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无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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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珑.无双局-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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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坪是金丝楠所制,金丝般的纹路华贵美丽。无涯执黑,穆澜就拈起一枚白子。指尖传来只有极品云子才有的温润质感。她瞟了眼手中的棋子,边缘在阳光下微微透着宝蓝色的光晕。和她胸口藏着的那枚吊坠云子几乎一模一样。
  再看棋局,先前半局或因是一人所下,黑白棋子绞杀厉害,难分输赢。穆澜有意试探,细细观棋后苦笑道:“这局棋已下过中盘,胜负难分。在下真不行。要不,您让我几子?”
  清亮的眼睛盯着自己,仿佛在说,你不让我,我就输定了。
  “好。我让你。你说让你几子?”无涯大方地说道。
  “我看看啊。这一子让我。这枚子也让我……”穆澜故意将要害处的棋子一枚枚捡走。
  无涯看得连声叹气:“四子了,可以了吧?”
  “我再捡……三枚。”穆澜飞快地又捡走三枚黑棋子。七枚黑子,加上朴银鹰,正是死在她手里的东厂人数。她满意地停了手,还意犹未尽:“那就先让我着七子吧!”
  还只先让你七子。无涯不由失笑:“棋盘绞杀,一子能定江山,何况七子。局面已被你改得面目全非。如此一来,黑子必输无疑。不行,最多只能让你四子。”
  “七枚黑子才与我的棋力匹配。”穆澜很是坚持,目不转睛地看着无涯。
  无涯看过棋局,苦笑道:“去掉这七子,你还不如让我认输得了。算了,用过饭重新再下一局吧。”
  神情如此自然。难道自己猜错了?穆澜捏着手里的白子对光看了看,故作惊讶地说道:“这云子品相真不错!外头没见过这么好的云子!”
  无涯一笑:“喜欢就送你。”
  “这种品相的云子瞧着像是贡品。您一定也是极不容易才得到的,君子不夺人所好!”穆澜珍惜地将云子放回棋盒。
  云南年年进贡。对他来说,算不得多么珍贵。无涯笑道:“不过是一副云子罢了。穆公子,入座吧。”
  还真是贡品!哑叔塞给自己的云子吊坠,它的主人如何从皇家得到的?蒙面师傅究竟是什么身份?穆澜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随无涯入了席。
  菜刚上桌,外头就起了喧哗。外头声音大,穆澜耳力又好,听得清清楚楚。有人生辰,邀请朋友来会熙楼吃饭。会熙楼在京城也算是豪奢之地,架不住天下脚下贵人多,一二楼全满,就想上三楼,被伙计们拦在了楼梯口。
  “穆公子。尝尝这道佛跳墙。会熙楼的名菜。”无涯神色淡定地说道。
  汁浓汤鲜,穆澜赞不绝口。没想到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又来了一拨食客,气势如虹。
  两人不自觉地停下了筷子。
  “敢拦爷的道?也不打听打听,爷是谁?爷的姑父是东厂梁信鸥梁大档头”
  “东厂大档头的亲戚?!”这世界很小嘛,穆澜脑中跳出了梁信鸥那张看似无害的笑脸。她睃了无涯一眼,紧张地问道,“万一那人恼羞成怒,把梁大档头找来……你要不要现在跳窗跑啊?”
  其实她是在试探。她很好奇,无涯为何那天会害怕被东厂的人见到?
  无涯眉心很好看的皱起道褶子。
  梁信鸥的亲戚不会这么巧硬闯会熙楼三楼用饭。看来前几次偷偷出宫已被谭诚察觉。他盯自己盯得真够紧的。
  不行,他绝不能让东厂的人盯上穆澜。想起上次逼着穆澜带自己跳窗翻墙的事,他忍不住想笑。很久没有这样胡闹过。等到穆澜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连这样的胡闹都不行了。
  他突然很珍惜这样的机会,笑道:“又连累你了。你带我跳窗跑吧!”
  啊?又带你跳窗?穆澜惊呆了。
  然而不等她回绝,
  无涯玩心大起,一把将穆澜拉了起来,兴冲冲地走向窗前:“跳吧!”
