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孔先生。
“没……”孔先生狼狈不堪中,带着隐隐的恐惧,“胡老大待学生恩重如山……”
“既然恩重如山,你用这等与谋反无异的话教导我这帮兄弟,是受了谁的指使?是要助谁除掉我这帮兄弟?”郭胜错着牙,顿时杀气四溢。
徐焕紧挨他坐着,机灵灵连打了四五个寒噤。
孔先生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一层黄豆大的汗珠,“没有,没有!不敢不敢!是胡老大……老大给的钱多,学生家贫,上有八十老母……实在是……他们,不好教,胡老大请先生,一年得换十个,就学生……学生是想,又不……不考……考……只要老大高兴,兄弟们高兴……学生真不敢……都是下九流,哪有面圣的机会?学生不敢……学生……”
徐焕听明白了,敢情这位孔先生,为了保住这份银子极多的先生之位,大约是胡磐石和他那帮兄弟喜欢听什么话,他就说什么话,至于对错……保住银子就对了。
“你这话,我听明白了。”郭胜声调阴森,“第一,为了银子,什么为师之德,良心人品,你统统都不要了,他们爱听什么,你就说什么,管他娘的对错是非,砍他们的头关你屁事!第二,这一帮下九流,你打心眼里瞧不起,能这么捉弄捉弄他们,你这心里,舒坦的很,对吧?”
“不……不敢……”孔先生一头一脸的冷汗。
徐焕听的连眨了几下眼,琢磨了下,还真是,不光是银子,还有个瞧不起捉弄人的小愉快呢。
“就你这心地作派,跟我这帮兄弟比,你才是真下九流!”郭胜欠身往前,啐了孔先生一脸,“你既然不要脸,大头,老三,把他的裤子扒了,就在这台阶上,给我打十棍子,别伤筋骨,可得把皮肉给我打烂了。再告诉诸位兄弟,我为什么要打他!”
余大头和董老三没敢看胡磐石,一声吼应了,上前架起孔先生,几步出来,按在台阶上,在满院子伸成鹅脖子的众人面前,将孔先生的裤子一把扯掉,甩的远远的。
余大头吼着让人拿刑棍来,董老三则站一脚踩着孔先生的屁股,扬声将打孔先生这原因,几句话说了。
随着门口一板子接一板子打在皮肉上又闷又脆的响声,胡磐石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了地上,“哥,我错了。”
郭胜没理胡磐石,只看着门口打板子的余大头。
余大头和董老三一个按,一个打,打完了十棍子,招手叫了两个人,吩咐把孔先生拖起来扔出去,看着人拎了几桶水冲了台阶,拍了拍手,愉快的一个转身,迎面看到跪在地上的胡磐石,和一张脸黑如锅底的郭胜,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余大头急忙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把笑容抹没了,贴着门框溜进了屋。董老三垂头缩肩,往旁边挪了挪,垂手站着。
“太后和秦王爷从这平江府运河之中,过去一趟,过来一趟,你们都看热闹了?”郭胜转头打量着众人。
胡磐石头垂的更低了,众人茫然的点头,这热闹能不看么?
董老三若有所思的眨着眼。
“怎么看的?在河边?站着还是跪着?指指点占说说笑笑着看的?你说!”郭胜手指点向余大头。
“哪能凑得上去?”余大头实话实说,“我们算离的近的,还隔了两条街呢,都跪着,谁敢站着?有官兵?都是御林军,威武得很,一声不许吭……”余大头声音越来越低,他也觉出不对了。
“那还不是皇上呢!”郭胜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的满桌碟子碗叮咣乱跳,徐焕吓的差点又往后摔个仰面朝天,幸亏余大头一把扶住了椅子。
“你真把自己当傻子了?”郭胜手指点在胡磐石鼻尖上,“老子从小怎么教训你的?这是什么?这是干什么用的?”郭胜一巴掌打在胡磐石头上。
胡磐石被郭胜这一巴掌打的身子一歪,赶紧再跪端正,垂着头,一声不敢吭。
从余大头到董老三,再到满屋的人,都看傻了。
“一个破落秀才,就能把你和你这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哄的跟傻子一样!”郭胜咬牙切齿,“幸亏老子及时来了,再晚上十天半个月,就只能来给你收尸了!”
