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德惠mōmō后脑勺,憨憨的笑道:“就算不怕娘受风,不也免得吵醒弟弟吗?”
“是,娘,爹在辽东,我和哥哥也不在您身边,您的身子还须的心在意才是,弟弟也是……”老二的声音有些低沉,而且也没了往日的爽朗劲,显得絮絮叨叨的。
“得利{,们这是……”
老板娘很快察觉到了异常,二儿子的表情显得是那么的依依不舍,大儿子虽然笑得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可神情间也显得有些阴霾。不知怎地,一个念头突然在她心头闪过,来不及细想,便脱口而出:“莫不是要出征了?”
“娘,您怎么知道的?”
“不是的……”
两个儿子的反应截然不同,却同时验证了包大婶心中的猜测,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是去哪儿?是哪里有了叛逆吗?还是和缇骑一样,去剿匪除恶霸?还是去………”那两个字就在嘴边,却显得无比沉重,比起前面那两种情况,后面这种实在太凶险了。
“是去塞上。”老大没有回应弟弟暗示的眼神,这种事瞒得了一天,瞒不了一月,皇上亲征在即,消息马上就会传遍京城,与其听别人的传闻,还不如让母亲从自己这里得到切实的消息。
“宣府的边军被打败了……皇上要御驾亲征,咱们是天子近卫,当然要护卫圣驾,去杀鞑子!”
消息很震撼,远远超过了包大婶能想象出的最坏的范畴,凭着一群少年军士去迎战刚刚击败了同等数目的边军,锐气正盛的鞑虏,怎么看,这行为都像是去送死。以这样的实力对比,即便是胜了,恐怕也只能是惨胜,自家的儿子能不能活下来,只有老天才能知道。
无穷的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好像时光倒流,回到了一个月多前,产后最虚弱的那段日子,要不是二儿子抢上扶住,包大婶差点直接歪倒。兵凶战危,对于战争的恐怖,百姓们比朝堂上的士大夫们有着更加深刻的认识。
“娘,也没大哥的那么凶险了,咱们可是天子近卫,再了,宣府也不是没兵了,还有,鞑虏所在离大同也不远,估计到时候大同的援军也会过来,三方面一汇合,实力就比鞑虏强了。鞑子向来欺软怕硬,不定一害怕就跑了呢,哈哈。”
包得利嗔怪的瞪了大哥一眼,极力安慰着母亲,是肯定要的,但总得迂回一下,直接出来算是怎么回事?想把娘吓死吗?
“嗯,嗯,得利的对,得利的没错。”包家老大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种事还是得交给老二,自己这嘴舌就是太笨了点。
不过皇上也了,军人只要能拿得动刀就行了,要是轮到军人去进行服工作,那这支军队也差不多完蛋了。
其实,两个儿子的话,包大婶都没听到,准确应该是耳朵听到了,却没反应到脑海里,惊闻噩耗后,她的精神就开始恍惚起来,无数记忆片段在她的脑海中闪烁不停,让她分不出一丝精力去理会身边的事。
从含辛茹苦的拉扯孩子长大,到自家在京城努力求存,开店被衙役敲诈,摆摊被五城兵马司的人驱赶,尽管是在天子脚下,可包家从来就没感受到什么天家恩泽,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艰辛。
总算是自家男人有点脑子,自己用度也节省,这才攒下了些银子,眼看儿子们也成了人,才有了些盼头,这上了阵,要是有个好歹,自己可怎么办?