  你当跳窗是玩啊?穆澜哭笑不得:“至于么?”
  无涯认真地说道:“被东厂的人盯上不是件好事。”
  这句话让穆澜突然想起老头儿的话。东厂是恨她的人,盯上她,自然不是件好事。看来无涯的身份不仅神秘,还能引起东厂注意。注意到无涯,不就注意到自己了?无涯既然送信叮嘱她从后门进会熙楼,就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和他用膳。还是……跳吧!
  穆澜低声说道:“你闭上眼睛。别乱动。”
  “我保证。”无涯可不想嘴里又被塞只点心,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唇角带着微笑。穆澜忍不住问他:“你就这么相信我?这可是三层楼。你真不怕摔下去?”
  “我信你。”无涯脸上的笑容更浓:“春来,我和穆公子先走一步。你自行回府吧!”
  门口传来春来惊惶的声音:“主子!”
  “快走!”
  被他一催促,穆澜果断拉着他的手一跃而出。无涯下意识地握紧了。
  手真小。风声迎面吹来,他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楼宇街道天空似倒了个,天旋地转,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穆澜没有往下跳,而是带着他勾住屋檐,翻上了房顶。他惊呼出声的瞬间,穆澜将他按在了屋顶上,手捂住了他的嘴气极败坏的说道:“你想让整条街的人都发现有人从会熙楼窗口跳出去?”
  ………………………………
  周末愉快!休息两天,下周再多更。


第54章 偷听
  无涯从来没有以这种姿势被人按倒过……还是在屋顶上。背心被瓦片硌得生疼,他却没有生气羞恼的感觉。
  他尚记得在扬州城外码头,穆澜璀璨自信的笑容。那时的灿烂令人眩目。此时的穆澜微微有点薄怒,眼里染着些许的嗔意,新叶般的眉活泼地扬起,有种灵动的美丽。
  自无涯记事起,他的生活就是一个圆。圆滑地沿着固定的轨迹行进。十八岁从母后手里接过皇权亲政之前,他更多的事情是读书。太傅慈祥严谨。宫中女官与侍女们离他三步开外就蹲身低头。连多看他一眼都不会。
  慈爱又严苛的母后。严肃的舅父。应答守足礼仪的臣工。他一度以为紫禁城中的人与全天下的人并无不同。
  十八岁亲政之前,他觉得自己会做一个好皇帝。亲政之后,他却发现,皇帝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威严。他的心意就像被道道堤坝拦住的河流,不论想往哪个方向走,总会被阻拦回去。
  他并非读死书的人。母后与舅父,以及教他学问的太傅们以极隐晦地方式让他明白。在朝堂上,掌控话语权的人并非只有他这个高坐在九龙椅上的皇帝。
  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交织成网。牵一线动全身。
  他感觉自己脚下踩着的江山并不完全属于自己。江山如坪,被各种势力分成了一个个的小格子。
  他装病去了趟扬州,悄悄进了竹溪里,见到了仰慕已久的江南鬼才杜之仙。向他拜求帝王权术。
  那一趟南行,他眼中的世界就变了。万里河山不再是纸上画的,书里写的。大运河的水扑上脸,真正感觉到了河流的味道。而非禁中镜面似的平湖。老百姓是活生生的,喜怒嗔骂不是戏台上伊伊呀呀的唱腔。
  杜之仙逝了,他却把他的关门弟子送到了自己身边。他想起杜之仙的话:“老夫已如朽木,命不长矣。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弟子穆澜……”眼前这个表情生动的少年让他倍感亲切。
  “摔疼了?”穆澜移开了手,将无涯拉得坐了起来,“吓着你了?胆子这么小,还总想着跳窗做什么?”
  无涯傻呼呼地笑:“不疼。我还从来没有这样坐在高高的屋顶上。”
  “走!”
  穆澜拉起他沿着相邻的屋顶奔走,不多时就远离了会熙楼。寻了个安静的小巷带着无涯跳了下去。
  两人整理了下衣袍正要离开。后窗里传来了人声:“三千两,考试包过。”
  听到这句话,无涯停住了脚步。穆澜则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件科举弊案。她轻轻拉了无涯一把,两人猫腰蹲在了后窗下。
  “应兄,三千两也太贵了!”
