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宏点点头,竖起三根手指冲着正德比了一下,示意对方可以进行第三步计划了。
第三步么?紧了紧胳膊,感受了一下怀里的包裹,那份温热鼓舞着正德,右手划下了最后一串音符,正德把琴往身后一背,坚定的走向了塔门,随后,身影便消失了其中。
与此同时,谢宏看到塔上的那张俏脸上,流出了意外的神,却没有惊慌,然后很快消失在了窗棂之后。
谢宏的嘴角出了一丝微笑,他依稀听到了一阵木鱼声,杳杳袅袅清且切,正是最初的那首恋曲九零的调子,事情应该是成了吧?
“侯爷,这就成了?”猴子等人都凑了过来。
“好像太简单了一点吧?”扈三娘觉得有点不过瘾,不就是弹琴唱了几支小调么,除了那个琴比较古怪之外,好像也没啥太特别的啊。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这只是为了进门而已,总得进了门才好展示内涵吧?”谢宏瞅了扈三娘一眼,眼神像是看着乡下来的土包子。“要知道,那可是皇上亲自和的面,当之无愧的皇家馒头。”
“皇家馒头,不也就是馒头么,馒头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扈三娘不服气的撇撇嘴,喜欢吃面食,擅长做面食的可不光是山西人,山东人也是一样的。
“你们听,果然很顺利吧。”正吵闹间,谢宏突然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众人收声,然后指了指塔上。
众人侧耳倾听,果不其然,塔上传来了一缕琴音,那琴音深邃而宽广,中间夹杂着木鱼清脆的敲击声,猴子等耳力最好的人,甚至听到了几声笑语。
这就是传说中的琴瑟和谐?嗯,瑟换成了木鱼,看来皇上的内涵真的很有效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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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5章 月下话衷肠
内涵的效果确实很好,好的甚至有些超出了谢宏的预料,一群人从上午等到了下午,直到夜幕降临,天已经朦朦黑,尼姑们差不多就要回来的时候,这才看到正德依依不舍的从塔里出来。''
“二弟,怎么你一个人就出来了,那位怎么没跟出来?”谢宏有些意外。
正德在上面呆了差不多整整一天的时间,开始的时候还有乐声歌声,到了后来,却是听不到任何声响了。听不到并不代表没有,塔是很高地,谢宏的耳朵也不是雷达,声音小些的话,他当然是听不到的。
可上面的情形却可以想象,孤男寡女,正德又是饥渴,哦,不,是期待已久,再加上谢宏精心准备的,投其所好的内涵,发生点什么太正常了。
谢宏很有信心,要知道,那位可是看到鸡蛋饼就目不转睛的水准,比起自己准备的好东西,鸡蛋饼算啥啊?
“咦?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先前不是说,追求女孩子要有耐心吗?要天长日久的持之以恒,这样才能水到渠成的打动对方的心么?”正德也很意外。
“那是为了稳妥起见啊,今天难道不是很顺利么?”谢宏指指塔顶,捉狭的眨眨眼,笑问道:“二弟,你在上面都做了些什么?”
谢宏这句话问到了一群人的心坎里,猴子等人都竖起了耳朵,皇上的八卦不能随便说,可满足好奇心也是很重要的啊。
“就是弹弹琴,说说话啊……”过程很简单,可正德脸上却是一副回味无穷的表情。“大哥。她很喜欢你教我做的豆沙包和牛馒头呢,哈,我还跟她约定了明天再来呢。”
明天还来?谢宏扯了扯嘴角,二弟还真是玩恋爱游戏呢,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他不闹着去江南就好,现在可不是外出游玩的似乎,要玩么,以后有的是机会。
听说没有激情场面。围观众的热情都降低了不少,而谢宏又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因此,路上倒是冷了场。直到回了军营,正德才避开众人,扯着谢宏说道:“大哥,我有事想问你。”
“哦?”悄悄话?关于哪方面的?不会是那啥的时机问题吧?这个其实哥也不是特别擅长啊。谢宏心中顿时一紧,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她跟我说了她的身世……”正德的话让谢宏松了口气,说身世是好事,这代表着某种程度上的认可和信任。要知道,对方之所以出现在此,主要目的可是为了避难的。
“我很奇怪,君子六艺中,礼乐是并称的,可为什么专门研究音律,搞乐器的人就要被划归为乐户,被人轻贱呢?按照经典中的说法,乐不是很神圣的一件事吗?”正德的疑问跟恋爱无关,反倒是质疑起了大明的祖制。
“还有工匠。当初在宣府的时候,大哥你就说过,只要能将工匠组织起来,不断提高技艺,就能创造出了很多好玩的东西,还有源源不断的财富。以及强悍无比的武器。这几年,你确实做到了,京城多了很多乐趣,宫里也不再缺钱花,陌刀、强弩、大炮、海船……”
正德猛一抬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匠人还是那些匠人,可换了个对待他们的方式,他们的创造力却有了天壤之别,那不就是说大明祖制都是些弊政吗?那些政策,只会让乐人、匠人拼命的想脱离自己的职业,而不是专注的钻研提高技艺,那不是弊政是什么?”
