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我不喜欢沐浴的时候有人在!”
杜朝阳恍悟地点点头:“哦,那青和不是人?”
一旁的青和莫名躺枪,低着头抿唇忍着笑,秦艾词却是瞪眼,道:“青和不一样,青和要替我揉背。”
“哦,原来要会揉背才能留下,巧了,为夫也会呢,夫人可要试试为夫手艺?”
杜朝阳一脸无赖笑容,秦艾词忍不住出手轻锤了他胸膛,嫌弃道:“谁要试了,你一手的茧子,得硌疼我。”
说完,杜朝阳却是敛了笑容,双手不自觉地握拳,说着:“行了,我出去等你。”
看着杜朝阳离去的背影,青和都不忍心,说道:“公主刚刚那话重了些,将军怕是听进心里去了。”
秦艾词瞪了眼青和:“愣着做什么,伺候我沐浴。”
轻轻浅浅的兰花香扑鼻,身体没在水中,很是舒服,青和在身后用帕子替她轻柔的搓着长发,她则侧头靠着木桶边缘。
秦艾词本最喜欢泡澡,时常一泡便是一个时辰,但今儿不确定杜朝阳是不是真在外头等着,只一刻钟,便匆匆让青和替她更衣。
青和替秦艾词擦拭着湿发,已有下人陆陆续续进来收拾,隔着屏风,秦艾词并没有注意到杜朝阳端着食盘进来。
他顺着香味转过屏风,悄悄示意青和出去,结果她手中的帕子,学着青和刚刚的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着头发,许久,秦艾词都没注意身后换了人。
“行了,天气炎热,过会儿自然会干了,我有些饿了,让丫头赶紧上菜。”
秦艾词转过头,待看见杜朝阳时,显示一愣,而后也没太大意外。杜朝阳却是不理会她,道:“湿着头发容易染风寒,你又忘记自己身体了。”
秦艾词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任由杜朝阳将她的头发擦拭得大半干,而后抱起她,转过屏风,放置在饭桌前坐好。
“竟连鞋子都没穿。”杜朝阳转身替她拿鞋子之际,她看着桌上的菜色,与平日有些不太一样,忍不住动筷子夹了一口,味道很好,但显然和厨娘手艺不同。
“兰苑换了厨子么?”秦艾词一边吃着,一边问道。
杜朝阳走出来,蹲身替秦艾词穿鞋,略微粗糙的大掌包裹着盈盈一握的小脚,让秦艾词有些许的不适应,本能的一缩,杜朝阳却不肯松手,只道:“乖,不然要着凉的。”
待穿好鞋子,杜朝阳才是问道:“好吃么?”
秦艾词从尴尬中反应过来,点点头:“味道不错。”
杜朝阳唇角笑意更浓,而后与她并排坐着:“一天没吃东西,倒真是饿了。”
“一整天没有吃?陛下也是?”秦艾词紧张问着,却是让杜朝阳皱起眉头,有些委屈说着:“夫人怎就不关心我。”
秦艾词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好好在我跟前么,陛下一个人在宫中,我不放心也是情理之中,我就陛下一个弟弟。”
“放心,陛下有宫人们照顾,况且宣政殿还有李公公在,你还不放心么。”说完,叹息一声,杜朝阳抓住秦艾词的手,牢牢握住,说着:“人总是越来越贪心,怎么办!之前我只觉着,你只要待我有待陛下十分之一好,我便心满意足,如今我却想要更多…更多……”
“将军这醋吃得好没道理!”秦艾词抬头看着杜朝阳,道:“今儿在法华寺,我听方丈讲了寒鸦春雪的故事。”
杜朝阳低了头,一丝浅显的不自然的红晕出现在脸上,有些尴尬地咳了咳,道:“吃饭,我饿了。”
秦艾词回望着杜朝阳,缓缓说着:“我的心很柔软,将军待我好,我点滴记在心头,只要将军贪念的不是权势,将军所求的,我都能回馈。”
杜朝阳抬头,抚了抚秦艾词的发丝,认真道:“我不是要你的回馈,我求得只是一颗真心。”
还不待秦艾词说话,杜朝阳已夹了她喜欢吃的菜放在碗中,道:“吃饭吧,不然真要凉了。”
…
夜里,兰苑却来了位稀客。明日苏婉言出嫁,按照礼数,前一日来给兄嫂拜别。
对于苏婉言,秦艾词并不太喜欢,可能是因为苏婉言那双锐利的双眼中满满是对她的轻蔑,若是直接的恨意,秦艾词或许并不会放在心上,可这份轻蔑,却让高傲的她十分不舒服。
当年老夫人在苏家寄人篱下,如今苏婉言父母双亡,在将军府寄人篱下,她一心希望嫁给表哥,如今不能如愿,却去了何府做当家主母,也是一桩美事,以苏婉言的出身,若不是碍于杜朝阳,何府肯定不会纳这样一个媳妇。
苏婉言对杜朝阳感恩后,却是突然开口:“不知能否让婉言和嫂子单独说说话?”
