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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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帝-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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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我相信你,可是大哥他怎么会……”金纯忠说不下去了。

蜻蜓替他说道:“肯定是侯爷让他这么做的。大公子最听侯爷的话。”

“别说废话了,先想怎么办吧。”金垂朵催道。

蜻蜓是个没主意的人。金纯忠也没有急中生智的本事,两人半天不吭声,金垂朵只好说:“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我猜外面的敌人肯定是凌晨进攻。二哥,你去将大家叫醒,也好有个防备,顺便把我的箭要回来,尽量躲开大哥。”

“啊,可是我不认识几个人……”金纯忠之前去给倦侯送信,与义兵没怎么接触。

金垂朵道:“带着蜻蜓,去找她认识的那些大叔、大婶。”

“对哦,欠了那么多人情,一下子全还了。”蜻蜓立刻推门出去。

金纯忠只好跟上去。

金垂朵在屋里焦躁不安,等了一小会,也推门出去,很快就到了父亲房门前,轻轻敲门,里面立刻传来清醒的声音:“谁?”

“父亲,是我,大哥让我来的。”

房门打开,归义侯一脸惊愕,“我跟他说事后再告诉……”

金垂朵一把将父亲推进去,随后跟进,弯弓引弦,说:“都别动,就算是黑天我也一样射得准。”

别人说这话他们会有怀疑,出自金垂朵却由不得他们不信,三名妻妾也没睡,在炕上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归义侯也不敢动了,怒道:“你、你疯啦。”

“父亲,您这是又要投靠谁?”

归义侯沉默了一会,他离得近,隐约觉得女儿的弓上没有搭箭,可是天太黑,还是拿不准,“东海王,崔家会保护咱们的安全,金家不去草原了,就留在京城。”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你还没过够吗?竟然相信崔家。”

“没有都王子,金家在草原什么都不是!”归义侯更加愤怒,“都怨你,杀死了柴韵,将金家逼上了绝路。”

金垂朵也不争辩,说道:“请父亲去把大哥叫来,我在这里等着,若是有什么事,我先射杀三位姨娘,再自杀。”

三名妻妾抱得更紧了,牙齿打架,却不敢吱声。

归义侯上前一步,将一支令箭扔给女儿,“忤逆不孝,真有本事,先杀了我吧。你拿着令箭自己去……咦?”

归义侯只在保护妻妾的时候显出几分勇气,也因此看清女儿引开的是一张空弓。

金垂朵却已接过令箭,说了一声“多谢”,转身出屋,“就在这里躲着吧,父亲,待会乱起来,我保护不了你。”

手持一弓一箭,金垂朵不再躲藏,大步向前走去。

突然间,寨外杀声震天。

第一百二十五章 攻寨者

这是一只虚有其名的军队,当混乱发生的时候,就是真的混乱。

金纯忠和蜻蜓已经叫醒一些人,可是当寨外杀喊声响起的时候,这些人还是没有多少准备,与那些从睡梦中惊醒的人一样惊慌失措,有人撒腿乱跑,有人趴在草席上不动,甚至有人坐着号啕大哭。

只有极少数人还想着拿起身边的兵器。

金垂朵由大步行走变成了小步快跑,冲着遇见的每一个人大喊:“跟我走!点火把!笨蛋,拿着你的刀!”

她手中的弓箭比嘴里说出的话更有效果,没人注意到她只剩一支箭,只记得“皇后娘娘”曾经连毙八名强盗,箭无虚发。

“跟上娘娘,都跟上……”

金垂朵身后很快就跟上一长串义兵,她愤怒地一转身,那些人吓得身体后倾,过后叫“娘娘”更勤了。

金垂朵只好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跑,迎面撞上大哥金纯保和张养浩等人,立刻引弓,厉声喝道:“跪下!”

