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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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诏-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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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原一脸悲壮:“阿羽,你真的不管哥哥了?不如就让我留下来,给你做个马伕也行啊,牵马坠蹬都做得。”被程旭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我家不缺马伕!”
    穆小六都快哭了,他亲爹揍起他来比揍穆原可狠多了,手底下全然不留情面:“阿羽……要不你跟谢将军说说,就让我留下来吧,反正你在京中也缺个跑腿的。”这小子一路上硬跟了来,这会儿更是耍赖不想回去。
    夏阳摸了下他的后脑勺:“乖,回去挨揍啊,反正早晚得挨!”
    谢羽在马上顿时笑的前仰后合。
    谢弦离开的日子是早就定好的,还派人通知了程府。他们今日一早出城,并未在灞桥边看到程彰跟程卓等人。眼瞧着要出发了,还不见人,闫宗煜身边的长随捧着酒壶过来,他亲自为众人斟酒送行,谢弦饮过了杯中酒,谢过了他,程旭拍拍他的肩,取笑道:“闫七,若是你将来成亲了,我还未回来,一定要写信告诉我,到时候兄弟给你备一份厚厚的礼。”
    闫宗煜目光在谢羽面上瞟了一眼,亦笑:“你也一样,可千万别偷偷成亲啊。此去若是佳人太多,可别挑花了眼。”
    正取笑着,听得远处马路声响,由远而近,当先一人正是程彰,后面跟着程卓,还有一辆马车紧随其后。
    程彰到得近前,才要张口,但对着旁边一众小辈,到底只是唤了一声:“阿弦——”
    反是谢弦神色平静,驱马前行了几步,程彰紧随其后,二人双骑并肩,踢踢踏踏往前走去。谢羽伸着脖子看,被程卓在脑门上敲了一记:“小丫头瞧什么?”
    谢羽便埋怨他:“大哥,你们怎的来的这么晚?”
    程卓面上郁色一闪而过:“老三不肯来,一大早就告诉他了,今儿要出城送行,他却闭着房门死活不肯出来。爹气的差点拆了他的院子,这小子也不知道在犯什么拗。”亲生母子,这是攒了多大的仇恨?
    “他这是连我一起恨上了吧?”谢羽吐吐舌头:“这个死脑筋!”
    马车这时候才到,殷氏抱着程意从马车上下来,程意在马车里被颠的都快吐了,一家子等了程智半日,差点耽搁了送行,来时殷氏紧紧搂着程意,娘俩在马车里都快被颠散架了,他原本喊着恶心,见到谢羽顿时规规矩矩了起来:“小姑姑好!”
    谢羽向殷氏问好,还问程卓:“大哥,我是不是很可怕?怎么意哥儿好像对我有点害怕?”
    程卓并不打算解释,是因为她骂程智的行为吓到了程意,让小家伙觉得小姑姑很凶残。
    稍顷,程彰与谢弦回转,谢弦临别之时再三叮嘱:“阿羽不得淘气,多听听你爹爹跟大哥的话。”又抱过程意亲了又亲,这才与大家别过,带着程旭以及穆原等人掉头而去。
    程彰今日一大早已经怒了一回,等闫宗煜带着长随离开之后,才问谢羽:“你娘走了,阿羽不如搬回府里来住?”
    谢羽经过谢弦的开导,对固执的程彰也多了解了几分,当初的心结亦结开了,虽然不再一门心思的想着为谢弦复仇,但是到底与程彰并未亲近起来,只道:“我还是回谢府住着吧,府里有孙先生跟春和姑姑守着,我若是住到程府里去,孙先生怎么办?”
    程彰也知道这个女儿勉强不得,就连一直在自己身边长大的程智也无法勉强,更何况是突然回来的谢羽。
    “那你有空回府来吃饭,说不准你大哥大嫂过段时间就要回幽州去了。”
    “好吧。” 谢羽向殷氏伸手,将程意抱了过来,放在自己马前面,逗他:“不如意哥儿别回幽州了,留在长安陪祖父跟小姑姑好不好?”