杜朝阳不做思索,直接想回绝,秦艾词却是抚上他的右手,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我嫁入将军府不久,与婉言妹妹也没怎么聊过,明日妹妹就要出嫁,我也想和她好好说说话。”
杜朝阳犹豫了会儿,有些不放心,但还是听从秦艾词,道:“我就在外头,有事情喊我。”
待杜朝阳出去,苏婉言才是笑了笑:“看表哥多宝贝你,仿若我会吃了你一般。”
秦艾词抿唇,没有接话,苏婉言却是继续开口:“我一直以为我会嫁给表哥,从小我便仰慕表哥,我从不奢求做将军府女主人,只要能陪在表哥身边,足以,明日,我却要永远离开将军府,呵呵,我并不是输给你,只是输给表哥的痴心。”
秦艾词仍旧没有说话,她已经知道,此时的苏婉言并不需要她的回话,她只是想说出压抑在心中的许多话罢了。
“我算不得有多了解表哥,之前表哥贵为杜家的小少爷,金贵得很,与我们这些穷亲戚并没有多少往来,之后表哥又常年在边关,算起来,我与表哥的相处时日,比起公主您,实在少得可怜,所以我才痴傻了这么久,直到那日表哥替你挡下掉落的匾额,我才知道,这些年表哥的不近女色,只是因为心中装满了别人。”
苏婉言看向秦艾词,道:“有些男人朝秦暮楚、三妻四妾,有些男人却一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而你幸运的遇上了。”
说了这么多,秦艾词却是轻蔑一笑,“所以呢?”所以她就该对他的青睐感恩戴德,继而没有自我的全心喜欢杜朝阳?
秦艾词的三个字,却是让苏婉言蹙眉:“你果真不是真心喜欢表哥。”
秦艾词笑了笑:“我可没这么说,婉言妹妹怕是出嫁前有些心神不宁了吧。”
苏婉言也是淡淡一笑:“放心,我不会和表哥说,因为我是真心喜欢表哥。今晚过来,是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秦艾词有些漫不经心地喝着茶,然而在听见苏婉言下一句话时,却是震惊不已。
“表哥不是杜家亲子的事情,是表哥自己透露的。”
“杜朝阳疯了不成!”秦艾词眯着眼,眼中全然的不可置信。
“很荒唐是不是?这件事是父亲去世时亲口告知我的,我从不敢对人提起。”苏婉言笑了笑,继续说着:“当年定远侯便是从我父亲这边顺藤摸瓜找出姑母嫁入杜府前的一些不贞的事情,最后证实表哥不是杜家的孩子,然而,父亲这里的消息,却是表哥要求父亲放出去的。不然你觉得杜朝阳做了十多年杜家的孩子,好好的,定远侯为何会突然起疑?”
当年发现杜朝阳不是外公的亲生孩子,仿若晴天霹雳一般,为此,杜朝阳差些连命都丢了,靠着在边关刀口舔血才渐渐有了今日,然而,竟是杜朝阳自己求来的?心中的震惊难以平复,秦艾词疑惑盯着苏婉言,问着:“他为何这么做?他是不想活了不成!”
“是啊,他为何这么做,当初我一直想不明白,直到你嫁入将军府,我才终于明白了,或许,他只是不想做你的舅舅。”
听罢,秦艾词楞在当场,她想辩驳,她努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都说杜大将军阴狠毒辣,他对别人如此,对自己,更甚!”
