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要是能用这辆车娶老婆就好了。”
“哈哈哈哈,娶老婆,娶老婆~”
“你们懂个屁,我娘说了,娶老婆可不容易了,要早做打算。”语气中大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味道。
穆滨城听了这番童言童语,也只能会心一笑。
出来村子,这些小孩就不敢跟着了,因为大人们就在村外的田地劳作,要是被看到没有在家守着晒玉米麦子,肯定要挨骂的。
放眼望去,一大片略有起伏的土地里,有人在驱使耕牛犁地。更多的是汗流浃背,不停挥舞着锄头挖土的人。
一茬庄稼收获之后,就需要这样把结板的土地细细的打散,再撒上肥粪,还需要修整一段时间,才能种新一季的庄稼。
这些旱地都是在个缓坡上,而坡下的低洼地带,则是水田,此时田里的稻谷已经开始结穗,大半个月之后还会有一场收获,到时候还得忙上半个月,忙完之后,就又得育种点冬小麦了。
有人并不打算种麦子,他们要种油菜,春天把油菜收割之后,还能多种一季玉米。
实际上的操作是这一年种小麦,隔一年就种油菜和玉米,再隔一年又种小麦。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虫害,同时也要让土地有修养生息的时间,以免过分耕作导致肥力下降。
如此种种的经验教训,都是人们一代代幸苦摸索总结出来的。
他们现在加紧耕地就是为了赶在收稻谷之前,先把地挖完,这一切都是一环扣一环的,这让农民们一年到头总是在不停的劳作,很少有休息的时候。
琉夏在车里看到外面挥汗如雨的景象,想想自己的小身板,她觉得自己可能不是很适合种地,不过还好,在历城的时候,她就为今后的生计考虑过了。
现在要去县城,正好可以验证一下是否可行。
当然她现在是有家庭的人了,这生计的问题,也不用她自己一个人考虑,还得问问穆滨城的意见。
于是琉夏掀开车帘,出去跟穆滨城并排坐在车辕上。
穆滨城看到琉夏出来,也没说什么,甚至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扶着琉夏坐下来。
此时已经走过村人劳作的地方,沿着稻田边的路,快要走上外间的官道了。听着鸟雀欢快的鸣叫声,闻着稻谷散发出的幽香气息。
虽然四周弥漫着一股现世安好的气息,可是刚刚经过前几天的慌乱后,终于安定下来的琉夏,还是感受到一种不知所措的迷茫。
夏天,有风吹在脸上,总比坐在闷热的车箱里好。风将热气吹散了,也将一抹轻愁吹上了琉夏的心头。
她对穆滨城说,“我们的日子能过好吗。”
“能”,穆滨城说。
语气中的笃定,有一股直击人心的力量。
琉夏脸上扬起笑容,“我们一起努力吧。”
穆滨城将眼睛从路上转过来望着琉夏,“你不努力也没关系,就你藏在柜子下面的那些东西,足够我们当一辈子的富贵闲人。”
“可我们总要做点儿什么吧”琉夏说。
穆滨城说,“我打算进山打猎,你打算做什么啊。”他觉得自己身上还是有许多无法磨灭的精力和野性,打猎是最适合他的职业。
琉夏说,“我在历城的时候就看到,那成衣铺的衣服绣工粗糙得很,我想以我的手艺,做些刺秀的活儿,总不成问题。”
穆滨城说,“你当心眼睛受不了。”
琉夏也说,“你当心猛兽。”
穆滨城笑了一下说,“我们各自量力而行。”
琉夏答道,“好吧”
琉夏觉得眼前的际遇,跟自己遇到穆滨城之前的设想大不相同。
她以前想着,要自己的男人,用她的那笔钱,去其它的城市做个小买卖。再加上她在刺绣和厨艺上还有些手艺,将来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她也是有成算的人,不想自己一时头疼脑热出来,今后却吃不上饭。