这个问题他并不需要谢宏回答,他真正的疑问是另外一些事,“可是,这弊政却是太祖立下的,太祖那么英明的人,怎么会立下这种政策?而杨先生、李先生他们也都是才智高卓的人,为何就看不到种种弊端,而是坚决抵制新政,为此,他们甚至不惜……”
正德有些茫然,有些气愤,有些悲哀。离开木塔的一路上,他的兴致都颇高,可这时情绪却一下低落起来,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孤单。
重旧情这个特质,在明武宗的生命中由始贯终,就算是确定了被背叛,他往往也会手下留情,也正是这个原因,谢宏才无法在朝堂上实行彻底的铁血手段。
别看正德在朝堂上一直跟杨廷和等人对着干,不过,那只是些表面现象,谢宏若是真要对杨廷和下手,阻力首先就会出现在正德这里。
言听计从并不是惟命是从,正德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而谢宏也很小心的维系着两人的君臣关系和兄弟之谊,哪怕为此耽搁了变革的进度也是在所不惜。
当然,动不动一个杨廷和,本也无伤大局,杨廷和等人的力量来自于遍布天下的士绅,不彻底清除掉旧士绅的力量,光是对付朝堂上那几个人,并没有多大意义。
在应州大战之后,借着通敌的由头,以及大捷的震慑力,谢宏也觉得到了最终清算,彻底推翻旧秩序,并且建立新秩序的时候了。不过,这个想法他还没来得及跟正德商量,对方到底会不会认可,他也没什么把握。
新秩序虽然不会象从前的士人一样架空皇帝,可同样也有削弱皇权的意味,民智越高,的作用就越低,这是不可避免的,旁人未必看得出,可是以正德的精明,却一定能看出来的。
对此,正德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谢宏也无从预计,再怎么奇葩,对方终究是位帝王,现在他也许不在意,日后会不会觉得不妥,要反悔呢?谢宏可不希望未来有一场那样的内讧。
此外,正德重旧情这点也很麻烦,李东阳近年来一直深入简出,在朝堂上也甚少发表意见,大有退隐的意思,放过了倒是无妨。可杨廷和却一直活跃得很。若是不从严处理的话。难免会让那些跟风的有侥幸心理。
所以,尽管已经派了江彬去大同,也在大战落幕的同时就派快马往京城报信,可最终事情会演变成何种结局,谢宏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人心这种东西本就是最难预估的,哪怕是有了前世的资料作为参考,也是一样的。
谢宏也没想到,正德的恋爱才刚开头,却成了变法的契机。他既然提出了这样的问题,那就表明他正在认真的思考,思考变法的必要,和彻底推翻祖制的可能了。
“太祖当初到底怎么做判断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我当然无从了解,不过,对此,我倒是有些想法,关键还是体制问题……”一边在心里措着辞,谢宏缓缓说道:
“本朝开国之时。中原已是历经了辽金蒙诸胡百多年的荼毒,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来鼓励人读书,从而为朝廷效力,是有一定的积极作用的。不过,儒家虽然有进步作用,可随着士人阶层的扩大,和士人与天子共治天下体制的稳固,他们马上就变成了社会进步的阻力。”
“呵呵,”他讥嘲的一笑,道:“李阁老。杨阁老都是能名留青史的大人物,才智当然毋庸置疑,就算从前看不出祖制中的弊端,有了珍宝斋之后,他们一样看得出,别说他们这样的顶尖人物了。就是江南那些普通世家,也一样看得清清楚楚。”
“是啊,否则的话,进攻旅顺的那支大船队,也不会有那么多新花样了。”正德点点头,表示认同。错过那场海战令他很遗憾,所以事后他也反复研究过详细的情报,对于江南人的创意,他也很惊叹。
“但是他们为什么视而不见呢?因为士人们眼中最重要的,首先是要维护体制的利益。齐家,治国,平天下,从中可以看出渐进的过程,同样可以看到这三项内容在士人们心中的地位,家族兴旺,士人阶层兴旺才是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东西,完成了这两项,他们才会去考虑平天下的问题。”
谢宏的话有些诡辩的味道,可正德却听得连连点头。
“家族兴旺是最容易的,只要有了权势,钱财田亩,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可治国就复杂多了,政见不同要彼此相斗,皇权和士权冲突了也要斗,政争只能靠合纵连横,可政治上有没有长久一致的关系,斗来斗去又哪有个尽头?平天下自然也只能搁置了。”
“工匠虽然能带来财富,可把工匠当成奴隶压榨,短期的利益显然更高,至于富国强军,那都属于平天下的范畴,在从治国大业中脱身出来之前,谁又能考虑到那些呢?连发展前景更好,也更便宜的火器研发都不舍得,又怎么会有人把陌刀、神臂弓这种耗资巨大的东西复现出来呢?”
