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经也不是不知道机会渺茫,皇帝虽然换了,可李东阳尚在,并且权势也更盛往昔,不过,人在绝境之中,哪怕有一根稻草,也是要抓着不放的,没了希望的人要怎么活下去呢?
虽然是绝境,可徐经却是比较传统的士人,对谢宏没有半点好感。可唐伯虎却是会错了意,以为这个难友也和自己有了一样的念头,并且还先自己一步,已经付诸行动了,有了楷模在,决心也就容易下了,跟风么,谁不会呀。
于是,时隔六年,唐伯虎再次来到了京城,来到了这个曾经让他梦断的伤心之地。
到了京城,谢宏的消息就容易探问很多了,就算不成以探问,各种传言也都像是长了同党一般往耳朵里钻呢。
更何况还有候德坊这个官方讲话站。从这里获得的相关消息,全都是最及时,最详细的,至于是不是最真实,那就要看听众是谁了,不合的人总是有不合的立场和倾向的。
因而,在唐伯虎刻意的刺探之下,在他脑海中谢宏的形象也逐渐鲜明起来。有道是无巧不成书,他赶到京城的时候,恰好就赶上了那场廷辩。
赋性加上前事,唐伯虎原本就对高高在上的士大夫没好感,听到翰林院惨败的消息,他也是大为振奋,尤其是谢宏在廷辩中表示出来的杂学百家的气魄,更是让他心折,他原本就是好举一反三的人。
另外,从那个一比零的比分之中,也能看得出谢宏那里人才的匮乏,唐伯虎那颗原本已经冷却了的心,又是火热了起来。
在这样的心境下,当候德坊开始宣扬要办学的消息之后,唐伯虎会全程关注也就层见迭出了,和懵懵懂懂,只是因为兴趣才犹豫着来报名的李冰河不合,他却是敏锐的意识到了机会的正式来临,并且全神贯注的想要掌控机会。
因此,他对整个过程的了解水平,也远在普通人之上,甚至连谢宏收拢人才的目的,他都觑到了几分。
可他就是没想到,报名的时候,对方竟然提出了功名方面的要求,这让他情何以堪?只觉自己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一头热了。于是,唐伯虎也是狂生气爆发,搞了一副秘戏图作为名帖,照搬了戏文中的试气量的桥段。
固然,狂归狂,谢宏瘟神的名头太响,唐伯虎也没法无视,他心中也是很忐忑的,光是挨顿揍倒没什么,可错过了这次机会,自己也只能回乡蹉跎终老了,想要翻身正名是想也不要想的了。
因此,当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时,唐伯虎也无法连结自在了,他很是不安的站起了身,甚至有闭上眼睛的感动。听声音就知道,外面的人来的这么急,显然是怒极,以那位瘟神的心狠手辣,没准儿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呀!
李冰河心里也很忐忑,他对谢宏的了解更少,甚至都在担忧谢宏会不会迁怒于他,然后造就一场两尸两命的惨案了,究竟结果对方是瘟神!想到这里,他身子开始颤栗,额上冷汗也是涔涔而下,只一转眼的功夫,后背的衣衫就湿了一大片。
“嘭!”推门声象是重锤一般敲在了两人的心上,李冰河立即就是浑身一震,唐伯虎自在很多,却是若无其事,可脸上却是更白了几分。
“这位就是伯虎兄吧?对伯虎兄弟可是景仰很久了,伯虎兄要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也好让弟早做准备,好好迎接一番,怠慢了,实在怠慢了,还请伯虎兄多多见谅。”
出乎唐伯虎意料的,他面对的不是想象中的狂风暴雨,而是一番热情洋溢的欢迎之词,如同见到了久别故友一般,实在让他mō不到头脑。
并且,看那位候德坊的马掌柜恭敬随shì在后的模样,目前这个春风满面的少年想必就是谢宏了。可眼见对方一袭青衫,气质高雅,大有翩翩佳公子的姿态,跟传说风闻中的那个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的瘟神似乎相差甚远!
