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发现当男孩子好不了得,小六大方道:“大哥二哥让我捉几条,我给加喜送回去。”
“加喜还不会吃鱼呢,”称心如意加上苏似玉说着。
“那就看呗。”小六的意思这有何难。
小红早就眼热小爷姑娘们说话,等到小六说完,她飞快的道:“我也给大姑娘小爷捉几条,以后大姑娘小爷要吃,小红帮你送。”
他们说话的空当,赵老夫子在满肚子书里搜寻出来,笑容可掬也添上一句:“这鱼素有不下山之说,还是在这里尽情的吃吧。”
元皓忍无可忍,把乖巧放下来,横眉怒目:“说完没有?”
鉴于不敢出声,说话的人无声嘻嘻,分成两班儿,执瑜执璞带上头一班儿先去捉。第二班,由萧战带领。
这一天,捉到好些赤鳞鱼。加寿光看到就是开心的,见母亲进厨房,加寿也去帮忙。宝珠又把别的孩子们也叫进来,至少每人沾一下小手,说送回京去的,一样有孩子们一份。
……
京里,大雪把梅香送往殿室里。皇帝面对一堆永远批不完的奏章,眉间有些意味不明,也看往殿外琉璃天地有神情动,但认命的,还是埋头打开新的奏章。
侍候的太监熟知皇帝性情,看得出有不悦出来。太监通报的时候,蹑手蹑脚的不敢大声:“回皇上,齐王殿外侯见。”皇帝面沉如水。
这就太监们小心的原因,早在半个时辰前,皇帝召见太医,为齐王发过一顿脾气。随后,就传齐王。估计等下又是震怒,太监们都生出不要让迁怒的心思。
果然,皇帝语声还有怒气:“宣!”一个字掷地有声,跟火药铁弹崩金砖地上差不多。
太监出去见齐王,噤若寒蝉对他知会:“皇上不高兴呢,殿下您又身子不好,您回话可想着回。”
齐王缩缩脑袋,胸膛却有兴奋在跳动。说他不怕皇帝生气是假的,但如果能在今天,把心里话一吐为快,齐王却也愿意。
这些话在心里闷的太久,已是一块心病。母妃担心的也快成病,念姐儿也时常有个忧愁。虽然在殿下看来,念姐儿并不像有多忧愁。
跟着太监进去,齐王自问已有准备。如果父皇为自己生病生气,那自己不能不尽心的回……。“尽心”。
皇帝是太生气不过,如了齐王的愿,没等他山呼完,就狞声怒骂:“朕不用你假装孝敬!朕只想问你几句话,你老实回答!”
跳跃又到齐王的脑海里,让他一刹那头晕脑胀,混沌中,他听到自己本能的道:“儿臣不敢隐瞒。”
“刚才见过太医,太医说你不像有病!”皇帝气的一按案几站了起来,长身往前面探着。气汹汹怒狠狠的,如果齐王不是离得远,说不好挨上一记。
“几个月了!一会儿你好了,能上朝!一会儿你又病了,没有力气你要养着!你存着心思,就应该对朕说!不是朕想到就要过年你还病着,让太医不管怎么样也要让你好起来,太医回你是大概是心病,朕还不能知道!”
皇帝回想到半个时辰以前,太医回过话,从“心病”上去想,皇帝想了起来,太子离京不久,齐王病倒。随即他的大婚已推到明年,他的母妃时常去看,但在秋末初冬的时候,也病倒在床。
太后都关心这事情,不仅仅是因为念姐儿,说齐王是什么查不出来的病,把梁妃也跟着累病。
“心病”难医,这话恰好给形容齐王。皇帝发现自己儿子另揣心思,虽然没有砸东西般雷霆,也气的可以。
“前有福王,你敢忘记不成!”皇帝更是大声怒骂:“你是什么心病,今天给朕好好说说,少一丝儿心思,朕立即撤下你的王爵!”
