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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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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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仪站在两人斜后,无语的看着看热闹的秦王,这位爷,越来越‘出息’了。
  李夏累的脸都红了,椅子纹丝不动,她搬椅子的动作都这么明显了,怎么还没有人来帮忙?李夏转到椅子旁边,眼角余光瞟过去,瞄到秦王的鞋子和衣角,急忙缩回目光,怪不得没人来帮忙,他要看她的笑话儿!
  李夏一肚皮闷气,算了?不甘心啊……李夏围着椅子又转了半圈,一眼看到靠墙放着的紫檀木万字花架,比椅子略高,上面放了盆兰草,这个花架,她肯定能挪得动。
  李夏爬上椅子,站起来,抱起兰草,刚放到椅子上,古六少爷一眼瞄见,惊奇的’咦’了一声,“这小丫头要干什么?那盆草怎么碍着你了?人呢?怎么侍候的?”
  秦王一脸扫兴,回手一折扇敲在古六头上,转身坐回塌上去了。古六少爷摸了摸头,莫名其妙。
  秦王斜靠在榻上,瞄一眼已经挪了椅子到栏杆旁,踩着椅子,趴在栏杆上看上了荷花的李夏,指了指榻前的扶手椅笑道:“五郎坐这里,你书温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去书院考试?”
  李文山坐到秦王指定的扶手椅上和他说话。陆仪闲闲的站到屋子另一角,捏着杯茶,欣赏着湖里的荷花。金拙言盘膝坐在秦王对面,示意小厮把茶具拿过来,挽起袖子分茶。
  古六少爷在陆仪旁边的窗户前站站,又站到李夏旁边前看后看左看右看,李夏看着他笑道:“古家哥哥到这里来,这里看荷花最好。”
  “好是好,就是这边香味儿太浓。”古六少爷站在李夏身后,一脸挑剔。
  李夏下巴抵在栏杆上看着古六,她要尽量少说话,她才五岁,万一说出不合年纪的话就糟了。
  “这儿景色好,就是太香!”古玉衍又转了一圈,又回到李夏身后,认真的看来看去、闻来闻去,蹙眉纠结。
  “要不……用合香的法子,冲一冲这味儿……嗯,龙井最佳,来人!”古六少爷叫人取来龙井和熏炉,熏上茶叶,站到李夏旁边,闭着眼睛细细品了品,满意的点着头,“花香粉腻而略甜、茶香清透而微苦,合在一起,这香味香而不腻、苦中带甜,不错不错!”
  李夏抽抽鼻子,果然比刚才好多了,这香味儿让她想起刚进宫时吃过的荷叶小棕子,馋虫上来,转头问古六,“荷叶能裹棕子吗?”
  “当然能。新鲜荷叶最宜裹一口棕,通体碧透,清新可喜。”古六少爷想着荷叶一口棕,也有点馋。
  “再浇上一大勺桂花蜜!”李夏口水都要出来了。
  “浇桂花蜜就是暴殄天物。”古六少爷反驳。
  “就要浇桂花蜜!一大勺!”李夏坚持。
  “上回眼睛只看人家穿什么衣服,这回长进了,跟一个小丫头争吃的,你今年几岁了?你怎么好意思?”金拙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踱过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李夏吓的一个机灵,脚下一滑,金拙言忙伸手拎住李夏的衣领,提着她放好。
  “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吓的。”古六少爷没金拙言动作快,在金拙言把李夏拎直之后,手才伸到李夏身后,“阿夏别理他,他这个人向来以泼人冷水为乐,咱们不理他!去问问厨房,有一口棕没有,再拿罐桂花蜜。”古六少爷吩咐小厮。
  李夏往后靠在古六少爷怀里,拧过半边身子,抱着古六少爷的胳膊,半边脸靠在古六怀里,避开金拙言,她不想看到他,也不想让他看到她。
  秦王一只手支着头,心情郁郁的看着胖胳膊抱在古六胳膊上,和古六一递一句说话的李夏,他这么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怎么这小丫头就是不正眼看他,不让他抱呢?