金纯保已经晕了,还以为外面的进攻者是倦侯暗中找来的救兵,心虚得很,一听到金垂朵的命令,再见到她手中的弓箭,连想都没想,五个人同时跪下,之前杀人的颜栋,这时候跪得比别人还要快一点。

“捆起来。”金垂朵命令道,继续往前跑,身后的义兵立刻有人出来,用麻绳将五人绑住。

不知有多少骑兵从寨子大门外冲进来。到处扔火把,金垂朵对准离得最近的一人射出一箭。准确命中,马匹带着人与箭跑掉,金垂朵习惯性地去箭囊里取箭,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只有一支箭。

“小姐!”蜻蜓不知何时跟了上来,递过一束箭。有四五支。都是她从义兵手里要来的。

金垂朵接到手中,将一支箭搭在弓上,另外几支用手指夹住,对准一名骑兵又是一箭,立刻搭上第三支箭。

中箭者翻身落马。

金垂朵力量毕竟弱些,射得不远,又是在夜里,基本上只能对准十几步以外的目标。

蜻蜓欢呼一声,跑上去将箭拔出来。那人并没有死,这一拔比中箭时还要疼,惨叫一声,满地打滚。被后赶来的义兵按住。

金垂朵只发出两箭,带来的影响却不小,一大群义兵原本跟在十几步之外,这时跟得更紧了,他们敢来参加义军,胆子自然不小,只是缺少训练。遇事容易慌乱,一旦有了主心骨之后,胆气很快恢复,挥刀舞枪,冲向那些闯寨的骑兵。

这是一次典型的偷袭,闯寨者其实没有多少,一发现形势不对,寨子里的人好像有防备,调头就跑。

朝阳初升,战斗结束了,混乱却持续了很长时间,谁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金垂朵往回跑,愕然发现二哥金纯忠也被捆了起来,正跪在大哥旁边,大怒道:“谁把二哥捆起来的?”

几名义兵笑呵呵地说:“娘娘,是我们……”

金垂朵拉开弓弦,“谁让你们……快放人!”

义兵手忙脚乱地松绑,互相埋怨对方会错了娘娘的意图,原来只绑大哥,不绑二哥。

金垂朵原地转了一圈,“其他人呢?”

最初被捆住的五个人,如今只剩金纯保一个,张养浩等人没影了。义兵们你瞧我、我瞅你,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金纯保狼狈不堪地开口道:“寨子里还有东海王的十几名手下,他们将人救走了……”

身为同伙的金纯保却无人搭救,当时一片混乱,那些人也是义兵,所以没有受到阻拦。

金垂朵气得跺脚,对二哥说:“你去将大家聚在一起,别乱跑了。”

金纯忠点点头,刚要走,又伸出手,“给我令箭。”

金垂朵交出一支箭,看着二哥和一群义兵走开,来到大哥面前,低声道:“晁主簿是谁杀死的?”

金纯保一惊,“不是我,是颜栋颜七郎,我说过不让他杀人,可他不听话……”

“人家干嘛听你的话?”金垂朵怒不可遏,可人不是大哥所杀,让她稍松口气,“攻寨的人是哪来的?”

“不知道,我们本来计划……劫持倦侯的,没想到会有人攻寨,会不会是倦侯暗中找来的帮手?”

“肯定不是。”金垂朵只觉得所有事情都莫名其妙,咬着嘴唇思考。

金纯保害怕极了,哀求道:“妹妹,救救我吧……”

“给他松绑。”金垂朵下令,身边没有别人,蜻蜓唯命是从,立刻给大公子解开麻绳。

“去找父亲,咱们不能留在这里了,赶快走。”

“对对,赶快走,可是咱们去哪?”金纯保彻底没了主意。

“走一步算一步,你做出这种事情,金家还怎么留在寨子里?”

金纯保面红耳赤地离开,金垂朵烦躁不安,对蜻蜓说:“去将那几匹马牵来,待会就走。”

“不管大公子做了什么,小姐可是救了整个寨子,不等皇帝……”

“少废话。”金垂朵抬头望去,二哥金纯忠指挥得不错,义兵大致稳定下来,正分拨加强守卫、扑灭火焰、查点死伤。

蜻蜓去牵马匹,金垂朵轻叹一声,摆脱不掉心中的负疚感。

大哥金纯保一个人跑回来。

金垂朵皱眉道:“父亲不想走吗?难道……”

金纯保使劲儿摇头,喘了几口气才说:“父亲、父亲不见了,三位姨娘都被……杀死了。”

“什么?”金垂朵大吃一惊。

金纯保失魂落魄,“姨娘是被刀捅死的。肯定是张养浩他们干的,可这是为什么啊?”

