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无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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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珑.无双局-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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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门口,穆澜回看了眼无涯。他睡得很沉,像一朵睡莲。这样美好的人,为何面具师傅要对他下手?
  棉帘落下,阻断了穆澜的视线。
  她站在院子里,夜晚的风带着阵阵寒意,天上无月,星子分外明亮。穆澜累了一天却了无睡意。
  太医已经到了,无涯醒过来之前,穆澜也不能离开梅村。她伸了个懒腰,告诉门口的侍卫,自己再去郎中家一趟,看能否再找点草药,方便太医开方。


第65章 珑主
  出了村长家,夜里安静无人,穆澜快步拐进了旁边的小树林。
  她早就注意到了这片林子。如果站在树上,正好能看见村长家的院落。
  很多村落的人家都会在家附近种下树木,等到成材后伐来建房打造家具。林中的树木稀落,却很高大。穆澜倚着棵大杨树的树干,静静地等待着。
  凌晨的树林异常安静。等待的时间里,穆澜想起了从前跟着面具师傅学武的时侯。身为女子,力量难免不足。她跟着母亲自幼学走索。面具师傅择其所长,对她的轻功要求更为严苛。那时侯是在杜家的竹林里练功。
  面具师傅说,叶随风动,心随意起。这手功夫练到极致,如同小梅初绽。看着梅瓣鼓涨着破开花萼,只有心才能听到那种声音。
  当心静下来,夜风吹过时,穆澜听到了面具师傅到来的声音。她望向两丈开外的地方,面具师傅高大的身影从树后显露出来。
  星子再亮,星光依然黯淡。朦胧夜色里,面具师傅沉默伫立,像旁边大树投下的一道阴影,带给穆澜无形的压力。
  一文一武教她的师父与师傅是这样不同。老头儿在瓜棚架下拈针穿线,就着秋日阳光给她缝衣裳的情景浮现在穆澜脑中。她向往并热爱着那样的明媚。她一点也不喜欢面具师傅的沉默严肃。面具师傅像一座冷漠的冰山,总让穆澜难以亲近。
  她感念着面具师傅的教导之恩。然而,当面具师傅有负老头儿的时侯,她毫不犹豫生出了恨意。
  穆澜想,为面具师傅杀了六个东厂的人,他教她习武的恩情便还清了。
  杜之仙去世的日子里,穆澜不止一次想象着。再见到面具师傅时,自己会有怎样的情绪?激动,愤怒,伤心,痛苦……真见到时,她依然觉得人的想象力太过贫乏。她想遍了自己能预想的心情,唯独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平静。
  “核桃好吗?”穆澜懒洋洋地靠着树站着。今天她很累。她不想浪费一点休息的时间。细长的匕首反握在手中,她不确定自己和面具师傅是否会白刃相见。
  “为什么要救他?和他是朋友了?”
  暗哑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不受穆澜的话影响。
  罗汉壁旁,浑身滴水毫无武功的无涯踏出那一步,挡在她身前时,穆澜就记住那一刻。她承认自己太容易被感动,太容易心软。无涯那一步,让她对他生出了保护的欲望。她不愿意那样美好的无涯被面具师傅弄死。
  “师傅今天去灵光寺,是为了那个被杀手割喉的老妪,还是想害无涯?或者是来见我的?”穆澜回话的方式是跟着面具师傅学的。谁也甭想牵着谁的鼻子走。
  面具师傅微微侧过了身,面具上刻着的丹桂在夜色中变得清晰。
  穆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老头儿望着丹桂死不瞑目的讨厌模样。
  “你会后悔救他。”
  无涯和她有仇?他爹是当年科举弊案的幕后主使者之一?穆澜不置可否。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无涯他爹是害了父亲的人,她自会找他爹算帐。
  “为什么要带走核桃?”穆澜固执地再一次问道。
  也许是她的固执让面具师傅觉得难缠。他终于开口告诉了她:“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她。她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没有勉强她。”
  带走核桃,是为了让她帮自己?穆澜心里暗暗冷笑:“看来师傅对徒儿甚是了解。你这是拿核桃来威胁我吗?”
