骑,而且全是骑兵,机动能力强;劣势是为了阻止对方南下,不得不正面拦截,如此就会受到数量较少的束缚…”

  “若是能将对手骑、步分开就好了”李崇咕哝了一句。

  “这种想法有些一相情愿,刘显多年行伍,只怕不会出此损招。”石青冲李崇点点头,继续说道:“如果强行从正面阻击,我等未必输给敌军,可石某不愿损折太大,因此决定化整为零,各部自行行事,以骚扰为主,迟缓对手行程。”

  “化整为零?”权翼轻呼一声,诧异地瞅着石青。对方人多势众,化整为零,攻击力必然分散,能给这个庞然大物造成真正的威胁吗?

  “事实上,这一战并非以击败对手为目的,而是为了拖延时间,一俟邺城万事俱备,再诱敌深入,一举歼之。只是如何拖延时间呢……”

  说到这里,石青环顾四周,思酌着说道:“石某以为,只要盯死敌军粮草辎重,敌军就寸步难行。对方有一万五千精骑,有五六万步卒,我军若从一个方向攻击,只怕很难破开防御,给对手以威胁。因此,石某决定,全军化整为零,分做四部,不停地从四个方向攻击骚扰,让其首尾难顾,左右难应,只能驻足结阵。诸位可否明白?”

  祖凤、权翼、童图、李崇躬身叉手,齐喝道:“属下明白。请石帅下令。”

  “好!”

  石青神情一正,像换了个人样,一脸的肃杀之气,连赞誉也是冷冰冰的。“诸位听真!此战以骚扰为主,以减少损耗为重。诸位各挡一面,自行决断,战机稍纵即逝,勿须事事禀明石某。”

  “诺!”四人亢声大呼。

  石青扬声令道:“童图听令!汝率本部混编骑即刻出发,攻击骚扰对方前锋精骑。凤儿。你率本部混编骑即刻出发,从西北迂回,向对方左翼发起骚扰攻击。李崇听令!汝率本部混编骑从东北迂回,向对方右翼发起袭扰攻击。权翼听令!汝率本部混编骑向东北迂回,由敌后向对手发动袭扰攻击。”

  “末将遵命!”四位骑兵主将接令而去。

  权翼四人每人统带一营新义军混编骑,一营混编骑原有两千四百骑,其中枪骑、弓骑人数各半。宿卫军五千骑、马镫新军五千骑、王朗两千余精锐骁骑、张温三千骑等一万五千余骑纳入石青麾下之后,石青将其分拆打散,编入四个混编营,以便于统一指挥。这样以来,此时每个混编营下辖骑士已达六千左右的规模。

  刘显大军收缩之时,大魏骑兵相续归建,原地休整了片刻,便即在四位校尉的统带下向北进发。

  童图营率先出发,径直从正面迎击石赵前锋精骑。祖凤营向左行,迂回而进;李崇营和权翼营向右,一营向对方主力右翼包抄,一营向对方后军迂回。

  童图率部向北进发,一路之上不住地琢磨如何能打得巧、能打出己方的节奏这个问题;只是世间的道理理解起来很容易,施行起来可就难了,他在颠簸的战马上琢磨了好一阵,始终不得要领。

  嗨,算了,先不想这么多。无论怎么打,都要先做到军纪严明,令行禁止,新编进来的邺城禁军不知道听话不…童图皱了皱眉头,突然向左右喝道:“传令全军,闻号而动,但有延误迟缓者,定斩不饶!”

  如果麾下都是旧部,童图不会特意强调军令,眼下他这个营合并了三千多邺城禁军精骑,对于这些不熟悉的部众,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只能以严厉的军令军法予以靡勒。

  “将军。敌骑上来了——是否应该传令全军加速冲刺?”

  亲卫的提醒打断了童图的沉思,他眯着眼向前方看去,只见四五里开外的烟尘从松缓的雾气状倏地变成激扬沸腾之状,数千敌骑正在加速,向自己这个方向冲刺而来。

  耳中是密如骤雨的马蹄奔腾之声,眼中是尘土激荡的壮烈景观。童图再度皱起双眉,上万铁骑冲撞一处,该是何等激烈的厮杀,战事的节奏怎么能轻易操控?另外,石帅反复强调,要想办法避免损耗。该怎么办呢?

  童图脑袋里各种念头盘旋,蓦然之间,他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哼!这帮家伙不知死活,竟敢脱离步兵掩护单独冲击我军。找死么!”

  身边亲卫鄙夷地絮絮叨叨,童图听在耳中,忍不住哑然失笑。亲卫都知道如何应对,他只顾考虑如何打出节奏,竟然把常识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管了,先打一场再说。童图抛开思绪,扬声喝道:“传令——弓骑兵从两翼突击敌军,制造混乱,迟滞对方冲击速度。其余各部,马速提至五成,准备冲锋。”

  童图营与石赵先锋精骑率先发生接触,紧接着李崇营与石赵右翼精骑发生冲撞,然后祖凤营也迂回到刘显大军左翼,与对方精骑缠战到一处……

  刘显认为襄国精骑多由胡人充当,胡人骑术稔熟,比邺城汉人骑兵要强得多。因此,他没讲对方明显多出来的数量瞧在眼里,勒令麾下精骑主动上前迎战。双方甫一接触,襄国精骑就吃了个大亏,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损折了一千多骑。这时候,权翼营迂回至石赵大军尾部,向对手后军发起攻击。

