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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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一-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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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把他地开国功臣杀了个干净。咱曾家立下了此等奇功。这功绩不比那些人差。你真以为咱们裁了军队。满人掌权地那个朝廷就会放过咱们吗。”
    曾国荃向来是以暴压人。难得讲了这么一大堆有理有据地话。不过这却是曾纪泽私下里所教地。
    曾国藩为他的九弟能说出这番话而略感惊讶,而这些历史的憾事,他又岂会不知,但他仍是叹了一声,道:“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咱们完成了保教保国的义举,就算是朝廷忌讳,难得善终,那也博了一个千古流芳地美名,死亦无憾了。”
    曾国荃急得就差跳将起来,叫道:“大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呀,噢,咱费尽心血,好容易保住了他满人的江山,最后却给他们想杀就杀了,咱还不知反抗,跟猪一样人家宰割,我说大哥,这古往今来这么傻的人还真没几个,你就这么急着想去充数呀。”
    曾国藩被曾国荃搞得苦笑不得,摊开手道:“那九弟你说该怎么办?如今这发匪已灭,咱们还有什么理由留着这几十万的军队,就算我不主动请求裁撤,朝廷也会降旨,逼着我们裁撤,到时还更惹得朝廷忌讳,以为我们果真想要拥兵自重,与其如今,还不如我等主动请裁,也许还可以博得朝廷的欣慰。”
    曾国荃一哼:“咱有兵有枪,朝廷让咱裁咱就裁呀,咱就是要留着几十万军队,我看他朝廷能怎么着,我就不信他还敢跟咱来硬的。到时惹火了我,我杀到他北京,一把火烧了他的紫禁城!”
    曾国藩当场就黑脸,手一拍椅子把手,喝道:“九弟,你好大地胆子,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你也敢说出口!”
    曾国荃也被他大哥地乌龟做法惹火,针锋相对道:“大哥你别拿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压人,什么皇帝太后地,我曾国荃一概不在乎,在这世上,只有我曾家人的身家性命才最重要,谁要是想对曾家有威胁,那我曾国荃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和他干上一场。”
    曾国荃口口声声地为曾家,虽然这里头为他自己的因素多一点,但还是足以感动了他的大哥,曾国藩铁青的脸上很快温和了不少,又是叹道:“你是为了咱们曾家,这我都知道。但这天下与自家,孰轻孰重,你我都知道,咱们不能为了自家的利益,就坏了天下,我曾国藩可不想做那遗臭万年之人啊。”看来,曾国藩是铁了心的做他的忠臣,话说到这个份上,曾纪泽终于是听不下去了,便站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父亲,孩儿有一句话想问你,你说的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曾国藩一怔,猛然间倒是被他儿子这句话给问住了,他顿了一顿,答道:“那还用问,那自然是大清的天下。”
    曾纪泽紧接着问:“那孩儿再问,这大清,又是谁之大清。”
    曾纪泽问到这里,曾国藩似乎已觉察到了几分,便直接道:“纪泽,你到底想说什么。”
    曾纪泽笑了笑,道:“其实不用我问,父亲也应该知道,这大清,并非你我之大清,也并非我亿兆百姓的大清,而是他爱新觉罗氏的大清,是他百万满人的大清。我等汉人,无论是穷贱百姓,还是如父亲般封疆大吏,在他们满人眼中,只不过是他们统治之下的奴才罢了。”
    曾纪泽在曾国藩眼中,一向是最“懂事”之人,而今却突然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怎么能不叫曾国藩大吃一惊,他立刻用教训的语气道:“纪泽,你怎也跟你九叔一样,胆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们是真想害了我曾家吗!”
    到了这般地步,曾纪泽自不会为曾国藩三言两语的教训就缩了胆子,他正色道:“。而今满人腐朽残暴,外不能扬国威,内不能安百姓,直弄得民生困苦,天下怨恨,这才有洪秀全振臂一呼,从者千万,乱天下十数的才得平定,这般朝廷,依孩儿看,那才真正是天下百姓的敌人。父亲一直教育咱们要尊孔孟之道,可是圣人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父亲要咱们无条件的忠于朝廷,忠于皇帝,那岂非是叫咱们与天下百姓为敌,这,难道就是圣人之道吗?”