  小棕子送上来,李夏盘坐在扶手椅子里,古六少爷往李夏碟子里的小棕子上浇了厚厚一层桂花蜜,李夏扎起一块,送到古六少爷嘴边,“哥哥尝尝,可好吃了。”
  古六少爷张嘴吃了,连连点头,“咦!真不错。你站稳,我去给他们也浇点桂花蜜。”
  古六少爷举着桂花蜜,挨个浇了一遍,到秦王这里,秦王斜着他浇好了桂花蜜,将手里的银叉扔到碟子里,“拙言真没说错,你今年几岁了?被个小丫头几句话一忽悠,连桂花蜜也成好东西了。”
  金拙言一怔,王爷这股子闲气来的奇怪。古六少爷更是莫名其妙,“是……味儿真不错,不信你尝尝。”
  陆仪若有所思的斜了眼专心吃粽子的李夏,再看向秦王。
  李文山站了起来,连正吃棕子吃的香甜无比的李文岚,也不敢再吃了,胆怯的看向五哥李文山,李文山却瞄着李夏。
  “五哥,我吃饱了,咱们走吧,我想回去了。”秦王突如其来的脾气,让李夏的心提了起来,这位秦王,和她印象中的宽厚仁慈大相径庭,还是赶紧走吧。
  “对啊,阿夏不提醒,我都忘了时辰了,见了王爷和世子,还有将军和六郎,太高兴了!多谢款待,我和弟弟妹妹谢过各位。”李文山立刻接话告辞,挨个长揖到底致谢。
  秦王意兴阑珊中带着几分恼意,沉着脸,挥了挥手,看样子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金拙言想着秦王这莫名的脾气,抬手拱了下,也没说话。古六少爷手里拿着桂花蜜,一脸茫然,他感觉他好象做错事了?可是,哪儿错了?
  “五郎六郎,九娘子慢走,我让承影送三位回去。”陆仪笑意融融,客气周到的将三人送出轩堂,叫过承影吩咐了几句。
  李夏趴在五哥怀里,看着一路送出来的陆仪,心里暖暖酸酸的,她的禁卫军都指挥使,她最信任的人,前生今世,对她都是这么好。


第28章 挖坑
  每逢各县县令被召进杭城这天,罗帅司身边几位得用的参议就特别忙,罗帅司也有意放几个参议出去应酬诸属官,他们通过他的参议打听关说,他同样能反过来打听,同时递一些明面上不能说的话。
  和闪参议交好的几位县令换了便服,几个人包了紧邻西湖的望月楼上一间雅间,赏着西湖上的碧叶粉荷,饮酒说话。
  饭后出来,富阳县黄县令悄悄拉了拉闪参议,两人落后几步,黄县令低低道:“有几句闲话,今天巧了,我的车马和横山县李县令家的停在了一起,我有个长随,是个本份人,听李县令的车夫和长随坐着闲磕牙,竟然提到了闪知府。”
  说到这里,黄县令停下话,左右看了看,“说是李县令如今用的两个师爷,有一个好象是姓卜,原在闪知府门下当差,因为替闪知府背了黑锅,才不得不另寻东家,到了李县令身边。”
  “真是胡说八道!”闪参议听的心里一惊,面上却是丝毫不露,“这些下人就是爱嚼舌头根子!李县令初来乍到,只怕是还没腾出手来收拾他们。多谢黄兄!”
  “哪里哪里!”黄县令哈哈笑着,两人又闲话了几句,长揖作别。
  闪参议回到衙门,一进屋脸就沉下来了,他堂兄在知府位置上熬了十年了,这一任格外努力外加费力打点,得了两个卓异,如今正想方设法要调进六部,为了这,他还求过罗帅司两回,如今正是节骨眼上,竟传出这种闲话!
  堂兄那么谨慎的人,能有什么黑锅?