  “如果你这样想,就算是吧。”
  是啊,老头儿死了。这世上除了母亲和穆家班,只有核桃才能让自己如此牵挂。穆家班人多,不好掌控。穆澜有点头痛。她毕竟不是冷血冷性的人。一寻思自己的弱点还真多。如今面具师傅只控制了一个核桃。当核桃失去价值,就该轮到母亲和穆家班的人了。然而她现在却没有能力将二十来号人妥善安置。
  自己能被利用的,不外是练就了一身好武艺。能为珍珑局继续做刺客罢了。穆澜干脆挑明了:“我应该叫师傅一声珑主吗?主持珍珑局的珑主大人!”
  就算看不清楚,穆澜也能感觉面具师傅的眼神变了。她自嘲道:“师傅在信里的字迹与那枚云子上刻的珍珑二字一模一样。徒儿还不算太蠢。”
  她在山崖下掷来的东西是那枚云子?杜之仙还留着?
  “我以为是暗器,削成了两半。”
  穆澜一下子站直了身体,绷紧了声音:“你没接着它?”
  面具师傅没有回答。
  穆澜回忆了下。林一川的角度看不见。春来和无涯走在被苍松遮挡的山道上,也不会发现。林一川的两名小厮正在不远处的罗汉松下烧水煮茶。他们应该也没看见。否则林一川就会知道当时面具师傅藏在苍松之间。
  “应该还在罗汉壁处。回头我去找。”穆澜有些懊恼。她一心想着面具师傅会接住这枚云子,就明白自己识破了他的身份。
  “傻了吧?”面具师傅不无讥讽地说道。
  穆澜毫不示弱:“被人捡到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的字迹。我拿着它,也就是想知道布下珍珑局的人是谁而己。我说师傅,你想杀东厂的人,直接告诉徒儿就是了。何必让老头儿劳神费力?拐弯抹角有什么意思?”
  “我让你杀,你会去吗?”
  穆澜愣了愣。如果是面具师傅让自己去杀东厂的人,她还真有可能不去。她满不在乎地说道:“无所谓了。老头儿死了。我不再替你做事。你有什么图谋,我不关心。”
  似早就料到了穆澜的态度,面具师傅淡淡说道:“上次我便说过,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以后你不必叫我师傅。你再坏我的事,我不会对你留情。”
  两清?那他控制核桃做什么?不是要挟自己继续为他做珍珑杀手?穆澜有些不解。
  “将来,等你想起一切,你就知道了。”面具师傅似看出穆澜所想,幽幽的叹息了声。
  想起一切?她记忆力好得很。她忘记了什么?穆澜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面具师傅从来不会为穆澜解惑。他转过身,朝着来的时方向离开。
  那些憋在穆澜心里的问题一古脑全冒了出来。她漫声吟道:“如今香雪已成海。小梅初绽,盈盈何时归。”
  面具师傅停下了脚步。
  他背对着穆澜,墨绿色的披风在夜风中轻轻漾动。
  “你我师徒情份已断。老头儿的恩情我却断不了。珑主何以对他如此冷酷,让他死不瞑目?!”穆澜的声音变得尖锐生硬,“你不说,总有一天我会查出来。总有一天,我会揭下你的面具,看看你的模样,是如何无情!”
  面具师傅一言不发,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他留下的谜像眼前的黑暗从穆澜心底漫延开去。


第66章 故交
  晨曦像一片轻纱浮在梅村的村舍田野间。袅袅升起的炊烟与温暖的春日阳光让整个村落充满了生机。
  无涯在恍惚间听到了无数的人声。起初隔得那样远,渐渐地清晰入耳。他睁开了眼睛。
  春来发出了一声尖叫:“主子醒了!”
  好吵!他皱了皱眉。
  “皇上,下官再为你把一次脉。”方太医满脸喜色,花白的胡须激动地直颤。
  空空的房梁,落漆的炕柜……“这是何地?”
  听到自己的声音,虚弱无力。无涯反应过来,这场病来得急,秦刚必临时寻了个地方落脚。忧虑与焦急就涌上了心头:“可曾惊动宫里?”