可是现实情境却是自己的男人要回农村,她也就毫无怨言的跟着回了农村。男人并不要她的钱,因为对方居然比她更有钱。
至于穆滨城,当然不可能去经商。他曾经也算是富贵到了极点,现在归隐山林,虽说不一定非要种田,却绝不可能再想要去追名逐利。
说话的功夫,车子已经到了宽敞的官道上。
现在这个时段,官道上并不冷清。
这里离县城本来就近,所以能看到很多背着背篓,挑着担子的人,从县城的方向走过来。这些都是一大早去县城买卖东西的人,他们已经办完自己的事情,现在是要往回走了。
虽然路上总是有人,有时还能遇到对面来的驴车骡车,可是因为路面足够宽敞,所以马车终于能够慢慢的跑起来了。
一刻钟左右的时间,穆滨城就带着琉夏来到了县城。
这个县城叫做洺县,是一个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小县城,城外没有城墙,当然也不像府城那样进出需要缴纳入城费。
不过这个小县城还算繁华,因为那环绕县城而过的那条河,是连通南北运河中间的一条小支流,诚然那些手眼通天的大商家,没理由特地绕路到这个物产并不丰富的县城来。
可是县城本地的小商人却能利用这条水道,将洺县的一些产物运出去,又能将外面一些便宜的东西运进来卖。
只要能有货物能流通起来,那此地必然就会繁华热闹。
穆滨城的老爹穆荣就持有支持通商的观点,可那些文臣们,说他是利欲熏心,皇帝也觉得应该让更多的人回归土地。
那时候皇帝还只是北方的霸主,天下并不太平,穆荣想着打仗的确要粮食,也就没有多加争辩。后来,穆荣因为妻子的亡故,心火都快灭了,也就没再管这样的事情。
三年前穆滨城从北方边境回到京城,再调入征西大军的这一段短暂的时间里,穆荣还曾经对他提起,“那些龟孙当年反对经商,现在那个不是那些大商家私底下的保护人。皇上呢,他害怕有人成为第二个他吧,所有人最好都老实木纳一点比较好。”
那天穆荣好不容易父子团聚,所以喝醉了。幸好整个护国公府,自从夫人去世之后,就将大部分的下人遣散了,那时身边并没有人,要不然,那些话传出去,只怕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次日酒醒,他又变成了一个韬光养晦,或许是庸碌无为的糟老头子。
马车随着出城的人流的反方向进了城,之前琉夏她们从这里经过的时候,直接就沿着官道走了过去,并没有进城。
这次还是两人第一次到洺城来,于是就放慢了马车的速度,慢慢悠悠的走着。
琉夏看到街道并不宽阔,道路两边还总要摆地摊的人,他们的马车经过时,道路两旁的行人都需要想办法避让他们。
琉夏觉得他们这样不好,给别的走路的人增加了障碍,就对穆滨城说,“我们先找个地方把车停着吧。”
穆滨城指着前面百丈远的一座三层楼说,“我看前面有家酒楼,我们先去吃饭,然后把车寄存在哪儿。”
其实穆滨城也早就想把车子寄存了,进城就看到那三层的酒楼,三层楼是县城里最高的建筑了,穆滨城远远就看到他家飞扬的幌子上洺城酒家的字样。
可是车子在人流中的行进速度太慢,迟迟没有到达预定的目的地。
他们从家里到城里,通共不过一刻钟多一点,从进城到坐进酒楼里,就足足花了一刻钟。
刚出门的时候,琉夏还觉得不饿,可现在早上只吃了一点玉米糊糊的琉夏,觉得自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还好酒楼上菜的速度很快,坐下没多久,就把两碗米饭,并一份青椒肉丝,一碗素菜汤,用托盘端到了他们面前。
眼看东西就要放在桌上了。
“啊~”楼上忽然摔下来一个人。
坐在琉夏右手边的穆滨城,只来得及把琉夏拉着躲开,饭菜和桌子一起被摔得稀巴烂,伙计也被牵连到了,同样摔倒在地。