    程意今儿一大早跟着殷氏程卓去程智的院子,亲眼见识了祖父发火的情景,现在还有几分心有余悸,一听谢羽的提议,差点当场哭出来。
    在他小小的心时,整个程家最可怕的当属祖父跟小姑姑。而祖父比起小姑姑尤胜一筹。
    小姑姑是动口,但祖父可是动手,若非他父亲程卓拦着,今儿程彰定然会大破程智的房门,将他揪出来好一顿暴打。
    还是程卓将程彰拦腰抱住,连连劝阻:“爹,老三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不管他对娘有多大的意见,可是血脉关系是改变不了的。我娘也没强求一定要老三去送行,不如等他自己想开了再说。”
    程卓的话向来管用,程彰在长子的相劝之下,才放弃了揍程智一顿的打算。
    谢羽独自留在了长安,虽然有父兄,到底分府而居,谢府里如今只有个春和跟孙铭,对于她来说当真是再自由不过了,只要程彰不强逼着她回府去住,她便觉得心满意足,带着程意回转的时候,还向程彰道:“孙先生学识渊博,性格宽和,爹爹顿不顿就发火,我觉得你很该跟孙先生讨教讨教。”一把年纪还爱发火,也不知道年轻时候脾气是不是也这么暴烈。
    若是程旭说这话,早被程彰撵出去了,但对方是谢羽,那便不同。程彰对女儿的耐心总是要更多几分的,他视此为谢羽的邀请,当下还道:“等我得闲了就过去。”
    谢羽见程大将军居然肯听劝,比之当初二人在程府关起门来差点打起来,他唤了府兵来对峙之时要好说话许多,更是得寸进尺:“你也别天天追着三哥不放,听说下月初春闱,能不能得偿所愿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你现在跟他生气,实在没必要。反正来日方长,他性子这么别扭,我娘也没指望着他一时半会就想开,放下成见母子相亲。”
    她这般老气横秋的话,倒好似经历了多少世情一般,就连程卓都不禁笑道:“说的好像你比老三要懂事多少似的。”
    程彰往谢府跑过多少次,自相认之后,谢羽对他都是敷衍了事,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也不太愿意多说话,每想到谢弦一走,小丫头倒立刻开口了,说什么不重要,态度友好才是重点。
    他心时高兴,顿时将程智不开门而引发的怒火抛之脑后,还关切道:“你在宫里教导三公主学箭如何了?”
    谢羽很想说:三公主倒是认真学习,可是崔煦太无耻,明明箭术不差,偏要跑来蹭课,还时不时对她的教学方式提出质疑,似乎质疑她藏私。她很想将崔煦赶出去,可崔煦本人端着一张笑脸,态度当真是端正的不行,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等琐事,自然没必要讲给程彰听。
    “三公主练的很认真。”
    一句话,程彰程卓皆笑了起来。
    小丫头也太会说话了。
    练的很认真,意思就是说,三公主与箭术一事上并无多少天赋,而且他们父子俩都是军中出来的,知道射箭臂力很重要,别瞧着谢羽纤细瘦弱,但她的臂力却不差,也许是继承了程谢两家的基因。但是宫里的公主们打小娇养,连个东西都不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个年纪再来学射箭,首先臂力就不过关。
    哪怕练的再认真,也成就有限。
    崔晴头一日跟着谢羽练习拉弓,当晚回去胳膊都肿了,疼的抬不起来。她的奶嬷嬷心疼的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哭:“公主金枝玉叶,何苦受这份罪?谢姑娘出身如此,她自小练习射箭也不奇怪,公主又何必非要跟她一般呢?”
    “那是嬷嬷你没见过谢羽在马上射箭的英姿,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子有那样好的箭术与骑术。若是我能有那样好的骑术箭术该有多好。我听说她打小四处游历,又有谢将军这样的人做娘,哪里似我一般一直在宫里长大,最远也只去过郦山。”
    奶嬷嬷忙拦着她:“公主可不许瞎说。梅妃娘娘待公主跟亲生女儿一般,疼的不得了,若是娘娘听到这话,可是会伤心的。宫里有什么不好的,若说荣华富贵,还有哪家能够比得上天家?”