要知道,这两年的日子可是越过越好了,尤其是今年………………对了,日子是怎么变好了来着?没错,最大的变化,就是在两年多以前的那个让人提心吊胆的深夜!想到这里,她本来涣散的目光却突然凝聚了起来,腰腿上也有了力气。
“老大,二儿。”
她猛地挣脱了儿子的搀扶,正色道:“们不要挂念我,去了塞上,一定要努力杀敌,保卫皇上!宣府的百姓也是和咱们一样的人,当初是他们派出了子弟,帮助皇上,才有了今天的京城,才有了咱们的好日子,现在是咱们京城人回报的时候了。”
“娘?”这个转变有些突然,包家兄弟都是一怔。
“爹不在,要是他在,也一定会这么的,既然从了军,成了皇上的近卫,那就要尽力杀敌,保卫天子,这才是正理,就算自己的命不在,也要保护好皇上,们知道了吗?”到后面,包大婶竟然有些声色俱厉起来。
“知道了,娘!”本就被正德鼓舞得热血沸腾,这时将母亲的话听在耳中,包家兄弟更加振奋了,两人都是紧紧的握起了双拳,仿佛攥着刀柄长枪,正在和胡虏厮杀一般。
有个深明大义的娘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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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1章 王师出塞旌旗卷,汉歌嘹亮响四方
随着近卫将士们的归省,御驾即将亲征的消息,一下就在京城传开了。
这是一个极具震撼性的消息,引起的轰动自然也不会小了,深秋的京城一下子起来,人们奔走相告,忧心忡忡者有之,满怀激愤者有之,兴高采烈者也有之,但表现出来最多的,还是震惊。
自正统年以后,就再也没有哪个皇帝亲征过,曾经的那个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在那之前,倒是有先例,可除了宣宗皇帝遇到蒙古游骑那次之外,即便是成祖北征的时候,也无不是准备充分才开战的。
现在的形势多恶劣啊。宣府兵败,缇骑出京,导致京城并不满十万,最终皇帝只能以成军不过三年,扩充不过一年的近卫少年们为主力迎战,对战的却是至少有十万之众的草原王帐精兵!
只要想想这些事实,这其中的险恶也就不言而喻了,哪怕是对军事完全一无所知的人,也不会不知道形势有多不利。
而且,这次出征的准备也很仓促,从接到边镇的告急,到皇帝做了决断,再到近卫将士回家道别,都是发生在两三个时辰的事情。
而出征的日子,也被皇帝定在了五日之后,别说是御驾亲征了,就算是随便派个将军带几万兵马出京往援,这准备时间也不够充分啊。
没人知道皇上决定亲征的初衷是什么;也很少有人对这次亲征之举表示乐观;军将的家人更是依依不舍,把这一次的分别当成了生离死别。
不过,大多数人都愿意相信,皇上是为了救助宣镇那些正惨遭荼毒的边镇军民。也有少数人才认为,这是皇帝好大喜功到了一定程度。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所以才有此荒唐之举,所以,就在当天傍晚,承天门外便再次挤满了静坐的人。
这些人当中有士党。也有皇党。有眉头深锁。忧心满怀的;也有面上忧虑,实则暗中窃喜的;更有无悲无喜,只是为了来邀名的。
是个人就知道,皇帝不能随便出京,亲征更是扯淡。这个时候站出来阻止皇帝,等将来尘埃落定的时候,自己的先见之明,一定会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的。
不管是如何想法,在承天门外静坐请愿的人行为并不激烈,没人举标语,也没人喊口号,众人只是静静的坐在这里,表达反对的态度罢了。
被皇帝强压了这么久,大臣们也都知道规矩了。在正德朝,任何人都有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力,哪怕是意见有些大逆不道,通常也不会因此而被治罪。这规矩和大明律里面那条‘不因言治罪’差不多。只是在细节上有了些变动。
一是范围扩大了,大明律那条虽然没明说,可实际上却是限定了范围的,那就是读书人可以不因言获罪,现在的规矩则是所有大明子民。这代表这士人们又一项特权的消息,他们自然是郁闷非常。
另外则是表达方式上的限制,表达意见是可以的,哪怕说的话不怎么合皇上的心意。也不会挨收拾。可是,谁要是想象从前那样成帮结伙的搞什么言潮。或者在民间煽风点火,那就对不起了。厂卫的电椅就是为这种人设置的。
所以,甭管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报着什么样的目的,承天门外的请愿行为是井然有序的,也是肃然无声的。
也不是没人想到用更激烈的办法,可他们很清楚,承天门外并不是最好的舞台,时间也不太对,怀有这样想法的人都在等,等着万众瞩目的那一天。
比起官员们的思前想后,百姓们的想法就单纯很多了。明朝人对鞑虏的观感,和后世天朝民间对日本的观感差不多,都是不需要宣传的,从残暴如禽兽般的鞑虏手中,将边镇的军民解救出来,这种行为不需要理由。
人们只是在担心,皇上身边的兵力是不是太单薄了点,风险是不是太大了点,是不是应该等着蓟镇的援兵到了,再出兵比较好?
