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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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欢-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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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拐进他们所在的街巷,他说:“这儿叫居士巷。”
  蒋徽只觉好笑,“我们两个住在这儿,不搭调。”
  董飞卿哈哈一笑,“这倒是。”
  “不过,这种事儿也不少见。”蒋徽斜睇着他,“我的小字,跟我这个人,你也觉得不搭边儿吧?”
  董飞卿顿一顿,“这会儿有点儿善解人意的意思了。”
  蒋徽小手一挥,“全当我没说。”
  董飞卿大乐。
  回到家,进门后,友安迎上来,低声禀明刚得到的消息:“今日一早,武安侯世子去了护国寺,要清修三年。谭家那边,那位大小姐派人来传话了。”他看向蒋徽,“武安侯府要她自尽,她会照办,但在死之前,想见您一面,说是昨日那件您该追问的事,她会当面告知。”末了,指一指门房,“小的不敢做主,传话的人还在等着。”
  蒋徽略一思忖,道:“说我没空。她真想告知的话,把那三两个字写给我便是。”


第15章 虐渣(4)
  015 虐渣(4)
  董飞卿看蒋徽一眼,“什么事?”
  蒋徽沉吟着,往正房走。
  董飞卿走在她身侧。
  走出去一段,蒋徽忽然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脚下方砖。
  董飞卿站在一旁,笑。
  蒋徽缓步往回走,时不时停下,蹲下去,用指节轻扣石板。
  “当心。”董飞卿故意吓她。
  蒋徽不理他,四下环顾,眼神复杂,既有对自己前所未有的迟钝的自责,又有着心安、释然,走回到他面前,道:“建宅子的时候就埋下了机关?”
  董飞卿颔首,“一直没动用过,不知道有没有失灵的地方,晚间查验一遍。”
  蒋徽笑,“一听就是你亲力亲为。”他对自己做成的事,言辞间会留三分余地,也可以说是谦逊。
  董飞卿嗯了一声,“回头我把图纸找出来,你看看布局。”
  蒋徽说好,继续打量宅院。日光之下,是这样雅致、平宁的氛围,看不出一丝异样,让她要到此时才有所察觉。自然,也不难想到,等到机关消息启动,戾气、杀气就会显露出来。
  就如唐府。
  那一年,修衡哥战捷班师,董飞卿没跟军队走,在外晃荡了近两个月才回京。
  春日到秋闱之前,他无所事事。
  修衡哥考虑到仇家太多,保不齐有丧心病狂入府偷袭的,他能保自己安然无恙,却不敢担保至亲、恩师两头不被连累,便让董飞卿在唐府、程府内外设置了重重机关——他平时委实繁忙,而且,这种事,兄弟两个谁着手都一样。
  是邵阳郡主黎薇珑告诉她这些的。薇珑,是她和他们兄弟几个宠着长大的妹妹,如今已经与修衡哥定亲。
  彼时,纯美如小仙子的薇珑说:“飞卿哥粗枝大叶的时候,愁煞人,可是耐心、细心起来,便让人出乎意料。
  “他设置机关暗道密室,少不得要改建、拆除一些地方。
  “他担心两家长辈日后不习惯,找过我好多次,反反复复调整布局。跟我说,改建也行,但必须比先前瞧着更悦目。
  “动工的时候,亲自找来人手,不乏亲力亲为的时候。”
  她听完,也不由对他刮目相看。再去程府的时候,就留心了,不得不承认他缜密细致到了极处。
  那等心血,那般体贴,他只肯付与他在意的人们。
  敛起思绪,蒋徽心念一转,想到了一件事:“这宅子,是薇珑帮忙建的吧?”