第22章 被捕
虽说是正午,正是吃饭的时候。
可是琉夏走进这家酒楼的时候,发现酒楼里吃饭的客人并不多,这也许就是他们上菜特别快的原因。
一个县城的消费能力本就有限,若没有什么特殊理由,又有多少人舍得到这样一家酒楼来吃饭。
如前所述,那么这酒楼修的如此高大繁华,就显得很不合常理。
但是所有看似不合理事情的背后,往往存在合乎利益的解释。
因为这家酒楼盯准的食客群体,并不是洺城本地的贩夫走卒,而是经常会在洺江码头停靠的过往商人。
能在水上做生意的人,可谓各个身价不菲,对待这群人,当然需要要有一家配得上他们身份地位,有档次的酒楼。
所以这家酒楼平常看起来似乎生意冷清,实则暗中却赚得盆满钵满。
比如今天就是,才刚过巳时,就有人把整个二楼三楼全都包下了,不许闲杂人等上去。
那是两方人,说是要谈生意。掌柜想亲自招待,都被赏下五钱银子给打发了。
伙计除去刚开始上菜上酒的时候,也不许在上面呆着。甚至楼梯口还有两个人把守,他们看人的凶恶眼神,简直把伙计吓的不轻。
帮琉夏他们点菜的伙计,就是被赶下来的伙计之一,他此时想想都还有些心惊肉跳。
这伙计在看到穆滨城的时候,还疑惑的多看了一眼,因为他觉得穆滨城的长相,跟刚才在楼上看到的那位美若天仙的女客人有点相像。
但是既然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客人,伙计当然不敢盯着人家看,所以看了穆滨城一眼,也没太往心里去。
由于一楼吃饭的客人,除去穆滨城他们,也就只有三桌,所以点菜的那个伙计,依旧帮他们上菜。这是这家伙今天适逢流年不利,竟然会被楼上摔下来的人砸到在地,甚至还被打破的碗飞溅起来的碎片,割伤了手臂。
那正巧砸在桌子上,把整张桌子都砸碎了的人反倒皮糙肉厚,哎呦叫了几声,就从一堆碎屑中,没事人一样的站起来了。
那倒霉的伙计,却是鲜血流满了整个手臂,疼的他几乎失去了知觉。
这件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以至于另外三桌吃饭的客人很是怔楞了一下,直到那个楼上摔下来的人开始叫疼。
其他人才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
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跑,不顾一切的跑,就像有恶鬼在身后追咬他们似的。
于是场面变得极其混乱,有人在不住的惊叫,有人打碎了碗碟,有人因为太心急,被凳子绊倒。
绊倒的人爬起来,依旧是没命的往外跑。
因为那个从楼上摔下来,又从地上爬起来的人,此时正手握着一把短刀,眼尖的人看到,更加怕的要命。
此时二楼打斗的声音也同时刺激着众人的心神。
酒楼的门大大的敞开,在场的人也不多,这让想要逃离这个即将变身修罗场的人们,变得容易了几分。
穆滨城没有选择跑出去,他搂着琉夏,快速闪到没人的墙壁,免得被那些疲于奔命,失去理智的人撞到。
琉夏只是紧紧的抓住穆滨城的衣服,她知道穆滨城能保护她,于是也就没在做出其它过激的举动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整个一楼已经人去楼空,包括掌柜和伙计。也有伙计跑进了厨房,就随手把通往厨房的门关上了。不过厨房通着后院,也就是穆滨城寄存马车的地方,那里也有一个后门,倒也不怕被堵在里面。
无论如何,逃生的本能,让大家跑的都很快。
此时大厅里就只剩下了四个人,包括受了伤一时爬不起来的伙计,刚刚从楼上摔下来持刀的大汉,还有就是穆滨城琉夏他们两夫妻。
