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拨的银子足够学堂三年的开支,学堂生源充足,师资齐备,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只是雪灵想如果王爷能不能百忙之中抽出些时间,参加一下后日举行的开学典礼,也好为学堂撑些声势。”
曾纪泽本待明天就起程去往南京的,但这上海女子公学堂乃他一力推动创办的,既然胡雪灵邀请了,他就没有理由不去撑撑场子,以示大明对女性教育的重视,想了想行程安排,便道:“也罢,晚两天赶往南京也至于耽误国事。后天的典礼,本王一定准时到场。”
胡雪灵做了个万福,以示谢意,道:“那雪灵就代表公学堂谢过王爷重视了。雪灵不打扰王爷休息,这就先告退了。”
“承平殿下,后天正式开学,你千万别忘了呀。”临行之前,胡雪灵又叮嘱了几句。
“忘不了的,我的校长大人。
”胡雪灵很郑重的回答。
胡雪灵微笑着告退,曾纪泽便让纪芬先招呼路易丝,自己亲自送她出去。这一间雅阁距大门也不过几分的路程,但他二人却走了很久似的,曾纪泽感觉到,胡雪灵似乎是故意放慢了脚步。
风吹亭廊,檐下灯笼吱呀呀的随风摇摆着,昏黄的光线在脸上游走,却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曾纪泽知道,她心中其实是有怨言的,只是她一向从容不迫,即使有什么心事也不愿轻易袒露。若换作是别人,曾纪泽完全没有一丝顾虑,只是面对她之时,却始终有几分牵挂不下。
“呵呵,宋岩啊宋岩,你果然是本性不改,到处留情啊。”曾纪泽心中自嘲,不知不觉中,竟是想到了自己本来的名字,不免有点惊讶。
“宋岩”这个名字,多么熟悉的一个符号啊,却又仿佛遥远的如深渊般的夜空。
多少年了,几乎已将它遗忘。
他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曾纪泽”这个身份,但多少次从梦中惊醒之时,他都会恍惚不知自己是谁。是那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机械专业毕业生,是那个靠倒卖M元为生的投机商,还是大明皇帝曾国藩的长子,那个叱咤风云,有着传奇式经历的吴王?
那种弄不清自己是谁的感觉是何等的难受,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关入了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看不到一线阳光,压抑感如死神一般纠缠在身边。
然后,他会强迫式的让自己相信自己就是曾纪泽,为了避免泄露了天机,他只能这么做。所有的秘密只能独自承受,那种无处宣泄的感觉,是任何人都不能体会的。
“王爷,你怎么了?”当他被胡雪灵惑的话语叫醒时,他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走神了。
他正要习惯性的编点理由,忽然一阵强风穿廊而过,将近在眼前的一颗大树摇得狂舞,一根树吱咔嚓一声折断,顺着风势砸向了胡雪灵。
“小心。”曾纪泽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身子顺势一转,替她挡下了砸来的树枝。
胡雪灵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脸上那淡然的表情顿时消散,换作了风吹不尽的惊忧。
“王爷,你怎样,可有伤到哪里?”她急的什么似的,手忙脚乱的去察看他的背部。
曾纪泽却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笑道:“一根树枝而已,本王没那么脆的。”他笑得有点不正经,胡雪灵脸上竟也微微一红,忙将手抽了出来。
她转过身去不言不语,气氛一时间有点沉闷和些许尴尬。而这时,风却息了。天空之中,渐渐有白色的晶莹落下,竟是下起了雪,星状的雪花,眨眼间便大如鹅毛。
