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觉腰间一紧。
低头一看,只见他双手圈握,还余出一拇指距离。
想不到我现在腰这么细,我沾沾自喜,抬头望他。
显然男女想法相差甚远,他却摇了摇头,怜惜道:“太瘦了!难怪身子弱。”
扫兴!我垮下脸。哪里能指望他说出花言巧语来。
没想到他又皱眉继续道:“以后要多吃点,胖些才好!”
我一听,撅嘴不悦,忍不住道:“喂,老大,这叫‘纤腰楚楚,不盈一握’!你有没有品味?懂不懂欣赏?明不明白……”
他凝视着我,突然唇边泛起暖味的笑容,打断我的滔滔不绝,斯条慢理的说:“身子养得壮些,才好为我生儿育女!”
“仲……仲……卿!”我声音一下低了八度,结结巴巴,半是害羞,半是紧张。
他见我这个傻样,很是开心,宠溺的揉着我的头,无声的笑了。
“你在开玩笑?”我放下心来,吁了口气。
“不,我说的是真的,”他神色一正,微笑道:“等回到朔方,我就命人准备我俩的婚事!”
我吓了一跳,“什么?”
他温存的将被吓到的我揽入怀中,缓声道:“我要你成为我正式的妻。”
“可是……”我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我会安排妥当的,别怕,万事有我。”他的声音轻而坚持,按住了我的挣扎。
我叹了口气。
心中隐隐有些迷茫和无措,一时辩不出是忧还是喜,但又深深觉得这定是最好的归宿了吧。
他笨拙的抚着我的长发,令人备感安全的强壮男性气息围绕着我,心渐渐平静下来……
忽又觉得几分鼻酸,这些年苦苦挣扎,寻寻觅觅,求的难道不正是这一天这一刻吗?
我闭上眼睛,顺从的伏在他的胸口……
“明月……”他感到了我的依附,双臂一收,将我更紧的抱住……慢慢低下头……
耳鬓厮磨,正是温馨时刻,门外却煞风景的响起敲门声,“侯爷,小姐,请用膳吧!”
我怕绮柔进来撞见,轻轻推开他,嗔道:“看你,把人家头发又弄乱了!”
卫青被我这么一说,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握拳轻咳了两声,掩饰愉快笑容。
我拿起梳子,刷刷两下,随便扎了个长辫,简单了事。
回身却见他直直望着我,我笑着推了他一把:“看什么呢?”
他有些恍惚,半响,奇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点也没变?”
我心里打了个突,马上故作调皮眨眨眼睛:“讨厌!我天生丽质不行吗!”
他被我的厚脸皮打败,不禁笑了起来,“真是,淘气也一点没变!走,去吃饭吧!”
下人已经放好了精致家肴,绮柔见我们出来了,连忙迎了过来,扶我上了坑。
“绮柔,去把我的酒拿来!”卫青道。
“早就准备好了!”绮柔笑盈盈的将一坛酒端了上来,这才告退。
卫青坐在我对面,啪的一声把酒打开,倒了一杯,只闻浓香醇厚,不似寻常喝的水酒。
“对了,这两天去看去病了吗?”他边吃着花生,边随意的问道。
我手一抖,刚夹的菜不小心掉了下来,“就那天去看了一下,去的时候他还没醒。他……怎么样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起来:“看你担心的!他没事,已经醒了,但大夫说还不能动,要在床上再躺几天,只是一直念叨着你。”
“哦。”心情瞬间如风卷急云变幻,这些天我努力克制着不去看他,怕自己万一露出什么情绪,误导了他,那真是害了他。
但乍听卫青这样提起,一颗心又似在油锅里煎熬,再也无法忍受,踌躇再三,终于开口道:“青,你明日陪我一起到去病那吧?”
他看了看我,疑惑的问道:“你不是去过一次吗?”转念一想,泛起颇有深意的笑容:“难道又不记得路了吗?”
我噗哧一笑,也想起了我们初识的情景。
“喂,那你这个做小舅舅的,不也应该要多去看看他吗?”
他笑道:“对,说得没错,不过明日我还有事,过两日吧,再说最近你身体也不好。”
见他答应了,我放下心来,忽又想起了玉宁,心中一动,便软声央求:“青,你派人把玉宁接过来好吗?”
“玉宁?”他稍稍扬眉。
我又把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这恐怕不太好,毕竟她是大哥那边的人,特地去把她要过来……要不派人去问问吧,也可让你放心。”
“我就是不放心!青,求你了!”我双手合十,见他还在犹豫,又拉着他的衣袖,“求求你了,卫青!”
他见衣服都快被我扯破了,只好屈服,“停,我派人去总行了吧!”
我见这招有效,连忙帮他倒酒,猛灌迷汤:“青,你对我真好!”
“噢?”他莞尔一笑,“那你怎么谢我?陪我喝一杯?”
我咋舌的望着那“杯”,这也叫杯?这明明是碗好不好!