  董飞卿会心一笑,“对。在当时,薇珑说建成之前,没必要告知亲朋。建成时,是那年乡试之后,我的日子有些乱了,什么都顾不上。”
  他在乡试中夺魁,董家开始着手他的亲事,他一次一次让董家打算落空。那期间,回到董家常住,一直心绪烦躁,与兄弟把酒言欢的时候都很少。
  蒋徽释然,“怪不得,明里暗里的布局,相得益彰。”这必然也是他与薇珑反复商议的结果。
  “着实磨烦了她一阵。”他说。
  蒋徽微笑,走进正房,为他释疑,将谭庭芝抛给她的谜团言简意赅地道出。
  董飞卿敛目思忖片刻,“便是她不予告知,也该探明那人是谁。她若告知,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需得查证。”
  蒋徽会心一笑,“我晓得。”
  董飞卿商量她:“我有门路。要是信我,便将此事交给我。”
  “最晚何时能告诉我结果?”蒋徽如实说,“我没这种门路,但是晓得几个立竿见影的法子。”
  董飞卿说:“不管谭庭芝作何反应,在我这儿,五日见分晓。”停一停,补充道,“门路与官宦之家无关。”
  蒋徽片刻凝眸,牵出清浅笑意,“好。”
  。
  传话的管事妈妈站在谭庭芝面前,把得到的答复如实道来。
  谭庭芝听了,愣怔多时,惨然一笑。
  管事妈妈大气也不敢出。
  三两个字,一个人的名字。写出来太容易。
  谭庭芝唤人备笔墨纸砚。
  她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写给蒋徽,只两个字:唐徛;另一封是写给蒋家,告知对方:谭家这两年之所以在生意上处处刁难、设陷阱,害得蒋家将至倾家荡产的地步,都是因蒋徽胁迫所至,自然,她也委婉地告知对方自己行差踏错之处。
  双亲日后一定也会告知蒋家实情,但是,这些由她说出来,在她身死之后,蒋家长房应该会全然相信。
  信件写完,斟酌多时,她将两封信交给管事妈妈,命其从速送到两家。
  。
  友安把谭庭芝的信件交给蒋徽。
  蒋徽看到信纸上的两个字,揉了揉眉心。
  早在唐修衡年幼时,其父临江侯唐栩与两个庶弟分家各过。唐徛是唐修衡的堂弟、与董飞卿同榜的进士。
  唐栩与两个庶弟一向不合,但一向是懒得理会的态度。
  唐修衡与那两家的情分还不如陌路人。
  四年前,唐家二房的确曾请人说项,但是蒋家婉拒了,那次倒不是谭庭芝出手阻挠,而是尚在外征战的唐修衡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派人传口信到蒋家:不准理会。
  唐徛榜上有名成为庶吉士那年,高兴了两个月之后,其父唐林病故。唐二夫人曾跟人哭诉:唐修衡简直是他们一家人的煞星,夫君是被他活活气死的,同时又害得她长子的前程搁置。
  此事,蒋徽有耳闻,当时想着若属实的话,那连消带打的手法,像修衡哥办的事儿。
  至于唐徛,她印象不深:因为修衡哥的缘故,她从不会理会唐家二房、三房的人。不需要理由。修衡哥厌烦的人,疏离相对总不会错。
  如果是唐徛,很多事倒是都能说得通了:
  在特定的圈子中的人,会觉得近二十年来奇才辈出,但平心而论,年纪轻轻中进士的人已属难得。谭庭芝看中唐徛,是情理之中。
  寻常男子对待想要娶进家门的女子,一定会亲自出面斡旋,得到女子的青睐。但是唐徛不敢,因为他上面有个一出手就恨不得出人命的堂兄,亦明白她和蒋家绝不会让他如愿。
  但凡是敢站到人前、站到她面前的男子,都不会引发那一场是非。
  他不敢,于是利用钟情于他的谭庭芝,在认为她陷入困境的时候,妄想坐收渔翁之利。那时定是以为,他的堂兄不再理会她这个离经叛道的异姓妹妹了。
  ——但这些只是推测,是否真是他,还需查证。在庙堂与江湖之间,有消息特别灵通的行当,董飞卿说有门路,定是识得这种行当里的翘楚。那她自然乐得清闲,把这件事交给他。
  说起来,真是唐徛的话最好:她也好,董飞卿也好,都乐得在了结私怨之余给修衡哥除掉一个碍眼的人。
