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一幕,梁山老王默然了。他粗糙一眼望去本就如没磨砺石头的肌肤,似披上一层霜白色。带累他的花白胡须直撅撅的,打上浆子似的在风中也固执般的一动不动。
镇南老王了解他的心情,见到亲家又伤心上来——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伤心,是看一回老兵他伤一回心——走过来相劝:“我说,你又嫉妒上了,你不服这坏蛋照顾的周全,你不痛快是不是?”
“唉,”梁山老王没有让逗笑,叹上一声,低语中满是隐痛,道:“这个个都是我的兵,看着他们解甲归田的日子不好过,拖着半个身子,我能痛快吗?”
镇南老王道:“那你多照管就是,在这里伤心是纸上谈兵,我更要拿你讽刺才是。”
“我也想啊,打仗的时候顾不上。不打仗的时候,我在边城,他们各回各家,要照顾,就要跟兵部扯皮才行。当年那尚书老牛,提起来我恨不能咬他一口肉。”梁山老王怒发冲冠,平白对着眼前空气生出暴脾气:“我一再的发公文给他,他一再的推推搡搡,后来我直接在公文上写,有朝一日回京去,老夫我把你打……”
下面的事情镇南老王知道,亲家回京以前,老牛尚书让他吓得提前告老还乡,梁山老王还不依不饶,老牛尚书想出赔罪的招数,把梁山王府的家将荀川举荐成兵部侍郎。那个时候还不明朗袁训任兵部尚书,但兵部好歹有个自己放心的人,梁山老王才把原兵部尚书放过去。
镇南老王微微一笑:“行了亲家,人家也让你吓跑了,今天你又在这里,你上前去多加抚慰,也能让你宽心不是。”
梁山老王铜铃似的眼睛又瞪上袁训,慢吞吞地道:“但你说对了,我还是嫉妒他的。”
“哈,”镇南老王笑出来一声,把他肩膀狠狠一拍:“我太知道你。”
“我眼红他当上尚书大权在握,近几年对老兵的抚恤银子好很多。我嫉妒他利用手中权力,给回家的老兵许多便利。”
镇南老王含笑:“这不是利用手中权力,这就是他的权力。”
“气死老夫了!本来老夫早早交兵权给大倌儿,就是我在京里照应,大倌儿在边城主持。这摊子事情本来是我要做的,结果让这坏蛋侯爷抢了去。风采全成他的了,让我父子们如何做人,显得我父子们不好…。”梁山老王嘟囔个不停,刚才直挺挺的花白胡须也垂下来,把沮丧带的十足。
镇南老王有时候跟亲家是互相的损,见这是个好机会,摩拳擦掌准备笑话他。
“兄弟们,老王爷也来了,他亲自来看你们。”袁训的一句话,把镇南老王的一肚皮“不是好话”拂开。
镇南老王且收回去,看着跌跌撞撞的身影又到梁山老王面前。那热泪又一回横流,梁山老王也哭了。
“王爷!我们在的时候,您还是王爷!怎么把兵权让小王爷给下了!”这半开玩笑的话语,也充满曾共同作战过的深情,听得镇南老王也心尖子颤一颤,想到他曾带过的兵马,眼眶不由得也湿润。
还好他带出的兵马,大多分到各省为官,像袁训跟亲家老王这一路上,看一处是一处残废的不多。
边城的仗总是激烈的。
镇南老王深深理解袁训二人的感情,于是,梁山老王恢复激动,跟老兵们也一一来个拥抱,镇南老王看在眼里,他默然了。
像是这种久别重逢的场面,总有人要沉默的陪同着。同时默然不语,心头却如巨浪翻腾,想到虽还没到边城,只看这些人就能知道古来征战几人回的,还有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
按事先说好的,二位殿下和大学士不声明身份,他们就只能干看着。实在无法做到寂静,太子用淡淡压抑住内心的感思:“国强才能民安啊。”
