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一怔,有些不敢确定的反问一句,“马上就放回去?”
盛信廷只嗯了一声,黑衣人再不敢多话,躬身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盛信廷一个人,他望着玉罐里半卷着的灰末,忽然扬起了嘴角。
叶雪兰看到信鸽时会怎么想呢?她又会做什么呢?
盛信廷忽然好想看到叶家二小姐在接到信鸽时的表情,最好能亲眼瞧见了才好。
兰园里。
洛璃望着披衣坐在床上的雪兰,心里涌起一丝不安来。
才过去不到一柱香的时辰,信鸽李妈妈蹶答蹶答又飞回来了,着实把她吓了一跳。还好,夜深无人留意兰园,要不然让人瞧见信鸽啄窗棂的模样,小姐还真没办法去圆说了。
“混蛋!”
洛璃正胡思乱想着,床上的雪兰低声骂出一句来,洛璃再去看雪兰,只见雪兰紧抿着唇,手上的纸条早让她捏在手心里。这样还犹不解恨,雪兰把纸团成一团,在掌心里又滚了一个个儿,才把手伸给洛璃。
“把这个劳什子给我丢入炭盆里去!”
雪兰声音虽低,洛璃却能听出雪兰生气了。她接过雪兰递上来的纸团,丢到一旁的炭盆里。随着纸团化成了灰末,洛璃陪着小心问道,“小姐,是出了什么事么?”
雪兰冷哼一声,“那个该死的盛信廷!他居然叫人把信鸽给我截了,随后又放了回来,在纸条上竟然写着:乔六很好,盛信廷并未派人监视他。你说他是不是人!”
洛璃张大了嘴,竟然……会有人明明监视了别人,却敢把话说得如此清楚!洛璃小声嘀咕了句“好意思么?”
雪兰并未听清洛璃说什么,她心里堵得没空顾及洛璃了。声音极压抑着,嘴上也停不下来,“他是没监视乔六,他在派人监视我,这个禽兽!”
“小姐,要不我把‘李妈妈’放回去罢,这个途径让人知晓了,我们再用李妈妈就不好了。”
雪兰扯着披在背上的衣服,微眯起眼睛来,“去罢,把‘李妈妈’放了。”
洛璃觉得这句话似乎是从自家主子牙缝里挤出来的,于是她低着头走出去了。
雪兰把衣服从背上拿了下去,躺回到被里,心里依然止不住的骂盛信廷。
刚刚“李妈妈”啄窗棂时,雪兰还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查是看完字条,她恨得牙直痒痒。盛信廷就算要警告自己,难道不能再等个一天么?至少让她有些脸面,以为自己这里没有他的人监视。可是他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一样,非在晚上行事!大晚上放觉不睡,还让“李妈妈”来捉弄自己,他安的是什么心?!
雪兰被闹得再无睡意,眼睁着到了四更天,才又睡去了。
待睡到卯正时分,刘嬷嬷就叫醒了雪兰。
雪兰顶着黑眼圈起了床,着实把刘嬷嬷吓了一跳。刘嬷嬷把洛璃扯到一边悄声问,“小姐是昨夜没睡好?”
洛璃哪里敢说信鸽的事,只说雪兰夜里起了几次夜。
刘嬷嬷将信将疑,不再提起此事。
雪兰刚用过早膳,叶建彰来到了兰园。
“二姐姐,”还不及雪兰张口问,叶建彰已经扬着笑脸说起话来,“淳亲王邀请大哥和我一起去诗会呢。”
雪兰拿着帕子的手微顿,慢慢拭着唇角,“诗会什么时候开?”
叶建彰也不等人让,自己坐在雪兰的对面,笑道,“明日,淳亲王下了帖子,让我带给大哥一份。”
对于叶建彰和自己不再见外的举动,让雪兰心下舒畅许多。又想到淳亲王让叶建彰带帖子给叶建舒,自然是抬举叶建彰之意。雪兰心里更加满意了。
雪兰便笑,“瞧你这么高兴,想来大哥也是答应去的了?”