    曾纪泽一番话说得曾国藩哑口无言,他愣了半晌,忽然间大怒不已,拍着桌子吼道:“你们两个是中了什么邪了,满脑子净是这些骇人听闻的思想。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好好反省反省,休得再口出逆言,不然就休怪我大义灭亲。”
    二人被震怒的曾国藩轰了出来,曾国荃好生的郁闷,道:“刚,你爹他是铁了心的当满人的奴才了,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曾纪泽会倒是轻松了,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父亲既然软得不听,那咱们就只好来硬的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山雨欲来
    南京街头,百花楼
    鞭炮轰响不断,彩花高挂,在那大门之前,十几个涂脂抹粉的妓女舞动的手帕,招揽着来往的客人,进去光顾的,十有**是这驻扎在城中的湘军官兵。
    这是南京克复之后挂牌开放的第一家妓院,妓院的老板多年以前就是干这行的,但在太平军攻下天京之后,不得不将妓院给停了,改作别的行当。
    后来天京被围困,不少人家都是卖儿卖女,以求几斤米,妓院老板很有眼光,但趁着这机会买了不少芳龄少女,暗中多加培养训练。
    如今南京城头换了大王旗,娱乐业也跟着重见天日,老板便重操旧业,手头养的这几十个水灵灵的妙龄少女,正是招揽嫖客的金字招牌。特别是那些大战中活下来的湘军官兵,上头有令不准他们**民女,便只好天天钻入这温柔乡中,痛快的发泄自己的欲火。
    冯福康是淮军的一名训导员,同时他也是黄埔军官学堂的三期训导班的一名毕业生,在淮军西征之前三个月成为了刘铭传团所部的一名训导员。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到这百花楼,老鸨把他当成了熟人,把新买进来的一个妓女推给了他。
    水灵灵的姑娘虽是头一次接客,但手段还是比较熟练,陪笑、奉酒,将冯福康哄得不亦乐呼。但他并不急于拥美入房,享受那嫩嫩的**,他就在大堂的肉池酒林之中,与那些湘军的嫖友们喝成了一团。
    冯福康佯装酒醉,搂着一大胡子湘勇道:“兄弟,我可羡煞你们湘军啦,听说你们九帅放手让你们去抢。弟兄们是不是个个都发了大财呀。”
    大胡子呸了一口,道:“哪有这回事,九帅说啦,洪秀全的藏宝库有金银无数,这些钱等曾帅来了才能赏。可是曾帅都来了好几天了。也不见有个动静,弟兄们都是急坏了,要不也不会天天上这儿来泄火啊。”
    冯福康表情似有不信:“别骗我了,我早听说李秀成的王府前几天刚被你们给洗劫一空。那里面的财宝一定也不少吧,你老兄就少在我这里哭穷吧。”
    大胡子讪讪一笑:“不瞒你说。这私下大伙是干了点不太规矩地事。银子嘛。多多少少是捞了点。不过那李秀成府可不是咱们做地。我听说是鲍帅营里地家伙抢地。就为这事。我们地弟兄还个鲍帅营地家伙们打了起来。死伤了十几个人呢。”
    冯福康听得津津有味。忽然想起了什么似乎。低声道:“我说兄弟。你们有钱就赶紧花吧。我可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朝廷那边已经下了圣旨。要核查你们湘军地军费。还要派人来清点城里缴获地财富。不合规矩地。一律要没收。”
    大胡子一听这还了得。酒意也醒了三分。拍着桌子叫道:“核查他娘地屁。老子们辛辛苦苦地替朝廷卖命。拿几个小钱怎么了。他还敢没收。老子就真跟他拼了。”
    “哎呀。说地是啊。可是朝廷要没收咱能有什么办法呢。曾帅都没辙。你不见他现在连原先承诺地赏赐也不给了。那还用想吗。一定是朝廷不让曾帅赏咱们。”冯福康继续煽风点火。
    “娘地。什么狗屁朝廷啊。惹急了老子们拥了曾帅当皇帝。杀到北京把他地紫禁城给血洗了。”
    大胡子越发地气愤。说出地话也是大逆不道之极。但却得到了在场地湘军嫖友们地一致认同。这帮人在冯福康地鼓动下。个个是气得义愤填膺。又是砸杯子。又是掀桌子地。只将老鸨和姑娘们吓得躲了出去。
    “弟兄们,咱们不能干等着呀,走,咱们到曾帅府前请愿去!”