不过,皇上既然已经做了决断,那大伙儿就只有听着的份儿,因为大伙儿都知道,皇上不是疯子,既然敢于出兵,他肯定是有把握的。
家中有从军的儿郎的心情会更糟糕一点,不过父亲们却都只是用满是老茧的手,拍了拍儿子的肩头,母亲们都含着泪,却在为儿子收拾行装,包家的那一幕,无数次的被重复着。
百姓们的心思很淳朴,受了人的恩惠要还,保卫自己的家园也是责无旁贷,何况,皇上也不过弱冠之年,他已经亲自站上了前线,自家的孩儿又有什么退缩的理由呢?
时间的推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五天时间,一瞬而过,这天清晨,紫禁城再次钟声大作。
早早就等候在长安大街上的百姓看得分明,随着钟声的敲响,从午门到承天门,紫禁城门户次第而开,紫禁城的全貌顿时展现在了天下人面前。
不过,没人会去关注宫城里面的红墙碧瓦,一阵阵轰雷般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那声音如春雷般隆隆作响,使得地面都随之震颤。尽管有些不能置信,可人们都知道,这是脚步声,是近卫军将士整齐的脚步声。
“山若在前,山必倾倒;有川险阻,投鞭断流;为君羽翼,护民安邦;天子近卫,所向披靡!”脚步声尚在回响,又是一阵整齐的呼喝远远传来。
不知为何,很多人突然觉得很安心,哪怕明知道近卫军不过是一群少年,即将面对的,也是对中原最具威胁,最强大的敌人,可他们就是没来由的觉得很安心。
对于近卫军,他们也没有面对其他部队那样惧怕的感觉,也许就是因为,这是一支子弟兵吧?没错,这就是大伙儿的子弟兵。和咱们的皇上一样,让人禁不住的感到亲近。
不见人,先闻声,人们的情绪却一下高涨了起来,人头涌涌。众人无不翘首以盼。想看看出征将士的英姿。
声音渐近,突然,午门处闪过一抹明黄,蛟龙出水,飞龙在天。那是一杆旗帜,代表了天子威仪的黄龙旗!