  她对友安说:“告诉传话的人,让她家大小姐只管安心自尽。若事到临头反悔,也没事。我很愿意帮这种忙。”
  友安称是,转身时就撑不住,笑了。
  蒋徽转头把此事告知董飞卿。
  转过天来,郭妈妈、厨房里的两个人相继而至,此外,董飞卿亲自带回两名小厮、四名小丫鬟。
  他带回六个人,四个不在她预算之中,但她什么都没说。
  他说了,她不需精打细算。说到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愿意给,她很愿意享有。
  当晚,武安侯府派人来传话,除了丁杨的去向,亦告知蒋徽:谭庭芝已然自尽,左都御史弹劾武安侯、谭振亨的折子,皇帝已经看过,很是不悦,不知如何发落两家。
  谭庭芝犯的错,已不在寻常人承受范围,便是想遁入空门,与官家有来往的寺院大多名声在外,都不肯收这样一个祸根,不出名的寺院庵堂,有一些不大清净,也不大干净,官家闺秀不敢去,去了,保不齐就要生不如死。
  如此,谭庭芝可选的路便只剩了一条。
  蒋徽一笑置之。
  她更关心的是,唐徛之事是否属实。
  两日后,董飞卿给了她答案。


第16章 过往(4)
  016 过往(4)
  谭庭芝没有撒谎。
  蒋徽离京之初,唐徛尚在孝期,但有一段日子,曾屡次与谭庭芝相见,并在那期间置办了一所别院,添置了很多成亲才会用到的东西。别院的下人说,瞧唐徛那意思,像是打算养个外室。只是,那宅子到如今也没女子入住。
  至于唐二夫人那边,在唐徛忙碌同期,有一段日子也曾难得的现出喜色,说等过了孝期,儿子便能成亲。
  这些,合了谭庭芝说过的蒋徽离京之初的话。母子两个分明是打算在家中迎娶谭庭芝,把蒋徽安置在外面。用心是不想妻妾争宠,还是担心唐修衡出手阻挠,便只有他们才知道了。
  蒋徽与董飞卿成亲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唐徛又曾邀约谭庭芝在外相见,起初神色愤懑,高声斥责谭庭芝,随后不知如何被说服了,冷静下来,与谭庭芝关起雅间的门,长时间低声交谈。
  谭庭芝与丁杨的事情传扬出去再到自尽之后,唐二夫人显得气急败坏,唐徛则住到了别院,每日借酒消愁。
  谭庭芝在近三二年相见的男子,只有丁杨和唐徛。
  ——是霞光绮丽的傍晚,董飞卿把这些告知蒋徽,语气不带任何情绪。
  蒋徽思忖片刻,问他:“所谓的修衡哥的二叔、堂弟,近几年到底做过哪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她对这些,以前并不关情。
  “那可不少。”董飞卿微微一笑,娓娓道来。这些,他心里一清二楚。因为,不少事情,董家参与其中。
  唐栩、唐修衡率兵征战期间,唐林、唐徛曾数次找到唐夫人面前,请她走程府或平南王府的门路,给他们二房谋个像样的差事。唐夫人理都不理他们。由此,父子二人四处败坏唐夫人的名声,说这所谓的名门贵妇不识大体,全不顾夫君与手足的情分。
  那时绝大多数的官宦之家,正在为前方战事战无不胜、沙场奇才出世雀跃欢喜,懒得理会唐家二房父子对唐夫人的诟病。
  有人称颂,便有人诋毁,有人不遗余力地支持,便有人不遗余力地拆台。
  唐修衡是首辅程询的爱徒,情同父子,世人皆知。以随从身份追随唐家父子征战、屡建战功却不要封赏的董飞卿,是次辅董志和的长子,但数年间长期住在程府、唐府,受教于程询、唐栩,说是程询和唐栩没有正式认下却尽心抚育的徒弟,并不为过。
  不论是出于责任还是情分,程询都会为供应军需尽心竭力,几次为此肝火旺盛,发力整治兵部趁机牟利的堂官。
  身为次辅的董志和与程询政见不合,相互作对已成习,何况,次辅在外征战的儿子,大放异彩,却不肯领受封赏为家族增光,不亚于在天下人面前让董家陷入人们的猜忌质疑之中。
  触犯刑律、违背皇帝和首辅宗旨的事情,在当时,董志和与党羽不会做,但是,要找到膈应程府与唐府、整治董飞卿的人和机会,并不难。唐家二房就在其列。
