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经的反应有点大,金判书见到后,反而更自在了。他这话其实不是因为莽撞,而是从周经和琉球使臣的反应中,判断出了对方的身
尽管很不耐烦,可周经还是好言好语的跟琉球人话,要是换了谢宏的人,哪里会这么好话?从他对朝鲜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不服就打到服,这就是谢宏一派的作风。
“使臣且住。”
周经哪敢再听下去,为朝鲜出头去惹瘟神?自己又没疯,才不会做那种傻事呢,他连连摆手道“本官是礼部尚书,使臣的这些事不是本官该管,金判书若是一定要,还是等面圣的时候,自行向皇上禀报,听候圣裁吧。”
果然是来告状的,不过,这是浑得不克不及再浑的水,周经不傻,才不会傻乎乎的趟进去呢。现在的朝堂上完全为皇党所垄断,正面抗衡的八成会被罢官,sī底下搞动作的,会人间蒸发,谁还敢出头?
这话就算听听都很危险,谁知道皇上手下那些可怕的探子在自己身边有没有眼线,有的话,又接近自己到了什么水平?所以,一边着,周经一边起了身,大有送不了客,就自己离开的架势。
“大人留步,使有没有机会面见大明天子,还在两可之间,纵是见了,恐怕也扳不倒那谢宏,而若是使与大人商谈之后,即刻将此事启奏天子,难道旁人就不会起疑吗?”他反应越大,金判书就越笃定他的士党身份,言辞也是愈发放得开了。
“金判书,是在威胁本部堂吗?”周经身形一滞,语气更加冰冷了。
“使不敢。”不威胁,不就走了?金判书心底冷笑,面上却更加恭敬了,“大人容禀,使是很有诚意的,谢宏在朝鲜的诸多罪行绝无夸大之言……”
“那又如何?莫非还想让本部堂替讨个公道不成?哼!”周经愈发不耐烦了,谢宏的罪行多了去了,朝鲜那点算什么,就算在京城『绿『色』』个不离十,要罪证也有的是,可关键不就是没人奈何得了他吗?
“朝鲜使臣要是只想这个,那本部堂就失陪了。”
仔细想想,对方的那威胁也不怎么靠谱,皇上一般不会计较这种事的,就算计较了,依照定律,顶多也就是个罢官,哼,这个礼部尚书老夫正不想干了呢!计较已定,周经就待拂袖而去。
“大人容禀,使实有机密要事禀告!”金判书急了,抢前两步,竟是扯住了周经的袖子,然后也顾不得对方怒目相视,凑到周经耳边急速了一番话。
“,大胆······什么?”金判书的声音很是低,可意思却转达的很清楚,周经原本正要发飙,可听到一半,便脸『色』剧变,等金判书完,他更是反手扯住了对方,急切的问道“这是真的?”
“使怎敢有所欺瞒?实是朝鲜久受谢宏蹂躏,荼毒匪浅,因此才来京城寻求正义之士的帮忙。朝鲜别无所求,只求大明肃清『jiān』党,恢复朗朗乾坤,也还朝鲜一个公道。”想到家乡如今可能会呈现的景象,金判书也是眼圈通红,很有几分真情流『lù』。
“这事······”周经沉『淫』不语,身为士党一员,他固然也是想在匹敌皇权的大业中有所建树的,可前面的覆辙实在太多了。
那些先烈不利的理由各种各样,可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介入行动之前都是自信满满,出了结果之后,就是各种悲催。所以,虽然金判书所言很有几分事理,可他还是迟迟下不了决断,此事攸关他的身家『性』命,实在是不克不及失慎重。
“大人······”等了半天不见周经回应,金判书有些着急。
周经猛一抬头,决然道“金大人,这话不要再与旁人提前,且先回鸿胪馆安息,这几日,本官就会给一个回答。
“那,使就静候大人佳音了。”周经的话似乎是在推脱,不过金判书在他眼神中却看到了坚毅之『色』,因此他也不再纠缠,立即告辞而
老夫是不敢惹那瘟神,不过有人应该是敢的,老夫只管把人介绍过去即是,看着金判书的背影,周经只是冷笑。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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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0章 变化
自两汉起,中原的王朝就形成了上朝的制度,渐渐形成定制之后,也是晨聚昏散,这一点和后世的机关差不多。不过,由于古人的夜生活相对较少,所以整体的时间比后世要早很多。
早上是卯时开始工作,按钟表风行之后的新时制来说的话,也就是早上五点。各地地方衙门也都是这么个规矩,这才有了点卯这个说法。
当然,以朝会来说,五点是皇帝起chuáng的时间,大臣们要比那更早,因为按照规矩,卯时的时候,他们就应该等候在殿前了。
夏天还好,冬天的话,即便到了五点,天还是漆黑一片,多少会给大臣们造成一些不便,sī底下有没有人抱怨,就不得而知了,可皇帝也好,大臣也好,从来就没人打过改规矩的主意。
卯时上朝可是祖制中的祖制,远在大明开国之前,中原就是这么个规矩了,连méng元时期都没改,现在怎么能改呢?