“来了,圣驾来了!”站的最靠前,眼神最尖的人们欢呼起来,随即,这欢呼声扩散开来,转眼间便响彻了京城,圣驾过处皆欢腾。
龙旗过后,是一片火红的海洋。身为天子,正德最喜欢的却是红色。当年在宣府阅兵的时候,他穿的就是红色的外套,作为天子亲军,近卫军将士的正式战袍也同样是红色的。一片火红色汇聚在一起。点缀着一点明黄,显得是那样的耀眼,那样的绚丽。
“是皇上!皇上在前面……”百姓们本是打算在队列中寻找自家的儿郎的,却没想到,就在队列的第二排,居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们下意识的欢呼起来,甚至连万岁都忘记喊了。
因为时不时举行的竞技比赛。正德的曝光率是相当高的,远远超过了历朝历代的皇帝。京城百姓很少有不认识他的。所以,尽管他的穿着跟其他近卫将士差不多。还是被人一眼就认了出来,哪怕是他旁边的那个铁塔般的黑大个,都不能让人们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
“陛下,您不能去啊,身为天子,您是九五之尊,是天下众望所归,要是有个差池……臣苏逝顿首百拜,求陛下收回成命,回转皇城。”队伍刚踏上长安街,一个身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人群中蹿了出来,猛地扑在了地上,高声哭号道。
“朕不能去?那你有何见解?如何才能解宣镇之困?”轻轻推开抢在身前护卫的将士,正德冷声反问道。
“宣府不过边塞之地,地广民稀,战报传开后,百姓自会自行躲避,鞑虏也未必就能寻觅得到?再说,和京畿和陛下的安危比起来,些许牺牲,实在不可同日而语,请陛下三思啊!”苏逝伏地大哭,连连叩首有声。
他既是新政的受害者,也是受益者。因为新政把他的老家给端了,弟弟苏谡已经被抓去天津当苦力了,家产也被查抄,作为对历年受害者的补偿发放了出去,说是家破人亡也不为过。
可是,新政里面没有株连的制度,所以他在京城却还是好好的,参将了几天前的请愿也没人干涉。所以,苏御史穷星未脱色心又起,又打起了借机扬名的主意。
当初正德回京他就搞过死谏,结果没成功,现在他也不打算故技重施,就是准备哭一场,哭完拉倒,皇上最好就这么一去不回,日后平反,他就可以借着这些功劳复起,而且更上一层楼了。
当然,作为前程远大的年青官员,此时不能光展现风骨,而且还要展露才华,这样才能给世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在仕途的天平上再增加一枚砝码。
“这么说,你去过宣府?”正德顺着他的话问道。
“微臣……”苏逝有点懵,可又不能不实话实说,“微臣也是听人说的。”
“没去过你也敢乱说?你这可是欺君之罪!”正德很不满,没等苏逝告罪,他又摆摆手道:“不过,朕是很大度的,这次就原谅你了,而且,朕还决定带你去开开眼界,尚将军……”
“末将在。”一边闪出了和尚,三千营这次也是要随军出征的。
“苏御史就交给你了,编入斥候队,让他展现一下捉迷藏的本事,看看他能跟鞑虏的哨骑纠缠多久。”正德指指苏逝,后者已经面无人色了,跟鞑虏哨骑纠缠?别逗了,自己可是文化人,哪会干这粗活儿啊?
“末将遵旨。”
“陛下,微臣是士人啊,上阵之事并不精通,这个……”苏某人这次真哭了,跟鞑虏哨骑纠缠?一个照面就挂了吧,还纠缠个屁啊。
“你不敢去,又不让朕去,难道就任宣府百姓自生自灭吗?而且,你不敢跟鞑虏哨骑周旋,怎地就能断定宣府人可以?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给朕滚开!”
正德飞起一脚,把没用的御史踹进了人堆,然后厉喝道:“再有以此论阻朕道路者,朕就当他是要请战,即刻编入三千营斥候队。”
苏某人一路滚了过去,百姓们也不避让,反而又在他身上踩了几脚,等他好容易爬起身,灰溜溜的消失在人群中的时候,一身青衫已经变成了灰袍,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了。
其实和他有相同想法的人还很多,可有了他这个先例,这会儿也没人敢跳出来了,挨踹已经是运气好了,要是真的随军出征,那才是九死一生呢。反正之前的请愿也参加过了,今天就不出这个风头了,在正德朝,低调做官才是王道啊。
“陛下,臣等愿随军参赞,共御外虏!”官员们麻了爪,可也有不怕死的,没等正德的军列再次前进,人群中却呼啦啦出来了一堆人,为首的正是杨慎和李兆先。
书院这次可谓集体出动,连朱厚烷都跟来了,小世子的脸蛋涨得通红,虽然没说话,却用力挥舞着双臂,试图给杨慎的话增添些气势。
“你们?”正德皱了皱眉头,“术业有专攻,你们又不是军事学院的,跟去干嘛?碍手碍脚的,都在京城安心读书,朕很快就会回来的,都散了吧。”
“陛下……”杨慎还要争辩,却被李兆先扯住了,后者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