    也不知是谁振臂一呼,在场的几十人群起而响应,这些个醉熏熏的悍勇们一窝蜂的挤出了百花楼,骂骂咧咧的往曾国藩的府邸而去。一路上,这几十人又四处的将冯福康的话宣扬,引得不少其他湘勇地共鸣,待到了曾府大门前时,已有接近百人。
    这一百多号气急了地湘勇,他们堵在府门前,挥舞着拳头,高喊着讨要赏钱的口号。过不多久,便又有陆续地有闻风赶来的湘勇参入示威地队伍,人数逐渐达了七八百,堵了半条街。府中的亲卫队不得急调出三百多人,在府门前组成了严密的防线,阻止情绪激动的湘勇们不听话的往里冲。
    “赏钱,赏钱!”
    “还我卖命钱!”
    “不给赏钱我们就造反!”
    外面震耳欲聋的喊叫声传入了府中曾国藩的耳朵,他不停的在堂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脸色铁青,额头间,有那么一滴不易觉察的汗珠。
    “这个九弟,当初他还不如把这南京城洗劫一遍,他倒好,把这烫手的山芋全推给了我,我现在是不赏得罪这些悍兵,赏了就要遭朝廷怪罪,唉,真是难啊!”
    曾国藩在喃喃抱怨,而府外的叫嚷声却愈加的吵杂,曾国藩忍无可忍,只得派人去将曾国荃骂了一通,叫他立刻想办法把他的人给弄走。
    煽动士兵仇恨朝廷,本就是曾国荃叔侄议定好的步骤之一,曾国荃索性硬着头皮忍了曾国藩三番五次的催促,直到黄昏之时,才派出亲兵队前往曾国藩府上。
    这帮悍兵们虽然心头有气,但还没到真胆敢兵变的地步,曾国荃的亲兵队一来,几番恐吓喝斥,这帮悍兵便只好一肚子不满的鸟兽散去。
    经过这一番折腾,曾国藩反倒是更加坚定了裁撤湘军的决心,便在数位湘军大员还未到齐的时候,决定提前到明天召集众人开会,正式宣布裁撤湘军的决定。
    消息传最先传到曾国荃那里,他急匆匆的前去找曾纪泽商议,当曾纪泽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意识到,他们的大计划,必须要提前实施了。于是,他便与曾国荃定下了早就准备好的计策。
    曾国荃遂将曾国藩请到了自己的府中,这里原本是洪仁达的王府,紧靠在天王府之旁。
    曾国荃摆下了丰盛的酒宴,将曾国藩请入上座,奉酒笑道:“大哥,是我没管教好手下,惊扰了大哥,这杯酒算我向你赔罪了。”
    难得曾国荃肯认一回错,曾国藩的气顿时消了一半,便将那酒一饮而尽,叹道:“九弟呀,大哥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但这件事你也看到了,这帮悍兵已经难制到这种地步,如果还留着他们,迟早得惹出大乱子不可,这下你该明白大哥我的用心良苦了吧。”
    这一次,曾国荃破天荒的站在了曾国藩这边,他一改前日的强硬态度,连连点头称是,边给曾国藩倒酒,边道:“大哥你深谋远虑,做弟弟我的这才体会到,你说得没错,这帮悍兵不撤,那才是给咱们曾家惹祸上身,撤,一定要撤。”
    “好九弟,总算你能想通了,来,这一杯大哥敬你。”曾国荃脱胎换骨似的改变令曾国藩又惊又喜,心情愉悦之下,比往日更多喝了几杯。
    到底曾国藩也是近六十之人,几杯下肚便觉有些晕醉,便是笑道:“岁月不饶人啊,九弟,大哥我不胜酒力,这酒你就别给我再倒了。”
    曾国荃哪处许多,这上等的绍兴黄酒依然不停的往他杯中倒,还不以为然道:“醉就醉了么,这里又没别人。咱弟兄二人有多少年没这样尽兴的喝酒聊天了,大哥,你可不能扫兴啊。”
    “好,既然九弟有这兴致,那大哥就陪你喝个痛快。”曾国藩难得他的九弟识大体,心情是放松了许多,当下便拿出了年轻时的豪气,左一杯右一杯的与曾国荃豪饮起来。
    月上梢头之时,曾国藩已有七八分醉了,曾国荃向左右使了个眼色,过不多时,两名绝色美人便盈盈入宴,坐在了曾国藩的左右,奉酒陪笑,好生的娇媚。
    “九……九弟,这是为何?”曾国藩咬着舌头问。