  董家给了唐林、唐徛帮衬着兵部筹备军需的机会。
  唐林、唐徛费尽心思寻找牟利的空子,也找到了,兵部两名官员与父子二人逐步达成共同牟利的默契,前提是不可做得引起人注意。
  在当时,兵部那两名官员说服了唐林,有两次请他垫付部分军饷,允诺会以双倍数额上报朝廷,国库拨出银两之后,八成利润归唐家二房,且立下了字据。
  唐林、唐徛不疑有他,尽心竭力,掏空了数年来积攒的家底。
  然而,直到唐修衡班师回京,朝廷也没发放这笔开销。唐林追着兵部官员询问,那两人只推说论功行赏是要事,过了这一段,才能清算别的账务,至于多久,要看今上何时有闲心理会。
  唐林仗着有字据在手,加之唐徛时年秋日要下场考试,不宜生事,便耐心等着。
  唐徛算是很争气了,最终考中进士出身的功名,循例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
  两个月之后,唐修衡上折子给皇帝,称近日才知,在外征战期间,叔父唐林、堂弟唐徛竭力帮衬兵部筹备粮饷,并自掏腰包,虽然曾再三向相关官员索要双倍银钱,但目前已反思悔过,再不会犯,出手的银钱,再不会讨要。
  皇帝看了折子,赏了唐林一柄玉如意,让传话的太监告知唐林: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积攒近二十年的家底,就那样打了水漂,唐林不甘心,转头去找兵部那两个官员。
  那两人就说,皇上都赏你了,还要怎样?眼下别说我们了,就算换了首辅,也不会再提及那些事。人嘛,忙一场要么得名,要么得利,你已得了好名声,还要怎样?大不了,我们写个请罪的折子,把当初体恤朝廷、为了请你出钱出力才写下的字据上交今上?不怕告诉你,那可是唐家小侯爷安排给我们的差事。想发国难财的主儿,没掉脑袋就该烧高香了,你能活着就不错了。
  要到那时,唐林才知道,自己被唐修衡算计了。他得什么好名声了?皇帝那句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能给他带来怎样的名声?
  他一生都无建树,文武皆不通,气性却大得很。当日病倒在床,几日后撒手人寰。
  对于此事,唐徛把唐修衡视为杀父仇人,孝期内,没少勾结董志和的党羽,给堂兄添堵使绊子。
  按唐修衡的意思,是把这人除掉,但是唐栩觉得,没必要下杀手,也是为了儿子着想——在沙场之外,心狠手黑的事情尽量少做,把握不好分寸,兴许会引起昔日同袍的质疑。
  唐修衡不赞同,但愿意尊重父亲的态度,对唐徛的手段,便一直是不软不硬,不让他出头,也不一闷棍打死。
  末了,董飞卿道:“唐林、唐徛私德方面,我想夸几句,都找不到下嘴的地方。你知晓与否都一样,不如图个耳根子清净。”
  蒋徽听他说完,也已顺道算清楚了账,“那么,这人不用留了。”
  “我来吧。”董飞卿说。
  蒋徽好奇:“作何打算?”
  董飞卿慢条斯理地说:“我打算把他拆了。”
  蒋徽想不出,他指的是哪种惩处人的酷刑,“到时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董飞卿毫不犹豫地拒绝。
  蒋徽挑了挑眉,“归根结底,这是我的事儿吧?”
  “你是我媳妇儿,这就是我的事儿。”董飞卿也挑了挑眉,“那又不是什么好事儿,万一把你吓得回来就卷包袱走人,我找谁说理去?”
  “……”蒋徽不知该气该笑。
  作者有话要说:  有几件事要跟泥萌说一下:
  ①如过往、虐渣之类名称的章节,在后续章节中会陆续出现,以数字序号标明行文次序。
  ②前两章留言发放了小红包,其中各选了十条留言赠送一百晋江币的红包,记得查收哦,泥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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