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色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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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色盈门-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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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嬷嬷终于明白平秋话里的意思了。

    平秋是她在老太太院子里带过来的丫头,跟着张嬷嬷有五载了,她是张嬷嬷的心腹。而现在看来,这个丫头的沉稳和心机竟然高过了自己,着实让张嬷嬷心上安慰。

    平秋云淡风清的说道,“我也不瞒嬷嬷,来兰园里,我帮嬷嬷多少有些私心,我想早些回南松园去。嬷嬷也知道,南松园里的奴才自然比兰园的尊贵很多。”

    张嬷嬷缓缓的点点头。

    “至于其他,”平秋继续说道,“您教着二小姐像个大家闺秀的法子,可是很多。我想着有许多二小姐不懂的规矩要学罢,做女红,背女诫,写字,哪样不该嬷嬷好好教导呢?而且,”

    平秋说着,把张嬷嬷脱下来的褙子缓缓举了起来,正好让张嬷嬷看到了那一后背的口水,“嬷嬷,您瞧这种行事作派,鲁莽极了,难道还有什么好拿捏不住的么?别说拿捏,就算是您设计个套,凭她的性子,只怕也只有跳进去的份了。”

    张嬷嬷望着那水渍,终于露出了笑容来,只是这笑容有些阴沉狰狞,平秋看着低下了头。

    “好!我就让咱们的小姐先从女红做起,我看看她还有几分底气猖狂!”

    平秋笑着扶起了张嬷嬷,为张嬷嬷换好了新褙子,才走出耳房来。

    雪兰这边已经换好了衣服,张嬷嬷进来后,便上前说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雪兰见张嬷嬷一脸平静。刚刚这个老嬷嬷还气得要命,现在怎么会心平气和起来呢?雪兰双眸一扫,一旁的平秋落入雪兰的眼中。

    原来这个丫头倒有几分本事。

    “好啊,是该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了。”雪兰披上了刘嬷嬷拿来的披风,系好了缎带,走出房去。

    到了南松园,叶老太太和大小姐正在用饭,夫人林氏在一旁服侍着。林氏见雪兰进了来,便笑,“你这孩子倒早。”

    叶老太太抬眼看了一眼雪兰,继续用饭,似没看到这个人一样。

    雪兰也不以为怵,上前施礼,规矩倒是一点没错。林氏轻轻的点头,对雪兰很是赞许。

    没一会儿,二夫人带着四小姐、五小姐一道而来。二夫人刚给叶老太太施了礼,三小姐和六小姐姐妹两个也来请安了。

    叶老太太此时也用罢早膳,用帕子拭过了嘴,才点了点头,“好,你们都懂规矩便好,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都各自回去用饭罢。”

    众人施了礼,退出了南松园的正房。

    出了南松园,夫人林氏叫住了雪兰,“兰姐儿!”雪兰回转过头,林氏笑着问她,“住得可习惯么?”

    雪兰笑着点头,“很好,比祖宅那边要好。”

    林氏就笑着拉住了雪兰的手,声音也低了许多,“昨晚上膝盖可让嬷嬷们给你擦药了?”

    雪兰点头,林氏才又道,“你孩子性子太直,我倒也要说你两句。到底是你父亲,你别恼他不曾照顾你,他也是无法,咱们这样的人家规矩最重。”

    雪兰不语,心里却极不屑。说一千,道一万,叶世涵这个父亲没管过她,就是没管过。

    林氏见雪兰不说话,也不再提此事,“好了,你才刚回来,嬷嬷们还有许多的事要教你呢,快些回去罢。”

    雪兰答应一声,辞别了林氏。


第二十四章 花样子

    回到了兰园,雪兰净过了手,一旁的平秋递上帕子,刘嬷嬷张罗了丫头们摆饭。张嬷嬷在一旁细声慢语的对雪兰说道,“小姐,一会儿子我们便来学习下今日的功课。按照府里的规矩,做女红和抄背女诫最为要紧,今日就先做做女红罢。”

    女红?雪兰咽下去一口滚烫的粥。

    好烫!

    雪兰从来没碰过针线,从前只有李妈妈帮她打理衣服,她都不知道线怎么走,针怎么缝。现在刚刚回来,自己这边就要做女红了,雪兰心里把侯府规矩骂上百遍。

    难道就不能让人好好的活着么?非做什么女红男红的!没事吃吃睡睡读读书,该有多好啊!

