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一早,嫔妃们都收到皇帝在撮合下在皇后宫里过夜的消息,来朝贺她的时候都各自心思。欧阳容犹其心怀鬼胎,做好皇后炫耀帝后和好她打压的准备,却没有想到皇后说出来另一番话。
话是德妃先问:“听说昨晚三十,太子和寿姑娘陪娘娘守岁?”德妃是陈留郡王的亲家,是太后说话的应声虫,她当众显摆加寿能干,听的人都不奇怪。
皇后满面笑容接上话:“正是他们陪着我,皇上也在这里,不过皇上睡得早,”
欧阳容听到这里放心,猜测帝后同宫并不同室,但皇后接下来道:“太子和加寿真真的是好,猜谜儿都能猜中同一个,太子爱吃的,加寿一定给他。加寿爱吃的,太子一定记得。我对他们说,你们两个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青梅竹马更难得,你们两个可不许变心,要一生一世这样的好下去,太子说好呢,说正妻没有不敬重的道理……”
长篇大论全是这样的话,准备好打嘴仗的欧阳容只恨自己还坐着,为什么不行过礼就辞去,一定要在皇后面前摆宠妃的谱儿,让大家看看自己不怕皇后,只要皇帝宠爱自己,皇后面前自己就有长谈的座儿,她中宫是不得不接纳自己。
这一顿羞辱让欧阳容直记到今天,她更用心打探皇后宫中的事情,有叶嫔盯紧了她,她也仅限于打探。
这半年里,皇帝依然没有去皇后宫中,今天晚上皇帝去往另一个死对头叶嫔那里,欧阳容反而松口气。对她来说,最大的对头是皇后娘娘。
现在可以放下心,明天皇后没有帝后同乐的炫耀,唯一的最伤人的,还只能是“一心一意,敬重正妻”。
欧阳容告诉自己,明天我去拜过我就走,我一会儿也不多坐。但内心总惴惴不安,想到过年的旧事,那针刺刀剜般的话让她心惊肉跳,对着和尚骂秃子,对着姨娘骂小星,那些话什么时候想到,什么时候会有姬妾们喜欢?
这一夜没有好睡,第二天起来加意打扮,花枝招展雨露滋润,再把皇帝去年赏她的首饰佩戴上,对着铜镜百般满意,觉得好一个备受宠爱的美人儿,足可以大战三百回合,欧阳容出门往皇后宫中。
皇后宫中已有先到的嫔妃和命妇,大家簇拥之下,她笑容满面谈笑风生。
欧阳容心想这不受宠也能有气色,更有躲一躲的心思。
当着命妇们在,欧阳容不肯失礼,上前恭恭敬敬拜见过,就道:“臣妾告退。”
回答她的,是一句心情舒畅的柔声:“妹妹且慢,怎么不坐会儿再回去?”
欧阳容大吃一惊,以为自己两个耳朵生错地方。皇后叫自己妹妹?天呐,是不是前几天里打雷劈死了自己,这是在阴曹地府,这是生出来的幻象?
她惊的眼珠子定住,都顾不得看旁边人的表情,只直勾勾见到一个大红宫衣的妇人,她头戴凤冠与众不同,这是那心头恨皇后娘娘。
她越来越近,她竟然纡尊降贵的走下宝座,满面春风,含笑如对亲姐妹,朱唇轻启,柔和亲切:“好妹妹,平时咱们难得一述,今天过节大家团圆,你且坐会儿吧。”
欧阳容认为自己一定是死了死了的,不然这般推心置腹,俨然没有仇恨的皇后是哪里出来的?
她不好再走,心神杂乱的坐下,皇后归座,说不上几句话,太子和加寿进来道贺,皇后赐他们坐,笑容吟吟又开始了。
“太子,你最近有没有和加寿拌嘴?”
