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兰到将军府门口见到了楚氏,姑嫂二人见过礼,雪兰就坐进楚氏的马车里,一路上和楚氏说笑着向宫门而去。
到了宫门,姑嫂换了软轿先去了太后所居的南华殿。早有宫女守在南华殿,见雪兰和楚氏而来,引着二人进了里面去。
太后坐在正座上,刚出月子的叶贵妃坐在太后下首,她身子丰盈了许多,脸上白嫩得似能滴下水来。她正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和太后说着什么。
雪兰和楚氏进去后先给太后见了礼,太后点头微笑,并未对二人说什么。雪兰就和楚氏献上了给昔月公主准备的满月礼。
当太后听说是浦云子所制的古筝,倒是深深的望了雪兰一眼,她笑道,“盛夫人和盛大人有心了,浦云子所制的筝通共也没有多少了。”
虚与委蛇的话雪兰说不出口,只捡了几句堪配公主,便没话说了。太后不再答话,雪兰和楚氏就立在一旁。倒是叶贵妃朝着雪兰和楚氏笑着点了下头。
雪兰环视四周,出乎她所料,太后此次并未请很多外命妇来,请的大都是皇族及太后还有叶贵妃一族的亲戚。而叶贵妃这边的亲戚除了楚氏和雪兰再没有别人了。
雪兰垂着目,心里却已经明白,太后能请叶贵妃外家的人,就是给叶贵妃长脸。难怪叶贵妃的心情会这般好,虽然生了公主,但是太后并未因此薄待于她。
一个年纪和太后相仿的夫人笑道,“我瞧着公主长得像陛下,太后您瞧瞧这个鼻子这个眼,可不是和陛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太后看着也喜欢,从叶贵妃手上接过了昔月公主,仔细看了又看,才不住的点头,“可不是,就像皇上!”
“像皇上好,睿智又生得好!”
会说话的夫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赞起皇上来。
哪一个母亲不喜欢别人称赞自己的孩子呢?太后抿唇笑着,不错眼的看着怀中的昔月。皇城里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位公主,太后多年未见和自己有血脉相连的孩子,望着昔月公主,笑意更浓。
睡着的昔月似乎被人们的笑声惊醒了,张着小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乳娘忙上前来,接过了昔月公主,退到内殿去。
太后似乎心情大好,“原本太皇太后病着,哀家是不想办这场满月酒,但是皇上的意思是借着昔月的满月,也给太皇太后冲冲喜。今日是昔月的满月礼,来的又都是昔月的长辈,一会儿坐下来用了膳再回去,也陪我闹上半日。”
众人皆谢过太后。
宫女鱼贯而入,根据品位摆了案台,雪兰还好,楚氏因只是叶建舒的妻子,叶建舒又在丁忧,所以楚氏只坐在席尾。雪兰见楚氏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她走过去,和楚氏坐在一处,低声笑道,“大嫂子,我只认得你,你可不能离我远了。”
楚氏自然清楚雪兰是为了怕她太过孤单,笑着应好,姑嫂便随着众夫人坐了下来。
太后心情确实不错,和几个敬酒的夫人喝了两杯酒,宫女便进来禀告给太后说,戏台已经在义荣堂搭好了,只等太后和众夫人去了。
太后高兴,带着众人去了义荣堂。叶贵妃带着昔月公主回牡蓉殿。
雪兰和楚氏走在最后面,佩雯便过来给雪兰施礼,“盛夫人,我家娘娘请夫人去牡蓉殿去,娘娘有话想和夫人说。”
雪兰和楚氏皆望向凤撵,叶贵妃正撩着帘子望向雪兰。
楚氏见没叫自己,便对雪兰说,“许是娘娘有什么话和妹妹说,妹妹快去罢,我在义荣堂等妹妹。”
雪兰的眉角不露痕迹的蹙了下,转头扫了一眼身边的南月,“好罢,只是不知道娘娘找我什么事?”
佩雯低着头,声音并不大,“娘娘说皇上有意把叶三爷破例提为庶吉士,娘娘觉得不妥,想和夫人商议此事。”
雪兰眉头索紧了起来,叶建彰连十五岁都没到,春闱还落了榜,再有才华也不够资格成为庶吉士,皇上这是要拉拢叶建彰,还是为了将来设了一个局?