  “侯兄,进了国子监。肄业后出仕为官,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三千两买个前程,太便宜了。这是行价。再晚一点,像在下这种国子监里能当枪手的监生就很难找了。今年连萌监生都要参加入学考试。那些三等大官家的公子早就在国子监找好枪手了。要不是看在你我同乡,我也不会拖到现在也没有应允别人入场替考。”
  穆澜恍然大悟。原来是三月下旬的国子监入学考试。三月初会试后,下旬就是国子监的入学考试。她要不要多写一份试卷呢?考试时与人偷换了,三千两轻松到手。
  无涯气得攥紧了拳头。他难得顺心下回旨。如果不是户部供着几千监生银钱吃紧,恐怕六部堂官也不会应允得这么顺利。
  国子监是国家后备官员储备人才之地。他想不动声色地集权,只能培养忠心自己的年轻官员,一步步换血。
  没曾想,竟然无意中偷听到这么一出。姓应的,姓侯的,还有其他人,休想在考试中作弊!
  穆澜拉扯着气愤中的无涯悄悄离开。
  小巷无人,无涯猛地站住,咬牙切齿道:“出仕为官难道就只为了赚银钱吗?实在可恶!你这就报与京畿衙门知晓,将那两个商议作弊的人先抓起来!必能审出更多作弊详情!”
  “我去?我没证据啊!”穆澜抄着胳膊直笑。她还想赚上一笔呢。
  “你就是人证!”无涯斩斤截铁地说道,威严之势自然而然散发开来,“你尽管去举报。衙门那儿我会打招呼。”
  “人证?”穆澜笑着摇头,“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年也要参加国子监的入学考试。我不会去举报当证人的。听那姓应的书生话里的意思,国子监里的老监生们都四处当枪手赚银子呢。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可不想将来在国子监里日子难过。”
  杜之仙关门弟子名声在外。她再去举报老监生当枪手,是嫌自己风头还不够足?这种蠢事穆澜是绝不会做的。
  国子监八千监生,就算人人都才华横溢,难道出仕为官后,就都是清官好官?若真如此,大明帝国早就海晏河清,国泰民安了。还建什么东厂锦衣卫监视文武百官?
  “你你……我真是错看你了!”无涯指着穆澜气得脸色大变,“还以为你眉目清正,胸中定有正义。你却为了明哲保身,任凭这些人肆意作弊!”
  穆澜讥笑道:“你不也听到了?无涯公子也是人证。我不去举报,你可以去堂前作证嘛。”
  他如何出面?堂堂皇帝去听人壁角得来的消息?无涯被她一句话堵得半晌不知如何作答。
  “无涯公子胸有正义,看不惯有人弄虚作假。却又不肯抛头露面举报。定有苦衷吧?”
  无涯用力地点头:“我若能出面,何必让你去!”
  穆澜凉凉地笑了:“无涯公子有苦衷,在下就没有吗?钱帛动人心,又不是会试作弊。我还想当枪手挣一笔呢。谁叫我穷呢?”
  看不惯早点散。反正你出身富贵,与我这种下九流玩杂耍的就不是一路人。穆澜抬手:“告辞!”
  午后蓝天白云,阳光下的穆澜脊背挺直,走得无愧于心。无涯气得狠了,望着她高声叫道:“你若敢帮人作弊,我定抓你,绝不徇私!”
  穆澜蓦然回头,满脸灿烂,对他挤了个怪脸:“当场抓到我就认!口说无凭!”
  无赖!嚣张!她怎么就能是杜之仙的关门弟子?杜之仙怎么会收这么个人当关门弟子?无涯气得胸膛起伏不平。连秦刚带人来到身后都不知晓。
  “皇上,回宫吧。”
  “秦刚!去将巷子那头屋里姓应和姓侯的书生悄悄擒了。朕要亲自查办国子监入学考试作弊一案!”