  刘显有些慌了,当下一边命令大军就地结阵,弓箭手集结;一边传令前、左、右三部骑兵撤回本阵。

  对方有上万的步弓手掩护,大魏骑兵不为已甚,当襄国骑兵回撤之时,他们跟在后面追杀了一阵便即退下,在刘显大军两里外戒备。

  此时的战场呈现的是个很怪异的场面。中间是石赵大军,近七万人马拥簇在一起,构成一个长约六里,宽约两里的长方形阵势。在这个硕大的长方形四条边附近,各有一支大魏骑兵监视戒备;两万四千骑将近七万石赵大军四面合围了。

  这副情景就像四只蚂蚁包围了一支肥硕的毛毛虫。双方体型悬殊,蚂蚁有心啃却啃不下来,毛毛虫有心冲上去碾压蚂蚁,却怕反受其害,不敢轻易动弹。双方因此僵持下来。

  石青骑在黑雪之上,在五六里外翘首打量。他很满意这种局面,双方若能和平对峙三日那就再好不过了。

  “石帅!”何三娃轻呼一声,回禀道:“雷长史来了。”

  “啊!雷长史来了?”石青惊喜地叫了一声,顾不得下马,先扭转头四处搜寻。

  王猛入关中以后,雷弱儿成了肥子军帅府的长史,哦,不,应该是雷诺成了军帅府长史。雷弱儿如今有个姓雷名诺的汉名。

第六集 第十九章 举中原以降晋

  邺城、肥子之间数百里,大多是新义军下辖,安全倒是无虞;雷诺单人独骑,坐骑上斜挂长槊,没带随身护卫,只身赶了过来。不知是因为走的匆忙还是什么原因,他身上没有着甲,而是裹了件青兖文员常用的儒士袍服。他身材甚是魁梧,单薄修长的儒士长袍穿在他身上,被浑圆鼓胀的肌肉一撑,没有半点飘逸风度。

  瞧见石青,雷诺早早下了战马,迈着大步奔过来,招呼道:“石帅急招,雷诺不敢耽搁,星夜兼程,只不知是否迟了?”

  话毕人到,雷诺躬身行礼。

  石青微笑示意,目光在雷诺额头细密密的汗珠上停了一停,随即翻身下马,扶起雷诺道:“长史一路辛苦,来得正好,一点不迟。”说到这里,他声音一抬,扬声喊道:“何三娃。找一套皮甲,帮雷长史换上。”

  雷诺略微有些惊奇,问道:“石帅这是…”

  “雷诺!汝可愿回到杀场之上…”

  石青定睛视之,沉声喝道:“汝该当知道,志愿兵陷阵营、锋锐营、跳荡营、亲卫步兵营、义务兵游击营、预备营、乐陵营等两万将士正在清渊集结。此次集结针对的目标是冀州石琨,只是,这两万将士暂时缺少一位督帅。雷诺!汝可愿担任此职,率领这支大军横扫冀州?”

  雷诺双目一张,脸刷地一下涨得通红。

  被石青任命为军帅府长史之时,雷诺当时非常意外,无论论功绩或是论和石青的感情,他和青兖许多老人相去甚远,长史这等位高权重的职位怎么也不该轮到他头上才是。没想到这次更离谱,石青竟然将两万人马和方面之责交到他手中。据他所知,除了义务兵统带司扬,青兖尚无人能有此荣耀;石青多年的老兄弟王龛、丁析、万牛子等,也将屈居在他之下。

  这是一份怎样的信任和看重啊!这是一个俘虏降将能够得到的!

  雷诺血脉贲张,心神俱摇,激动得一时竟说不出话。

  “雷长史换上甲衣过来说话。”

  何三娃拿了一套皮铠过来,石青吩咐了一声,便招呼郗超向一旁走去。于他而言,无论是拔擢雷诺为军帅府长史或是担任一方督帅,动机都很单纯,那就是雷诺有这个能力胜任。

  青兖缺人才,特别缺乏独当一面、能担重责的人才。

  石青暗自算计,青兖官吏和新义军将领之中,能够独当一面的也许只有王猛、权翼、雷诺、刘征等寥寥几人。其余的如刘启、刘复、丁析、万牛子、崔宦…甚至包括司扬、孙霸、韩彭、荀羡…顶多是中人之资,为将尚可,能统带一军一营人马冲阵厮杀,并不具备统领全局,运筹帷幄的能力。

  这些人许多都是石青多年的袍泽兄弟,交情深厚,忠诚可靠。无奈之下,石青只得把老兄弟安排为直接领兵的将校,这样做得到一桩好处,可以用来制衡有异心的督帅。

  带着郗超远远离开部众,石青忽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景兴。审讯王朗之前我们不是有个赌约吗,分晓已现,是否应该兑现赌注了?”

  郗超眼珠一转,嬉笑道:“郗超清楚,若欠了石帅什么,早晚是要还的,石帅请问吧?”

  石青停住脚,身子微侧向郗超,含笑问道:“景兴。汝且说说,汝父一行北上之图谋吧?”

  郗超嬉笑之色倏地僵住了,他被这个问题惊呆了,口唇微张,喃喃自语:“石帅。这…”

  石青笑容依旧,带着点恶意地打趣道:“怎么啦,景兴欲毁诺不成?”

  郗超渐渐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苦着脸瞥了石青一眼,怨艾道:“石帅笑得好难看呢。”

  石青闻言越发猖狂,哈哈哈大笑了几声。

  “郗超说就是了。”郗超苦笑一声,无力地说道:“石帅真狠。你是在逼郗超公然背叛朝廷、当不肖子呢。”

  郗超这种说法有些冤枉石青。他的性格本就很另类、很具叛逆性,真实历史上,为了报答桓温知遇之恩,他不惜背叛家族和大晋朝廷。此时怎能怨怪石青。石青没有辩解,只是默默地盯着郗超,等他开口。

  “事情是这样的…”一旦有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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