“好。”雪兰上了软轿,跟着叶贵妃的凤撵去了牡蓉殿。
到了牡蓉殿外,叶贵妃下了凤撵,转头看向刚刚下软轿的雪兰,“二妹妹,我去把昔月放在后殿,妹妹先到殿内等我。”
雪兰点头,带着南月和洛璃走向大殿。到了殿门口,南月和洛璃却被宫女太监们拦了住,执事太监笑道,“盛夫人,娘娘请您进去候着她,您的丫头自然不方便跟着您进去,不如到耳房喝杯茶罢。”
雪兰皱起眉来,“我的事并不背着这两个丫头,不必了。”
执事太监也敛起了笑容,“夫人休怪咱家说话难听,这里是皇宫,并非夫人的将军府!”
雪兰抬头望着殿上牡蓉殿的三个金匾大字,忽然转头就往回走。可是,她才走了几步,院中冲出一队侍卫,他们把雪兰主仆围在当中。
第四百五十三章 遗憾
盛信廷送走了雪兰,独自去了小书房。他想起很久不曾弹起古琴,唤过韩琢帮他拿了他的古琴。
一曲缓慢而悠扬的古琴声从小书房里传了出来。
轻弹慢扣,盛信廷合上了眼睛,完全沉寂在乐曲中。
流水,空林,远山,幽径,一点点的展现在琴曲中。盛信廷放下了所有心事,似乎整个人都徘徊于古琴的根根弦上。
忽然“崩”的一声闷响,盛信廷指尖一疼,他睁开眼来看向古琴,只见一根琴弦已经断了斜躺在古琴板上。
盛信廷的双眸猛然一缩,怎么会这样?这把古琴他用了很久了,一直好用。今日怎么琴弦忽然断开,难道是……
盛信廷的心头一凛,起身往外就走。
……
牡蓉殿前的侍卫们把个个手上提剑,剑锋直指雪兰。
南月毫不犹豫的抽出腰间的软剑,洛璃也挡在了雪兰的面前。
雪兰不由得冷笑道,“原来你们就是为了骗我来。”
叶贵妃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侍卫们的身后,她冷冷的望着雪兰,“二妹妹,你的丫头敢在皇宫里拿剑,这就是谋逆造反!其罪该诛!你现在好好想想,到底你是随我进殿去,还是看着你的丫头们陪着你死在殿外?”
雪兰望着叶贵妃刚刚还暖如夏阳的脸顷刻间就铺上了一层寒冰,她打定了主意,叶贵妃既然让她进殿里,那么就是说,殿里更危险。
雪兰冷哼一声,“娘娘说的很有趣,娘娘把我骗至于此,不就是为了要了我们主仆的命么?”
叶贵妃扬起头来,“我就是现在要了你们主仆的命,也是抬手之事,你一点反击能力都不曾有!”
“为什么?!”雪兰望着下巴微扬的叶贵妃问道,而她心里却十分焦急,叶贵妃敢设这个局,就说明她有足够的能力把雪兰害死在牡蓉殿里,还不能让外面的人说出什么来。而敌众我寡,雪兰能做的,只有拖时间了。
“什么都因为,又什么都不因为!”叶贵妃扬了扬嘴角。手忽然一抬。两旁的侍卫直冲向雪兰。
南月护着雪兰,和几个侍卫打在一处。
可是令雪兰没想到的是,皇宫里的侍卫武技超群,几个回合下来就把南月逼得没了退路。雪兰眼见着南月不好,南月虚晃一招,手伸向怀里。
就在这时,正殿内忽然出来几个侍卫,他们速度极快,在南月从怀里拿出一支烟筒的时候,一个侍卫的手掌直劈向南月的手臂。
南月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雪兰只听得咔嚓一声,南月的手臂以一种极奇怪的姿势翻了过去,南月一下子跪在地上。多年习武虽然没叫南月叫出声来,但是雪兰却看得清楚,南月疼得额头上渗出汗来。
“南月!”雪兰急了!