类似的观点,谢宏从前就跟正德交流过,不过,今天的对话却是最深入,最全面的,正德很快做了决断:“大哥,我下定决心了,从明年开始,新政就要全面推行,不论是谁,敢于在前面阻挠的,一律从严处置。”
“有件事要提前跟你说,”谢宏想了想,突然郑重的说道:“初时,新政的举措都以皇家为名,皇权会得到极大的加强,可物极必反,到了后面,皇权就会逐渐被削弱,也许你我看不到那一天,可终究有一天,皇权会变成一种象征的东西,你觉得……”
“那不是很好么?”
正德带些讥嘲的笑了笑:“登基的时候,我对刘大学士他们很好的,因为父皇说过,要尊重他们。可是,我倒是尊重他们了,可他们却把我当傻子耍,盐引、皇庄,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其实我都知道的,因为父皇教过我。”
“大哥你不一样,我们是兄弟,这几年你从来都没瞒过我,就连灵儿姐姐那件事……其实呢,我就喜欢当不用管事的皇帝,那样的话,我就可以随便去哪里玩了。大哥,我很期待那一天呢,你要好好努力啊,变法什么的,就交给你了。”
拍拍谢宏的肩膀,他哼着小曲离开了,脚步很轻快,心情也很自在,很显然,他心中的疙瘩已经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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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6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明朝第一弄臣716_第716章大难临头各自飞来自道德经有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说白了,大抵就是就是有人欢喜,就得有人忧的意思。就在正德解开心结,在应州轰轰烈烈的谈恋爱的时候,大同城却是笼罩了一片愁云惨雾。
和当初的江南一样,愁苦的人,也仅限于那些大户人家,普通军民心里都是暗自欢喜的。他们不知道整个事件背后的那些阴谋诡计,只是着眼于眼前所见的事实,对大同人来说,祸害了大同多年的火筛被皇上打败,狼狈不堪的逃走了,这就是喜从天降了。
大户人家就要悲催很多了,他们会参与这次行动,并不是因为他们为了维护体制的利益,不惜代价的下定了决心,只是单纯的出于恐惧罢了。
锦衣卫在大同的活动是事实,而京城传出来的消息也不像是假的,从朝鲜、琉球那些藩国身上,足以看出皇上如今对于异族的态度。对藩国尚且那么苛刻,对待草原上的宿敌又岂能轻轻放过?
而蒙元退出中原这么久,依然有铁打造兵器,有粮食度过灾荒,与大同边贸是息息相关的。所以,当他们发现锦衣卫的异常时,立刻下定了决心,与京城呼应导演了宣大两镇的这场大戏。
依照常理,这个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可谁想到事情突然急转直下,由大功变成了大祸呢?如今,那些无孔不入的番子已经策动了聚落堡,进而动摇了大同的军心,应州离大同不过百多里,转瞬即至,若是王师一到,以那个冠军侯的狠辣手段,大伙儿就尽成齑粉了!
“韩部堂,当初您说事情万无一失,就算事有不谐也有后手在,现在事已至此,您说的后手究竟为何?如今怎地还不亮出来,若是再迟些那岂不是……”
“是啊,是啊,近卫军大队就在应州,大同这边又有番子出没,消息只怕已经韩部堂,再不设法的话,那就大势去矣了!”
“韩部堂您倒是说话啊!”
巡抚衙门里吵嚷成一片,韩文是洪洞人,不过在山西素有威望,对谢宏的仇恨也深,因此在大同世家心目中,他的地位更高些,反倒是巡抚崔岩被忽略了在了一旁。
放在前些日子,韩文倒是觉得挺自豪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士林中的名声,尤在官声之上普通小民见识浅薄,哪里能分辨得出什么是能吏干员?民声本就是以士绅们的评价为准的。致了仕,还能得到这样的追捧,他的自豪也是有理由的。非常文学
可现在,声望变成了负担,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后手的确有,可既然皇帝行军在外近两月,补给一直不断,那就证明京城和天津的布置已经完蛋了否则的话,大军应该早就断粮了才对。
韩文不知道京城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也不知道近卫军的具体情报,可他很确定,近卫军不但没断粮,而且在武器补给方面还非常充足。毕竟面对的是规模在自身两倍以上的大军的夹击没有点特殊手段,是怎么也不可能打出这样的大胜的。
另外一个后手按说也是十拿九稳的,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韩文对这个词儿已经深恶痛绝,甚至不报任何期望了。
何况,这件事目前还是机密,只在小范围流传着,他也不敢轻易公布于众,江南离大同实在远了点,宁王有没有起兵,攻略进展如何,他根本没办法及时收到消息。就算收到消息也没用,远水不及近渴,谁能想到偌大的鞑虏大军败得这么惨,这么快呢?
“应州的战况到底如何,现在可有回报?”被众人催的紧,韩文也不能不出声,他报着一线希望,问起了应州的战况。
他很希望听到近卫军伤亡惨重,已无再战之力的消息。他倒没有起兵进攻的念头,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打的主意和王勋差不多,就是以宁王的名义举旗造反,然后据守大同城。
“应州四野都有禁军游骑巡哨,很难探明消息,现在只知道是大捷……”
崔岩摇摇头,惨笑道:“不过,鞑虏败得极惨是确定无疑了,从大同经过的火筛算是实力保存的比较完整的了,也是死伤过