他见我神情,又笑道:“那你喝一半好了!”将他的酒碗推到我面前。
我只好接过,勉强喝了一口,“咳咳咳……”
好辣!怎么好像现代的白酒?顿时咳得面红耳赤,眼泪迸出,“这是什……咳……什么……?”赶紧吃了两口小菜,这才压了下去。
他朗声大笑,“哈哈哈,这是匈奴人的烈酒,和我们汉朝的水酒可不一样!”
见我还在瞪他,他笑着解释:“我是想叫你练一练,朔北严寒,喝些烈酒可以抵抗。”
“胡说,你分明是想看我的狼狈模样!”我一举将他揭穿。
他不禁哑然,失笑道:“好了,算卫青不对,向你陪不是!”
“哪有那么简单!除非……”我眼珠滴溜一转,“除非你把这一坛都喝了!”
看我灌不醉你了!我阴险的想。
“好,”他爽朗笑道:“这有何难,只要你高兴,喝就喝!”
见他真的二话不说,豪迈的举起酒坛仰头痛饮,我倒抽一口冷气,这可是高度烈酒。
看来他酒量现在已经非同小可了吧,这些年军营生活对他改变真的很大。
不过……
我歪着头打量他,话又说回来,他如今的样子,还真……蛮有气势,也蛮性感的!
“怎么样?我喝完了,不生气了吧!”他呵呵一笑,随意用袖子抹了抹嘴。
“快吃点菜吧,等会你醉倒了,我可抬不动你!”我连忙帮他布菜。
匈奴的酒确实厉害的,我刚才是空腹,那几口酒下去,一开始不觉得,现在酒劲全上来了,只觉头重脚轻,昏昏欲睡,顾不得失礼,捧着头对卫青说:“我好像醉了,我要先去睡了。”
穿鞋下了坑,便向内屋走去,正要关门,却见他跟了过来,站在门口。
“你也早点去休息吧!”我温柔的推他。
“好。”他应了,身子却文丝不动。
我拿他没办法,娇嗔的别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慢慢关门,
正要合上,门却被抵住了。
我微怔抬头。
只见他的双眸深遂似海,清晰倒映着我的模样,渐渐泛起几分迷蒙,似乎是微醺,又似乎是清醒,眼中柔情滴得出水来,却又炙热得让人害怕。
“怎么了?”我在他的撩人灼灼目光下手足失措。
他久久注视着我,喉节动了一下,霍然生硬的背过身,沙哑的扔下一句:“你早点睡吧!”就奇奇怪怪的离去了。
我愣了良久,忽然醒悟,一下羞红了脸,笑出了声,倦意全消。
第四十八章:离别
卫青没有食言,过了两天,他便抽了个空带我去看霍去病。
“明月!”卫青见我没有跟上,折回身来寻我,忍不住笑道:“你不是一直吵着要来吗?呆站在门口干什么?”
“哦,来了!”我打起精神,吸了口气,露出合宜笑容。
“小舅舅,你来了。”听见去病稳稳的声音,突然他转眸看到了卫青身后的我,“啊!姐姐!”他兴奋的大叫了一声,眼睛一亮,便挣扎着要下床。
“去病!”我不由迎了上去扶住他,不许他乱动。
他的伤口深,恢复时间尚短,白色的绑布上渗出斑斑血迹,刚才那一动,立即痛得他满头大汗。
见他此景,我不禁泪盈于睫,心如刀绞,连忙拿出手帕来帮他轻轻擦汗。
“姐姐别伤心,去病不痛。”他一下握住我的手,反过来安慰我,黑白分明的大眼欢喜的望着我。
他的手心滚烫如铁,我心中一悸,触电般反射挣脱,他只捏住了我的手帕。
正逢画蝶奉茶上来,我急忙接过,不动声色的想减少这份尴尬。
他却已敏锐的觉察到了,神情暗了几分,慢慢放下手,抬眸幽幽问道:“姐姐,你怎么一直不来看我呀?”
我刚想说话,画蝶在一边插嘴笑道:“公子还不知道呢,小姐早就来看过你啦!”
“什么时候?”他不信道:“我怎么不知道?”
“呵呵,当时您睡着了呀。”
“是吗?姐姐?”他转头望向我,见我微微颌首,他又埋怨道:“你来也不叫醒我?”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不想打扰你。”我柔声道。
“那后来我醒了,你怎么一直不来看我呢?”他理由气壮的质问道。
“我……”他问的如此直接,我一时语塞,无言以对,惭愧的低下头。
“她其实每天都想着你呢,”卫青微笑着帮我打着圆场,“只是她身体不好,我不许她来,你要怪就怪小舅舅好了。”
“原来是这样。”去病像得到了一个合理解释,立即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随即内疚轻道:“姐姐,是去病不懂事,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中。”
我摇了摇头,他又如连环炮珠般关切的说:“对了,你如今身体好点了吗?若不舒服,不要勉强来看去病,好好休息,等去病好了,就去看你……”
心头一阵发紧,再也经受不住他的纯真关爱,忍了半天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去病……”
“姐姐,你别哭啊……”去病一下慌了手脚,期期艾艾的不知所措。
卫青见状放下茶杯,走了过来,揽住我肩笑道:“你姐姐呀跟小孩子一样,老是爱哭。好了,别哭了,叫晚辈看见多难为情呀!”说罢接过画蝶奉上来的软巾随手递给我,似想起什么,转身对去病笑道:“看你俩,辈份都乱了,我也跟着你们混叫……以后再也不能叫她姐姐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要改口叫小舅母了。”
“……哦。”去病闻言茫然的望向我,小脸上虽带着笑容,但已僵硬,仍然道:“那真是太好了!”