洛璃咬紧了唇,狠然推雪兰,“**奶快走!”,自己冲向身边的侍卫。只是洛璃一个丫头,如何能和侍卫的力量抗衡,才冲过去,就被侍卫一掌击在后颈,洛璃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洛璃!”雪兰才扶住了南月,又见洛璃倒了下去,她双眼一红。
侍卫们一点时间也不给雪兰,上前来提把受伤的南月身后的穴道点了两下,随后提起雪兰就往正殿而去。
“你们给我放手!”雪兰大声吼着。可是,侍卫根本不听她的话,直接把雪兰提到正殿里。在雪兰不及挣扎时,侍卫把雪兰甩在正殿的榻子前。
雪兰只觉得腿上一疼,大概是破了皮了。她挣扎着,却半天没从地上站起来。
就在这时,榻子上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来,那只手直接伸到雪兰面前。雪兰本能的身子向后一缩,抬起头来,她看到了扬贤帝的脸。
扬贤帝穿着一件杭绸直缀,头发束着,发间别着一支木簪,和当年还是淳亲王时,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身上有极淡的酒气,扬贤帝双目温柔,手又向雪兰的面前探了探,“怎么,不要我扶你起来么?”
我……而非朕……
雪兰没想到扬贤帝会在牡蓉殿里,她更没想到,叶贵妃为了讨扬贤帝的欢心,竟然设局把她带到这里来,而且就是为了献给扬贤帝!叶雪珊!竟然大方至此了,心机果然比当年强出许多!
雪兰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腿,每一个动作都叫她脸上白了几分。扬贤帝伸手去扶雪兰的手臂,雪兰避了过去,叫扬贤帝手一僵,雪兰按礼跪倒在扬贤帝面前,“妾身给皇上请安!”
扬贤帝缓缓收回手,直直的望着雪兰,“你就不能当今日是从前么?是我还是淳亲王时,你是叶二小姐时么?”
“不能!”雪兰斩钉截铁的答道,“时光不能复返,陛下如今是九五之尊,我已是盛信廷的夫人了。”
这么一句话,忽然让扬贤帝从榻子上站了起来,他抬手扯住了雪兰的手臂,眉头拧成一团,“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么?你还要让我等你到几时?你别告诉我你没喜欢过我,当年你若未曾动心,怎么会和我一起弄皮影?又怎么会安然的收下了白雪?从前你若忘了,可我忘不掉,我不信你心里没有我!”
扬贤帝说着,身上使出蛮力,把雪兰从地上扯了起来,直接甩在榻子上,随即整个人压在了雪兰的身上,“你是我的,你早就该是我的!”扬贤帝说着,手伸向了雪兰的衣领。
“你疯了!”雪兰死命的挣扎起来,扬贤帝却似乎铁了心,双手直扯向了雪兰的交领。双唇也压向了雪兰的粉颈。
雪兰急了,她扯住了扬贤帝的头发,从他的发间抽出那支木簪,二话不说,直接刺向了扬贤帝的背上……
“啊!”扬贤帝吃疼,从雪兰身上滚下了榻子。雪兰从榻子上落起来,一只手按在衣领往处,另一只手上的木簪尖直指向扬贤帝。雪兰直双眼通红,声音也颤抖起来,“你今日再敢碰我一下,我就……”雪兰把木簪头一转,直抵向自己的咽喉,“死在这里!死在你面前!你不是想要我么?那就要我的尸体罢!”
雪兰的双手不住的颤抖着,木簪尖已经刺入她的粉颈上的皮肤,簪尖渗出的血珠顺着木簪滑到雪兰洁白的手上,更显得那行鲜血刺人双目。
扬贤帝忽然间就慌了,“不!不要!不要兰儿,不要!”
