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深重,这才是真正的脂粉英雄。
“小姐,”洛璃望着床上的小姐,低声道,“奴婢打心眼里佩服您。”
雪兰在床上打了个哈欠,“好了好了,快些睡罢,我都被你说得乏了。”
洛璃轻笑着躺下身,她心里想着,哪天和小姐说一声,叫小姐也教她骑马。
随着洛璃的呼吸声渐渐缓慢起来,雪兰知道洛璃睡着了。雪兰却睡不着。
洛璃今日提及了西郊遇劫一事,却让雪兰又想到了海氏之死。雪兰猜想这贼人多半会是邵姨娘找人去的,可是到底海氏当年之死邵姨娘参与其中多少,才叫她对雪兰追查海氏之死这样忌惮?难道邵姨娘就是这幕后的真凶?
雪兰想到这里,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海氏遭邵姨娘陷害?又是为了什么,邵姨娘要害海氏?
雪兰心中不停的旋转着这个问题,女人之间,多半是争宠,依雪兰儿时的记忆,当年海氏似比邵姨娘更得叶世涵的宠爱。是因为这个么?
雪兰想想邵姨娘一贯手段,觉得极可能是这个原因。
雪兰觉得只要找到邵姨娘以何事加害海氏,便可能掀起当年之事的神秘面纱。
心里想着,雪兰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在东跨院里,邵姨娘在灯下望着躺在自己床上还喋喋不休的六小姐。
“姨娘,你说老太太怎么就不把那土包子打发回岁县了呢?叶建舒也真是的,为什么要替那个土包子说话?这么做有他什么好处?我倒觉得他该想想自己的功名了,若是能考进庶吉士馆还好,若是考不进去,早晚有一天叶建舒的嫡长子之位要让给开哥兄弟了。”
“好了好了,”邵姨娘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六小姐的话,“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么?大爷再怎么样都是府里的嫡长孙,位置也不是开哥儿能顶得了的,下次可千万不要再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六小姐抱着被子身子向里躺去,邵姨娘知道,这是六小姐生气了。她不由得语气又软了下来,“好了,不是姨娘想说你,只是怕你年纪小话又多,有一天吃亏了。”
六小姐索性把被子全盖在自己的头上,邵姨娘只轻叹一声,轻轻的哄了六小姐好一会儿,见其不理自己了,也知她气消了,邵姨娘这才走出了内室。
在暖阁里,邵姨娘叫来了凡樱,“你去把赵妈妈给我叫来。”
凡樱应了一声,去唤来赵妈妈。
暖阁里只剩邵姨娘和赵妈妈,邵姨娘只冷冷的看着赵妈妈,赵妈妈未开口便吓得跪了下来,“姨娘,都是奴婢办事不利,可是奴婢也没想到,那两个小贼竟然对付不了二小姐。那两个小贼还要向奴婢要银子,说不然就报官。”
“叫他们报去!”邵姨娘的声音寒意十足,“叫他们不及进了官府大门前,敢叫他们丢了命!”
赵妈妈的身子一缩,似怕下一刻邵姨娘也对自己这样说。
“你也是个蠢货!”
赵妈妈连忙跪在地上,叩起头来,“奴婢该死,没为姨娘办好这事!”