“可不是,”叶建彰笑得如同得了胜一样,“大哥拿到帖子时很是吃惊呢,问我去过淳亲王的诗会几次。”
雪兰知道叶建舒是个有城府的人,凡事多思多虑。如今储君未立,结交王爷自然有些风险。
雪兰把帕子一放,问向叶建彰,“那你是怎么说的?”
叶建彰神采奕奕的说道,“我说去过一两次王爷办的诗会。大哥哥想了一会儿,就答应了下来。”
雪兰点头鼓励着叶建彰,“三弟是越来越出息了,这样答很好,确实滴水不漏。”
叶建彰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想把全部实话都告诉给大哥。”
雪兰不住的点头,能知晓防备别人就是成长的开始了。
叶建彰从座上站起身来,急三火四的又向外走,嘴里还道,“二姐姐,我先回去准备着,明日还要去淳亲王府里呢。”
雪兰也不拦他,笑着叮嘱两句,让丫头送出叶建彰来。
只隔了一天,雪兰就发现了些异样。
首先,叶建舒在南松园里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眉宇间似审视,似又有怀疑。
叶建舒虽举止得体,却还是被雪兰发现了。
不只是雪兰,就连坐在上头的大小姐也发现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用意
从南松园里出来,叶建舒被大小姐的丫头佩雯叫到了南松园的暖阁里去。
大小姐叶雪珊和自己的嫡亲大哥并不多言,直接问到早上的事上,“大哥,二妹妹可是做错了什么事么?”
叶建舒已经想到了自家妹妹要问什么了,扬眉道,“大妹妹是要问我为什么今晨看二妹妹罢?”
大小姐一笑,把手上拨的葵花籽小碟向叶建舒面前推了推,“那大哥就告诉给我罢。”
叶建舒心中一暖,只有自己最亲的妹妹才记得自己最喜欢吃什么。
叶建舒沉默了片刻,房里的丫头们全部退下后,叶建舒才说,“其实是因为昨日去淳亲王府里的事。”
大小姐拨着葵花籽,垂头细听着。
“昨日去淳亲王府里,大家说要做画,淳亲王画的画与别人都不同。”叶建舒斟酌着,缓缓道来。
大小姐盈盈笑道,“王爷自来启蒙的师父都和寻常人不一样,画也自然是极精致的。”大小姐说着,望向叶建舒。却见叶建舒眉头微聚,似皱还皱着。大小姐心头一跳,“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么?”
叶建舒回望着自己的妹妹一眼,“淳亲王画了一幅雪盖松林图。”
大小姐心头一松,笑道,“这有什么,水墨松雪倒也不十分出奇。”
叶建舒摇了摇头,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他画的松林图倒是不足为奇,可是他还在松林尽头画了一个小雪人……”
大小姐的指尖忽然一滑,一粒葵花籽落在青石砖的地上。大小姐惶然的抬起头来,脸色再没有刚刚的风采,苍白了许多,她喃喃着道,“雪人……?”
叶建舒也看出大小姐想到了什么,他垂下眼去,盯着面前拨好的葵花籽,“所以我才会想看看二妹妹,我一直在想,她是什么时候引起了淳亲王的注意的呢?是不是在三宝寺,二妹妹和淳亲王私下见过面呢?可是就算他们见过面,二姐姐又是哪里特别让淳亲王都对她另眼相看呢?”
“不会的!”大小姐失态的从小炕上站起身来,引得叶建舒吃惊的望着她。大小姐脸上极不自在,又缓然坐了下来,她牵了牵嘴角,努力的抬起眉来,才道,“我的意思是说,二妹妹只去过三宝寺那么两次,怎么会那么巧就遇到淳亲王呢?想来是淳亲王觉得雪人有趣,在画上添了一下!”