雪兰的眼里涌出泪来,所有的恐惧都化成了眼中的水气,她强忍着不让那泪落下来。雪兰扬起头来,气息不再连贯,“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叶雪兰从前瞎了眼……喜欢过你……可是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爱!那就是遇到了盛信廷!……他让我懂得爱与喜欢的区别!……那就是愿意……为对方所做一切!我若死了……”雪兰咬紧了牙,“我心中最大的遗憾也是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第四百五十四章 有喜
扬贤帝呆了住,眼前的叶雪兰,眼神里抱着死而后已的决然,而那股决然是扬贤帝这么久以来不曾在任何人眼中见过的。
抵在雪兰粉颈上的簪尖已经没入雪兰肉中,刺目的鲜血顺着木簪缓然流了下来。扬贤帝更顾不得什么九五之尊的身份,他的声音里满是哀求,“兰儿,我求你别伤害你自己,我现在就让你走,现在!”
“你让我如何再信你?!”雪兰眼中闪过寒光,手上的木簪立了起来,扬贤帝害怕了,他一声怒吼,“你走!”
门外的侍卫听到了扬贤帝的声音纷纷进到殿内,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立住了脚步。扬贤帝头发全披散了开来,雪兰手上拿着木簪已经刺入脖颈中。
“谁也不许拦她,让她走!”扬贤帝合上了眼睛,厉声喝道。
雪兰放下手上的木簪,走出牡蓉殿去。
守在门口的太监见雪兰走了出来,吓了一跳,雪兰一个眼风过来,吓得太监一哆嗦,“我的丫头呢?!”
“在……在耳房里……”
“把人给我带出来!”
太监偷偷往正殿里看一眼,却里面没有一点动静,也没有人追出来,他忙着去耳房找人。
没一会儿,负了伤的南月和洛璃从耳房走了出来。南月一眼看到雪兰颈上的伤口,她大吃一惊,忍着手臂痛冲了上来,“**奶您这是怎么了?奴婢该死啊,没护得您周全!”
洛璃也跟着过来,流下了眼泪来。
雪兰并不敢耽搁,她按了按南月的肩膀,“我们快走罢。”
南月马上明白过来,扶住雪兰的手臂,主仆三个往外走去。
很快出了牡蓉殿,雪兰再不会去义荣堂里,也不敢坐软轿,主仆几个人一直向宫门口走去。在走到一半时,雪兰看到前面疾驰来一区黑马,马上之人黑色的大氅随风扬了起来,马儿与人如一团黑色的暗火从远处燃烧了起来。
皇宫里百官不许骑马,也只有他敢为了她抗拒皇权!
雪兰的眼泪顷刻间涌出眼眶,今日,她以为她再难见到他了……
“子晏……”
雪兰的脸上扬起笑意来,男人的身影在她眼中的水气里模糊起来,越来越摇动着,雪兰知晓,她不用再害怕了,不用再担心,她的天来了……
雪兰晕倒在地。
“兰儿!”盛信廷跳下了马,把倒在地上的雪兰抱了起来。雪兰的脸色苍白如纸,颈上的血痕更显得触目惊心,可是,她的嘴角却翘着由衷的微笑。
盛信廷的心剧烈的疼起来。
……
雪兰再醒时,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她动了动脖子,一阵丝丝痛楚由颈上传了来。
“醒了?”
雪兰扭转过头去,盛信廷坐在床畔,手握着雪兰的手。
“我这是怎么了?”雪兰皱了下眉头,“怎么忽然间就晕过去了?”
盛信廷的手掌抚过雪兰宽宽的额头,“再睡一会儿罢,太医来说你身子虚,要好好将养。而且,你此后也不许再冰戏了。”
“为什么?你不是说冰戏会让人身强体健的么?”
盛信廷的笑意更浓,他俯下身去,精致的五官贴近了雪兰,“因为你怀孕了,月份尚小,我是请了一位十分有经验的太医才看出来的,寻常人是摸不出来的。”
“你……你说什么?”雪兰抬手搂住了盛信廷的脖子,“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盛信廷扬起嘴角,亲了亲雪兰的丹唇,“是的,我们有孩子了。”盛信廷的手指绕住了雪兰的细手,双手相扣着,移到了雪兰的小腹上。盛信廷的声音温柔得似滴下水来,“这里有个小东西在长大呢。”
雪兰抿唇笑了,“我们要当爹爹和娘亲了!”
盛信廷又吻了吻雪兰的面颊,才起了身来,“你再睡一会儿罢,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