    想到这里,雪兰又夹起一个水晶包,狠狠的咬上了一口。

    我一定要好好的吃,吃得饱饱的,这样才有力气撑着去做女红。

    一旁的张嬷嬷早把雪兰流露出泄恨的劲尽收眼底,她撇了撇嘴角,心里暗嘲,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杀人不见血。

    雪兰用过了饭,张嬷嬷便叫人摆上了女红架子。张嬷嬷先拿起笔来对雪兰说,“小姐看清了,要想做好女红,先要画好花样子。小姐是新学的,那么今日就画个简单些的,画芙蓉出水罢。”

    张嬷嬷说着,拿起笔来,一会儿功夫画出了一朵芙蓉花苞露出水波的样子来。

    雪兰在一旁看傻了,这是简单的么?看那水纹,看那叶子,看那待放的花蕾,无一处不精妙。

    看过了张嬷嬷的芙蓉出水,雪兰只想画个小鸡啄米。

    “二小姐,该您了。”张嬷嬷把笔递到雪兰面前,雪兰慢吞吞的接过笔,还未等画,张嬷嬷的话先说开了,“二小姐,笔不是那么拿的。”

    雪兰翻着眼睛,半赌着气道,“嬷嬷,我是乡野丫头,我哪里会拿笔写字,自然不知道笔是怎么拿的。”

    张嬷嬷的脸一讪,勉强笑了笑,“二小姐,您不会,老奴教您便是。”

    就这样,兰园的正房在半日里话声不绝。

    二小姐,您的芙蓉花瓣画圆了,要尖些才会好看。

    二小姐,您的水纹要直了,要弯曲些才会有水纹的模样。

    二小姐,您的露珠画小了,哪里像露珠,鸟蛋也不如。

    二小姐,您的叶子画倒了,怎么看怎么像一坨什么。

    “一坨”……不是用来形容屎的么?

    一旁的小丫头们忍着笑,深深的埋下头去。

    雪兰瞪着眼睛看着自己描的花样子,怎么就一坨了?哪里像一坨的东西啊?!

    雪兰黑着脸,放下了笔,“嬷嬷,不然让我直接做女红好了,又不是学画,画得那么好做什么?”

    张嬷嬷似乎并不在乎雪兰的态度,她淡淡一笑,“小姐说得倒也是,那也好,小姐就先来描这幅芙蓉出水罢。”

    描就描。

    雪兰咬了咬牙,接过平秋已经绷好的花绷子。

    只要不让她画这招人恨的花样子就行了。

    雪兰打定了主意,跟着张嬷嬷坐在小炕上一针一线的学起女红来。

    可是雪兰马上发现,真做起女红来竟然比画花样子还难,她不是下针偏了,就是走线斜了,而没一会儿的功夫,雪兰花绷子下的手指被自己戳得如小血葫芦一样。

    张嬷嬷放下花绷子,望着雪兰阴沉的脸,似笑非笑的对雪兰说,“小姐,做女红最是养性子,要不然这怎么是小姐们必学的功课呢。也快中饭时候了,先到这里罢。”

    雪兰一边含着手指,一边看着张嬷嬷转身出去,终于知道为什么张嬷嬷被自己喷了一褙子水后没发怒了,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高,看来自己小看了张嬷嬷和平秋了。

    刘嬷嬷见张嬷嬷走出去,才走上前来,“小姐,我帮你包包手罢。”

    雪兰把手指从口中拿了出来,笑了笑,“不必了,从前又不是没受过什么伤,这些并不算什么。”

    刘嬷嬷见房里没有什么人,才低声道,“小姐,女红您倒是该上些心,其他犹可,可是女红确实是每个小姐都要学习的,您已经学晚了,若是再不会个一针半线的,将来吃亏的是您自己。”

    雪兰望着已经止住血的手指,咬了咬牙,“我还就不信我学不会了。”

    刘嬷嬷听了这话,笑了起来。

    下午,雪兰刚拿起花绷子,张嬷嬷就在身旁云淡风轻着道,“总是这样也不见小姐的长进,奴婢替小姐着急。老奴在才个儿用饭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不知道小姐听是不听?”

    可以不听么?那么当你放屁么?