  秦刚赶紧答道:“这里是灵光寺山脚下的梅村。方太医出京没有惊动任何人。家中已安排妥当了。”
  无涯听到自己是在梅村,想起了灵光寺那件凶杀案,吩咐道:“查查那老妇人的情况。”
  “属下已经查过了。几十年前从山西嫁过来,村中老人尚记得她叫梅于氏。没有子女,丈夫死后就独自住在村东头,种些瓜果菜蔬替人缝补度日。后来变得有些痴呆,更不与村里人往来。十八年前有个远房侄儿过来,见她可怜,就给灵光寺捐了两千两香油钱,寺里就一直照顾她到现在。后来村里人也不知道她的消息了。”秦刚查这个老妪,不是对凶杀案感兴趣。身为亲卫军统领,他必须怀疑一切巧合,查明是否与皇帝有关。
  “倒是件蹊跷事。”无涯听得百思不得其解。
  “属下会盯着衙门办理此案。”
  无涯摇了摇头:“当地衙门查不出来。你遣人去趟山西。再查一查最近灵光寺可来过特别的香客。”
  竟然对这件案子这般重视。秦刚警觉起来:“难道皇上怀疑落水一事……”
  “不。那是脚踩滑了。”无涯仍然没有把罗汉壁险些遇刺的事情说出来,“既然那老妪的侄儿出得起两千两银,显然对他姑姑颇有感情,还是个有钱人。这十八年他却再没露面。朕心存疑惑。既叫朕遇上,就去查一查。”
  “是。”
  无涯这才伸出胳膊让方太医把着脉。
  探完脉,方太医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皇上年轻,恢复得快。先前穆公子为皇上熬制的药汤极为有效。昨儿夜里皇上就退了热。下官这就再为皇上针炙,过两三天就无恙了。”
  无涯听到穆公子三字,不觉诧异:“小穆替朕熬药?”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春来低下了脑袋,不甘愿地回了话:“方太医来之前,穆公子去寻了草药熬了碗汤药。”
  方太医拿出艾条与银针。无涯由春来侍侯着解衣。他想了想吩咐道:“朕就在梅村养病。遣人去行宫给太后报个信。就说朕在灵光寺盘恒几天。穆公子既通医理,让她先留下来。”
  听皇上话里的意思,要瞒下这场病,将养好了再回宫。皇上怎么能在这么简陋的山村养病呢?春来急了:“皇上,直接去行宫吧!这地方……”
  无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春来咽下了话,垂着头出去了。
  “穆公子师承杜之仙,医术还行。朕记得当年是方爱卿去扬州为杜之仙瞧的病?”无涯看似随意地问道。
  方太医捏着艾条的手颤了颤,差点灼到无涯的肌肤。他深吸口气,手再次变得稳定:“皇上幼时,臣曾奉太后懿旨去扬州替杜大人看病。杜大人咳血的旧症难以治愈,辜负皇上与太后娘娘的厚爱了。”
  无涯没有说话。方太医专心致志地下针艾炙。安静的环境中,方太医以为闭着眼的皇帝已经睡着了。收拾好艾条银针,他轻轻为无涯搭上被子,拎着医箱蹑手蹑脚往外走。
  “朕信得过方爱卿。”
  突如其来的话让方太医差点没拎住手里的医箱。皇帝的话令他又激动又惶恐,瞬间软了膝,朝无涯跪地行了大礼:“皇上厚爱,老臣惶恐。”
  “去吧。”无涯这才安心地睡了。
  出了房间,方太医情不自禁抬袖擦了把冷汗。
  秦刚办完皇帝交待的事,见他出来赶紧迎上去。
  方太医低声说道:“皇上睡着了。老夫再开个方子,照方捡药。不出三天,必大好。”
  秦刚松了口气,请他去厢房开方。同时瞟了眼穆澜睡的厢房低声说道:“穆公子不知道皇上的身份。你只是个与无涯公子家里相熟的御医。莫要说漏了嘴。”
  “下官省得。”
  方太医飞速写了方子。等秦刚拿走,房中只他一人时,这才瘫坐在了椅子上。他和杜之仙是故友。当年太后欲为小皇帝召杜之仙回朝为帝师,他暗中用了点手段,争来了那趟差事。杜之仙是有旧疾,却还没到咳血不止难以回朝的地步。帮着杜之仙隐瞒病情,他已经犯了欺君之罪。