金垂朵的反应要快些。“不对,他们当时没杀你,为什么要杀姨娘、带走父亲?是那些攻寨的人,他们……”

金垂朵望了几眼,向一群义兵跑去,大声问:“抓到的俘虏呢?”

义兵茫然摇头。金垂朵连问几拨人。终于找到了那名被她射伤落马的俘虏。

俘虏双手、双脚被绑,躺在地上直哼哼,肩上被血浸湿了一大片。

金垂朵引弓,厉声问道:“谁派你们来攻寨的?为什么要抓走归义侯?”

俘虏睁开眼睛,看到近在眼前的箭镞,吓坏了,本来连喘气的劲儿都快要没了,这时却快速说道:“女大王饶命,我们受衡阳侯柴家之邀。来抓归义侯为柴小侯报仇的。”

金垂朵目瞪口呆。

大哥金纯保一直跟在妹妹身后,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自家的事破坏了东海王的大计,可怜张养浩等人。还以为倦侯已有准备,仓皇逃蹿。

金纯保早已没了主意,小声问:“怎么办?”

“跟我去救父亲。”

“就咱们两个?多叫些人……”

金垂朵瞪了一眼,金纯保不敢吱声了,现在还没人知道他昨晚背叛了义军,可是让义兵帮忙,实在有愧于心。

蜻蜓将五匹马都牵来了。寨子里还没有恢复正常,她又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因此未受任何阻拦。

金纯保和蜻蜓安放鞍具,金垂朵命人将二哥金纯忠叫来,“你留下守寨,我和大哥去救父亲……”

“父亲怎么了?”金纯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以后我会给你消息。”

“就你和大哥?我也去,多带些人……”

“用不着。”金垂朵拒绝,抬高声音对附近义兵说:“你们……听我一句话!”

“皇后娘娘”的话大家当然要听,许多义兵都望过来。

“小心守寨,别再偷懒,记住昨晚的教训,你打瞌睡,他也打瞌睡,最后丢掉的是所有人的性命!”

众义兵羞愧难当,他们还没有成为真正的士兵,即使身处险境,也很难理解随时保持警惕的必要性,人越多反而越松懈。

金垂朵翻身上马,指着那名受伤的俘虏,“把这个人扶上马。”。

“我现在骑不得马……”

没人在意俘虏的感受,义兵们七手八脚将他推上马背。

“谁有令箭,都交上来。”金垂朵道,立刻有人上前,将昨晚领到的令箭交给金纯忠,再由金纯忠转交给“皇后娘娘”。

金垂朵分出三支箭留给二哥,自己留下十支,再不多说,拍马向寨子大门跑去,她不用偷偷逃跑了,没人阻拦她。金纯保和蜻蜓押着哼哼唧唧的俘虏跟在后面,还有一匹马留在了原地。

金纯忠望着妹妹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脑,可是寨子里的事情太多,由不得他多想,只好继续下令,收拾残局。

昨天被抓的百余官兵本来有机会逃跑,可他们太害怕了,一直没敢动,等到义兵加强守卫,他们更老实了。

晁永思的尸体被发现,众人都以为他是被攻寨者趁乱杀死的,谁也没想到他死在攻寨之前,而且与金家大公子有关联。

等到寨子稳定之后,金纯忠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点,妹妹脾气不太好,有时候做事不考虑后果,就凭那几个人,怎么可能救出被掳走的父亲?可是除了派人出寨打探消息,他做不了什么。

寨子里没有船,没办法去通知倦侯,义军只能等待。

当天午时过去不久,北边的船队回来了,载着一队各怀心事的人。

跟随倦侯的义兵茫然不解,新加入的江湖人半信半疑,望气者林坤山越想越觉得不对,自己才是骗术高手,却总有一种遭到欺骗的感觉。

韩孺子在想如何破解眼前一个又一个的难题,军中的粮食马上就要吃光,怎么才能走到北疆?