    雪兰面无表情的看着张嬷嬷,张嬷嬷继续说,“既然小姐同意了,那么老奴便把这个办法说上一说。我看着小姐长进慢,也着实着急,倒不如这样,小姐仔细绣,若是绣不好这个,今晚上就不许用饭,不许睡觉。小姐看如何啊?”

    刘嬷嬷在一旁皱起了眉,上前替雪兰说话,“张嬷嬷,小姐刚刚学,这样岂不是累坏了小姐嘛。”

    “怎么会呢?”张嬷嬷笑着打断了刘嬷嬷的话,“小姐本就聪慧,岂会绣得太晚呢。这个法子也是激励小姐,许是小姐一着急,就会绣了呢。”

    张嬷嬷见刘嬷嬷还要说话,拦住了刘嬷嬷的话头,“我这也是为了小姐好,刘嬷嬷倒想想,下个月可是到了舅老太爷的寿日,按规矩,我府的小姐们都要拿出女红做寿礼,咱们小姐不练出来,怎么拿出女红来呢?”

    刘嬷嬷不语,张嬷嬷这话倒没错,除了少爷们,这几年确实是小姐们拿出女红来给舅老太爷做寿礼。就连八岁的六小姐都要做女红来做寿礼了。

    雪兰拿起针线篓子,啪的一声往炕桌上一掷,“行了,不就是做女红么?我做就是了,不吃饭就不吃饭!”

    就是雪兰这一句话,她足足从日中时分,一直做到人定时候,那幅芙蓉出水才做出了个雏形。

    张嬷嬷拿着雪兰绣的芙蓉出水,左看右看,似乎真要看出一朵花来。而此时雪兰,腹中早唱响了空城计。

    张嬷嬷似乎没听到雪兰腹中的闷叫声,半晌,她才勉强点了点头,“行了,今日小姐也累坏了,虽难看些,倒也能将就了。”

    张嬷嬷收了针线篓子,刘嬷嬷才上前为雪兰净手,吩咐丫头们摆饭。

    又累又饿的雪兰倒在小炕上,起身都觉得腰酸。

    好不容易吃了几口粥,雪兰倒头就睡。

    可是雪兰不知道的是,张嬷嬷所说的一坨什么,只一晚,叶府上下都知道了。


第二十五章 女红

    翌日清早,雪兰照例被张嬷嬷叫起来,这次她没枕头可甩了,因为张嬷嬷为她换了个夹被做枕头。

    张嬷嬷皮笑肉不笑的对雪兰说,“那个稀罕的枕头只一个,小姐砸了,我们奴才们的枕头又臜腌,小姐勉强用这个罢。奴婢倒不怕别的,只怕老太太知晓小姐砸了枕头会着恼。待哪日此事淡淡,奴婢就去给小姐领个枕头来。”

    雪兰只觉得腰还酸着,也懒得理张嬷嬷。她扶住了刘嬷嬷的手,一步三晃着去了南松园。

    才进了南松园,夫人林氏、二夫人胡氏及几位小姐都来了,雪兰正想着今日大家竟然这么早时,六小姐上前嘻笑着拉住了雪兰的手,“二姐姐,我听人说,昨日二姐姐挑灯学女红了?只是这份认真劲,就是我等姐妹没有的。”

    雪兰眯了眯眼。难怪都来得早,原来是她夜里做女红的事已经传遍了府里,大家都是来看她笑话的。

    林氏怕叶老太太不喜,连忙笑着替雪兰描补,“兰姐儿刚回来,不会女红也是有的。从前是没个得体的人教,现在有张嬷嬷教导,兰姐儿自然长进就快了。”

    六小姐不理林氏的话,扬着一张似天真的脸,问雪兰,“那么,二小姐真是绣到了深夜么?”

    林氏只是皱了皱眉,看向叶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的叶老太太并没说话,似乎正在专心用饭。而身边的二夫人正张罗着给叶老太太布菜,看也不看向地中央的这对姐妹。

    其他小姐们要么两个说话,要么和一旁的丫头私语,一屋子人,各揣着心思,竟然再没一个人帮雪兰说句话。

    雪兰冷冷的抽出手来,“我天资不如几位姐妹们好,若是再不努力些,岂不丢了府里的脸么?”