可偏偏的,在正德朝,这条规矩也改了。
原因很简单,最近皇上的夜生活越来越丰富。除了他一向热衷的台球〖运〗动,以及兵棋推演之外,帝后之间的亲密度也大大增加,他甚至还破天荒的去了德、贤两位妃子那里几次,晚上太忙,早上自然起不来。
对此,诸多知情人都是咂舌不已,对稽军侯的新作,也就是情趣内衣都是大感兴趣,尤以shì郎张彩和御史唐某为最,要不是正德那边需求比较大,辽东方面产能也不足,他们恨不得搞他几百上千套,然后在整个京城推广开去。
而清流中的很多顽固派都是捶xiōng顿足甚至还有人跑到承天门去静坐,试图让皇帝回心转意,按照原来的规矩早点起chuáng。
不过,这样的人终究是少数,而他们的下场也向后来者发出了警示不想挨疲劳轰炸或者坐电椅的话,还是本分点好。
疲劳审讯这玩意去年就有了,电椅却是新生事物。明面上,这玩意只是物理学院的教材,是为了传授电力学做的模型。
可根据sī下里流传的消息,手摇发电机一样可以当做刑具,据说月前失踪至今仍下落不明的屠、洪二位大人,就一直都在这种酷刑下挣扎。酷刑具体有多可怕只消看看时不时被枷在午门外示众的张、刘两个太监就知道了。
反对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实际上,上班时间推迟了也算是福利大冬天的,谁又不喜欢热炕头呢?士大夫们这样自我安慰着,然后默认了这个事实。
当然,发明这些东西的谢某人,不知不觉的又吸引了更多的仇恨值无论在数量还是质量上,都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台阶。
推迟上朝时间带来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让朝臣们有了更加充分的时间交流,对士党来说,这一点尤为重要。
如今的京城,厂卫纵横,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午夜情报系统哪怕是在sī宅当中议事,都有泄漏机密的可能。
种种不满都被强力压制住了,可却没有从根本上被消除。
所以,尽管风险很大可士党们却没有放松,很多人都在做着各种努力在家里进行裁员,借此肃清jiān细已经是很普遍的现象了。
于是,士党彼此间的交流渐渐的开始往地下工作的方向转变,不但行动模式变得更加隐秘,而且交流的频率也降低了不少。
即便做了许多努力,大臣们还是无法彻底放心,因而朝会前的这段时光就显得尤为宝贵了。
“王阁老”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周经,王藜微微皱起了眉头,目光中也带了几分警惕。
自洪、屠事件,加剧了士林的分裂,原来投靠皇党的多是那些寒门出身的,可现在,不少世家出身的也变了节,为求保住身家xìng命而放弃了节操。
周经虽然也是世家子,可这并不能保证他是怀着善意而来的,除了世家子外,他还有另一层身份,那就是晋党中的一员。
比起家大业大的江南士人,晋党中人更像是纯粹的商人。前者经商是传统,不过却是当做副业来经营的,而后者则更像是为了能更好的经商才做官的,所以很有一种市侩气,王藜一向是很看不惯的。
只是晋党一向低调,除了对自己的地盘捂得牢,很少会向外面伸手,所以跟江南人也没什么冲突,等谢宏横空出世之后,双方阵营中甚至也都有了结盟的呼声,虽然至今还未能成事,不过双方的关系却由原本的潜在竞争者变成潜在的盟友。
可是,王藜却从来没跟周经打过交道,对方突然跑来打招呼,也不由得他不警惕。
“周尚书,听说礼部最近正在筹划着邀藩王入京,如今进度如何?
其中可有干碍?”心里转了很多念头,实际上只是一瞬间,王黎马上就找到了一个照人关注,
却不会引起麻烦的话题。
“这些事都是王shì郎在操办,王shì郎不但才华横溢,更是得天之宠,他办事,本官也是放心的。”周经口不对心的说道。
礼法伦常,都是礼部的管辖范围,皇帝要调藩王入京,自然也是要礼部来操持。不过,这种事也是前所未有,大大的违反了祖制,周经当然也不会主动去承揽,反是王守仁那边颇有来者不拒的味道,直接承揽了过去。
虽然周经觉得这事儿烫手,可看到王守仁那边大张旗鼓的行事,他心里却又有些不是味儿。按照官场惯例,shì郎做事,总得向尚书汇报进度才对,然后有功劳的话,尚书可以分润:有麻烦的话,就尽快把责任推出去。
可王守仁也不知是不懂,还是铁了心的跟士党分道扬镰,竟然连这种场面上的交代都没有,周经心里当然会不爽了,只是这些事没必要说出来就是了。
“原来如此,那周尚书来寻本官,却又所为何事?莫非是为了紫禁城中的那项工程?”周经没有直接抱怨,可王藜却也听出来了他的愤懑,不过他这个大学士可不是知心姐姐,没兴趣听别人心事,所以他迅速转移了话题。
“这件事唉,也是本官劝谏不力,这才”周经苦笑着摇摇头,口中更是叹息连连,大概自己是大明开国以来,最悲催的礼部尚书了。不,应该这么说,正德朝中,六部之中最悲催的那个,就是礼部尚书了。
紫禁城的格局可是永乐年间就定好的,小处有些增减倒还罢了,可大兴土木就实在有些太过分了吧?其实大兴土木的事儿早就有了,纵横地下,连接各处宫殿和西苑的地道就是明证。
那些地道虽然没有体统,好歹还是在地下的,外人看不见,也不算太过丢脸。可如今皇上却要在紫禁城内兴建钟楼,说是要建一座,可以让每一个京城百姓一抬头就看到时间的钟楼,还有比这更没体统的事儿吗?