    曾国荃笑道:“喝酒有佳人作陪才够雅致,这二人是我专门找来伺候大哥的。”
    若换作平时,曾国藩定是将他大骂一通,将这两个女子喝走,这时醉了大半,人之本性便暴露出来,当下不以为怒,反是甚喜,笑道:“好你个九弟,想,想的真还周到啊。”
    “呵呵,请大哥喝酒,怎敢怠慢呢。你们两个,好好伺候总督大人啊,大人要是没喝好,老子拿你们是问。”
    两名美人也是熟手,软磨硬迫,甜言蜜语的,使尽各种手段,终于是将曾国藩放倒在桌下。
    “大哥,大哥。”曾国荃摇了摇呼呼大醒的曾国藩,确定齿是真的醉倒了,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回头道:“刚,你的老爹已经醉倒了,你也别藏着了,出来吧。”
    屏风之后,曾纪泽走了出来。曾国荃道:“现下该怎么办?”
    曾纪泽轻抚了一下那美人的脸,淡淡笑道:“就先让父亲大人尝一尝当皇帝的好处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上也得上
    深夜,天王府,平等殿。
    烛火将跳跃的光芒填满了整座大殿,曾纪泽的眼中闪烁着火焰的倒影,他全副武装,腰挎配刀,背后还别着一把进口的洋手枪。
    站在他身后的是同样全副武装的白震山,还有十余个持枪的亲卫兵,而在两侧的偏殿之中,近百名亲卫兵正屏气凝神,暗自埋伏在那里,只等着他们曾大帅所发出的信号。
    在那张宽而长的檀木桌的两侧,坐着的是张树珊、周盛波、张树声、吴长庆等淮军团级长官,但刘铭传与潘鼎新却缺席不在场。
    而在那殿外,整个天王府已进入了临战状态,岗哨分布甚密,巡逻的队伍来来往往,而这些士兵均来自于曾国荃和曾纪泽湘淮两军中的嫡系亲信人马。
    同样,在南京城中,两军也在进行着频繁的调动,刘铭传、潘鼎新团的七千多人马和李典臣、杜大全等湘军人马,全面控制了南京各门,以及城内各主要街道。而天王府外,更有刘铭传的一个营一千多人马驻守。
    一切都在暗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命令下达的仓促,很多人根本来不及去细想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目的。
    殿外响起了脚步声,曾国荃、彭玉麟和鲍超先后走入殿中。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吗?”曾纪泽很是淡然的问,他的心情此刻已是澎湃如潮,但他极力的平复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表面上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彭玉麟道:“我已派出船只向武昌的人马发出信号,最迟后天他们便能发动进攻。”
    曾国荃接着道:“我也派人向湖南方向发了通报,但他们可能比武昌那边晚一点收到信息,不过发动奇袭应该不成问题。”
    鲍超地人马同样已经到位。曾纪泽点了点头。正色道:“今天是我等一生之中最关键地时刻。成败就在此一举。还请各位坚定决心。绝不能退缩。不成功。便成仁!”
    谋划了那么久。今天。命运之日终于到来。他们每个人地心中。除了兴奋之外。都存在着恐惧。
    然而。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权力、财富、正义、公理、抱负、野心……
    是这些**。帮助他们战胜了内心地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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