“是啊,”齐王深有同感。
老兵们十分热情,请老王爷和袁将军同来的人到家里坐坐。
老王带头,跟魏大耳朵聊着:“你这大耳朵还是嗓门洪亮,都叫你大耳朵,是没有你的大耳朵,听你的嗓音都不习惯。”
他们来,魏大耳朵极快活,仰头笑着,天空上露出一片白,应该是乌云也让他震散一块。
马车后面跟着到他家门外停下,关安万大同带人往下搬米面。袁训给本村住的老兵们,每人一百斤米,一百斤面,半扇猪肉,外加十两银子。
萧战则带头忙活开来,见到水缸没水,战哥在路上学会挑担子,在这里用得不错,和舅哥们一趟趟的往各家挑满水。宝珠让老兵们取出旧的外衣,女儿们帮着穿针,带着奶妈和丫头们缝起来。
老兵们中有粗旷的,真有取出底裤这种。但袁训盯着呢,劝他再做一件。魏大耳朵又一通的骂,怪他亵渎侯夫人,没有尴尬事情再出现。
阮瑛阮琬问胖队长他们做什么,胖队长让他们扫院子。两兄弟稍做犹豫,就发现扫帚已不够分配。胖元皓、韩正经、好孩子争一个,小六苏似玉争一个,在院子里扫的叽叽喳喳、咋咋呼呼,外加吵输了的咕叽咕叽声,把院子倒也扫完了。
香姐儿在这里最中用,小古怪会看医书,安国又拜过名医圣手,摆开案几给人把脉。念姐儿和龙书慧帮忙。大病她看不了,头疼受凉的倒让她治好几个。
称心如意帮着有媳妇的老兵做饭,梁山老王拿出他所有的酒,摆出来的饭菜,好的孩子们不稀罕,就对着豆酱、自家做的酸菜、调的盐萝卜丁儿、炒干菜吃得直呼香甜。
全村的人都在这里或看病,或看热闹,老兵们一句话,说得太子和齐王也差点泪流。魏大耳朵那中气,不吼也跟丹田大爆炸似的,几可以跟海风媲美:“都看到了吧!这就是当兵的好处!别看我们不是一整个人,到老也有照管。哼哼,以后别再背后骂我们是废人!”
有人照管!太子把话铭刻于心。有些人是永远不能忘记,虽然他们渺小,可能也卑微。但他们的付出,是成千成倍的高贵。
晚上继续睡在马车里,谁家也招待不下这么多人。风过大的地方,搭帐篷挡风。加寿半夜在呜咽海风中醒来,不知为什么的去看看父亲,见到泥屋里灯火依就,父亲不知道说什么,同老兵说了良久。
阮瑛阮琬饭吃的好,想的也不多,一觉到天亮。用过早饭,袁训带他们沙滩上跑马去。骑马这事情,应该没有马为摔下来人,就地没完没了打滚的。也就只要不让马颠下来,人就不会受伤。元皓等尽兴的骑了一回,老兵们身有残疾,也尽情展现了一回。
当天洒泪而别,加快马速以后,按孩子们请镇南老王讲解地图的理解,互相欢喜道:“要去杭州看西湖了。”
他们也真能耐,在苏州请万大同弄来杭州地方志。歇息的时候,就大家凑到一起翻动县志。哥哥姐姐这种时候最受欢迎,不认得的字请他们帮着,这天的梦里,脑海里飞舞的是苏堤、灵隐寺,还有奔腾汹涌的钱塘江。
------题外话------
推荐书:寒默《病娇男神影后萌妻》
“先生,不好意思,昨晚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
锦晨安说着递出银行卡,“这是给你的补偿!”
锦晨安后悔死了,酒后竟睡了他。
传闻,他弱不禁风,两天得往诊所一次,一个月得进重症监护室一次!
他清咳一声,一脸病态的苍白色,
“我身体……”
片段:
“不要了,我下午要去拍戏呢。”
锦晨安推了推黏在身上的人,这哪是病娇先生,分明是一只喂不饱的恶狼。
晚上缠着自己也就罢了,大早上的还不放过。
他一个动作便附身上去,意味深长的抚着她绯红的脸颊,“是拍戏重要,还是我重要?”