邵姨娘轻抚着自己修剪得极秀美的长指甲,缓声道,“起来罢,想法子叫这两个蠢贼给我永远闭上嘴。若是此事再办不好,你就给我永远闭上嘴罢。”
赵妈妈脸色煞白,急忙应是,退出了暖阁。
第七十一章 暗示
邵姨娘只觉得心头发堵,此事办得这样不利,雪兰没有被捆在郊外一夜,倒是在大白天的回到了叶府里。好在二夫人不是盏省油的灯,几句挑拨离间的话,叫叶老太太更为生气,差点将雪兰赶回岁县去。
邵姨娘把帕子握在手中,叶雪兰若是回去了,倒省得她再去追查当年之事了。
邵姨娘抬起眼来,凝视着暖阁一角的香炉。
叶建舒为什么会替叶雪兰说话呢?邵姨娘早就看得分明,叶建舒这个嫡长子可是从不搅和到内院里的事来,叶雪兰一个刚回来的庶女更不可能和叶建舒有什么深厚的兄妹之情。
香炉里的一缕青烟缓缓升起,袅袅艾艾,邵姨娘的脑子乱成一团。
隔了近一个月,邵姨娘在紫园里再见到了雪兰。
雪兰给林氏施了礼后,抬起头来,目光越过林氏,直直的看向林氏身后的邵姨娘。
邵姨娘只低着眼望着脚下的青石板,雪兰就笑,“姨娘这么久在夫人身边,连立规矩的姿势都没变过,可见姨娘最懂府里的规矩。”
提及规矩,便叫人想到邵姨娘先前在雪兰园里安插墨音一事。
邵姨娘纤指抚过鬓角,也不怕别人以为她搔首弄姿,她浅笑着,“二小姐谬赞了。”
雪兰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眼里闪过的戾色却让邵姨娘心头一惊,邵姨娘微扬起下巴来,只盯着雪兰那一身樱草色马面裙上。
叶雪兰穿着这件樱草色马面裙,像极了当年的海氏,瞧着就叫人恶心!
邵姨娘恨恨的想着。
林氏问起雪兰兰园的诸事,又提及巧儿,“巧儿现在在厨房里当差,她娘瞧着她累,赶着求到陈嬷嬷面前,她又是从前跟了你的人,你说她去哪里好?”
雪兰心中冷笑,巧儿当初不想跟着自己去岁县,后又因大家冷待她,急着要出兰园,现在在厨房里又嫌弃差事不如当大丫头时轻松体面,天下的事都要依就她么?
雪兰笑着回林氏的话,“夫人不知巧儿手巧么?我瞧着让她去针线房当个领班的绣娘倒最是合适。”
林氏哦了一声,“我还真不知晓她的手巧,那便让她去针线房那边罢,你们姐妹出门应对的衣裳到底还要样式新些,手工好的人自然别外面的人强,调她去倒是最好不过了。”
邵姨娘在林氏身后默默听着,她倒没想到这位二小姐连夫人的话都敢不留痕迹的驳回,倒真是个有主见的。邵姨娘暗中咬牙,就是这样的人才最难对付。
邵姨娘正思量间,雪兰那里已经向林氏施礼后退出。
林氏让邵姨娘也回自己的东跨院去了。
邵姨娘刚回到东跨院,丫头花缀上前喜气洋洋的对邵姨娘说,“姨娘,邵大老爷进府里来给老太太送临江头网的桂鱼来了。”
“哦?”邵姨娘脸上有了些喜色,自家兄长在京城里开了家酒楼,现在倒也做得极大,新鲜物比别处都来得快些。因而邵姨娘笑道,“哥哥到底是有些良心,知晓先给府里送来。”
“那是自然了,”花缀凑着趣道,“姨娘对邵大老爷很好,邵大老爷自然也会为姨娘争些脸面。”
邵姨娘含笑着进了房里。
没一会儿功夫,小丫头进了来,“姨娘,老太太叫邵大老爷来看看您。”
“是嘛,”邵姨娘高兴的站起身来,“快,请大哥进来。”
小丫头引着邵姨娘的大哥邵虎山。
邵虎山原本是京城人士,邵家祖上没什么基业,他勉强支撑起一家小酒馆。后来,自家妹子被抬进了沐恩侯府,成了沐恩侯叶世涵的姨娘,又为沐恩侯生下两个女儿。沐恩侯府一向大方,邵姨娘吃穿不愁,家里老父过世,妹子出门,少了许多嚼头。邵姨娘也顾着兄长家,私底下没少帮扶他们,邵虎山小酒馆的生意也渐渐好起来了,把一个原来的小酒馆,改成了如今的酒楼。
邵虎山进了门,大刺刺的坐在太师椅上,把一条腿抬着横放在椅座上,脚背压在另一条腿上,对着迎出来的妹子嘿嘿笑着,“妹妹一向可好啊?”