齐王涕泪出来,往地上叩头有声:“回父皇,儿臣不想大婚的时候,没有加寿加禄加福。”
他回的嘎崩脆,皇帝没有想到,一时间错愕的大脑一片空白。
“回父皇,儿臣不敢和太子争,但瑞庆姑姑成亲,有福禄寿。陈留郡王府上驸马成亲,也有福禄寿,还有加福跌跤。独儿臣成亲没有,让天下人知道,儿臣怎么见人?”
耳边齐王的泣声把皇帝打醒,皇帝应该做的,是继续斥责他因此装病。但他也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下意识的一句是:“加福大了,不见得还会摔跤。”
齐王以为皇帝答应,带着脸上的泪水大喜:“等到加寿加禄加福回京,加喜大了。明年回来,加喜一周岁,恰是摔跤的时候。”
皇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一沉面容,怒道:“咄!朕没应允与你!”
齐王陪上小心,再一次恳求:“请父皇开恩,儿臣只想求这个恩典。”
皇帝不骂他实在难过:“放肆!你还敢求!先不说你装病就不应该。再说为你大婚耗费人力物力,现在推迟到明年已是劳民伤财。你还要等福禄寿喜,难道她们三年五年才回来,你就不成亲不成!”
齐王这会儿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回的谨慎而又提醒:“父皇,太子大与加寿,加寿今年十二周岁,最迟,十五周岁那年,总要回来。”
“啪!”皇帝拍了案几:“你倒算得清楚!所以你有恃无恐的装病是不是?你的差使也不办了,你……”皇帝想到让儿子蒙上几个月,这是欺君之罪,就盘算着不大骂他一场不能出气以外,还要再给他一些惩罚。
他寻思着,也就一闪念的功夫,太监又出来回话:“回皇上,外面的信儿到了。”
这外面的信儿,是指太子和袁训一行。皇帝就让送进来,见是一个大包袱。
太子的快马,一般只送太子的信件,再送回去给太子的公文。有包袱的时候,是有东西送来的。皇帝的心让提起来,根据前几回来想,动用太子快马送的,都让他爱的不行。
不顾还没发作完齐王,皇帝让打开包袱。见一个大食盒可是不小。见是吃食,验看的太监走来当值,皇帝皱眉和齐王伸长头颈看着,太监再次呈上来,喜笑颜开:“回皇上,这是泰山赤鳞鱼,这是收拾好冻成冰砣子,路上可以存放。”
皇帝露出笑容,把一个一个裹着鱼的冰块看一看,因殿里温暖,冰块外层好似在融化,皇帝让太监收好。又一次把齐王忘记,取信来看,信里面应该有话,哪一份儿是太后的,哪一份儿是皇后……皇帝大不为然,皇后她一个人吃得完吗?
随手拿最上面的一封,打开来以后,笔迹稚嫩,是元皓的。
“叩请皇舅舅金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笑容更多:“越来越会写信。”齐王耳朵尖捕捉到,猜出来不是太子送来,就是忠毅侯送来,更把脖子直直的,想多听两句。
“元皓已至泰山,山峰白雪,深谷暖和。每日洗温泉、采兰花、为太上皇太后皇舅舅皇后娘娘捉小鱼。元皓最能耐,元皓捉的最多。借用大哥哥快马,就能尽早送回,给皇舅舅下酒。”
皇帝欣然的又取第二封来看,这一封是执瑜的。
“……泰山高耸,似可接天。初至,在深谷中。兰、水仙,遍地横生。花香袭人,似不知岁月。二妹佳禄敬献太上皇太后皇上皇后数十株,恐快马颠簸,其后而至。半山涧中,得爹爹指点,得名鱼数百。太子殿下卖力,功劳最大。元皓卖力,功劳最大。”
最后面一行字:“元皓若无名头,将吵闹不休。”
皇帝笑得弯了弯腰,腰带垂到案几上,这才想到自己还是站着的。安然的,他坐下来,又取第三封信看。