太子笑回:“母后交待要对寿姐儿好,儿臣不敢抗命。”
皇后埋怨:“哎哟,你们两个青梅竹马,你怎么能是不敢抗命?你应该是真心实意地对寿姐儿好才是,寿姐儿对你一片心意,你可不能转眼就忘记,当那负心的人。”
太子含笑:“谨遵母后教导,寿姐儿贤淑良德,深得太上皇太后的疼爱,也深得父皇母后的喜爱,儿臣我是真心的……”
皇后又埋怨他,打断道:“这话又不对了,寿姐儿好,你是因为你喜欢,你才真心,是你自己的心思,”
太子殷殷说是。
欧阳容刚才是遭雷击,现在是让冰山冰海倒灌,彻底的醒了过来。咬牙暗恨,她怎么会是好意思?她就是怕自己离开,不能肆意的羞辱到自己。
她留下自己,嘴里好妹妹长,好妹妹短的,就是要让自己等到太子和加寿姑娘到,她好说话……
气的原地动弹不得,耳边听到皇后又叮咛加寿:“太子要是欺负你,你对我说,我来说他。”
皇后忽然就亲切了,而且就是她不亲切的时候,加寿也是让教导过,要对她满面恭敬。
这就还是恭敬的:“回娘娘,太子哥哥对我很好呢。”
太子接话笑道:“我特意父皇面前请旨,下午和你出宫看赛龙舟,我还为你准备一艘龙舟,你猜猜看,是谁要跟我们比输赢?”
加寿眼睛一亮,敢这么大胆跟太子和自己比试的,只有那一个,她脱口道:“是战哥儿?”
加寿刚才还是装模作样的喜欢,这会儿是放开了的喜欢,娇滴滴问皇后:“娘娘也去吗?我一定会赢战哥儿,让他以后不要对着我说嘴。”
看上去这一家子人好生喜乐,欧阳容好生头痛脚痛肚子痛。
她如坐针毡的模样让皇后看在眼里,皇后在心里道,痛快!
这一次又痛快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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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章赛龙舟
欧阳容总是能找到机会离开,这就回宫的心情也没有,心情悲凉的在没有人的地方乱逛。
她甚至是悲愤的,她在看过这一处小树林不会有人过来,让她的宫人全在外面等候,容妃娘娘独自在树林里差点儿号啕。
任凭她千想万想,在宫里也不是一年两年,得过宠失过宠,害过人也逃脱出来,欧阳容从没有想到扎人心还有这一种方式。
这比下毒、讽刺、挖苦甚至以势压人更让欧阳容不能接受,她在心里准备好的面对讽刺、挖苦,最后是皇后对着自己破口大骂——她欧阳容反倒可以在皇帝面前装可怜——结果她准备的一个也没有用上,皇后用的是最无耻的方式。
在欧阳容的心里,皇后先是满面春风和自己论姐妹,再就拿太子和加寿姑娘说话,看似嘴里说的是太子和加寿,其实在显摆她的正宫地位,这还能不叫无耻吗?
欧阳容是这样想的。
皇上好几年没有宠爱过你这娘娘,而且在你落难时不闻不问,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羞辱去自尽去撒泼去做尽一切狂躁疯癫的事情,你唯独要用这个手段!