东海王一直默不做声,满心期待着一回到寨子里就能利用张养浩、归义侯等人扭转局势。

局势已经扭转了,只是他们都不知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要挟

东海王心中的怒火足够将四个大活人烧成炭,如果那四人就站在面前的话。

张养浩、颜七郎等人居然逃跑了,还带走了潜藏在寨子里的十几名卫兵,东海王这回真的孤立无援,身边还有二十多名卫兵,可是早已暴露,成不了大事,他只剩下一个选择,立刻离开河边寨,以避免最差的结果:成为人质。

韩孺子一回来,寨子里再次陷入混乱,好多人都想过来说几句话,晁化听说父亲遇害,又悲又怒,马上就要带人前去报仇,却不知道该去找谁。

东海王趁乱悄悄向大门走去,那些卫兵紧随其后。

就是这些卫兵坏了事,可东海王实在不敢独自逃亡,有二十几人跟着,他好歹觉得心安一些。

韩孺子需要接纳的消息太多了,他的反应还算快,先是阻止晁化冲出河边寨,然后让金纯忠先说,相信他知道的事情最多。

金纯忠不知道攻寨者是谁,不知道晁永思如何被杀,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被劫走,但他从妹妹的举动中猜出了一些原因,于是小声向倦侯讲述。

韩孺子就在这时发现东海王不在身边,抬眼望去,看到了东海王的那队卫兵,伸手让金纯忠暂停,大声道:“东海王!”

东海王其实还有机会逃出去的,一名聪明些的卫兵将寨子里唯一的马牵来了,守门的义兵认得他是“皇帝”的弟弟。根本没想阻拦,后面就算有人追赶。卫兵们也能抵挡一阵。

可东海王一发现暗藏的力量都没了,变得心慌意乱,抓住了鞍鞯,却没有上马,而是转身,让卫兵们让开。大声回道:“我在这儿!”

“事情有点麻烦。你过来参谋一下。”韩孺子向东海王等人走去,一大群义兵跟随左右。

这只军队太散乱了,韩孺子找了一会,只能向林坤山使眼色。

林坤山犹豫了一下,向他的人示意,让他们从两边包抄,堵住河边寨的大门。

东海王的双手还在马鞍上,几次想上马,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最后又都放弃了,等到韩孺子与众多义兵走近,他失去了最后的机会,双手离开马鞍。脸上露出微笑,发现不合适,立刻改为严肃。

“还真是没个消停啊。”东海王说。

韩孺子抓住东海王的胳膊,“走,咱们去屋子里说话。”

东海王看了一眼身边的卫兵,再看一眼数百名义兵,还有林坤山等江湖人。尤其是那个叫不要命的怪人,知道时机已去,于是说:“好啊。”

寨子里的房屋烧掉一些,议事厅还在,主簿晁永思的尸体就躺在那里,身下是记满人名的门板。

晁化、金纯忠、林坤山、不要命四人跟进来,其他人等在外面,疯僧光顶回怀陵召集其他江湖好汉去了。

加上韩孺子、东海王,厅内共有六人。站在尸体前,晁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韩孺子道:“晁主簿因我而亡,我一定为会他报仇。”

“有陛下的这句话,我知足了。”晁化声音微微发颤。

韩孺子默哀一会,对金纯忠说:“袭寨者是柴府的人?”

“应该是吧。”金纯忠其实没有说柴府,但他的猜测与韩孺子一样,能掳走归义侯的人,十有八九是衡阳侯派来的。

柴韵的尸体肯定已被发现,衡阳侯很自然地将仇人定为归义侯,而不是归义侯的儿女。

诸多事情纠缠在一起,一件比一件难以解决,韩孺子思考片刻,说道:“能救归义侯一命的只有崔太傅。”

“啊?”东海王茫然地应了一声,好像没听懂。

“拿纸笔来。”

晁化立刻搬来一张木桌,上面摆着笔墨和几纸皱巴巴的草纸,韩孺子对东海王道:“我说,你写。”

东海王挤出一个微笑,“你将我舅舅的本事估计过高了。”

“总得试一试。”

东海王没办法,只得拿起笔。

“倦侯敬拜南军大司马崔太傅: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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