唐伯虎心中疑惑,一时却是忘记应对了。
“敢问,您是谢大人?”
无知者无畏,刚才还状若筛糠的李冰河却是自在了起来,他终究对谢宏关注的少,心底的恐惧不过是今天结识了唐伯虎,然后通过对方的描述加深了印象之后才有的,实际上其实不是太过严重。
让他不克不及置信的是,能学通百家,掌握了格物学那么深奥的学问之人,竟然是这样一个年方弱冠的少年。往日里听有人生而知之,李冰河是不信的,可今日一见谢宏,他却不克不及不信了,不是生而知之,怎么可能有那么广博的学问?
了不起,天生圣贤呐!
“这位就是李兄了吧?幸会,幸会,弟谢宏,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入手两个难得的人才,谢宏固然心情大好,听李冰河开口询问,他又是满面春风的一拱手,话语间极是客气。
“不敢,不敢。”李冰河连连辞谢,大有受宠若惊之感。
一年来,他受尽了冷眼和讥嘲,那曾想到居然在这里受到了这等礼遇,对方可是圣驾前第一红人!除权势,对方也是学贯古今,斗败翰林院,让自己景仰不已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居然这么没有架子,这么随和的看待自己,李冰河心底涌起了一股热流,眼眶都有些泛红了,大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什么儒家经典,什么圣贤之言,在这个瞬间,全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谢大人,人,人……”他想两句什么,却猛的哽咽住了。
“李兄,这是……”实际上,别看谢宏权势滔天,可自从他穿越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正经八百的笼络人才,完全就没有相关的经验,因此,对李冰河的jī动,他有些不解,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不心礼贤下士了。
其实也难怪,除笼络江彬的时候,谢宏算是费了点手脚,其他如同曾家和董家,都是属于自己送上门的,包含三公公那种身残志不残的也是一样,都是谢宏没花半点力气就入手了,这个时代正统的人才究竟是什么样,他却是一点概念都没有的。
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是自己人,谢宏平时就是这么一个态度,完全就谈不上做作,十分的自然。被人亲切看待算不得什么,可对方若是考虑到他的身份,就会对这种亲和倍感jī动了。
李冰河虽然兴趣比较超前,可那么多年的儒家经史不是白的,对周公吐辅天下归心这样的典故是耳熟能详的,也对上位者礼贤下士,下士誓死报效这样的流程很以为然,因此,他自是感jī涕零,一时间也是jī动得不出话来。
“谢大人,认识我?”唐伯虎却没李冰河那么容易摆荡,他名声虽响,不过那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失事之后,哪还有什么人记得他这个大才子?何况,眼前这位谢大人虽然有些气度,可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六年前他才多大,怎么可能知道自己?
“固然了,伯虎兄的大名弟可是久仰了,伯虎兄能来,弟实有如虎添翼之感,须知……”李冰河未来的成绩到底如何,对谢宏来还是个未知数,可他已经很高兴了,而唐伯虎的才调他却是知之甚详,至少江南四大才子的名头是不会错的。
至于唐伯虎的才调到底能不能帮得上忙,谢宏心里还是很笃定的,固然能!
一个人到底能做到什么样的事,在很大的水平上,不是由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才调决定的,而是到底有没有相应的舞台。除非是三国的刘禅那种扶不起的烂泥,否则只要基础条件不是太差,在足够宽阔的舞台上,总是会找到能发光的处所的。
而谢宏这里的舞台是足够大的,未来将会涉及到的领域更是宽广无比,唐伯虎这样一个名传后世的大才子会没得阐扬?那是绝对不成能的。
前世的唐伯虎纵情山水花鸟,不过是出于无奈罢了,他自己一定也是想着要做一番事业的。柳永也好,李白也好,都和唐伯虎差不多,其实这些大才子多半都是想要做事的,只不过造化弄人,未得其门而入罢了。
可既然唐伯虎来到了自己这里,谢宏固然是不会放过的,他jī动之下,一番热情洋溢的辞让原本狂生气爆发,想要责难谢宏一番的唐伯虎都欠好意思开口了。
“谢大人既然不在意功名,为何报名的时候又要以此为标准呢?”心头的那根刺却让唐伯虎无法忽略,虽然语气放缓了很多,可他还是问了出口。
“那个……”谢宏本就心思细腻,听了这话,再看看唐伯虎的脸色,结合他之前的行为,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想什么?