这一封信,才是太子的。信应该按尊卑装到包袱里,取出来的时候也不会乱。但路上受到影响也未可知。
皇帝并不在意,事实上先看谁的他都觉得不错。这一行子人,反正是好玩的事情一大堆。
“……此山肥沃,尽多特产。儿臣记得前年报上来冬荒难过,恐与地方官不谙此处出息有关。如今年再有上报,请父皇狠狠训斥,着就地解决。忠毅侯见闻广博,所居之处隐秘,但其外方圆特产遍地,并不难寻。兰花遍地,皆是一品以上。佳禄敬呈,为太上皇太后父皇母后新年之赏玩,儿臣一众包裹已在路上。本地赤鳞鱼,岳母巧手烹制,各式制法,无不鲜美。儿臣叩谢父皇,若无父皇慈恩,儿臣难尝此美味。苦思鲜活敬呈,却无良策。幸有侯夫人好主张,数十条即入雪中冰冻,以为汤羹或清蒸。数十条油炸后冰冻,以为红烧。快马敬呈京中,以期保其鲜味更久……”
信的最后面,写明哪些呈太上皇,哪些呈太后,哪些呈给皇帝和皇后。也有一句话:“元皓捉鱼成瘾,元皓若无名头儿,元皓不开心。”
“哈哈,”皇帝笑出来一声。他宝贝调皮妹妹的儿子,如果不调皮,也倒不像瑞庆的孩子。
“给元皓记一大功,”皇帝自言自语说着,把太子的信放下来,对他考究到泰山一脉地产足够养人大为满意。
生长在京里,没有出去的皇帝不能亲自到各地看看,但他总是疑惑近海者应该富,近山者应该丰足。除去土地特别贫瘠的地方,报上灾害后就没法子自救,总让皇帝有云里雾里之感。
忠毅侯一行出京不过半年,能查知海边有渔霸,山中物产多。皇帝大为满意,抬眸唤人:“来人,把东西这样分派。”不用怎么费事,把还跪在前面的齐王看到。
皇帝对上他就不喜欢,笑容一敛,貌似又要斥责,齐王早见到皇帝心情不错,机灵的先回道:“父皇又有好东西,赏儿臣一些吧。”
他大着胆子在这个时候讨要,不过是抓住皇帝此时愉悦。
皇帝想到他刚得到好吃的,斥责缓上一缓,也就没有出来。但还是没好气:“朕正同你生气呢,哪还会赏你东西!”
齐王又机灵一句:“请父皇应允,儿臣侍候父皇进膳。”
皇帝是想骂他来着,但没忍住,嘴角勾了勾:“你是眼睛尖,还是鼻子尖?冰块里的东西,你也闻到香?”
齐王陪笑:“儿臣不敢乱看,不过太后和父皇近日也赏给儿臣大鱼等东西,儿臣猜测,应是又送来东西。”
皇帝恍然,因为齐王身子时好时不好,太后宫里和自己,因为怜惜他,而赏过太子送来的东西。元皓信里卖弄,这个最滋补,给太上皇太后吃。那个最滋补,皇舅舅应该多吃。太后和皇帝赏给齐王,盼着他好起来。
齐王不在这里,皇帝也会送给他。他就在面前又讨要,在皇帝看来,这是变相恭维他有很多敬呈。皇帝让把可清蒸做汤的鱼给他五条,把可红烧的鱼给他五条。
太监分东西的时候,皇帝有了主张。让齐王平身,叫到面前,循循道:“人心上的事情,你也应该办些差使。出京去吧,朕罚你不在京里过年,去往……”
提笔,写一道圣旨给他,命他三天后就出京门。对京里,只说齐王病重,不见客人。
这是皇帝防范齐王有福王之乱,让他出门长长见识——以前皇帝没有出京长见识的心思,认为见见外省官员,多方打听也就可以。但自从太子出京,信中见闻增长,皇帝对行万里路如读万卷书,又多一层认识。又怨齐王装病欺瞒自己,过年前的冰天雪地里,把他打发出京。
齐王接到圣旨看过,欢喜的跳了起来。这举动大为失仪,但皇帝和他都没有发现。
齐王感激涕零:“谢过父皇,父皇,原来也是疼儿臣的。”
他真情流露,皇帝大为不解:“不疼爱你,谁管你病与不病?更不会叫来太医询问,盼你过年前病愈。”
齐王扭捏:“儿臣知道不能和太子相比,但太子出京游历,吃好东西,玩好地方,儿臣……”在这里想到太子不在京里,自己应该分担朝事,反而病倒不起,才明白自己有多不应该。