邵姨娘最是看不惯自家哥哥失了仪态的模样,她叫丫头上了茶,打发走丫头后才道,“哥哥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知晓这规矩呢,你看看,哪有人像你这样坐的?就是叫丫头们瞧见了,都人轻看了你。”
才来就被自家妹子抢白了一顿,邵虎山有些生气,他收起笑来,把腿放了下来,埋怨起邵姨娘,“你瞧瞧你,多日子不见为兄,一见就先教训我,若是这样,我下次不来也罢。”
邵姨娘见哥哥着了恼,脸色微缓,再不提前话,“家里怎么样?酒楼的生意还好么?”
邵虎山微撇着嘴,晃了两下脑袋,“不好啊,现在酒楼的生意难做啊。不说旁的,前儿我才得了四篓临江的桂鱼,这不想着妹妹在叶府里做姨娘,我得为我妹子撑面子,所以拿来了两篓来,一下子就去了一半的桂鱼呢。”
邵姨娘自然清楚自家哥哥的做派,她瞥了邵虎山一眼,“哥哥说这些做什么?难道这些年来我对哥哥不好么?”
邵虎山转着眼珠,呲牙笑了,“自然是好了,正因为妹妹待我好,我才想着有个新鲜东西送到侯府来呢。你都不知道,你们家老太太听闻我送来了临江头网桂鱼,高兴得什么似的,一个劲的在夸我,还叫我来你院里看看。”
邵姨娘知晓自家哥哥说话一贯没处听,叶老太太富贵了一辈子,难道还会因为两篓子桂鱼喜欢得什么似的?
邵姨娘也不点破,岔话问起侄儿,“常哥儿可还好?”
邵虎山点头,“这小子身子不错,就是忒顽皮了,还不喜读书,我打了他几次。”
邵姨娘就劝,“哥哥也是,好好教导他便是的,你小时候一样不喜读书,怎么好再动手打他?”
邵虎山被妹妹戳穿了过往,只嘿嘿笑着,“我这不也是为他好嘛,下次不打他便是了。”
提及儿子,邵虎山又想起一事,“妹妹,你能不能让常哥儿来你府上的学里读书?听闻得,侯府里学里的公子们笔纸都是现成的,先生也是顶好的,点心茶水都比外面的都好,逢年过节,还有茶点银子呢。”
第七十二章 欺辱
邵姨娘最见不得自家兄长这副见便宜就占的德行,她不由得声音微冷,“哥哥,这侯府里的便宜就是这么好占的么?你也不仔细想想,多少人的眼睛盯在这里呢,说出去我脸上也无光。再有,你出去让常哥儿去家好私塾能有多少银两,为什么偏来侯府里趟这里的混水呢?”
邵虎山碰了一鼻子灰,他翻着眼睛,不服气着道,“我这不也是为了常哥儿着想嘛,你们侯府学里请的是什么先生啊,外面的私塾怎么能比?我还不是想让常哥儿找个好先生,努力读读书,说不准将来能为咱们邵家争光添彩的,你那时候脸上不也有光么?”
邵姨娘想到了侄儿,心里软了下来,声音也和缓了许多,“我帮常哥儿想想法子罢,此事并不好做,只怕侯府里的人多想。”
“你不是说那个夫人性子似面糊似的,你怎么不去求她?”邵虎山给邵姨娘出起主意来。
“她?”邵姨娘脸上的冷笑一闪而过,“我还是和侯爷说罢,学里之事和侯爷说更好些。”
邵虎山双眼闪了闪,“难道那填房欺负你了么?”
邵姨娘不屑的一笑,“她哪里能欺负到我的头上呢。”邵姨娘拿起团扇来轻轻扇着凉风,“不过要说起欺负,我倒真是被人欺负了。”
邵虎山把脚一跺,眼睛瞪了起来,“是谁?竟敢欺负我的妹子,找死不成么?!”
邵姨娘轻轻吐出一口气来,“还能有谁,还不是海氏生下的贱货!”
邵虎山肘着桌沿,挑起短眉,“那个丫头不是丢在侯府的祖宅里了么?怎么又回了来了?”
邵姨娘叹口气,缓缓的摇了摇团扇,“说来话长了,只是她现在就是回了来。哥哥,你可有什么好法子么?”
邵虎山翻着眼睛想了一会,一拍大腿,“我有个法子,敢叫那个贱货丢了性命。纵是不丢了性命,我也要叫她丢了丑!”
邵姨娘不敢深信邵虎山,试探的问邵虎山,“什么主意?”