欧阳容恨到了极点,却又没有对策,也挑不出皇后说话哪里不对。特意装扮去皇后宫里,打算刺激皇后发狂的她,错打了主意不说,又自己一头栽进去,现在只想发狂的人变成是她。
她无声的踢着泥块树根,尖尖指甲撕着够得着的树叶花草,把不如意的恨发泄在花草上面。
皇后宫中。
宫女请皇后去更换参加端午宫宴的衣服,参加端午宫宴的臣子们只陪皇帝,但皇后要往太后面前去承欢。
换好衣裳,皇后说自己见人累了,独自歇会儿。等宫女们出去,柳皇后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挑起眉头,扬眉吐气的有了笑意。
继去年中秋节的失态,回宫以后她大哭一场,把“情意”、“山盟”等反复想着,最后承认她遇上无情的丈夫。
但她的日子还得过,不是明了柳至的忠心,柳至就能为她把皇帝拉回来。不是有太子,就能让皇帝回心转意。她还得面对一群狐媚子,一群年年都有新面庞的新宠们。
大年三十的夜晚,皇帝是太子和加寿强拉而来,皇后和他无话可说,兜搭的心都没有,皇帝没有回他的宫室,却也没有和皇后同室,他睡在别的房间,皇帝也没有和皇后说话的心情。
皇后知道她可以指望太子和加寿是孝敬的,再一次把皇帝弄来,却不能指望皇帝主动温存自己。
这是九五之尊,就是他错了,也是臣子们将就着他。不是那民间的男子,这事情我错了,是我冷落了娘子。民间的男子尚且有做错还要妻子哄着他的人,何况这一位是皇帝。
皇后面对嫔妃们,她还是孤军奋战。
她怎么办?她在大年初一刻意的拿太子加寿做文章,为的就是压制欧阳容和叶嫔,她眼里当下最恨的两个眼中钉。
把欧阳容说的浑身快哆嗦,皇后豁然开朗,一下子找到对峙欧阳容的法子。
这不过是一个嫔妃,皇后总算明白过来。在欧阳容以前有过类似她的人,当时不是嫔妃叫姬妾,在欧阳容以后说不定上来比她还要大红大紫的人。
皇后刻意地贬低着欧阳容,就整理出今天端午的这一段。
“好妹妹,你怎么不坐会儿再走?”这是皇后有生以来最大的虚伪,对和她恨之入骨的称姐妹。但她做到了,她要的就是让欧阳容再听一回,我是正妻,你不能相比。
哪怕曾经两年受难,哪怕曾经得罪太后,哪怕有个薄情的丈夫……。这皇后之位还是她在坐着。
她还能稳坐中宫的原因很多,皇后在每天想到欧阳容的时候,也把这些原因想上一些。
就像此时,她觉得大怀已心,但为什么能大开心怀,皇后也心中有数。
比如她的儿子是太子,说起来这一条,就与加寿不无关系。
皇帝至孝,太后偏心袁家,就偏心加寿,偏心加寿就偏心与加寿定亲的英敏殿下。要说她的儿子是太子,这归功于太后的心尖子小加寿。
皇后每每想到这里,就苦笑着觉得以前是错了的。但她不负责任推到死去的父亲身上,认为是他没有劝阻自己,是他不明理。
但不管怎么样的想,皇后这就深刻的知道太子的好,就是加寿的好。而加寿好,太子也就好。
这话对一位自恃出身的贵族女子来说有可笑意味儿,但怎么办呢,这在眼前是事实。
太子殿下尚在少年,在朝中根基还浅。等他以后大权在握,才是加寿仰仗他的时候。
皇后越恨欧阳容,越想报复她,就越明了加寿是个好的,是她需要疼爱的人儿。
当然她不止加寿一个可以依靠的条件,再比如,她还有柳至和整个柳家。
柳至做事情比父亲更稳,他为自己请愿,率领全家跪在金殿前面,皇后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是她不可动摇的底气。
但柳至不能让皇后在面对欧阳容这样出气,再说柳至也让皇后对加寿好,所以皇后出了一口恶气,心中满意之后,浮上来的还是加寿的好。
那越看越可爱的小加寿。
……
京里有好几处赛龙舟的地方,最大的一处商号们都不敢来,早打听过今天在这里比赛的是太子府上和几家王爷府上。
因为来看热闹的人很多,至少都认为皇家的龙舟比别人要漂亮。