  “闪参议在不在?”门外,朱参议慢腾腾问一句。
  “在!朱兄请进!”闪参议立刻春风满面,亲自打起帘子,微微躬身让进朱参议。“朱兄今天回来的早。”
  “我没跟老陶他们出去,”朱参议一身半旧棉袍,微微抠搂着背,看起来活象私塾里的老学究,“有个京城的旧友,就是江南东路李漕司府上的管事赵大,从前在京城时,闲的时候多,那时候他也闲,我俩常凑一起,温一壶老酒,能闲唠半夜。”
  朱参议在闪参议对面坐下,闪参议沏一杯茶,双手捧给他。
  “赵大这趟来,特意和我说了件事,”朱参议交待了和赵大的关系,直入正题。“李漕司的幼弟,如今是咱们两浙路横山县县令,这你是知道的,李县令请的两位师爷,一位叫卜怀义,一个叫陆有德,说是从前在令兄闪知府门下做过钱粮师爷。”
  闪参议听朱参议说到这里,想起刚刚黄县令那番话,脸色就有些变了。
  “你也听说了?”朱参议一向极擅长查颜观色,闪参议点了点头,“说是替家兄背了黑锅被迫另谋生路。”
  “就是这话,如今横山县衙不少人都听说过这话,你既然知道了,那就好!”朱参议站起来,又交待了一句,“横山县也是个手眼通天的地方,可别大意了。”
  “多谢朱兄!”闪参议长揖到底。
  ………………
  李夏和两个哥哥赶到和阿爹约定的茶楼不远,就看到梧桐满脸红光,正和一名锦衣华服的管事拱手客套,一眼看到李文山,急忙示意管事,“我们五爷来了!五爷!这是王同知府上管事,来给咱们送礼的!”
  “这是什么话!”李文山顿时脸一沉,发火了,他看到梧桐就没好气。“王同知是上官……”后面的话,李文山还没想好怎么说,梧桐比他更恼,当场撂了脸子,“当真是……五哥儿大了,不比从前,如今这脾气,可见涨的厉害!算我多事儿!”
  梧桐是钟老太太的干儿子,一向觉得,整个李家,除了老太太和老爷,就数他最有脸面,这会儿当着王同知府上管事的面,被李文山这一沉脸一呵斥,只觉得大跌面子,不翻脸不足以挽回颜面。
  “请五爷安!给六爷请安,给九姑娘请安!”王同知府上的管事灵动之极,急忙上前,高声见礼,打断了梧桐的翻脸,“五爷真是风采出众,都怪小的,是小的没说清楚。我们太太听说两位爷和两位姑娘都到杭城来了,就说要请五爷六爷和两位姑娘们过府洗尘,可我们老爷说,五爷六爷和姑娘们这趟来事情多,只怕没空,我们太太就打发小的送几匣子点心,另有几样玩意儿过来,我们太太说了,人虽没见到,礼数可不能短了。”
  “多谢你家老爷太太,这趟确实匆忙,下趟再来,一定专程登门给你们老爷太太请安,只是,这些礼物……”李文山正要推辞,李夏从后面悄悄拉了拉他,李文山的话顿住,阿夏拉他,这意思是……收?
  “……实在不敢当。”李文山这话到嘴边,就变了。
  “一点小玩意儿而已。五爷天姿出众,他日必定青出于蓝……”管事见李文山这么爽快,意外之下,赶紧奉承客套。
  李夏紧拉着六哥李文岚的手,目光越过管事,看向已经开始往他们车上搬东西的几个长随,这些礼物,可不是几匣子点心和几样小玩意儿那么简单。
  王富年家资巨富,是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极擅理财的,她把他压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好些年,为的是留给儿子提拨重用……
  又想远了,嗯……这真是送上门的好机会,王同知是上官,却给她们送礼,嘿嘿……
  李夏眼珠慢慢转过去,再转过来,看看客气恭敬的管事,再看看一脸恼怒不自在的梧桐,心情愉快,这个王富年,总是这么善解人意!
  去杭州时,李县令心情忐忑,回去时却是意气风发。
  回去路上,李县令看着朝气蓬勃的儿子,越看越满意,忍不住催马和儿子并行,将公使钱的事说了,“……钱不钱的都是小事,”李县令虽穷却是个有骨气有格调的,一向不怎么把钱放眼里。“关键是这份爱重,没想到你竟然投了王爷的脾气,王爷是出了名的贤王,他身边也都是些少年俊才、博学之士,你跟在他身边,肯定能有不少长进,这是你的……福份所致。”


第29章 半途不能废
  李县令是想说这都是因为儿子才气出众,话到嘴边又觉得这么说未免显的太轻狂,话到嘴边又改成了福份。
  李文山想着和李夏商定的大策略:要随时找机会进言,把阿爹拉回来。这会儿正是好机会!