从苏婉言离开,到杜朝阳进屋,秦艾词一直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杜朝阳将她揽入怀中,关切问道:“怎么了,可是婉言说了什么?”
秦艾词迷蒙着双眼看向杜朝阳,今日她知道了太多,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更消化不了。他到底爱了她多久,竟爱得如此疯魔?为何她以前总看不见?
“不要把婉言的话放在心上,她明日就出嫁了,反正你也再看不见她。”杜朝阳温和说着。秦艾词却仍旧没有吭声,只是静静看着杜朝阳,忍不住伸手触上他的额头,瞄着他的眉眼,慢慢往下,沿着他脸庞刚毅的轮廓,这样一个人,当年也不过年少,到底是多大的勇气,让他敢于舍弃一切,杜家的滔天权势,皇亲国戚的荣华富贵。。。。。。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怎么了?”看着眼前的秦艾词,杜朝阳总觉得有些奇怪,询问着。
秦艾词收回手,摇了摇头,而后自然地打了个哈欠,道:“好困啊,明儿婉言的出嫁,一大早就得折腾呢。”
见她困顿的模样,实在可爱得紧,杜朝阳笑着点头,抱着她坐上床榻,而后替她散去头上发饰,解开轻薄的外衣,秦艾词意外的顺从让他有些诧异,却也心情极好,他亲吻了她的唇瓣,道:“好好休息,赶紧养好身子。”
…
第二日建安街上锣鼓震天,何家是南阳望族,何意又是何家的嫡长孙,即便在建安娶亲,也不能马虎。
迎亲的队伍到了将军府门口,新嫁娘给老夫人、杜朝阳和秦艾词分别敬了茶,而后由着丫头前呼后拥着出来。老夫人眼眶通红,眼中满是不舍,仿若嫁女儿一般,倒是秦艾词平和地扯了扯杜朝阳衣袖:“有没有心酸,喜欢你的姑娘,却要嫁给别人了。”
“胡说什么!”宽大的袖袍下,杜朝阳使劲儿地捏了捏秦艾词的手,得意道:“我喜欢的姑娘嫁给我了。”
秦艾词没有再理她,远远看着高头大马上的何意,当初那个迂腐固执的书呆子,竟也要成家了。他与她对视,而后很快别开视线,待新嫁娘上了花轿,才是调转马头,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终是离去。
送走新人,秦艾词回到兰苑,却发觉如意青和正在收拾着行礼,心下诧异:“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秋蝉却是兴冲冲地走近,道:“公主可要带上阿朝?”
“带阿朝做什么?”秦艾词说完,秋蝉点点头:“也是,就几日,带上了更麻烦。”说完拎着阿朝放回原处。
看秦艾词满脸疑惑,杜朝阳揉了揉她的发顶,说着:“是我吩咐她们收捡好你的行礼,你再想想,还有什么要带走的。”
秦艾词更是迷糊了:“啊?这是,要去哪儿么?”