董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挪过来,捅了把看直了眼的徐焕,徐焕一个机灵,立刻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劝道:“郭兄消消气,胡老大不过一时大意,没留心,你看胡老大,他知道错了。”
徐焕看的太眼花缭乱,这口才跟平时比,百分之一都没有。
郭胜怒气未消的哼了一声,“这回且饶了你,起来!”
余大头赶紧上前架起胡磐石,郭胜点着胡磐石,“你听着,这先生,明儿我亲自挑一个给你送过来,好不好,老子说了算!”
满屋的人,都同情的看着胡老大,敢情老大的老大凶成这样……这先生要是来了,老大可就惨喽。
……………………
郭胜和徐焕在胡磐石那个大的出奇的大院子里住到第二天,傍晚时分,董老三一溜小跑进来禀报。
出京城往南边赴任的官员,几乎都走水路,不过三品以上的就不多了,其中之一,就是原江南东路帅司柏景宁一家,赴任福建,统领南方诸军,二月初二从京城启程,听说要在海州换上海船,沿海南下直至福建。
郭胜面无表情,耳边挂带听着董老三说其余两三位三品以上大员船只家眷,心里却在计算柏景宁的行程。
第180章 各凭本心
柏景宁带着妻妾儿女,以及诸多笨重行李,从际路往海州港,快是快不了的,照快一点算,十五天,最快十五天后,他就能上了海船,飘泊在危机四伏的大海上……
柏景宁启程的日子和行程安排,对方肯定早就知道……
他和海盗打过交道,这些人,舍得命,可也惜命得很,不会离开自己的地盘很远,最多到扬州,再往北……也犯不着了。
假如截击的地方在扬州一带,那海盗们十五天后从明州以南启程,也是绰绰有余,他们肯定要掐准时间,这一路北上,要隐秘的话,最好是不要靠岸补给……
嗯,最坏的打算,他也有十五天的时间。
“老郭,咱们到底……要干什么?”看着郭胜心不在焉的挥走了董老三,徐焕看了眼胡磐石,欠身低声问道。
胡磐石目光灼灼,一脸兴奋的紧盯着郭胜。
郭胜往后靠在椅背上,先看了眼胡磐石,又瞄了眼徐焕,
“柏家,柏景宁这个人,听说过没有?”郭胜端起茶,惬意的抿着,问了句。
“听说过!海庆那小子常说柏家,说他小时候还到柏家拜过年,说是开国长公主的后人,尊贵的不得了,代代都是神勇大将军,听说功夫不错,家传的,不知道到底怎么样。”胡磐石啧啧有声。
徐焕眉头拧成了一团,上身比刚才又凑近了些,“柏家刚跟苏家结了亲,你说的,难道……”徐焕手指点着郭胜,一脸骇然。
郭胜抬手在徐焕肩膀了拍了两下,“就是担心这个,这些年,东南沿海海匪有多猖獗,咱俩最清楚,我是觉得,这位柏大帅,象是个有大本事的,他南下赴任,那旨意上,头一件就是剿清沿海匪患,咱们亲戚朋友,连根带枝,都在这匪祸之内,所以……就是这样。”
“哥!你这意思……咱是要给柏大帅保个镖?那帮子海土匪,敢打柏大帅的主意?也是,他不打柏大帅的主意,柏大帅就得打他们的主意,先下手为强……哥,咱这百八十人,够不够?要不我再多联络几个弟兄?能跟海上那帮子夯货干一仗……江南路汪老大指定得乐坏了……”
胡磐石兴奋的搓着手。
“这事,一定要隐秘,走了风声,就是走了性命。”郭胜声音清淡,胡磐石赶紧点头。
听郭胜说了柏景宁这名字起,徐焕的脸色就变幻不定,越来越白,直直的看着郭胜,他比胡磐石知道的多,自然也比胡磐石悟到的多的多。
柏家可是刚刚和苏家结了亲……太子和江后,这国这土未来之主,怎么能……
真是太骇人听闻了!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徐焕想到了无数可能,紧张的声音都有点儿哑了。
郭胜斜了他一眼,“别问那么多,总之,这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儿。”
徐焕看了眼胡磐石,干咽了几口口水,磐石在,这话不能再多说多问,不过,这事肯定没他说的这么简单!