大小姐的声音越来越坚定,倒不向在和叶建舒说话,更像在说服自己。
叶建舒已察觉出大小姐的异样,他皱了皱眉,“有些事我们自然不好下定论,我也只是猜想着罢了。”
大小姐绞着手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大哥……其实祖母是想把我许给淳亲王的……”
大小姐一句话,换成了叶建舒目瞪口呆了。
大小姐脸色通红,“我一个女孩子家,自然不敢说这些失了体统的话……可是……我觉得我要担起的是联姻的重担。我的出嫁,也是为了巩固大哥你的未来,所以我才想着要走好每一步!”
大小姐的脸越说脸越红,却句句铿锵,让叶建舒不由得双眼不错的望着眼前的妹妹。疼爱,怜惜,辛酸一齐涌上叶建舒的心头。
从母亲过世后,自己就知道,这世上只有父亲和自己的大妹妹是最亲的人了。大妹妹为巩固他们兄妹的地位,甘愿每日陪在老太太身边。一个小姑娘家,有几个愿意陪着老人家日日诵经拜佛的?可是妹妹就是这样做到了。
“珊儿,”叶建舒唤起只有当初母亲对大小姐宠溺时的称呼来,“你放心,大哥定然会让你找个好人家,长久幸福!”
大小姐的眼眶湿润起来,到底是一母同胞!
兄妹两个相视一笑,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关爱。
雪兰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着叶建舒为什么很注意自己的事。她准备让刘嬷嬷打听出了什么事时,叶建彰来到了兰园。
连着两天叶建彰都来了兰园,雪兰猜想这和叶建舒大概有些关联。
叶建彰搓着手,眼睁睁的看着原本立在雪兰身后的丫头们,一个个秉气垂头的退出正房。对于叶建彰终于知晓避下人再讲话,雪兰心中十分满意,正想着要夸上他两句,叶建彰却从座上跳起来,“二姐姐,淳亲王昨日画画了,画的是松林和雪人呢!”
雪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自己曾在三宝寺的松林前堆过雪人。可是,这和淳亲王有什么关系?
雪兰蹙着眉,扫了一眼一旁的叶建彰。她忽然发现,叶建彰的眼里有惊,有惑,似乎还有……有几分喜色!她的弟弟不会以为和淳亲王扯上关系是天大的好事罢?
雪兰不得不说话了,“建彰,我之所以愿意让你去和淳亲王接触,也是想你从出身不高的学子里学习到些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若是说我真有多期待你在淳亲王面前崭露头角,那倒也不至于。现在东宫无主,凡事还是要小心为上。”
叶建彰挠了挠脑袋,垂下头去,声音比刚刚小了许多,“我也只是觉得二姐姐若是能嫁入淳亲王府,哪怕是个侧妃,老太太也定然会高看二姐姐的……”
雪兰好想伸出手来拍拍弟弟的头,可是见弟弟已经是青衣少年时,雪兰的手又按在小几上,她欣慰着道,“你能为二姐姐着想,我很高兴。可是,淳亲王的婚事自有太后和宫里的娘娘为他作主,我不想牵及自己。三弟,并不是凡事皆出头便好了。”
弟弟竟然以为一个侧妃对自己来说都是高攀上了,这才叫她泄气。万说侧妃,就是正妃,她也没想过!她叶雪兰只想把娘的死搞得清楚,就打道回岁县。什么侧妃正妃的,那可不是她想驾驭的玩意儿!
雪兰把一肚子的话都咽了下去。
叶建彰有些失望,还不等他再说话,雪兰叮嘱起来,“若是大哥或是别人试探你,你就只说是王爷没见过那样丑的雪人,别说出其他的话才是。”
在这叶府里,只有她和叶建彰最亲近,别人雪兰可不敢保证都是良善居心。
叶建彰点头。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失算
雪兰垂头去饮茶,心里想着淳亲王的用意。
自己堆的雪人,自然是只有叶府的人才知晓。那么淳亲王是要暗示叶府什么么?龙子凤孙,打出生就生活在明争暗斗中,雪兰可不相信他们的举动是随意而为的。并且是那样的诗会,淳亲王到底要做什么呢?