“当然是……”话未出完,便讨好似的吧唧吻了下那魅惑的脸颊,笑盈盈的答道,“当然是你重要!”
“嗯,我接受了!”
魔爪开始乱动着……
第七百三十一章,钻帐篷
孩子们只看地方志和县志,也知道央求老王或二位殿下画个简略地图,但却不容易看到每一处界碑。因此,马车根本没有往杭州去,他们没有发现,还在有空闲就兴致勃勃谈论着到了杭州怎么玩。
对跟随在后面的林允文来说,出了一个小小的难题。他手中有一幅以前到手的地图,因为地图的珍贵难得,跟兵部和军中珍藏的军事地图不能相比,但也能看出袁训行进的路线,是从苏州出来直奔黄海,这又疾驰往扬州方向。
“不应该啊?”林教主茫然:“齐王还有一站杭州没有去,这是全苏州人都知道的旨意?而忠毅侯是回家祭祖,他家长女今年十三周岁,不是十五周岁到了,他推搪不过去,匆匆忙忙返回京中的时候。这是怎么了?调头去扬州,马又行得快,这是要返京吗!”
去见跟他同路的宋掌柜,还得强打起底气,装作胸有成竹:“说不好,京里又有密旨要他们回去?再或者是去别的地方查案子。”把眉头皱起来,对着宋掌柜的打探:“是不是边城有了新消息到兵部?忠毅侯在水军上亮明官印,这事情我已尽知。你们的兵马有异动?威胁到梁山王?”
宋掌柜的极不情愿对他说,让林允文催问半天,面如锅底的道:“从扬州开始,我们死的人不少!扬州就死光附近所有的勇士!我国发怒了,要从梁山王那里找回来。”
林允文面无表情:“你不相信我,这事情不对我说,我也无话可说。但咱们散了吧,忠毅侯也好,梁山老王也好,两个皇子也好,没法子下手。”
宋掌柜骤然怒了,眼睛里凶光毕露,上前一把揪住林允文衣领,低吼道:“我们跟到这里,杭州也准备了人,你现在说不杀了!你找死不成?”
“嗖”地一声,寒光出了鞘,弯刀抵住林允文下颔,狠狠威胁道:“现在能杀也得杀,不能杀也得杀!我们不好戏耍!”
刀光似明亮的铜镜,把林允文本就惨白的面容拉长,他眼角的森森寒意也跟着拉长,反抗似的打到宋掌柜的面容上,两个人相互瞪着,恨意从彼此的神情中毫不掩饰。
他看得出来他不可靠,他也看得出来他的残暴。
林允文就冷笑了:“你去杀啊,我陪你到底好不好?本来你忍耐,无风无浪的平平静静,让忠毅侯放心,让皇子没有担心,他们不就去了杭州,去了咱们的圈套?现在他们要回京,你说怎么杀?我听你的!”