“下雪了!”胡雪灵脸上露出孩童般的惊喜,她走出廊外,伸出双手,接下那纷纷扰扰飘落的雪花。
那雪,仿佛一曲天籁之音,反将他们的心情抚得静如冰湖。曾纪泽也走了出去,与她并肩而站,学着她的样子接起了雪花。
两人不约而同的转向对方,相视之间,不禁笑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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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骨肉
静的雪夜,空荡的庭院,是谁的笑声萦绕在廊间檐下
她一袭青花色的裙衣,三千青丝盘成朵兰花,雪玉的钗子扎在发间,仿佛,这般大雪之夜就是精心为她而准备。
掌心,雪落满满,她轻轻一吹,那晶莹便融化在她的体温之中。于是她又开心的笑了,她走入那雪中,挽起长袖,张开双臂沐浴在这雪之浴中。
曾纪泽就在旁边,看她在这轻舞旋转,看她的头上,肩上,渐渐落满了白雪,她好像整个人都融在了这一片纯白之中。
曾纪泽兴致一起,便趁她不注意,猛的一摇旁边那颗大树,树枝中积起的雪花纷纷扬扬,如风吹花落,漫天而下。
她惊笑着,那般容颜,宛如玉树堆雪,说不尽的清艳高洁,道不完的动人宛然。曾纪泽看的痴了,不由得怦然心动,禁不住携起了她的手,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胡雪灵却呆了,仿佛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从未曾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饶是她从容淡定,如今却也难抑女儿家本能的娇羞之心,本就冻的有点泛红的脸颊,越发的鲜红如火。
她眼眸带水,脉脉含情,却又沉吟不语,只是以那略带羞意的笑容面对着他火热的目光。
却在这时,又一阵寒风搅入庭院,飞雪如惊散的蝴蝶,零乱的扑向他们的脸庞。一股冷风夹着雪花钻入了曾纪泽地脖子,他顿觉寒意透骨而入,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这个冷战倒把他给激醒了,他猛然间想起了还在屋中等着他的路易丝,心中立时感到了几分歉疚。说到底,自己今晚本是要全心全意的陪路易丝的,可是现在,却在离她咫尺之远地地方,与别一个女人卿卿我我,纵然他风流不羁,也觉这般所为,甚是不妥。
风流。并不等于下流吧。至少曾纪泽一向是这样安慰自己地。
于是。他很容易就弹压了自己地情绪。他松开了她地手。微笑着道:“天更冷了。小心受了风寒。我送你回去吧。”
胡雪灵也不懂他忽然涌起地浓浓情意为何又瞬息回落。心中虽有些失望。但多少已是有些安慰了。便也恢复了从容之态。随他出了王府。
临上马车之前。胡雪灵取出一物递给了曾纪泽。说道:“王爷。你奔波在外。想来没什么人照顾你地起居。天冷了。你把它换上吧。”
“嗯。多谢了。路上小心。”
曾纪泽目送着她地马车消失在大雪茫茫地街道上。然后才打开了手中地小袋子。里边是一双棉袜。他顿时心头一热。他猛然抬起头时。所能看到地唯有两条深陷在雪中地车痕罢了。
一声轻叹。
刚刚走回去之时,路易丝却又走了出来,曾纪泽这才想起他这一“送”,送的也太久了点,路易丝多半是等的不耐烦,打算走了。
“路易丝,对不起,今天本来想好好陪你一下的,看来现在是不行了。”曾纪泽歉然道。
“没关系,曾,你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路易丝显地很大度,但话中分明带着几分委屈。
“这些年苦了你了,我经年累月的不在你身边,心中总是好生地愧疚。”曾纪泽此言倒是发自肺腑。
“曾,我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不仅仅是我,就算是你的王妃,也不见得能多挽留在你在身边一刻。这些都是上帝安排好的,你我都无法改变的。”路易丝无奈的说。