“你不是说江南有一处小镇夏日凉爽,最适合养病么,我们等会就出发前往。”
☆、第51章 采莲
青辕马车缓缓驶入小镇,正是一场夏雨过后,小巷深处还能听见屋檐上残留的雨水落下,滴在青石板上,声声清脆,仿若铃音。
马车停在一座有些久远的老宅子前,老宅子墙面上布满青苔,绿意浓浓。青和从没有出过建安,一路上遇着什么都觉得新奇,见马车停稳了,才反应过来,放下窗帘子,正欲扶过公主下马,却不想一只手臂探入,杜朝阳的声音传来:“我们到了。”
在杜朝阳的小心搀扶下,秦艾词缓缓走下马车,耳畔传来杜朝阳的叮嘱:“路面有水,小心湿滑。”
老宅子前是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穿着很是讲究,然衣袖上却有几处湿漉,应是沾了早上的水雾,看样子他一早就等候在门口了,像是老宅的主人。
“小的何深,给将军夫人请安!房间都准备好了,将军和夫人若有不满意,尽管吩咐。”
杜朝阳点了点头,牵着秦艾词跨过有些年岁的门楼,里头是典型的江南式小院,亭台楼阁精雕细琢,愈往深处,绿树浓荫,不知是不是经过一场大雨的洗礼,空气中带有泥土的芬芳,煞是好闻。
这座小镇并不是尹彦卿游记里记载的,建安离海许远,一个来回便要大半个月,小镇离建安不远,不过三日的路程,它靠在长江边上,江面送来阵阵清凉,在酷热的夏季,亦不觉得烦热,加上庭院深深很是宁静,也是个休养的好去处。
走进两人住的院子里,入目便是一片的紫藤花架,走在花架下,暗袖盈花香,耳畔仿若能听见声声鸟语。
看着秦艾词嘴角的笑容,杜朝阳也是欣喜,他就知道,她会喜欢这里。
秦艾词何止是喜欢,是很喜欢,很喜欢!她与青和一样,从没离开过建安,最远,不过陪父皇去过西山狩猎,即便是最尊贵的金丝鸟,也是盼着能飞出笼中看一看的。
院子里的所有秦艾词都很喜欢,但是上了阁楼,却让她有些吃惊,阁楼上只一间卧房供他们居住。
看着秦艾词突然凝结的神情,何深不禁无措起来,道:“夫人可觉着哪里不好,我这就让下人重新布置。
要让她如何说出口,在旁人眼中,她与杜朝阳是夫妻,哪有新婚夫妻分房而睡的道理,可是……下意识,她看了眼杜朝阳。
仿若洞悉她的心思,杜朝阳咧着嘴,却不肯帮她,只道:“挺好的,夫人只是舟车劳顿,需好好休息。”
何深放心下来,赶紧说着:“不打搅将军和夫人休息了,小的先告退。”
这次远行,秋蝉和青和都跟了过来,将军府里只留了如意在兰苑操持。青和铺好床铺,便被秋蝉姑姑拉着一起出去,只道:“将军和夫人好生歇息。”
秋婵姑姑体贴地替二人关紧了房门,霎时屋子里只剩下秦艾词和杜朝阳,静默了会儿,杜朝阳转身往右侧的青竹摇椅上躺去,道:“睡一会儿,醒了带你出去走走。”
直到杜朝阳闭目,秦艾词才敢缓步往床榻走出,躺在床上,起初有些心事,翻来覆去地没有睡,渐渐,因为赶路的疲累,终是入了梦乡。
昨夜客栈中没有休息好,这一觉睡得沉,再次醒来,屋子里已没有人。
秦艾词起身,舒展了四肢,只觉得神清气爽,推开窗,屋后是一片竹林,夏日的竹枝繁茂,竹叶下,隐隐看见一个身影正使着长/枪。
秦艾词缓步走下阁楼,往竹林漫步而去,林中,杜朝阳*着上身,脚步稳健、虎虎生风,身随其足,臂随其身,手腕灵巧,停、闪、钩、挂,每一招每一式恰如其分游刃有余,一杆长枪在杜朝阳手中挥洒自如。
杜朝阳武将出身,当年少年英雄,至今边关还流传着他许多的故事,早听闻他的长/枪使得厉害,叫鲜卑将士闻风丧胆,今日却是秦艾词第一次见到他使枪,秦艾词凝神往着眼前的身影,这样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怎叫人不爱慕。
慢慢,招式愈来愈快,让人应接不暇,突地,长/枪一个旋转,直直往秦艾词方向刺来,秦艾词下意识往身侧一闪,长枪却是稳稳停在她原本站着的位置之前,不进半分。
杜朝阳收起长枪,对于刚刚秦艾词的闪躲,心底有些失落,她并不全然信任着他。然而他的情绪,秦艾词却未注意到。
“什么时候醒来的。”
杜朝阳缓步走近秦艾词,他额头汗水直流,想来已在竹林许久,秦艾词取过腰间手帕,抬头替他抹了抹额间的汗渍,道:“刚醒,听见竹林有动静,便过来看一看。”
杜朝阳比秦艾词高了一个头,为了迁就秦艾词,杜朝阳半弯了身子,正好让秦艾词无需抬高手臂,他习惯了练枪后大汗淋漓,这样才畅快,而今是第一次有人替他擦汗,他并不习惯,但若那个人是秦艾词,他却很乐意。
杜朝阳侧着头与她说着:“这是你第一次看我练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