    崔晴嫣然一笑:“瞧嬷嬷你吓的,其实娘娘未进宫之前,应该也过的自由自在。进宫这些年,我倒并不觉得她有多快活。上次她还提起自己未进宫之前的日子有多快活。阿煦从外家回来之后,每次她总要问东问西,问完了又惆怅不已,可见宫里也并不是样样都好。宫里吃穿是比宫外面好,可是宫外自由啊。”
    她跟着谢羽学箭术,累了自有宫人送了点心过来,两人坐在演武场吃点心喝茶,崔晴便追问谢羽以前的生活。谢羽话多,又是四处玩惯了的,总能讲些有趣的事情,讲的多了就连崔晴也对外面的世界心生向往,只觉得一颗心不知不觉间就随着谢羽的话扑啦啦飞走了。
    奶嬷嬷是打小跟着她的,还是她亲娘身边的旧人,自然凡事都为她着想,这时候也唯有劝她:“等公主出嫁了之后,只要驸马同意,想去哪里都可以。”
    崔晴的婚事捏的梅妃娘娘手里,梅妃再疼崔晴,可是于婚事之上,恐怕都会为自己的儿子打算。为她挑的驸马定然是能够与梅家亲近的,到时候也可成为崔煦的助力。
    这几年随着崔煦渐渐长大,闫氏一族对梅家多有防范,宫中皇后对梅妃亦从来不敢放松,就连崔晴与崔煦的婚事,皇后也很是关注,崔晴如今尚未挑选到合适的夫婿,也与此有关。
    正好今年春闱,梅妃便打定了主意要从这批学子里面为崔晴挑一位驸马,还曾向崔晴透露过此意。奶嬷嬷当时听了,心生欢喜,这些日子还催促着崔晴多去梅妃面前尽孝,就连魏帝有时候过来了,也恨不得推了崔晴过去露个脸。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大魏景泰二十四年二月初,天刚麻亮,贡院门口早就排着长龙,一大批官吏守在门口搜查。考生们提着巨大的篮子,带着备好的笔墨纸砚吃食等物,在官吏的呵斥之下,队伍缓慢的前行着,通过检查的便踏进了贡院的大门,有夹带者自然被剔除在外。
    程智排了大半夜的队,此刻前面还有十几个人,身边跟着小厮丹青翰墨两人,一左一右替他提着篮子。半夜里主仆就起身往贡院赶,天色未明就在这里排队。但他们也算来晚了,到了现在还排着。前后两位都是他在书院的同窗,大家相约来赶考,搓搓冻的麻木的手指,互相小声抱怨检查夹带的官吏刻薄无礼,队伍前进的缓慢,期待早点进去了,也好坐下来歇歇腿。但其实贡院里也并不暖和,考间都是敞开的,早春二月,全凭身子骨壮实才能抗冷。
    程智今日上考场,吃食是殷氏昨晚就吩咐厨房备下的,程彰一早勒令程卓不许送他去贡院,程智凌晨起床,他们主仆一行出来的时候,在料峭的早春寒风里,整个程府都静悄悄的沉睡着。
    大家正在等候进场之时,忽听得马蹄声响,不少候场的学子转头去看,但见晨曦之中一骑而来,赤色的胭脂马,马上少女也是一身绯衣,所有的头发都用金色的冠子全部束了起来,露出一张素面朝天的小脸,眉目如画,肌肤玉润生辉,既有少年人的蓬勃又有少女的明丽娇俏,显出一种极为罕见难以言说的英气。
    丹青小声道:“公子,大小姐来了。”
    程智正与同窗说话,闻言转头去看,谢羽骑了胭脂而来,到得队末,坐在马上去打量这些学子,似乎在这些学子之中寻人。她生的极为出色,且坐在马上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自信,原本有些学子都在偷瞧她,但接触到她的目光,有不少人都忍不住退缩了,不敢与她目光相触,等她视线扫过之后,又偷偷打量她。
    ——还从未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子!