此刻,曾纪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又一次送伊人上车,目送着她消失在雪夜之中。
本来是一场浪漫地约会,而今却是不欢而散,到头来却要独自一人熬过这寂寞寒冷的雪夜,这多少让人有点落寞地感觉。
“这可真是有点讽刺啊。”曾纪泽摇头自嘲。
雪,渐息了,而夜却更寒。
曾纪泽如约出席了上海女子公学堂的开学典礼,并在仪式上致了词,随后,他无心再多流连,当天就起程赶往了南京。而曾皇得知他回京地消息之后,连王府都等不及让他回,立刻召见他入宫相见。
“纪泽啊,半年不见,朕好生想念你。”这是很久以来,曾皇第一次亲切的呼他地名字,而不是他的封号,这使得这次见面多了几分家庭的温馨。
“儿臣也想念父皇,这几日天气忽变,父皇身体可安好吗?”曾纪泽也说着一个孝子该说的话。
“咳。
”曾皇轻咳了几声,侍奉在旁的宫女忙奉上蜂蜜,曾皇连吃了几口,咳嗽才稍止,他叹了一声,道:“朕年近六十,身体能好到哪里去呢,最近更觉身比往年大为不如,看来果然是老了啊。”
曾纪泽记得曾国藩
是逝世于1872年,如果他的生死的时辰并没有改变太那么曾国藩应该在五年之后病逝。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此期间,曾纪泽要安排的事情还很多。
“父皇泽被万民,必能得上天护佑,万寿无疆。”曾纪泽只能以这种假大空的话来安慰他老子。
“什么万寿无疆,自古以来,又有谁是万寿无疆的。朕也不求长寿,只希望上苍能再多给朕几年,让朕把这个国家治理安稳了,总不能留给你们一个烂摊子呀。”曾皇叹道。
这几句话却让曾纪泽颇有些不爽,他口口声声要把江山留给“你们”,而不是“你”,这一字之差,所代表的含意却是变化莫测。
按照曾纪泽的猜测与分析,只要曾皇的头脑稍微清醒一点,他就没有理由不把皇帝传给自己这个声望、才能俱佳的嫡长子。他之所以迟迟不宣布立储,还不是为了避免大明在江山一统之前,内部为争夺储君之位展开内斗,以至于毁了来之不易的曾家江山。
他的这种想法曾纪泽是可以理解的,但问题就在于曾皇眼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在这种情况下,他仍坚持着不肯立储,这就有点不太妥当了。若是他哪一天突然去了,却又没有来得及指定储君,那这大明的天下还不乱了套,到时不光是湘王,只怕是他的那些叔叔伯伯们也要野心并起了。
“儿臣不能多为父皇分忧,还让父皇因国事而操劳,实在是儿臣之不孝。”曾纪泽这话有试探的意思。
曾国藩和蔼而笑:“纪泽呀,你也不必自责。在咱们曾家这么多子弟当中,论胆略和才华,自是无人能及你,且你又难得有一颗仁爱百姓之心。有你在,朕就放心了。
”
“父皇之言,令儿臣好生惭愧。”曾纪泽忙表现出谦逊,但实则心里却颇喜,曾国藩这话分明是对自己有倚重之意,言下之意,便是将来这江山要靠他曾纪泽来撑了,这还不够明白吗。
“不过,朕有些话你一定要谨记在心里,一刻都不得忘。你是朕的长子,也是咱们曾家晚一辈的长兄,咱们曾氏能得这天下,全赖一家人抱成一团,这骨肉亲情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事,都要顾念着这一家人的情意呀。”
曾皇这话说得蹊跷,且语调有点像是在恳求。曾纪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将来若曾纪泽掌大权之后,不要骨肉相残,要让他们姓曾的都有了好结果。可是曾皇却不想想,即使曾纪泽有仁心,某些人却未必有仁义,若是被逼急了,哪还顾得上什么骨肉亲情。
自古以来,皇族之中的争斗,比任何人家都要残酷,曾皇熟读史书,这一点又岂会不知呢。
“一家人自是要相亲相爱,不用父皇叮嘱,儿臣自然会好好的照顾他们。”曾纪泽尽管心里想法很多,但回答起来却丝毫没有犹豫,痛快的很。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好儿子。”曾皇满脸欣慰,仿佛是了却了一件最大的心愿。