齐王跪下谢罪。
皇帝没有过多计较,对着儿子微微地笑:“你既明白过来,那就很好。收拾东西,再辞过太上皇太后,不用再来见朕,起程吧。”
齐王又叩一回头,抬起脸看皇帝时,泪眼汪汪中眷恋十足:“儿臣,一定办好这差使,时时领受父皇教诲。”
水光中的依恋,激得皇帝心头一暖。他忽然很想解释,对太子也好,对齐王也好,他并没有偏心。太子是太子,自当的与别人不同。就像太上皇宠爱太后,把成年皇子偏过,在皇帝生下来不久就即太子,成长的岁月里接受帝王教育,但太上皇有好东西,也分给成年皇子一样。
就是皇帝,只要兄长们安分守已,他对他们也很不错。
但直到齐王出殿,皇帝也没有解释。这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不是吗?事实上如此,太子和齐王身份不同。
……
京里主要的街道上,有些地方人山人海。几个大粥棚,一个上面写着寿字,一个上面写着禄字,一个上面是福,还有喜字粥棚,是已到半周岁加喜姑娘的。
粥棚搭得深,最里面,太后和瑞庆长公主坐在这里。孩子们不在,太后亲自来坐阵。
香姐儿的药粥棚里,太上皇便衣坐阵。
陈留郡王妃及二公主儿媳,龙书慧念姐儿全在这里。仆妇们分粥米,她们照看每日花费的钱米。
蒙瑞庆长公主有话,安老太太给增喜添喜也办了粥棚,常家和韩家的人有过来帮忙的。
看看天近午时,安老太太让人请过龙书慧,笑吟吟问她:“我这里一上午去了这些米粮,你们呢?记得每去一袋米粮,就要为曾祖父添一声寿。”
龙书慧的婆家曾祖父,是安老太太之兄南安老侯,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闻言,龙书慧笑道:“曾祖母放心,每去一袋米粮,我为曾祖父念一百声寿呢。”
安老太太放下心,说着这样就好的话,让龙书慧回去。
粥棚再近,隔得也有距离。龙书慧带着丫头,费了点儿功夫回到姑母郡王妃的粥棚外面,见一辆马车停在这里。
丫头道:“这不是齐王府中的马车吗?”再看车前面,站的是念姐儿。龙书慧猜出来:“如果来的是齐王家人,他怎么敢在车里,让念姐儿在车外站着。这车里是齐王殿下。”
丫头道:“殿下身子一直不好,到咱们的粥棚里来沾福气,应该是这样。”
龙书慧也这样想,见马车堵着棚口,就道:“咱们可进不去了,先去寿姐儿粥棚里看看吧。”
主仆两个人走开。
但有两个人,却想的跟龙书慧不一样。二位公主,宜嘉和纯慎,一个出自张贤妃,一个出自赵端妃,是齐王隔母的妹妹。齐王能在这冷天出来,二位公主理当上前问候。
就走上去,笑对念姐儿道:“皇兄到了这里,何不下来喝碗热粥米。领粥的人都夸咱们办的干净,又有福禄寿喜的名头儿,喝上一碗,暖和身子不说,也沾上喜寿只怕明天就好。”
宜嘉公主笑道:“我多多的给皇兄放红糖,要知道我们的红糖可不轻易给人放,只有年老体弱的人,年高有德的人,身子不好的人,还有孩子才能放呢。”
纯慎公主笑道:“我多多的给皇兄盛有百果的,虽然不是真的一百种,但我们有各种豆子谷米,还放了有名的小米进去,我们都出了钱,是我们的心意。”
妹妹们关切备至,齐王又正在兴头上,忘记他还“病着”,露出脸儿来笑道:“生受,听妹妹们说过,我还真想喝上一碗。”就见到二位公主大惊失色的不能掩饰。
这张脸儿上哪有病容?简直是神采飞扬,气色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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