  秦刚身上有两个头衔。锦衣卫千总,皇帝贴身亲卫军统领。皇帝选择亲近锦衣卫,对抗东厂。他对皇帝的忠心可表日月。然而东厂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犹豫了下道:“皇上,东厂盯得紧。以属下看,此事不宜大张旗鼓。只可暗中查办。免得东厂横插一脚,打草惊蛇。”
  他能想到培养年轻官员,谭诚就想不到吗?这次国子监入学考试,东厂不知会暗中放进去多少自己的人。秦刚说的有理。无涯略一沉思道:“不用查了。放开口子让他们以身试法!朕亲自巡查。在入学考试上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算东厂想插手,当场抓包,他们也无话可说。”
  他回头望着穆澜离开的方向,想到应允杜之仙照顾她的事,又气得紧了。她敢帮人作弊,他就……代杜之仙好好教训她!
  ……………………
  新年快乐!


第55章 心思
  红色的宫墙将天空切成一条狭而长的缝隙。早春二月的风从头顶呼啸而过。两乘软轿陡然在长巷里相逢。
  褐衣的番子毫不退让地立在道中,无视对方那顶绷着绿呢显示是朝廷大员的官轿。番子们有足够的骄傲,因为轿中坐着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东厂督主谭诚。哪怕是内阁大学士,也要给自家督主几分薄面。虽然更多时侯是督主谦逊的给那些老家伙们让道。
  用督主的话说,让他们先走一步又有何妨。
  先走一步,看是走向哪里。也许会是死亡。那么,让一让又何妨。
  修长白皙的手从轿帘里伸了出来,轻轻摆了摆。番子们停下了轿,朝后退开十丈。
  对面轿中的人却一把掀起了轿帘,露出冰冷隐怒的脸。
  承恩公,礼部尚书许德昭从轿中走了出来,手同样一摆,抬轿的轿夫与随从同样退到了十丈开外。他背负着双手仰头望向头顶窄窄的一线蓝天:“想见谭公公一面,比见皇上还难哪。”
  谭诚下了轿,缓步走到许德诏身边,同样抬头望向蓝天,轻声叹息:“承恩公在此等侯咱家,是为令郎来讨个说法?”
  “许久没见谭公公。本官担心会认不出您了。”许德昭微含讥讽地说道。
  “早春二月的风把云都吹走了。这一线天碧蓝如湖水。”谭诚感慨道,“咱家记得十年前的春天,天也这样蓝。风很凉,让人怀疑春风不在。那时你曾道,寒冷能让人保持轻醒。若非那点清明,又如何能在十年后仍能看到这如洗蓝天?”
  许德昭终于低下头,转过脸直视着谭诚的眼睛道:“我怕有人掌了十年的东厂大印,开始犯糊涂了。”
  微微尖利的笑声从谭诚嘴里响了起来。他笑得甚是爽快:“三公子的事,是咱家的孩儿鲁莽。必会给您一个交待。”
  “怎么交待?送八色礼盒到我府上来吗?”许德昭逼视着谭诚道,“三郎是我儿子中最有出息的一个。谭公公,我不希望再出现类似事情。以免坏了你我多年的交情。”
  “谭弈是咱家的义子。他不会参加这次会试。您可满意?”谭诚收敛了笑容,淡淡说道,“年轻人火气太旺,做事不周全。咱家打算让他进国子监多读几年书磨磨性子。”
  原以为是东厂大档头梁信鸥所为,没想到竟然是和三郎起争执的那个直隶解元谭弈。许德昭动容。他看好自己的儿子许玉堂。以谭弈的才华,何尝不被谭诚看重。放弃会试,等于暂时阻断了谭弈的仕途。这个交待太郑重了。
  “年轻人的事让年轻人去处理吧。”许德昭也是一叹,算是揭过了此节。
  谭诚的目光移向正北太和殿的方向,微笑道:“稚鹰向往飞上蓝天。承恩公心疼令郎,可别忘了照拂其他晚辈。”
  他朝许德昭拱了拱手,返身回了轿。番子们上前抬起轿,沿着旁边的门拐了进去。
  长长的宫巷内只留下许德昭独自负手而立。他缓慢地转过脸,沿着谭诚先前的视线望了过去,心思渐渐重了。
  ……………………………………………………………
  坤宁宫里一派春色。穿着紫色绣翟鸟缠枝花锦宽袍常服的皇太后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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