那持刀的大汉,转过头,皱着眉头对穆滨城吼道,“你们两个吓傻了,还不赶紧跑。”
他看了一眼伙计,又接着对穆滨城说,“顺便把他也带出去。”
穆滨城看到此人手中的刀,就已经基本判定,他不是歹徒,因为这刀是官府配置的刀,是差役所用,
在加上此人身上散发出的气质,穆滨城觉得他就是一个差役。
可是此时似乎为时已晚,楼上呼啦啦跑下来十几个差役,将进出的路口团团围住,并且神情紧张的望着楼上。
紧随其后,却有两个人缓慢的从楼梯走下来,准确的说,是其中一个人被另一个人用短刀挟持着。
持刀之人大约三十多岁,样子干瘦,眼神中透露出一股狠戾之气,身着一身酱紫色的丝绸员外服,头上戴着白玉簪,腰间系着碧玉佩,手上戴着镶嵌大颗红宝石的金戒指。浑身上下的行头,都透露出一股富贵相,不明真相的人,却不会想到他会持刀挟持别人。
被他挟持的人,也同样是一身富贵相,只是略胖一些,年纪也有四十多五十岁的样子。
这两人的身后,同样有几个差役手持短刀,紧迫的逼近他。
可是直到这个挟持人质者走到楼下,双方依旧是一副僵持的局面。
“这罗老头要是一个三长两短,李太师怪罪下来,只怕你家周大人也不好过。识相点放我走,否则大家一起玩完。”挟持人质者拧着头,恶狠狠的说道。
差役们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
主事的县令和州府衙门的师爷,此时都在门外,听到这罪大恶极的钱景如此一说,他们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此时谁也没有闲暇,去关注站在墙边的穆滨城和琉夏,只当他们是被无辜卷入的食客。
他们的确是无辜被卷入,可是却并不是所有人以为的那样无害。
这时无辜食客穆滨城到这番话之后,却已经知道,这个罗老头到底何许人也。
李太师宠妾的父亲,要说一个宠妾而已,穆滨城怎么会知道,那是因为京城人尽皆知。李太师年过六十,居然老来得子,大喜过望,大摆满月酒,还让这位罗姓的妾室出面主持,可谓风光无限。
这是一年前的事情,穆滨城从父亲与他的书信中得知这个消息。
穆荣告诉穆滨城的是,李太师并未因此受到责难,皇帝还赏赐那孩子一根金项圈。
钱景很是警觉,眼睛一直在不断的扫视周围的一切,他也害怕被人暗算。他的确看到身后和酒楼外面,都有弓箭瞄准着他,一不小心就会当场丧命,他只好将人质罗善本抓的更紧。
只是没想到,就在钱景转过头的瞬间,右手腕就被刺入一块瓷片,入骨三分。
“啊~”一声短促的痛呼。
然后钱景就紧咬住了牙关,可见此人非常硬气。
可是手中的短刀却再也握不住了,应声落地。
站在后面的人,全程看到穆滨城弹出瓷片的瞬间,只是他们那个瞬间的想法却是,钱景很可能会被激怒,场面会变得无法收拾。
可是没想到,这瓷片是那样的快,准,狠。
他们几乎没有思考,在短刀脱手的瞬间,就左右各一把刀架在了钱景的脖子上,另有两人分别压住他的双手。
这位在整个南方纵横,叱咤多年的钱景,就在这个小小的洺城被捕了。
第23章 亲戚
罗善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确认钱景被人押倒在地,手脚都绑上了镣铐锁链,他才终于觉得自己的呼吸平稳了一些。
这次配合官府捉拿钱景,也并非全然出自他的自愿,而是因为他一时不查,手下的管事竟然跟钱景有了接触,他手中的产业也成为了钱景私铸铜钱的流通渠道。
官府拿捏住这个把柄,要他出面跟钱景谈合作,借机抓捕。
其实依罗善本看来,这个钱景若只是私铸钱币,官府怕还不会那么紧张。
古往今来,干这事儿的人多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