这可不是传统的钟楼,那钟,指的是和珍宝斋卖的那些差不多的钟,只是会被放大很多。周经不关心建这东西会huā多少钱,他只知道,这玩意建起来之后,很快就会传遍全天下,成为京城的一景,而这景致显然又是大大违背了祖制和礼法。
又被提及一件伤心事,周经郁闷的差点连正事都忘了,他好容易才收敛住心神,沉声说道:“王阁老,昨日有使臣从朝鲜来”“哦?”王藜挑了下眉毛,这事儿确实让他有些意外,可却和他没多大关系,不过从周经的神情中,他也看出来了,对方还有下文,所以他也不接话,只等着周经道出真意。
“据使臣所述,那些谢宏在朝鲜有不少举措”“méng古兵马?莫非他是打算用鞋虏兵马攻略倭国?可只有三千的话,为免太少了吧?”比起周经,王藜对东海局势的关注度更高,一听朝鲜的变故,马上就推演出了谢宏的目的。
“这也难说,据使臣的说法,现在的倭国正处于战乱之世,各地豪强纷争,中枢的命令完全出不得京畿,所以,若他的目标只是锁定在某个范围的话,也可能会成事。”周经摇摇头,继续复述着金判书提供的情报。
“这样的话,谢于乔他们的判断就是过于乐观了,这真是”王藜的脸一下垮了下来,从经济上限制谢宏,这是江南人一直秉持的方针,可现在一看,反是他们自己对倭国的形势估计不足,对方的行动才像是更有针对xìng的样子。
“那谢宏真是怪胎,明明才这么一点年纪,有些异想天开的念头也就罢了,怎么对天下,甚至海外的事情都如此熟悉呢?”更让王藜百思不得其解,也很不服气的就是这点了。
他们这些人久居江南,跟倭国往来更是频繁,可对倭国的资源分布也是一知半解,但谢宏却摆出了一副很有针对xìng的架势,显然在这方面比他们更加精通,可是,这种事完全就不合常理啊。
于是,王藜的心情越来越糟糕,一张老脸上挤出了皱纹无数。
“使臣还说”象是没看见王藜的神情似的,周经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道。
“咦?果真?他承诺卖船给朝鲜?”王黎的脸一下子伸展开来,又惊又喜的问道。
“确实如此。”周经点头。
“这样的话”王藜皱着眉头,心念电转,好半响才吐出一口气“且让使臣静候,等江南有了消息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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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章 先天下之忧而忧
朝会一如既往的bō澜不惊,士大夫们的风骨从来都不会在屠刀下面体现,当刑不上大夫的潜规则彻底潜了之后,也没人愿意在朝会上出头,去触怒龙颜了。
其实有些人已经开始适应现在的朝会模式了,只要专心于本职工作,不徇sī舞弊,不骂皇帝邀名,皇上还是很好相处的。
而且,大明似乎也正在往良好的方向前进。
弘治年间,或者说开国以来,最让朝廷头疼的财政问题,已经悄声无息的解决了。
各部的用度都得到了满足,虽然这是在皇上派人清查账目,并且全程监督,然后剔除了不少无谓的消耗的基础上,可问题终归是被解决掉了,户部每年被人逼帐的情景不复再现,不能不说是一种进步。
当然,各地还时不时的会报灾上来,可与此同时,以厂卫为主体的检察监管机制也正在逐渐成形。只是今年,就有不少将小灾报成矢灾的地方官被揪出来正了法纪,在这种威慑之下,大明一下就从荒年变成了好年景,连带着收上来的税赋都增加了不少。
而有了辽东模式,一直作为朝廷重大负担的边镇也不一样了。辽镇如今已经可以自给,甚至还有余力接济紧邻的蓟镇,到了明后年,边镇新政全面铺开的时候,三大边镇很可能会实现完全自给,会有一个彻底的翻身。
所以,尽管还有不少人认为皇帝的摊子铺的太大,有入不敷出的可能,但也有不少人觉得皇权当道的大势已成,至少在经济方面士人是很难再有作为了。
如今,至少在京城范围,已经实现了吏治清明、财政富裕、百姓安乐、以及政令通行等诸多政治目标,即便用儒家经典中的故例来套用,也完全称得上是盛世了。
不过士人们却不会这么认为因为他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没有例行的孝敬,不能随便欺压百姓,特权也正在消失当中,而且每天还必须都得很勤奋的专注于工作……
这,是在当官吗?跟衙门里那些拿傣银,当苦力的吏员还有什么区别?大伙儿十年寒窨难道为的就是这个?
事实是严酷的而且变化,也明明白白的在众人眼前发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