他晒然一笑,道:“其实呢,功名就如同籍贯什么的一样,就是起个简历的作用,主要是便利做布景查询拜访什么的,其实不是什么硬性条件,以伯虎兄的大才,自然是不需要的,之前不过是处事人员太过死板罢了,弟替他们给伯虎兄道个歉好了。”
“既如此……”唐伯虎有些狂生气质,却不是真的不识好歹,去了心中这根刺之后,也是很是感动的,当下他一拱手,决然道:“愿为大人效力,听凭驱使,决无二言。”RO@。@KO
''
' '
第289章 这记耳光有点狠
唐寅受聘于常春藤书院,担负了所谓的客座教授!
在获得唐伯虎首肯之后,谢宏很快就通过候德坊放出了风声去,而这个消息也马上就传遍了京城。''
对普通苍生来说,这消息算不得什么,人都是善忘的,即便有个才子的名头,可来京城赶考的才子多着呢,连名传天下的状元都满地走,谁又能记得六年前的一个解元呢?
可这个消息在士林中却引起了极大的反应,可谓是一石jī起千层浪,一浪卷起千堆雪,无数人都是侧目以对。
在谢宏要成立常春藤书院的消息刚传开的时候,士林中就已经有很多大儒名士纷繁谴责了。商人讲学,那是多神圣的事啊!怎么能被一个以奇yn技巧邀宠的弄臣玷辱呢?
何况,对方所要讲的学,还是那些歪门邪道的异西,是可忍孰不成忍,禁不住士人们不惊怒。
可是,翰林院的那场惨败实在是影响深远,在候德坊时评的大力推广下,很多观念都已经家喻户晓了,相形之下,士人们谴责的文章却还是原来那些老套的工具,别说对谢宏构成影响,就算连普通苍生都说服不了。
小道不足为论?听者会反问,你究竟是不屑还是不懂?还是因为不懂所以才不屑?这可是皇上问过的问题,那时被问到的翰林学士张元祯就没答出来,而后,老头更是在羞恼之下,一命呜呼,试问谁还能应对的出来?
至于说什么谈宏不学无术,没有资格开书院的,听者更是嗤之以鼻了。不学无术都能问得翰林哑口无言那要怎么才算学而有术?至于说谢大人没资格,那你大可以让有资格的人来挑战啊!要知道,当日皇上可是把话放下了,欢迎挑战,随时奉陪!
问题是谁敢啊?就算谢宏当日问的那些问题已经普及了也有士人对谢宏展示出来的各种理论进行了研究。
其中大大都是因为想在学术上扳回一城:极少数的则走出于追寻大道的目的,其中很多人也研究出了〖答〗案,甚至总结出了初步的理论和规律。
可任他是谁,研究出了什么,也不克不及包管谢宏没有新的hu样。
就算是已经知道的那些理论,其实也不甚牢靠,其中到底能有些什么转变还无法穷究要知道,那些理论都属于越是研究就越觉得博大精深的工具。
就拿那个海盗分宝石来说吧,单就其丰的一个前提,也就是每个海盗都完全理智那条单是这一条就已经让很多学者m茫了。
放在畴前的话,若有人问完全理智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大大都人肯定会回答是圣人,圣人固然完美无缺,也就是完全理智了。
可实际上经过讨论之后,完全理智竟然是不带情绪,只考虑利益的行事准则,这就让很多士人无法接受了:而接受不了却又无法辩驳这个现状,更是让士人们有些抓狂了。
因为,候德坊给出的〖答〗案很有说服力,就算不念书的人只要智商正常,受到启发之后去想,都能得出来差不多的逻辑,何况天下间伶俐人多着呢甚至都有很多人举一反三,用这个理论出题目了。
而对这个理论的名称也就是博弈论,就算在士林中,也有很多人对此深以为然,下棋的时候怎么下?还不就是衡量得失,进行取舍吗?这理论初看的时候虽然浅显,可实际上研究之后,却是大有奇妙的。
最终,虽然否决的声浪高涨,可却没人敢当面跟谢宏对证或者挑战,前驱太多,每个下场都很惨,如今更是有张元祯这个直接羞愤致死的,在没有足够的掌控之前,谁还敢去触霉头?