雪兰想了好几日,没想透淳亲王的意图。而沐恩侯府却欢天喜地的送叶建舒去殿试了。
殿试后,叶建舒的喜讯紧跟着传了来,叶建舒金殿传胪,得了二甲第一名。
报喜的人差一点把沐恩侯府的门槛踏破了。
叶老太太喜得嘴都合不拢,多年不主持中馈,今日却亲自接待起拜访的亲朋来。
林氏更是闲不住,把礼单收着,又要记上还礼的事。
叶建舒倒是显得沉稳了许多,依然是从前的样子,谦让弟妹,友爱同窗。
叶老太太在欢喜之际,不忘让人去打听邹清然的放榜一事。
打发走的小厮出去的快,回来得更快,头快埋在胸前,叫人看不到他的脸色,“表少爷得了二甲十九名。”
二夫人几乎是跳了起来,也不顾着身份,差点拎着小厮的领口问话,“你给我仔细说说,到底是第几名?!”
叶老太太也极为吃惊,可是她比二夫人冷静了许多,她先喝住二夫人,才沉着脸问报信的人,“你可是听清楚了?”
不等报信的人答话,二夫人先尖着嗓子喊起来了,“自然是没打听清楚!然哥儿学业一向比舒哥儿好,舒哥儿都能得传胪,然哥儿定然是个状元!再不济,也该是探花!”
小厮吓得倒退了两步,更不敢说话了。而此时,答案已经在每个人的心中了。
二夫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对着小厮瞪起了眼睛,“你告诉我,状元是谁?!”
小厮哆哆嗦嗦的回道,“是……是苏家五公子……”
是苏家,太后的娘家!
这次换成二夫人说不出话来了。
叶老太太的心慢慢冷却了下来。
遣出去的小厮不可能不打听清楚就回来回话,枉自居大的话只有二夫人能说得出口来。这样下来,就是说邹清然考取得并不如意。叶建舒定然会入翰林院,而邹清然能不能进庶吉士馆还未可知,那么叶府一直押在他身上的希望也就破灭了。
叶老太太灰着脸对小厮摆摆手,小厮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二夫人眼睁睁的看着小厮退下去,高声唤自己的丫头,非要再去打听邹清然去。叶老太太似疲惫极了,她向一旁的丫头碧如招招手,碧如忙上前来扶住了叶老太太的手。叶老太太连话也不和二夫人说一句,转身就进里间了,把二夫人晾在了正厅里。
林氏一见叶老太太走了,也懒得再答对二夫人,她也扶着陈嬷嬷的手,走出正房去。
转眼间,正房里只剩下二夫人一个人了,二夫人急得直跳脚,“人呢,人呢!这是要给我来个乌鸦大晒蛋啊!”
可是,任凭二夫人怎样叫骂,南松园的正厅里再没有多余的一个声音来回应她。二夫人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完了完了!可怜我那女儿了啊!”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叶府上下都知晓邹清然得了二甲十九名的消息。
二夫人躺在榻子上,合着眼,一声接着一声的哼哼着,如被人抽走了一根筋一般。沈嬷嬷在一旁帮着她揉着太阳穴。
“我的英姐儿哟……”二夫人已被打击得如重病在床的垂死病人,她晃晃悠悠的抬起一只手臂来,朝着窗外虚晃着一指,嘴里又哼哼起来。
沈嬷嬷只有低声相劝,“夫人别上火了,怎么说表少爷也算是高中了……”只是没有预期的好。
二夫人闭着的眼睛一瞬间就瞪了开,霍的坐榻子上坐起来,指着沈嬷嬷的脸就骂,“这还算什么高中?!明明能当了状元,结果只是二榜!这算什么高中?!你倒给我说说看!”
沈嬷嬷知道二夫人正在气头上,自然不敢顶撞她一句,沈嬷嬷只有垂下眼去盯着自己的鞋看。
二夫人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指着沈嬷嬷喋喋不休的骂个没完,一会儿骂邹清然不上进,一会儿怨叶世涵不帮他们,最后骂到二老爸叶世启的身上。
叶世启当真不像话!竟然还常常去王姨娘那里。还有儿媳妇呢,她的脸往哪里放?!
二夫人骂着骂着,骂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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