    “那有什么,”面对雪兰的不冷不热,六小姐不但不觉得无趣,倒跟在雪兰身后欢笑起来,“都是自家姐妹,二姐姐在乡间长大,不会女红也是有的,这有什么呢。”

    雪兰抬起眼来,对上六小姐幸灾乐祸的眼神,没有丝毫羞意,“六妹妹慎言,我们家祖宅在岁县,六妹妹若说那里是乡间野地,不知道是在污我还是辱及祖先。”

    六小姐没想到雪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脸上的笑一窒,竟然说不出话来。

    “好了,”罗汉床上的叶老太太终于发了话,“自己用心些学是你的本分,学不好,倒失了你的身份,这无可厚蜚。但是,你要尽让着些妹妹才是,姐妹友爱难道你不懂么?”

    六小姐听了叶老太太这话,脸上马上委屈起来。

    雪兰抬头看向叶老太太,知道自己若是辩了,也没用,因为在叶老太太心里,早就认定雪兰不是叶府的千金。

    叶老太太皱眉看了一眼雪兰,摆摆手,“都下去罢,免得让我听些没了德行的话,我都替你们脸红。”

    夫人林氏见叶老太太不快,忙上前拉过雪兰,叫她和三小姐在一处说说做女红的事。而自己在叶老太太面前凑起趣来。

    没一会儿,众人被打发出南松园来。雪兰扶着刘嬷嬷的手,向兰园走去。

    没走多远,刘嬷嬷低声道,“小姐问奴婢三少爷奶娘的事,奴婢打听出一二来了。”

    雪兰挑了挑眉,等着刘嬷嬷的下文。刘嬷嬷低声说,“听人说三爷三岁时得一种怪疹子,闹得三少爷险些没了命。听说那疹子竟然是他先前的乳母所起,老太太一听生了气,把乳母送到庄子里去了,又寻了个乳母来带三少爷。”

    真的如此么?

    雪兰心里思量着刘嬷嬷打听出的事。许久,她才又道,“那么,平日里三爷的院子里诸事也是由他乳母掌管的么?”

    刘嬷嬷点头,“是,听说夫人似乎也把三少爷养在自己院子里,但是三少爷似乎并不喜欢住在紫园,闹了一场病,才又迁出了紫园。”

    雪兰望着脚下的青石小径,不再说话。

    如果真如刘嬷嬷所说,那么这个乳母到底是什么人的人,如今倒不好说清楚了。有可能是夫人的人,也可能不是。而现在,雪兰要想法子先知晓刘嬷嬷的话有几分真。

    雪兰回到了兰园,张嬷嬷已经把女红架子叫人支了上,张嬷嬷立在一旁,只等雪兰去持笔画花样子。

    又是花样子!雪兰死死的盯着女红架子,恨不能盯倒了它才好。

    “小姐?”张嬷嬷故意唤了雪兰一声,似在提醒她。雪兰一言不发走过去,劈手夺过了张嬷嬷手上的笔,“说罢,今日又要画什么?!”

    如果声音大可以杀人的话,张嬷嬷早就血溅当场了。

    张嬷嬷不气反笑,“小姐,我们今日画一幅花团锦簇,明日画一幅百子献寿,后日画千手观音……这几日只是画,待画完了,小姐再一幅幅的做。倒也不必一日做出一幅来,只慢慢练练手法即可。”

    雪兰听不下去张嬷嬷说的是什么,她只觉得饭菜犹如在她眼前倒行,款款中退出了她的人生。

    画!画!画你全家!!

    “行了,要画便快些画罢。”雪兰冷冷的打断了张嬷嬷。

    张嬷嬷在一旁指点起雪兰,雪兰一笔笔照着张嬷嬷寻来的样子画。又是一个灿烂的上午,雪兰以这灿烂的半日里累得腰背僵硬。

    好不容易画完了半幅,雪兰扶着女红架子站起身来,向平秋伸出手去,“扶着本小姐出去走走。”

    刘嬷嬷见雪兰步履蹒跚,便拦了她,“小姐,马上要中饭时候了,您还出去么?”

    “去,”雪兰半边身子靠在平秋身边,“我再不出去走走,只怕真要瘫在这房里了。”

    平秋自然不敢多话,搀着雪兰向兰园外走去。

    “小姐要去花园子里么?”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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