邵虎山凑在邵姨娘近前,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话,邵姨娘皱紧了眉,“这……能行么?”
邵虎山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妹妹放心,我定然帮妹妹铲除掉这一祸患。”
邵姨娘心思几转之后,才缓缓的点点头,“只是,此事做得定要机密了。”
邵虎山裂着大嘴,“放心罢,我的妹子啊,我定然叫她再没好日子可过!”
话说得差不多了,时辰亦不早,邵虎山离座起身,“我就回去了,若是有什么事,我再差人来问你。”
邵姨娘点头,转身进了内室里,不一会儿,从房里取出一袋蓝布小包袱,“哥哥,这里面是今年新收的杭白菊,嫂子夏日里喉咙总是发躁,喝着正好。里面还有三十两银子和两支金钗,银子大哥留着给常哥儿买果子罢,金钗给嫂子戴罢。”
邵虎山提着包裹,笑容由衷了许多,“好好,到底是我的妹子,你嫂子就总说,多亏姑奶奶顾着家,不然家里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呢。”
邵姨娘一笑,叫丫头玉缀送出了邵虎山。
邵虎山提着包袱,跟在丫头玉缀的身后,走出东跨院。
邵虎山的一双贼眼一直盯着玉缀微翘着的臀上。
邵虎山心里暗暗感慨:到底是年轻的姑娘家,看看这腰身,看看这屁股,比自家那比母猪还肥的婆娘,不知道强出不知多少倍去,若是真能把眼前人抱在怀里,定是如春水一般柔化了男人的心。
一面想着,邵虎山一面紧盯着玉缀,恨不能把双眼长在玉缀的身上。
走到甬道上,邵虎山见四下无人,再难捺得住性子,伸出一只邪恶的手,一把抓住玉缀的臀。
玉缀惊得“啊”的一声尖叫,连吓带怕的转过身来,几乎要哆嗦成一团。
邵虎山恐惊到侯府里的人,紧张的四下张望,对着玉缀低声骂起来,“叫什么叫,叫丧呢!”
玉缀吓得倒退几步,双手护在胸口,“邵大老爷,您……您要做什么?!”
邵虎山望着玉缀光滑的脸庞,一肚子的气瞬间消失了。他向着玉缀走上一步,食指挑向玉缀的下巴,吓得玉缀缩到一边的桂树林,背抵在树干上,“邵大老爷……使不得……”
邵虎山也害怕再造次引来人,收起了手来,冷哼一声,“你不过是我妹子跟前的一个丫头,别不识抬举,别说大爷今日摸了你一下,就是有一天睡了你,你家姨娘也只会把你给了我!”邵虎山说罢,也不顾瑟瑟发抖的玉缀,转身大模大样的走向二门去。
玉缀脸色苍白得如一张纸,身子抖如筛糠。她见邵虎山已经离开,抹着眼泪急急的向东跨院跑去。
雪兰坐在坐在假山上的凉亭里,把下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原本是来坐坐欣赏景色的,却没想到看到了这么一出戏。
雪兰转眸看向邵虎山的背影,转头问一旁的洛璃,“那人是谁?”
洛璃自然也看到刚刚的一幕,她低声道,“那是邵姨娘的大哥,邵大老爷,是个开酒楼的。他来府里,大概是又送来什么吃的了,从前他也送过两次。”
难怪,内院里不能进外男,除非是自家人。伸手不打送礼人,看在邵姨娘的薄面上,又是送吃的来,叶老太太也不好不见这位邵大老爷了。
只是这人的做派……
雪兰冷笑起来,这里是沐恩侯府,侯府的丫头他都想染指,可见其人荒淫极了。
洛璃望着玉缀的背影,又对雪兰说,“玉缀只是邵姨娘身边的二等丫头,她只有十三岁,还是因姐姐花缀而提到邵姨娘身边来的。”
“玉缀是花缀的亲妹子?”
洛璃点头。
雪兰没想到这个二等丫头和花缀是亲姐妹。
雪兰起身抬起手来,虚扶着洛璃,向兰园里走去。
回到兰园里,洛璃自然知轻重,隐去玉缀之事不提,把巧儿想回来兰园的事说给刘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