  “确实是儿子的福份,也多亏了大伯,若没有大伯提携,咱们哪有机会认识王爷?那一趟去江宁府,肯定是大伯特意安排的,就是今天这份公使钱,一半是看在儿子要陪王爷读书的份上,另一半,肯定也是看在大伯的脸面上呢,阿爹你说是不是?”
  李文山边说边观察着阿爹的神色,李县令脸上的喜气凝滞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他不过是为了兄友弟恭的虚名儿……当年阿爹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熬出条命,也是多亏了你姨婆日夜不合眼的照看,你太婆就惨死在他们手里……我不是要提当年的事,他不是真对咱们好,不过是顺水的人情。”
  李县令虽然这么说,却没什么底气,他不是完全不辩是非的人,江宁府之行,老大确实是用心替他安排了的,要他完全视而不见否认掉,他做不出来,可要他承认这是老大对他们好,他又绝不愿意承认,只能扯出从前,含含糊糊扯的很没有底气。
  “阿爹,老太太常说的那些话,其实经不起推敲,真要象她说的那样,伯府人人都想害死阿爹,我觉得阿爹肯定活不下来,不说伯府,就说咱们家好了,象岚哥儿,还有阿夏,这么大的小人儿,要是阿娘,不说阿娘,就算我好了,想害死岚哥儿,谁能防得住?还有老太太总说,日夜不合眼,人又不是铁打的,日夜不合眼能撑几天?我……”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李县令恼了,“那都是你姨婆亲身经历过的,老太太还能说假话?我看你是得了点儿便宜,就忘本了!”
  “这不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你恼什么?算了,不说了。”李文山也有点恼了,作为他爹最大的骄傲,他以前就不怎么怕他爹,现在就更不怕了。
  李县令被儿子这一句话噎住,看着纵马直往前冲的儿子,颇有几分后悔,刚才那几句话,是有点重了……
  ………………
  回到横山县后衙的家里,李文山兄妹四人都累坏了,连晚饭都没吃就歇下了。
  李县令却没觉得累,和钟老太太对面在上房榻上,两人抿着小酒,一边看着徐太太和洪嬷嬷、琼花三人一件件拆着王同知送来的礼物,一边说着闲话。
  “这王同知不是老爷的上峰吗?怎么反倒给老爷送了这么多东西?”徐太太拆出一堆贵重衣料,以及其它贵重东西,困惑而担忧。
  钟老太太想说句什么,张了张嘴又咽回去了,老爷后头有个一品大员……
  李县令眯眼笑着,王同知这礼是因为山哥儿要陪王爷读书,他这是先行交好!不过这话,在路上他就已经拿定了主意:山哥儿陪王爷读书这事,一句话也不能多说。
  山哥儿在王爷身边侍候,这名声好不好极其重要,最好是不亢不卑,视权贵如浮云,要淡定再淡定,家里更是万万不能轻狂了,确保家里不轻狂最好的法子,就是什么也别跟她们说,她们不知道,自然也就淡定从容不轻狂了。
  “能有什么,王同知家资巨富,人又大方,在他手里,这些都不算东西。”李县令含糊了一句。
  “他是老爷的上峰!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没有这个理儿。”徐太太眉头拧的更紧了,忧心忡忡,自从老爷当了这个县令,跟从前比,可张狂了不少,这样下去,要招大祸的。
  李县令得意的嘿嘿笑了几声,“你只管放心收着,我心里有数。”
  “老爷多稳妥的人,都说了让你放心,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钟老太太心里,一半跟徐太太一样疑惑,另一半却又觉得自己是明白的,不管明不明白,照惯例,板起脸先训斥徐太太,徐太太陪着笑,不敢再多话。
  ………………
  明涛山庄,陆仪跟着小厮进了秦王书房,带着股子分不清是要笑还是恼的神情禀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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