聊了几句家常之后,曾纪泽便将话题转入战事。他道:“父皇,儿臣的人马正在北、东两面与太平军相持,九叔那一路就不说了,宋国公这一路却纠缠在庐州,迟迟不肯北入河南。这与咱们北伐之前订下的策略多有不符啊。”
“鲍超这小子定是贪图庐州富有,朕已经给了他下了两道催促之旨,他还是贪糊应付,实在是叫人气愤。朕这就再给他下一道严旨,若他再敢不从,必以抗旨论处。”曾皇怒道。
“父皇,宋国公性情独断刚烈,只怕父皇的旨意越是下重了,他越是有逆反心理,偏是不从。不如父皇再下一道旨,就顺着他的意让他去攻打苗霖沛,而父皇却调御林军北进河南。如此一来,鲍超必恐朝廷涉及他北军的辖境,便会乖乖的奉旨而行了。”曾纪泽想到了一条妙计。
曾皇神色一喜,道:“此计大妙。反正御林军成军已有半年,正好借此机会实战锻炼一下。哼,他不想让朝廷染指他的地盘,朕偏要如此。朕就叫御林军即刻出京,待大军开赴前线之时再发旨意给他,看他怎么办。”
看来曾皇对他们这些“藩镇”终究还是心存讳忌,便要借着此番平太平天国之机,率先拿鲍超动手,这让曾纪泽不免有些自危的感觉。
而说到沙俄前来换约之事时,曾皇却长叹一声,道:“俄人国大军强,我大明目下万不能得罪了他们。西北的土地,割了也就只好割了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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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国土
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说割了就割了,这曾国藩一点都不心疼的样子。 首发
尽管败仗不是他打的,条约不是他签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义务维护本属于中国的那一片广袤土地。
这就好比你家被二流强盗给占了,接着又来了一个一流强盗,赶走了二流强盗,然后你就自我安慰道,一流强盗是占了二流强盗的窝,不关人家的事,占就占了呗。
曾皇这几句话,令曾纪泽着实有些失望,他耐心性子道:“父皇,万不可如此啊。西北割地,本就属中华国土,虽为满清割给了沙俄,但那土地却仍属于咱中华。若就这么承认了,就等于断了将来夺还的希望啊。”
曾皇叹道:“我中华每一寸土地,都是祖先用血打出来的,你以为朕就不懂这个理吗。可是现在国势衰落,沙俄这个庞然大物,咱们根本就碰不得它。那西北割地目下其实已经被它占了,所谓条约,无非是一个名义罢了,纵使咱们强硬不签,除了惹火了俄毛子之外,还不是于事无补吗。”
曾皇显然对于国际法还不太了解,目下列强在国际间争夺殖民地,尽管依仗的是军事实力,但那也是在政治谈判无法延续后才采取的最后手段。若非如此,那些侵华的英法列强们,却为何大动干戈之后,非要逼着满清签订一个个不平等条约。说白了,条约也是一个谈判的筹码,在双方都不敢贸然开战的情况下,这一张白纸的作用便是举足轻重的。
“父皇,话不能这么说。俄人固然强大,但我大明亦在崛起之中,有朝一日,那些割去的土地必要全部夺还。纵然是咱们这一辈人失败了,还有下一代人,下下代人,绵延百世,只要咱汉人之种不灭,便誓要夺回故土。因为那失去的土地,我们世世代代都不承认割让过它。如果咱们现在承认了,后人又拿什么理由去夺回来呢?”曾纪泽有点慷慨激昂。
他回想起近世以来,先烈们以千万人地代价,抵御了外敌的入侵,纵然在那样落后的条件下,仍不肯承认那些被夺走的故土。而窃国大盗们,为了盗取神器,不惜放弃历代先烈用鲜血来捍卫的土地。乃至往后,在没有外国势力侵略的情况下,仍不断的卖国。斑斑芶且行径,必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一寸山河一寸血,曾纪泽如何能够放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