五哥儿这会儿在京城,跟在秦王爷身边,秦王爷……上回他说金太后替明家向皇上求情的事儿,他当时就琢磨过,这太后的金面,在皇上面前……也就是两个根本不能自活的娃儿啊,这母子两个,情份好象很不怎么样……
徐焕越想越觉得心乱如麻。
郭胜和胡磐石出去了半天,回来就招呼徐焕,“咱们一会儿就走,骑马北上,赶到海州看看,让木瓜留在这里等咱们,我让人跟他说过了,收拾收拾,这就走了。”
徐焕赶紧站起来,他没什么好收拾的,就一个包了几件衣服的小包袱,已经被余大头一手一个拎了出来。
出到院门口,余大头将两个衣服包袱扔给董老三,大门外,董老三带了十几个人,都牵着马,见郭胜和徐焕出来,递了两匹马过去,郭胜上了马,冲胡磐石挥了挥手,跟着董老三一行,出城先往东,到了海边,掉头却往南而下。
从平江一直到明州再往南上百里,这沿海一线,看起来郭胜和董老三几个,十分熟悉,徐焕跟不上郭胜的行程脚力,到第二天就磨的大腿皮破,痛的倒在客栈,郭胜和董老三来来回回看海岸线的事,再也不跟了。
进了明州,这天郭胜看了一圈,回来的特别早,和徐焕两人在码头不远找了个地方吃着饭,看着热闹的码头说话。
“要不要回去看看?”郭胜要好了饭菜,接过伙计拿上来的茶壶茶杯,给徐焕倒了杯茶问道。
“算了,咱们这趟……算了。”
“怕吓着太婆?”郭胜看着徐焕。
“那倒不是,太婆可不是胆小的人。”徐焕盯着郭胜,“老郭,看到现在,这事儿,你是真准备……”
“还用看到现在?头一天就是真准备。”郭胜一脸轻松的笑。
“你得跟我实说,你到底是谁的人?”徐焕神情严厉。
“名义上你姐夫的幕僚,实际上是你外甥的幕僚,就这样。”郭胜笑看着徐焕。
“不是,我虽然还没见过我那个外甥,可一个十几二十岁,刚刚考了个举人出来的半大孩子,能让你这样的人物入幕为僚,我瞧我姐姐、姐夫一家,不象是有这样大福的。”徐焕紧盯着郭胜,郭胜迎着徐焕的目光,神情自若。
“头一条,做这样的大事,我可是特意把你带上了。”
伙计一声响亮的招呼,送了几个冷碟上来,郭胜顿住,看着伙计摆好退下,才接着道:“第二件,你那个外甥,很不简单,他去了一趟江宁府,伯府那位真正的当家人,不过见了一面,就倾尽全力,要扶你这个外甥,来做伯府下一代当家人,你那个姐夫……这些事你比我清楚。”
徐焕抿着嘴,一言不发。
“秦庆,你没听说过,我也跟你说过,奉命从江宁府过去,不过几天,就抛开和江宁府几十年的情份,死心塌地的投身到你外甥门下。”
郭胜看着徐焕,一脸笑意。
第181章 太婆的秘密
“王爷待你外甥如何,不提,我亲眼看到的机会不多,就说王爷身边那位将军,你外甥议亲,他都得先过一趟,因为你外甥,我这里和他常有书信往来。有这么多人在前,我一个前路不能提,除了附骥别无他法的人,入幕他门下,有什么奇怪的?这是我的福运。”
徐焕神情缓和,眼里的疑惑却依旧。
郭胜欠身往前,“咱们那回在码头上看柏家,也是领了吩咐,你外甥让看看柏家,家风如何,你看看这心计。柏家姑娘议亲的事,她关注得很,说是柏家这样极疼孩子的人家,结亲时不过是替孩子着想,可让有心人看了,就想的太多了。”
徐焕眨着眼,瞪着郭胜。
郭胜干脆把椅子拉到徐焕侧边,“我听将军提过一回,这天下大势,朝中诸人,你外甥看的极准,到现在,还没错过,这本事,这眼光,算不算厉害?”