有人事先打听过太子殿下和王爷们要午后才出宫,把消息散布出来,商号们上午比过,午后全拥到这里看热闹,这一片方圆临湖的几条街道河桥全是人,如果不是有人维持秩序,可以把桥挤塌。
太子府上和各家王府都事先搭的有高台,方便家里人观看,这就午后围观的人心焦时,见到好些车马往这里来。
大家你拥我挤,说着:“来了来了,”都想先看看殿下和王爷的风采。但见到数队人手持兵器开道,用他们的身体硬生生挤出一条道路,竹帘马车直接往高台下面而去。
车外的人什么也没有见到,反而是车里的人往外面看了一个痛快。
加福坐在车尾:“母亲,好多的人。”宝珠答应着,手里忙着给孩子们点雄黄酒。
在宫里贪看歌舞忘记点,对太后辞行的时候想起来,要了一瓶酒在手上,又是端午索,又是香囊,一个一个佩戴起来,到这里才开始画额。
一共六个小额头,加寿三姐妹加上称心和如意,外加一个萧战。
见加福只是往外面看,萧战推她:“福姐儿快来,不然岳母就把你落在最后。”
宝珠屏住气,对小女婿看看,听听你这话说的,难怪你岳父对你防备良多。
这还在我面前呢,你就能说我不重视加福。以后成了亲,会不会把加福拐的不回娘家。
萧战浑不在意,没发现自己说错话。加寿听出来,倚着母亲的加寿叫道:“战哥儿你又胡说,母亲才会落下加福。”
“岳母是不会,但你在这里歪缠,岳母就会把加福忘记。”萧战哪有不回,他等下还要和加福大战三百回合呢。一个鬼脸儿过来,萧战道:“家里就只疼你去了。”
宝珠乐了,心里想着战哥儿也看得这么明白,但嘴里要说他几句时,萧战又转向香姐儿,也是一个鬼脸儿:“小古怪,也不疼你哦。”香姐儿皱鼻子:“就爱胡说八道。”
称心如意也一起皱鼻子:“战哥儿你又胡说。”萧战得了意,一人独战姐妹们:“也不疼你们,哈哈,你们在家里全是没人疼的,不像加福,我祖父疼她,祖母疼她,母亲也疼她,”
加福把他打断,如今会难为情,有点儿小小的脸红:“战哥儿,你又和姐姐们吵架了。”
萧战对上加福才叫一个老实,就势道:“好吧,我不吵,岳母先给加福画额。”
宝珠忍住笑,把加福抱到手边,给她仔细地画上,萧战才没有话说。看着姐妹们全让岳母画过,他是最后一个画的,对这个他倒没有意见。
车停下来,孩子们顶着酒水没有干的额头过来,恰好袁训带着儿子们陪太子下马,五颜六色的小裙子闪动,一起去给父亲看,六个小额头顶着:“母亲给画的,”
“岳母给画的。”
萧战也把个小手扎着,挤在姐妹行里作一堆,姐妹们虽然身量没有长成,也是如花似玉的小面容,就小王爷一个人是黑脸儿,把执瑜执璞笑得肚子疼。
禇大路从关安马上下来,对他道过谢,羡慕上来,怂恿着执瑜执璞:“咱们也去画过,”后面袁夫人带着小六和苏似玉下车,小六听到也吵着要画,太子让上高台去,慢慢的画不提。
为节约地方,忠毅侯府没有高台,袁家和太子府并在一个高台。这就请袁夫人宝珠带着孩子们先上去,袁训陪太子先站着,萧战走过来。
袁训见到他微笑,几年里萧战为加福和岳父理论不休,当岳父的早就心爱于他,又有昨天萧战偷拿纸张送出来,虽然又将是老王爷嘲笑的一个把柄,但小女婿对岳父的心一览无遗。
见他眼睛对着太子望着走过来,袁训打趣道:“我猜到了,你又来怂恿殿下了不是?”
萧战怂恿太子的两句话,第一句是我家加福不纳妾,第二句是没有加福可怎么办?太子全盘接收。今天是萧战和加寿比龙舟,以袁训想萧战又要有些名句出来不成?
萧战板起小脸儿,先回岳父:“我是有话和太子哥哥说。”太子笑道:“我警惕着你呢,你说吧。”
萧战认真的道:“岳母画额呢,太子哥哥不要抢。”太子顿足失笑:“我还画额吗?”萧战下一句一出溜出来,得意洋洋:“我家加福排在第二个画的。”说完一溜烟上楼。
太子和袁训一起笑:“他就为显摆后面这句话来的,不要理会他。”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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