名声越大的人越是珍惜羽毛,不肯随意冒风险:没名声的即便叫的再响亮,又有谁会去理?别说去候德坊,就算是在其他苍生集会之所,敢于在众人听得正〖兴〗奋的时候,上前叫嚣试图展示自己的曲高和寡的狂生,下场都是差不多:被一顿围殴之后,丢到大街上。
犯众怒这种事也是很有技术含量续,除谢宏,一般人还真就玩不起。
其实,儒家子弟其实不是这么没用。千年来,他们面临过很多难关,比眼前更严峻的也是有过的,并且还为数很多。
可如今,君子动权不脱手,辩不过就用权力压死你,这个百用不爽的招数却是没有了用武之地,因为谢宏有皇帝撑腰,他们哪压制得住啊?
因此,他们陷入了全面的被动,尽管谢宏开办书院,排场搞得很是盛大,士人们却只能谩骂指责,一时间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对策出台。
就连这谩骂,也被候德坊讽刺为败犬狂吠,再次面子大损。
唯一让士人们聊以自慰的,也只有步队的人心还没散,天下间的念书人都没有摆荡了。
虽然有些个落魄的秀才并去投靠,不过这算不得什么,在大部分有功名的士人眼中,秀才其实已经算不得士人的一分子了,连乡试都没过。可见其对圣贤大道知之甚少,最多也只能称之为预备士人罢了。
可唐寅受聘这件事,却是连士人身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掀开了一角,虽然唐寅的功名是被萃除,可当初那件案子究竟是怎么个来龙去脉,朝堂上的老狐狸们哪个会不心知肚明?
无非是一场政争罢了,唐寅和徐经不过是两个棋子,刚好处在哪个位置上,因此才倒了霉,受到的惩罚和他们自身品性是半点关联都没有的。
要是非要说有,也就是这俩人运气太糟糕了,刚好撞在了某些人的刀口上,那一刀原本是砍向程敏政的,结果连带着把他俩也给劈到了。
鄙夷也好,同情也好,在大大都人的心目中唐、徐二人还是念书人的一分子,并且还是有进士之才的,只不过没人敢替他们翻案或者给他们罢了,究竟结果李阁老正如日中天,谁也不会去触那个霉头。
正因如此唐寅投靠谢宏的这个事实,对很多士人来说,如同天塌了一角上样,一个有进士之才的念书人投靠谢宏了,这让士人们怎么能够接受?
要知道,除一些关于工部尚书曾鉴的传说风闻,到如今还没有任何一个朝臣投靠谢宏的,而就算是朝臣投靠谢宏那也比较容易理解,权阉都有人投靠,何况谢宏这样的红人?
得势的时候这种行为不需要解释:就算日后谢宏垮台,只要投靠他的人手段足够高,能够脱开干系,也大可解释为自己忍辱负重、对佞臣虚与委蛇,最终和君子们里通外合一举反制云云。
只要有权势在手,这点小事解释起来还不简单?
可唐寅的投靠却是不合,他不是借着谢宏的权势出仕朝廷,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