“真的?”徐焕惊讶了。
“那当然。”郭胜将徐焕爱吃的两样凉菜,换到他面前。
“可是,”徐焕瞄着郭胜,慢吞吞道:“我瞧你,可不是个一心想建功立业的人。”
郭胜挪着碟子的手一僵,侧头斜着徐焕,“你这话,我不能说不对,我对荣华富贵,功德清名,确实没什么大想头,可我是个一心想做点儿实事儿的人,比如这沿海的匪患,我可是自小深受其苦,磐石也是,他就是因为这匪患,才成了孤儿,要不然,现在说不定中了进士了……”
想到进士胡磐石,徐焕差点乐出声……
“唐老先生欣赏你外甥,就一条,说他赤子之心难得,老实说,我也是。他凭本心做事,我也凭着本心,你,”郭胜在徐焕肩上连拍了几下,“世事有无数虚障,想是想不明白的,你也看你的本心,好好扪心自问,答案自明。吃饭吧。”
徐焕拿起筷子,闷声吃饭。
一顿饭吃完,两人出来,往回走到一半,徐焕一声长叹,“这话,太婆也说过。”
“哪话?”正不停扭头看着四周扛夫的郭胜,一时没反应过来。
“凭着本心。”徐焕将手背在身后,连叹了几口气,“我记得跟你说过,太婆和大伯,和徐家族里,几十年争斗不落下风,你知道为什么?”
郭胜心猛的一跳,不看扛夫和闲人,看着徐焕笑道:“你说过,你太婆特别厉害,精明能干。”
“一个女人家,再厉害又能怎么样?再精明,也搁不住不讲理不要脸,太婆有个侄子,亲侄子,是海上,哪一帮的二当家,跟太婆很亲,常让人给太婆捎这捎那。”徐焕背着手低着头,一边走一边说。
郭胜脚下一个踉跄,姑娘提了那句,他想到了必有什么便利,可没想到……
“你这还是……真的假的?”郭胜也不掩饰,倒抽了几口凉气,追上徐焕问道。
“还是什么?我小时候也这么和太婆说,太婆说,她也不知道,让我自己问本心,说我觉得是,就是,我觉得不是,就不是。那位舅舅,我见过好些回,读过书,学问还不错,看起来……”
徐焕抬下巴示意和他们迎面而来一个瘦小的和善老头,“就那样,象个穷教书先生,舅舅说他平时闲了,就教大家认认字,教孩子们念念书,这些年,他送了不少孩子到岸上,太婆也经手安排过几个,都是胆小好读书的孩子。舅舅说过,也有不少象你和磐石那样的,用走路就敢拎刀杀人,天生的土匪。”
郭胜从眼角往下斜着徐焕,徐焕却不看郭胜,目光往前,拍了拍衣服。
“舅舅说,他们有个岛,还不小,有水,能种庄稼,一回到岛上,就是到家了,他说他早就在岛上选好坟地了。”
“那是数一数二的大帮了。”郭胜伸手搭在徐焕肩上,咯的笑出了声,徐焕抬手拍开郭胜,背着手接着往前走。
两人在明州多耽误了六七天,办完了事,午后就启程北上。
两浙路境内,董老三算得上神通广大,北下南上的消息传递的十分快捷。
郭胜听着消息,不停的调整着行程,几天后,进了在平江府和明州中间的一个叫塘泥的小镇。
离镇子四五里,郭胜和徐焕一起,董老三带了两三个人一路,其余的人,分成两拨,各自进了镇子。
郭胜和徐焕先在镇子上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