  是他多想了吧?杜之仙在扬州隐居,几乎足不出户。年轻的皇帝怎么可能知道他真实的病情?因为杜之仙的关门弟子穆澜,所以皇帝才会提起当年自己奉旨去扬州为杜之仙诊治的事。一定是他多想了。
  杜之仙精通医术,当着众人的面咳血不止。得了杜老头的眼神,自己不过是装着没有看出来罢了。杜之仙去年又因病过世,此事再无遗漏之处。方太医仔细把当年隐瞒病情的事又想了一遍,一颗心方才落到了实处。
  昨天到得太晚,着急为皇上诊治,没顾得上仔细看穆澜。杜之仙曾来信托他照拂这个关门弟子。开的药方倒是对症,不知道她的医术是否得了杜之仙的真传。
  有侍卫请方太医用早饭。他刚出厢房,就看到院子里摆开了两张桌子。一桌坐着带刀侍卫。另一张桌子旁站着个身穿青色僧衣的少年。
  新叶似的眉挺拔秀气的鼻梁。方太医恍惚起来。她就是穆澜?
  穆澜迎着朝阳而立,看到方太医的时侯,浅浅的笑容浮上了脸颊,拱手行礼:“晚生穆澜见过方太医。”
  她的声音回荡在方太医耳中,他激动地朝前走去,忘记了厢房与院子间的石阶,脚下一步踩空。
  一只手及时地扶住了他的胳膊。方太医看到穆澜关切的眼神,他喃喃说道:“老了,熬一宵眼睛都花了。”
  穆澜搀着他到桌旁坐了,拿过碗舀了热粥放在他面前,笑道:“辛苦老大人了。用过早饭,老大人先去歇着。熬药这种杂事就交给晚生吧。”
  “好好。”方太医心头熨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道,“杜大人教了个好弟子。昨晚的药用得极好。”
  “老大人谬赞。晚生于医术只学了点皮毛。”穆澜规矩地回了,也不动筷。
  方太医瞧了她半晌,蓦然反应过来,拿起筷子挟了个馒头:“用饭吧。”
  穆澜这才开动。她吃得慢而斯文,装着没看见方太医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心里犯起了嘀咕。老头儿曾告诉过她几个人名。值得她信赖的朝中官员里,就有这位在太医院混得不如意的方太医。
  老头儿说方太医医术高明,因性情耿介,不善奉迎,在太医院呆了近三十年,连正六品的院判都没混上,一直是八品的御医。当年和他同进太医院的廖太医医术不如他,如今已是执掌太医院的正五品院使了。
  用过饭,方太医仔细看过侍卫找来的草药,守着穆澜熬制。
  “穆公子跟着杜大人学医,将来是否有进太医院的打算?”
  穆澜坐在小凳上,扇着炉火笑道:“师父并未教过晚生医术。只是一些寻常病症,瞧师父用过药,知道方子罢了。”
  方太医颇有些吃惊:“就算知道方子,你怎么能辨识出那么多种药草?”
  因是老头儿提过的人,穆澜也不隐瞒:“晚生大概是记性好吧,看一遍药草嗅过味道就能记住了。”
  这样的天赋……方太医不免唏嘘。他轻声问道:“你何时拜杜大人为师?”
  “十年前。当时家母意外救了先生。他感恩就收了晚生这不成材的弟子为徒。”
  十年前!方太医蓦然想起了十年前的往事,脸色渐渐变了:“老夫去歇一会。药熬好了,无涯公子也该醒了。你服侍他用药吧。”
  穆澜闻言有点急:“既然方太医在,这里用不着晚生了吧?”
  方太医板起了脸:“第一帖药是你开的方子。诊治病人焉能半途而废?”见穆澜不情不愿的神情,他左右看了眼,压低声音说道,“无涯公子身份尊贵,你这孩子……”
  身份尊贵又如何?她才不想因为这个就去巴结讨好。她只要进国子监,查出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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