    谢羽似乎对这些学子的目光浑然不觉,与程智的目光相接,立刻驱了马儿往程智处而去,到得近前跳下马,回身将马上一个大大的篮子拿了下来,往翰墨手里塞:“这是春和姑姑替你准备的肉干鱼干,手炉,金丝碳,腌制的姜,泡水喝了取暖。还有一条狼皮褥子,是娘临走之时吩咐替你备着的,还有应急的药,红色瓶子的是治腹痛的,白色瓶子的药是降烧,青色瓶子是提神醒脑的,别弄混了。”
    程智默默看着她,这是兄妹俩自上次相争之后的第一次见面,谢羽似乎全无芥蒂,早忘了她将程智骂的丢盔弃甲,而程智却仍旧能够记起那天自己的狼狈,以及此后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同窗目中含了戏谑的笑:“程兄好福气啊!”
    程智立刻道:“这是家中幼妹。”
    那人便忙不迭向谢羽行礼:“对不住了程姑娘,是在下莽撞了。在下季青,与你家兄长乃是同窗。”
    “公子不必多礼!”谢羽拱手,却是做了个揖,不似女子多矮身行礼,但她做的太过坦然,倒让对方都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少见多怪,女子如此行礼也并无甚奇怪之处。且她身姿纤细,今日又穿着骑马装,宽大的腰带将纤腰束的不盈一握,当真是让年轻男子移不开目光。
    仿佛这会儿程智才回过神来,让翰墨替他排队,他扯过谢羽往旁边多走两步,声音里带着自己也说不出来的情绪:“你怎么来了?”
    谢羽一手握着马鞭,叹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娘离开之前一再叮嘱我务必要代她送你入考场,我这不就来了嘛。”
    程智也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兄妹四目相视,最终憋出了一句话:“你问的那些问题,总有一天我一定能答上来。”
    谢羽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那些问题就是自己问过的“……麦几月黄,菽产几何,稻又是几时插秧?你身上织物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工钱?又是商贩从何地贩来,能赚银几何?雇工多少,这些农织商人又养活了多少人?”等语。她说过即忘,根本没有放在心上,难为程智还记挂在心里,临上考场之时还别别扭扭来这么一句,倒将她给逗的大乐:“那我拭目以待!”
    程智整张脸都烧了起来,难得恨一回自己口拙。特别是在初春的早晨,长安城的早晚都很冷,他却从里到外都热了起来,只觉得一肚子话要跟谢羽说道就道,哪怕是兄妹俩再吵一架都行,亦或……问问谢弦的行踪,或者离开之时是否生了他的气……
    不过谢羽压根没给他这个机会,翻身上马,晨光之中她眉目生辉,神彩飞扬,在马上与他道别:“那就预祝三哥金榜题名!”
    前面的队伍总算移动了不少,有被查出来夹带的,被如狼似虎的官吏拖到了一边,大声的辱骂,衣服吃食笔墨撒了一地,现场闹哄哄的声音里,也快要轮到程智了。他这些日子闭门苦读,也不知道是读书太辛苦的原因,还是思虑过重,似乎以往面上孤高之气淡了许多。千言万语都挤到了喉头,也只是挤出两个字:“谢谢!”
    谢羽似乎一点都没觉得他这声“谢谢”有多难得,貌似嫌弃道:“我也不想来的,这不是推脱不掉嘛。”她转身打马而去,程智重回队伍,同窗季青凑过来道:“程兄,你家妹妹……”后半句话在程智冷淡的神色里终于咽了回去,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到底是武将世家出来的女孩子!
    程智用目光逼退了好事的同窗,扭头注视着谢羽的身影渐行渐远,到得街角似乎被什么人拦住了,她停了马,丹青催他:“公子,马上到咱们了。”
    二人将手里提着的大篮子都归置了一下,交到了他手里。程智提着重甸甸的篮子,无暇再顾谢羽行踪,已经被推到了贡院门口。守门的官吏接过他的篮子开始翻捡,殷氏给准备的点心都通通掰开,查看里面可有夹带了字纸。反倒是春和给准备的肉干鱼干都是紧实的细条,不必再弄碎。
    贡院门口的检查非常细致,花了一会功夫将程智全身上下,以及他所带的东西都检查了个遍,没问题了才放行。隔着一道戒备森严的门,翰墨与丹青向他挥手,程智拎着两大篮子东西,活似个乡下进城的老农一般,露出与他以往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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