宋掌柜的拿他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理亏,一面利用林允文,一面相关的事情也瞒着他。就把林允文摔出去几步,收刀回鞘,宋掌柜的坐下来独自想对策。
他们是在上好的客栈里,包下整个院子,偶然争执也就可以如刚才那样放肆。
还有椅子,林允文也坐下来,翻眼歪嘴角的继续不高兴。
两个的喘气声都不再粗重时,宋掌柜挤出一个笑容:“林教主,调动兵马的事情不归我管,我也是昨天收到消息,我刚知道。现在你看,咱们从苏州也追出来这么远,忠毅侯左一拐西一弯,刚出苏州就以为他去杭州,咱们在路上等他两天,才知道他去了黄海边。这要多谢你手下有人,呵呵。”
“亏你还想得起来!”林允文拧拧脖子。
“在中原成事,我们离不开你。行了,你别不高兴了。接下来,咱们还得追上去。去京里的路还远呢,咱们路上有的是机会,但是还得依靠你才行啊。”宋掌柜的又挤出第二道笑容。
林允文摊开双手,带着上风占足:“你早这么说多干脆!我的意思,你们件件瞒着我,我就没法子安排的周全。我说这样办,你说跟你的兵马不一致,你拿我耍猴还差不多!我才说没法子再追。但你一定要追,不是不行,但事先说好,空欢喜一场,追到京里也杀不了,到那时候,我可不听你埋怨。”
宋掌柜的第三道笑容自然的多,安抚他道:“兵马远在边城,他们指挥不了我,我们手边的事情尽力而为吧。”
“我不信你敢杀两个皇子,后面没有兵马接应?那年阿赤将军都敢三百精兵进京城不是吗?”林允文鄙夷的神色,再一次表示他明白,瞒着他呢,不过就是这个意思。
宋掌柜的搔搔头,借低头的一刹那功夫想了想,放下手抬起头,笑容更加亲切:“接应的事情,我怎么会不告诉你呢?万一追杀的时候打散了,你不在我身边,丢了你是我们的损失。我呢,打起来以前会对你说。但你现在要听,我告诉你吧。我国有一支兵马已兵临西宁州,”
林允文一吐舌头:“那么远?我还以为到了西安,或者是成都。”
宋掌柜的神色滞上一滞,强笑道:“那里由都司管辖,虽然汉人官员极容易摆布,但要通过也不容易。能到西宁已经不易。”
“那是你们还不够强!都司肯看朝廷的脸色,不买你们帐!”林允文冷哼一声。
宋掌柜的阴沉下脸:“杀了两个皇子,皇帝乱了,都司就会知道我们强!”
他的眸光重又凶猛如狼般戾狠,林允文招架不住,喃喃道:“好吧好吧,只要你敢追到京里,我就敢一路奉陪。”
“林教主,按你们汉人的话,我们是坐在一条船上,我们好你才好。”宋掌柜冷冷淡淡。林允文告辞出去,有一个人走进来,鹰鹫似的瞪着林允文后背,小声道:“将军,我还是认为这个人不可以信。”
宋掌柜也嗤之以鼻:“我也不信他一心投靠,但我信他跟汉人皇帝结下死仇,已经解不开。暂时的,我们还用得上他。”
……
一连几天,袁训一行疾驰在荒郊野岭之中。直到前方窸窸窣窣一样有了动静。
执瑜执璞紧随父亲在马上,闻声后住了马,胖脸上闪过警惕,往两边看上一看。天色有些阴,四面荒草树林似蒙上一层灰,看上去出来个女鬼都正当。两个人一面把弓箭拿到手上,一面齐声问道:“爹爹,这一回像是人,不是野猪?”
“听!”袁训侧侧面庞,示意儿子们:“是奔马声。”那暴露出马蹄铁敲打在碎石上的动静,跟野兽的肉爪不相同。
执瑜执璞刚要去听,后背也出来奔马声。两兄弟对着他们停下,随着也停下的马车列看去,不悦地道:“战哥,你又来捣什么乱!”
执璞恼火地甚至把手中弓箭对着萧战挥一下:“说好的,这一仗由我和哥哥指挥。你走开!”
萧战还没有回话,奔马声泼风似的到了面前。一小队约有七、八个人,以胖兄弟和萧战这出身将门的孩子都看出来人的训练有素,但他们身着的是便衣。
执瑜执璞高声问道:“什么人,报上身份!”
来人也高声问道:“来者可是袁家吗!”
“爹爹,这果然是当兵的。”执瑜执璞欢天喜地。萧战因为没抢到这一回的指挥权,耸耸肩头可就没那么欢喜。
袁训微笑出列:“是我!”
有两个人抢出来,带马边过来边笑道:“侯爷!还认得我们吗?我们是跟庞将军的人,我们兄弟认得您,奉命迎接。”
加寿在车里问母亲:“这位庞将军又是什么人?”宝珠嫣然:“是跟过你爹爹的亲兵,寿姐儿,”欢欢喜喜一拍手:“爹爹亲自打仗给你看好不好?”
“好呀好呀。”元皓抢在前面答应,大眼睛笑成弯月牙儿,活似个美貌的女孩子。
马车重新动起来,又小半个时辰停下来,俨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