我看在眼里,心情复杂难言,半响才挤出微笑,“去病,你好好养伤,要乖乖听大夫的话。”竭力自持,想拿出长辈的样子淳淳慰导,只是那颤抖的声音泄露了情绪。
我定了定神了,不愿正视他的眼,只望着他的衣襟,继续笑道:“你小舅舅和姐……表姨,都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呢。”
久久没听到他回音,我缓缓抬眼看他,只见他直直的望着我,那清澈眼底竟有几分痛楚无奈。
我被他的目光刺痛,几乎又要落泪,急忙别过头强笑道:“去病,你好好休息,表姨改天再来看你。”
不敢再看,我忍着泪意,转身快步离去。
不一会儿,卫青追了上来,“明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一脸担心。
我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哽咽道:“没,没什么,只是一想到去病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心里难受……”
他叹了一口气,怜惜的将我拥入怀中,轻声劝道:“他这不好好的吗?你这样,他会难过的。”
心里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禁不住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好了,听话,别哭了!”他哄着我。
隔了好一会,我才稳定了情绪,安静下来。
他轻轻拉开我,犹豫着说:“明月……我有事件急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我抹了把眼泪,抬头看他,却见他的神色有些为难。
“刚才前方送来消息,说战事又起变化,我必须立即回去,可去病身体还没好……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过几天我再来接你俩?”
我低头抽泣,“去病伤势这么重,我不能走。”
他想了想,道:“那也好,我会多派些人保护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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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大哥,你不是一直喜欢我的吗?为什么你现在又要和别的女人结婚?”
“不,我只是把你当成妹妹。”
“胡说,你对我这么好,你一定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求求你不要结婚好不好?”
“你才15岁,还小,有一天你会明白,会有更好的人在等你呢!”
“你这个大骗子,我恨你!呜呜呜……”
……
“砰!”
一声清脆巨响,惊醒了回忆中的我,扭头一看,原来是窗台上的花瓶突然被大风吹落,砸在地上,已成片片碎片。
“哟,起风了。”绮柔听到响声走了进来,边关窗户边埋怨道:“丰儿也真是的,我不在她就不知道关窗,可惜了这个青瓷花瓶……等等,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啊?”
绮柔见我往屋外走去,一把将我拉住,劝道:“外面风大,天也黑了,要去哪里,不如明天再去吧。”
我坚决的摇了摇头,仍然要向外走。
绮柔看我固执神情,知道劝不住,便又试探道:“那容绮柔去拿件披风,再提盏灯,我们再走?”
我茫然站住,她见我没有反对,转身去拿东西。
我手扶门框呆呆望着外面,夜深如幕,繁星点点,皓月当空。我无心赏月,思绪已飘到他的身边。
这五六日,我都没去看去病,纵如万蚁钻心,也只得默默忍耐,我既知他的心意,怎能再莽撞行事,给他造成错觉。
一心只盼卫青能早日从边关视察回来,我才能携他一同去,但卫青昨日托人带来口信,这次军务繁重,大概还要再过几天。
可是……
不由自主,回首望向那堆青瓷碎片,心底深处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陡然强烈……不,等不了这么久了!今夜我必须要去一趟,哪怕偷偷的看上一眼,只要知道他平安无事就好。
绮柔拿来了披风,替我穿上,“小姐,我们去哪?”
我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说道:“我们去看去病。”
那日我有些激动,没有控制好自己,今天万万不可如此!去病一向机敏,若是被他看出些端倪,恐怕更是不妥。
不知不觉已来到去病房外,我做好全部心理建设,再三警告自己要镇定,面带微笑,推门而入。
“去病。”我轻声唤道。
房内静悄悄的,只余一盏孤灯忽明忽暗。
我泛起不好的预感,急步奔了过去。
榻上整整齐齐,全无人影。
情急之下,只觉眼前一黑,差点眩晕过去,绮柔一把扶住我,大声唤道:“来人!”
外屋的两名仆人应声走了进来,绮柔连忙问道:“小公子呢?”
“小公子今早回洛阳了呀。”仆人不解的答道,仿佛我们不知道很奇怪。
绮柔顿时柳眉倒竖:“小公子身子还这么虚,怎么能让他走?”
那仆人见绮柔发怒了,慌忙跪倒在地:“啊?小公子说已跟侯爷讲过了。再说他执意要走,小人也没办法啊!”
正乱作一团,画蝶袅袅从院外走了进来。
“画蝶,你到哪去了?”绮柔气急败坏的问。
“我……我……霍公子说他想吃桂花糕,叫我去买,所以……”画蝶很少见绮柔严厉至此,不禁有些害怕,颤声道:“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没用的东西!”绮柔恼火万分,喝道:“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